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想到了如意,既然此前的事,如意也知情,倒不如一气儿将她拖下水来。这样吴景儿有了帮手,还能与齐伦暗度陈仓岂不美哉?
若真如齐伦所说,他对她一见钟情的话……吴景儿倒也不是没想到离开陈家。
当初回陈家也是为了荣华富贵,可再如何,上头都有老夫人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
既然如此,哪里有和年轻俊美的郎子共度良宵来得快活。
好歹也将她的宝哥儿送回赵家了,即便她离去,也不会对不起谁吧?
吴景儿是被齐伦迷倒了,这才将往后的日子都打算得明明白白。
她朝如意招了招手,巧笑嫣然:“如娘,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自此,吴景儿再无退路了。
说来教人难堪,许是吴景儿当真素太久了,才会见色起意,这么容易便上套。
如意想起了也郁结,没想到她居然曾经败在这样不中用的人手里,可想而知是此前日子太安逸了。
她得了白梦来嘱托,知晓要如何做。
是夜,在赵玉的帮助之下,如意轻而易举见着了赵宝。
她毕恭毕敬地屈膝,将如意的事情说给赵宝听:“宝小郎君,因着夫人私会外男之事,奴婢寝食难安,生怕牵扯出乌七八糟的丑事来,害得家中小娘子、小郎君蒙羞,老夫人面上无光,特地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前来告密。还望宝小郎君体恤奴婢一番忠心,莫要将此事告知夫人。”
赵宝如今十多岁了,已是知事的年纪。他听得这话,心间惶恐不安。有如意的前车之鉴,赵宝又怎敢让吴景儿冒险呢?
赵宝咬碎了一口银牙,怒道:“母亲当真一点都不顾念我了吗?”
赵宝不蠢,自然知晓母亲同人私会,即便对方是朝中大员,也必不可能将他认在膝下做亲子。至多带走吴景儿,将这样的烂摊子留给他收拾。
届时,他们是商人之流,奈何不了官家。赵家老夫人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活,自然会迁怒到他头上。
有这样不知羞耻的母亲,他的日子能好过吗?!好不容易压下自小养在祖母跟前的赵玉一头,如今母亲还想带累他也失去祖母偏疼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娘亲!怎么会有只顾一己私欲,全然不在意子女生活的母亲!
赵宝想到他们千方百计混入赵家,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想到吴景儿能有今日,也是依仗他这个儿子体内有赵家血脉。
她不感恩戴德,好生过日子,竟然给他添堵!真是岂有此理。
赵宝再如何有私心,也不会听信如意一面之词。他要亲眼瞧见如意和人互通有无,亲眼瞧见她跟人私会。
如意自作主张告知了赵宝,齐伦和吴景儿私会的时间与地点。
赵宝不傻,不会打草惊蛇。他悄悄去看了,证实了吴景儿确实和外男私会。
实则齐伦不过和吴景儿见了一面,聊几句柔情备至的话,再多的,他不愿干,也不敢干。真让人发现他私底下兜搭老寡妇,那朝堂之上不得闹开了?因此,他的姓名也是造假的,更不敢暴露任何有关官职身份之事。
赵宝相信了吴景儿红杏出墙的事,当即同如意商议后续。
赵宝问她:“你不是娘亲的人吗?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
如意顺坡下驴,临时寻了个由头:“自然是知晓小郎君今后会成为赵家的一家之主,奴婢再不开眼,也知道谁的腿肚子比较粗壮。依附夫人,倒不如为郎君办事。”
这一番话,将赵宝夸得飘飘然。
赵宝点头,夸赞:“你很有眼光。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不过你也得好生听我安排,不然我自有办法料理你。”
“自然,奴婢今后就一心效忠小郎君了!”如意见时机成熟,提议,“只是夫人这厢不大好办,小郎君得多筹谋些后路。”
“听你的意思,你是有什么办法?”
“与其让夫人闹出丑事来,引得老安人疑心小郎君的血脉来历,倒不如……小郎君果决一些,让夫人迷途知返,清醒过来。”
赵宝一想到吴景儿红杏出墙的惯技,惧怕赵家老夫人也会怀疑他的身世。万一受人教唆,以为他不是赵家的孙辈,而是外来的野种,那就糟了。
为了避免这个情况出现,只得想些不为人知的法子,让吴景儿闭嘴。
赵宝面上一派痛惜,说出的话却如蛇蝎般恶毒冰冷:“与其让娘亲一错再错,倒不如我帮她纠正过来。她背叛了死去的父亲,辜负的祖母的信赖,已是罪无可赦。如今,唯有以清白之躯以死谢罪,方能得到宽恕。”
如意原本以为赵宝不过要将吴景儿囚禁起来,送往乡下。可他这话里话外的含义,倒是让人毛骨悚然。
很明显,这个孩子心狠手辣,是起了杀心的。
如意浑身发颤,问:“小郎君可有什么打算?”
