告别【珍珠海】,下一站【荷花错】——此站为金女士一生精华所在,各位旅客切勿因为小情侣已经取得了爱情上的成功就错过主线旅程高光啊!
?? 【荷花错】 ??
木子君和宋维蒲离开码头的时候是坐的Ryan的车。
倒也不是不想坐飞机了, 只不过临行前一天,木子君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还是跑去阮银姑家里问她要了那只路都走不稳的小狼犬。它见木子君来接自己也很激动, 咬着尾巴转圈,阮银姑送她出门的时候让孩子告诉她, 人和动物是有缘分的。缘分不到的强求不来, 缘分到了的,自然就和你相遇。
她就这么抱着狗和宋维蒲上了Ryan的车。
从西澳回墨尔本的路程很远, 非常远,算得上跨越了2/3个澳洲大陆。宋维蒲和Ryan轮着开车, 两只狗和木子君在后座睡得东倒西歪。三个人回墨尔本先去唐人街, 因为半夜行车,时间太早, 商铺尚未开门营业, 他们在寂静里把红色小楼一层的门打开。
Steve看着自己一百刀的窝被新来的小狗占领, 大度但不甚愉快的将目光移开。
“叫什么啊?”木子君问宋维蒲。
宋维蒲也蹲下身摸了摸狗头, 掌心被它舔湿。他想了想阮银姑的回忆, 说:“我外婆那只狗是叫……”
木子君:“Richard.”
宋维蒲:“那就叫Richard吧。”
Richard在地上打了个滚, 无知无觉的继承了祖辈的名号,和两个新主人一起, 继续了接下来的生活。
木子君不知道别人谈恋爱告知朋友的时候是什么样, 反正她这个搞得像新闻发布会似的, 和宋维蒲在家里商量了一下时间,然后分头把几个知情人士带到不同的地方吃饭。
天气不错, 是个适宜公开的好日子。木子君选的是一家学校附近吃Brunch的店, 叫的是撒莎、唐葵和由嘉。四个女生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余下三人还问起她西澳的行程。
“还、还算顺利吧。”木子君想办法寻找开口的时机。
“隋庄说你们带回家一只狗啊。”由嘉追问。
“对, 是他外婆之前留在那的一只狗的……后代。”
“这个金小姐还真不是一般人,”撒莎咬着叉子,“你抽空给我讲讲,又是爱丽丝泉又是西澳的,不知道她还去过哪。你们珠子找齐了吗?”
木子君不想,但她的注意力无法控制地被转移了:“还没有,还有一个带字的,和一个刻着竹叶的。”
“现在有线索了吗?”
“还没有……”
唐葵出言安慰:“没事,没有线索,就是还没到有线索的时候。就好像你和River还没成,就是还没到成的时候。”
木子君:……
唐葵是如何把话题鬼斧神工地掰回来的?
三个女生心知肚明地笑,由嘉感慨:“我从来没见过动作这么慢的两个人……”
撒莎:“但你好像也不快啊。”
由嘉:“那是我看不上他。”
唐葵:“呦呦呦。”
木子君小声:“其实我俩在码头接吻了……”
由嘉:“我觉得River还是比隋庄帅不少的,只是我不吃他那个长相。”
唐葵:“刚才Kiri好像说话了。”
撒莎:“不过我的审美更偏Ryan。”
场面一片混乱,木子君自己都怀疑刚才她到底有没有开过口。好在饭桌忽然在一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由嘉眨了下眼睛,缓慢地把视线转向了她。“你们等一下。”
唐葵也反应过来了。
“刚才Kiri说什么。”
由嘉陡然发出一声尖叫,撒莎惊恐抬头:“发生什么了?”
唐葵:“Kiri说她和River接吻了!!!!!!!!”
撒莎:“啊啊啊啊啊!!!”
木子君:………………………………
她已经开始替宋维蒲那边担心了。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被宋维蒲通知的隋庄和Steve还是比较镇定的,毕竟他俩看宋维蒲自我拉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隋庄见惯了炒鞋市场的大风大浪,对这些个情情爱爱尤其云淡风轻:“我不意外啊,早晚的事,这都多久了。”
Steve:“从你把她带回家住的那天,我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
宋维蒲点点头,低头继续吃饭。没一会儿,隋庄那边又用盛冰水的杯子磕了下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咣当”。
“那个……”他把头歪着低下,“所以你俩谁表的白啊?”
“她啊。”宋维蒲面不改色。
“真的?”隋庄略有怀疑。
宋维蒲想了想当时木子君俯身过来和他触碰额头的样子,笃定回答:“真的。”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木子君也被由嘉按着肩膀问下了同一个问题。
“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由嘉俯身越过整张桌子的饮品与菜式,“你俩谁表的白?”
木子君一愣,回忆片刻他们两个混乱的表白现场,以及宋维蒲那句从善如流的“我喜欢你喜欢得不的了”,用比宋维蒲更笃定的语气回答道:“肯定是他啊!”
向撒莎三人提供了接吻当天的详细细节后,木子君终于能回家了。
其实她们三个虽说刚开始很激动,但到后面,木子君也发现她们其实更在乎的是确定关系时的细节,而不是为了事情本身惊讶。似乎于所有人而言,她和宋维蒲在一起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又或者其实在她们心里,他们两个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人生好像是一件很难想象可能性的事。譬如如果当年空先生回到了码头,金红玫接下来的人生会如何。又譬如如果她来到墨尔本那天不是宋维蒲来接机,她在这里的人生又会如何。
人在路上的时候会遇到很多人,大多都是萍水相逢,一面之交,但这一面的缘分也是难得。时至今日,木子君已经相信她与金红玫之间有一种奇妙的缘分,她把宋维蒲抚养长大,送到木子君身边,让她替自己再去见那些故人一面。
她有时候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与宋维蒲的故事,还是金红玫与她的故事。墨尔本于她像一个彩云琉璃的梦,她在梦中行走,偶尔闯入金红玫留下的世界。这个梦里的一切都转瞬即逝,只有宋维蒲一直留在她身边。
起码目前的话,宋维蒲是在……
木子君推开红色小楼下面那层给狗住的空店。
……在忧心忡忡地喂狗。
您在这梦里也太接地气了。
反正楼下也没人来,宋维蒲买的东西都直接摆在地上。木子君看见几包幼犬罐头,还有宠物钙片和一些煮熟的肉。地上还摊开着一本英文的大型犬饲养手册,木子君余光瞥过去,看见宋维蒲在上面折了几页,复习似的画了重点。
他做什么都这样。
大概是听见了木子君的脚步声,宋维蒲抬起头,看见她拎着一把椅子过来,坐到了自己和Richard跟前。Richard吃罐头吃得嘎嘣作响,木子君看了看不亦乐乎的狗,又看了看宋维蒲,问:“你怎么了?”
“这个店我想重新开起来。”宋维蒲说。
“啊?”木子君莫名,“怎么了?”
不是刚关了一家书店吗。
宋维蒲看着Richard吃饱了在地上打滚的样子,把那本养狗的书捡起来递给木子君。木子君浅翻了几页他折起来的页数,大概懂了。
想把捷克狼犬养好可真不便宜,再加上她看了一眼Richard,区区一只两个月的小狗,怎么食量就大成这个样子,这要是成年了还了得。
木子君都要同情宋维蒲了,挺精打细算的一个人,书店的盈利给她发了大半年工资,好不容易关了门可以坐着收租了,又压上了一只巨型犬的重担。
她反省了一下,意识到狗也是自己带回来的,从落地那天开始,她的存在仿佛就是在给人家加重经济负担。好在宋维蒲这个人又帅又好使的定位无论人狗都贯彻始终,人来养人,狗来喂狗,刚喂了两天饭就开始思考出路。
意识到这点后,木子君立刻挺身而出。
“那个,宋维蒲,”她凑到他身边,“这个狗是我带回来的,你这个店的事也让我来想吧。我第一眼看见它就觉得空着特别浪费资源,你家这位置在唐人街也挺好的,肯定能想出合适的生意做……”
宋维蒲微微错愕地抬起头:“你来想?”
“对,我来!”木子君拉着他袖子把他往楼上带,“以前书店都是你来操心的,现在这个店就让我来操心……”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二楼,木子君才看见客厅地板上也放了不少新搬上来的东西。她走过去翻了翻,发现了两箱还没开封的苏打水。
“你买这个干什么啊?”
“不是我买的,”宋维蒲走过来把纸箱往墙角推,“我收拾楼下库房的时候翻出来的,都是我外婆买的。”
“苏打水?”
不怪木子君反问,实在是像金红玫这个年龄的老人,喝茶喝粥都正常,喝苏打水就显得有那么一点……过于新潮了。
不过金红玫也不是新潮一两天了。
“对,她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喝,”宋维蒲边说边从里面拿了一瓶出来,“我倒是不太习惯……她会自己往里面加柠檬片。”
“好喝吗?”木子君属实没有尝试过。
“你要试试吗?”宋维蒲转头问她。
木子君想象不出那种口感,于是点了点头。
家里有柠檬,也有冻好的冰格。宋维蒲让她自己倒了一杯去厨房找他,柠檬片放进气泡水,里面转瞬升腾起细小的气泡。木子君把玻璃杯举到眼前,窗外的阳光被水杯折射,冰块和柠檬被气泡裹挟着盘旋,偶然碰撞杯壁,发出一声清脆的“当”。
她好像每天都在多了解金红玫一些。
“她还喜欢别的吗?”她忍不住问。
“还喜欢……”宋维蒲转过身靠住橱柜,试图回忆,“很喜欢荷花,夏天的时候会自己开车去郊区买荷花回来。不过荷花很难自然开,她和我说,荷花如果在摘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没有开,就再也不会开了。”
他说完了这段话,也有些疑惑。
“好奇怪,我以前从来想不起这些事,”他说,“好像总是要你来问我,我才能一点点的想起来。”
他现在提起金红玫的口吻已经很平常了,木子君笑笑,低头喝了一口柠檬苏打水。她以前恰巧看过一些文章,里面提到上海民国时期就已经风靡苏打水,金红玫或许也是那个时候品尝过这种碳酸饮品,然后把对味道的依恋延续到了异国他乡。
她晃了下杯子,冰块的制冷作用下,只见里面的气泡飞速升腾。水和气泡反复折射阳光下的一切,犹如人梦幻泡影般的一生。
木子君说帮宋维蒲操心新店的事,她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天都在思考有什么一本万利的生意,思考地点除了图书馆,就是实习的心理诊所。
苏素尚且不知道她和宋维蒲的事,恐怕知道了反应要比由嘉她们大得多。木子君没打算告诉她,只是按部就班完成实习的工作,帮正式员工整理问卷材料,偶尔陪同苏素接待来访的患者。
她现在的履历当然不能独立咨询,不过苏素也和她提过,如果想直接和病人接触,可以从病例里挑选她感兴趣的病人,在空闲时间或者他们家属等待咨询的时间找对方聊天。
苏素这个人也好玩,职业素养很高,但又实在八卦,木子君每天都在看她在职业素养和八卦欲望之间自我搏斗。从前者的角度讲,她是不能透露任何患者信息的;但从后者的角度讲,她每天倾听太多神奇案例,如果桩桩件件都深埋心底,恐怕自己也要患上什么“有话不能说憋死症”之类的心理疾病。
最终她折中选择了一件“我不告诉你这是谁但我给你讲讲他的事迹”的处理方式来缓解自己的压力。
这是木子君没有替宋维蒲想出新店开业卖什么的第六天。
诊所九点开始营业,来问诊的病人基本会在十点以后陆续到来。木子君把今天所有归给苏素的预约单整理好放去前台,又在离开前像往常似的翻阅了一遍。
上午只有两个人,第一个是个亚洲女孩,和父母一起来,是很典型要求提供普通话服务的移民。第二张则是个澳洲本地的年轻男生,姓氏也是澳洲这边最为常见的Jones。这个男生的预约单显然是父母填写的,声称他少年时代因为一场意外被拘禁两年,出狱后无法正常融入社会,社区建议他们送孩子进行心理疏导云云。
木子君瞥了一眼年龄,发现对方也是19岁。苏素曾经和木子君反复抱怨过澳洲当地的青少年保护法几乎是那些天性邪恶的小孩的保护伞,在这样的法律体系下都能让他拘禁两年,木子君简直难以想象他当年都做过什么。
她把预约单夹进文件,而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苏素每天上班都会迟到一会儿,手里捏着杯咖啡步履匆匆地进到门内,为了职场人设极尽造作的从外面一路招呼打进来,到木子君这儿的时候才能松口气和她简单说个Hi.
“上午人多吗?”
“不多,就两个,”木子君指了指前台,“不过今天好像有一个比较……”
“那个Jones是吗?”苏素皱了下眉,“他非常棘手,是其他咨询师处理不了转手给我的。我看过他的履历,他的问题绝对不止……”
苏素的职业素养让她及时闭嘴,木子君也识趣地把头低下,翻看起昨天刚刚收回的一摞测评问卷。
前台处“叮咚”一声,是第一个来咨询的小姑娘到了。苏素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木子君起身去和对方沟通,把咨询前的准备工作一一推进结束,送她和妈妈一起进了问诊室。
这家诊所因为是私立的一对一服务,收费很高,最基础的咨询也是每次40分钟。木子君在外面等苏素和那对母女咨询结束,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又去前台帮着处理东西。忙得晕头转向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造作的咳嗽。
木子君抬起头,发现来人是Steve的瞬间,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墨尔本的核心区就这么大,稍微上得了台面的白领工作全在这几条街上。Steve实习的律所就在附近,他声称木子君这栋楼下面午饭好吃,没事就来蹭她的会员卡,日日中午和她一起吃,搞得苏素一度怀疑她在养鱼。
没听说过养鱼还要搭上鱼食钱的。
不过她今天这个白眼翻错了,因为她的鱼来知恩图报了。Steve手里提着两杯奶茶,给了木子君一杯,自己那杯已经喝了一半。木子君一手攥着工作资料一手拿过奶茶,抬头感慨:“你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良心?”
“也不是,”Steve卖力咽下珍珠,冲她笑了一下,“是我欠River钱,他懒得让我还了,就让我给你买奶茶了。”
木子君:……
她的错,她不该对鱼有过多期待。
反正手头的活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木子君边整理边和他聊天。
“你今天不去律所吗?”
“去,不过出来给当事人送东西,路过奶茶店,又路过你这边。”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木子君知道他是好不容易跑出律所不想回去。又说了一会儿,两个人忽然听得楼道里传来剧烈的争吵声,明显是一个年轻男人和他的父母。
Steve被吓了一跳,几乎被珍珠呛住。门外的争吵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一声垃圾桶被踢翻的“咣当”声。Steve惊恐之中侧移两步,退到了坐在前台桌面后的木子君身边。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木子君压低声音质问。
“你们心理诊所还要安抚有暴力倾向的人吗?”
三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木子君听那年轻男生喊得太阳穴直跳。下一秒,门和垃圾桶一样被“咣当”一声踢开,一个皮肤发红的金发中年澳洲男人拽着比他小了一号的儿子进门,后面跟着一个一脸严肃的女性。
很典型的一家三口……
但是气氛这么剑拔弩张的不多见。
木子君扫了一眼手里的预约单,没怎么犹豫就确认了这位金发男人就是苏素刚才和她提到的Jones。他进门后上下打量了一眼木子君,继而就被父亲扭着肩膀往诊所更里面的方向推。
木子君急忙跑出去拦住,和他们解释起咨询的流程,并把他们往等待室的方向带。好在前台的女生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从木子君手里把他们接过去,引导着三人离开。
木子君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人的长相也可以用“不适”来形容,这个Jones显然就让木子君觉得很不适,包括他进门后打量她的那一眼,都让人皮肤上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松了口气的木子君回过神,和Steve感慨道,“就意识到干心理是服务行业了……”
出乎木子君意料的是,从刚才进门后就和她有说有笑的Steve却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坐在前台后面空着的椅子上,手在膝盖上紧紧攥着,木子君犹豫片刻,伸手轻轻碰了他肩膀一下,叫道:“……Steve?”
他几乎是应激反应地从她手边弹射开。
木子君这才意识到他状态不对,急忙倒了杯水递过去。Steve面色如土的喝完杯中的温水,肩膀被木子君轻轻压住。
“还好吗?”她小心地问,脑海中反复回忆方才的事,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从头到尾,只有那个问诊者和他的父母……
木子君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抬头看向Steve。
他在此刻也终于缓了过来,慢慢把目光从膝盖上抬起来,嘴唇还有些苍白。
“就是他,”他哑着嗓子说,“那个在游泳池里把人淹死的人……就是他。”
回家的时候,木子君已经忘了她那个上午后来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了。
那个男生在等候室里也一直在大声嚷嚷,像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听到他的母亲在责备他,说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后一家愿意为他提供服务的心理诊所,上次他在外面打砸商店已经被警察警告过了,他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暴力倾向。
大概是吵闹声实在严重,苏素和上一对母女的咨询被提前中断了。她走出来示意木子君带那三个人进来,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等待室去引导他们,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打量那个男生。
直到把他们三人送入咨询室,那扇门“咣当”一声关上,她才靠着墙把那口气吐出来,拿出手机给刚刚离开的Steve发消息。
Kiri:[他杀了人,只判刑两年?]
Steve:[那年他13岁,这就是为什么澳大利亚青少年无法无天]
Kiri:[我不觉得他成年了有什么好转]
学心理以后,她已经相信一些人的心里有天然的恶。
就像宋维蒲心里天然的善。
她对前者毫无怜悯之情和帮助之意,这或许是她还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的原因。咨询室里时不时传来那男生的咆哮,木子君几乎担心起苏素的安全。那声音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直到她下班回家的时候还没有止歇。
宋维蒲最近回家都很早,木子君觉得养Richard这件事好像让他的生活规律和松弛了一些,比如晚上要回来喂狗,还要带它出去散步。目前狗还小,运动量也没上去。等到再大一点的时候,可能就要开车带去远一点的街区,找人少的地方遛了。
大概是因为白天亲眼看见了那个造成宋维蒲心理阴影的罪魁祸首,木子君回家以后就控制不住地往他身边贴,他去哪她就跟到哪。
第三次一回头差点撞上木子君后,宋维蒲彻底无奈。
“到底怎么了?”
“没事啊,”她佯作无事,“我就是想……想和你在一块。”
他刚喂完负鼠,手里拿着香蕉皮,随手扔进垃圾桶,拉着木子君把她带回沙发。她人往他身边靠,像他那天忧心忡忡地看狗似的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宋维蒲:“……你实习的地方有事吗?”
有,的确有。
但她并没打算让他知道。
她右手扳住宋维蒲的肩膀,额头探过去,轻轻碰了他额头一下。他被她发丝挠得闭了下眼睛,而后伸出手刮她鼻梁,刮得她直往后退。
他在她抽身离开前把她下巴掐住。
“说,”他歪过头,“怎么回事?”
他太了解她,她不说也能看出她心里有事。木子君仰起头看着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摸。
她很喜欢他的眼睛,从第一面就喜欢,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黑得纯粹。她一直不明白宋维蒲算什么眼型,应当也算不得桃花眼,比桃花眼窄一些,眼尾轻微上挑,漆黑而长,每次顺着眼尾摸过去,他都会很容忍地把眼睛闭起来任她感知走向。
她觉得老这么摸下去,就算有一天让她闭着眼睛把宋维蒲画出来,说不定也是可行的。
这回她又从眼角摸到了眼尾,只不过最终被他攥住指间拿了下来。她看着宋维蒲那双探究的眼,知道今天是势必要给他个答复了。
“就是……”她停顿片刻,没怎么费事就想出了推辞,“就是楼下那个店,我有主意了。”
“是么?”宋维蒲一怔,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出主意,“你想做什么?”
她前几天和他说了,这次我们不做生意了,做生意的店总要人看着,他们两个都没有时间。大半周过去,她心里对楼下那家铺面当然有了更具体的想法,可她现下首先打算做的,其实和那家店并没有关系。
她难得能把宋维蒲骗过去。
“就是一件不用你那么辛苦的事,”她又把指尖按上他眼角,他睫毛也长,按下去指间微微发痒,“宋维蒲,你知道吗?我来墨尔本以后,一直是你在帮我……”
“这一回,我也想帮你做点事。”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干得过我觉醒了的君姐。
要办大事, 木子君先去见的是Ryan。
从西澳回来以后宋维蒲彻底把Ryan从他的警备清单里移了出去,两个人都把他当成一个交流养狗知识的朋友。扪心自问,Ryan也的确从来没对狗以外的东西展现过太大的兴趣——除了射击。
第一次是木子君和宋维蒲一起带他去的, 他天赋绝佳,木子君发现他对这种需要隔绝外界打扰的事都很有天赋, 或许这是上天在夺走他一些事时额外赐予他的东西。去了没两次, 他就去申请了持枪证买/枪,不再使用射击场的公用枪支。
澳大利亚只有本地公民可以合法买/枪, 木子君虽然也动了这个心思,不过目前能做的也只是和Ryan一起去射击场的时候摸一摸他的枪管和弹夹。他发挥尚且不稳定, 专门买了空弹包用来训练, 只有弹壳和底火,没事的时候就让木子君给他指导一下。
见完了Ryan, 木子君还在计划怎么让那个混蛋Johns上钩的时候, 对方竟然一头撞过来了。
前两次咨询下来, 苏素和木子君隐约提过, 除了Johns本人, 他父母的问题也很大, 总是在过度纵容和过度干预之间两极横跳,第三次的咨询前半段她要单独和他父母对话。这种家庭性质的咨询近年来也很常见, 他们第三次来诊所的时候, 木子君便把这对父母先送进了咨询室。
心理行业的确带有一定服务性质, 尤其是对她这种还在实习阶段的助理而言。纵然心里十二分不情愿,她还是按照惯例给他倒了杯水送过去, 并且把苏素嘱咐她的问卷带过去给他填写。
John和她都是19岁, 但木子君几乎没有从他身上感到一丝成年感。和任何一个她在街头碰见的无所事事的澳洲青少年别无二致。她俯身放水杯的一瞬间, 对方忽然从沙发上弹起来, 伸手就拽住了她胸前垂落的项链坠子。
细线从颈后勒入皮肤,她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向他,用英文询问道:“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自认算不上对外国人脸盲,但Johns实在长了一张不折不扣的白人青少年平均脸,找不出任何足以描述的特点。两个人对视片刻后,他脸上泛起一抹笑,手上力度加大,把木子君拽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想和你睡要多少钱?”他问。
木子君并没有动。
细绳深嵌入脖颈,她手捏住纸杯一侧,微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纵然并无特色,但她仍然想记住这张脸,也让他记住自己的样子,并在日后每次想起她的时候意识到,不是任何人都对他束手无策。
Johns显然也没想到木子君会是这种反应,他微微松手,项链的珍珠坠子便落回她胸前,又荡回去,在半空中来回。木子君松开捏住纸杯的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身子俯低,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话。
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后,她又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随即从他身边离开了。
国外的街区似乎也是被阶级分化过的。
其实住在第一个房东家里时她就有这样的感觉了,不过后来被宋维蒲接去唐人街,地处市中心附近,治安也很好,她也就忽略了这个问题。后来因为实习解锁不少新街区才发现,贫富分化可以直观到从街道建筑上就有不同。
或许贫富差距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治安差距。一些街区是出了名的乱,聚集的都是非法移民和流浪汉,街上不少人走路的模样昏昏沉沉,身上味道刺鼻,一看就知道是嗑了药。
Ryan的住处已经算得上北区里治安尚可的了,再往北走,有些地方街上哪怕白天都没有人影,只有晚上才有些昼伏夜出的无业游民流窜。木子君听说警察几乎不大管这里,本身出警速度就很慢,如果报警地区是这里,更可能的是要责怪报警的人为什么要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就是她约Johns见面的地方。
其实她对这里还真不算陌生,因为这座街区有一个封闭式疗养院,木子君来拿过三次资料。宋维蒲自从上次她被人尾随之后就不大放心她一个人乱跑,三次都是开车送她过来。他对这边也不熟,第三次来的时候直接卡进一条死胡同,倒了很久的车才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