赵宝道:“你是母亲最信赖的奴仆,你假装那名情夫,诱引我母亲两日后去一趟外城的红螺寺,我自有安排。”
事已至此,再无回头路了。
如意按照赵宝的吩咐,成功骗过了吴景儿。
如意见吴景儿坐车直奔红螺寺,她知晓,这一次,事情没有回旋之法了。
如意销毁了吴景儿从齐伦那里拿到的所有物件,她看着烈火舔舐的纸屑,心里头涌起某个念头。
就此,吴景儿失踪了,不知去向。
陈家老夫人派人四下搜查,却只找到了吴景儿随马车坠湖的尸骨。
有趣的是,湖里只有吴景儿的尸体,并没有车夫的。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车夫杀人劫财,取走贵重物件以后,舍下吴景儿,弃车窜逃。
原以为事情至此也就尘埃落定了,谁知又起了风波。
如意拜见老夫人,将赵宝疑心母亲红杏出墙,买通下人杀害亲母的事情全盘托出。
赵宝发狂,连连反驳:“你胡说!你胡说!你究竟为何要这样说……你、你不怕死吗?!”
赵宝时至今日还想威胁如意,让她闭嘴。否则他身为赵家小主子,定能要她小命。
奈何如意心意已决,知道这事寻不到齐伦身上,而赵宝收买人谋财害命却是好查得很。
“老夫人去查一查车夫李三便知一切真相。”她满意地笑,仰头将一包药粉服下。
如意就是死,今日也要将赵宝拖下水!
她知道,这样恶毒的赵宝,或要分家财,或有旁的利益牵扯,日后定然会威胁到赵玉的性命。
而单纯的赵玉,不会是他的对手,只会在老夫人百年之后,成为他刀下亡魂。
为了杜绝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如意决定以死换取赵玉的平安。
就算老夫人庇护赵宝,也不再敢养着这样狼心狗肺的孩子了。
能让老夫人对赵宝产生嫌隙,如意的目的便达成了。况且,若有朝一日,她的身份败露,只会给赵玉添乱。
她从前没能好好待赵玉,如今弥补上舔犊之情,倒也不亏。
况且,即便她如今不去死。待赵宝休养生息,也不会放过她这个告密人,铁定会杀人灭口。
那不如,由她来选,先除掉赵宝。
另一边,赵玉还不知道祖母院子里发生的动荡。她只是悠悠然醒转,看着桌上那一碗放凉了的橙羹,心里头咯噔一声。
如意不会给她吃放凉的橙羹,除非……
待赵玉反应过来,蓬头垢面跑去老夫人院中,只瞧见服毒自尽的如意回头,苟延残喘,在地面上爬行。
她只看了赵玉一眼,又闭上了眼。
如意见到了亲生女,死而无憾了。她颤动唇瓣,以无声口吻道:莫要相认。
第178章
赵家发生的事情,金膳斋的人隔了许久才知晓。许是会折损大户人家的颜面,并没有将实情同外人道出。
只是听说,那个带回家中的赵家大郎君忽然生了癔症,被赵家老夫人送到庄子里静养了。而老夫人则不回故里,一门心思在皇城扎根,和大房的嫡次女赵玉相依为命过活了。
事情总算办完一桩,只是可惜白梦来没收到如意后续送来的钱,闷闷不乐好几日。
早知道就先拿钱再办事了,如今这一回,倒是白忙活一个月。
见白梦来吃瘪,兰芝心里头可乐了。
她就是见不惯白梦来开怀,瞧他哪哪儿都不顺眼。
这一夜,兰芝本想美美睡上一觉,岂料临睡前,她收到了主子喊她老地方会晤的指令。
兰芝险些都要忘记她身中秘药了。
她想起此前和柳川花前月下的那个吻,还是打算跑一趟,求一颗能延长寿命的解药。
她本想赴死,可有时也会贪恋人间,企图再苟活那么一瞬。
好歹……好歹再欺负几回那小子吧!
况且,她也想知道,主子又有出了什么幺蛾子,也要回来提点一下玲珑,让她小心防范。
于是,兰芝暴露的事情没让组织的人知晓,她又易容成丫鬟兰芝的模样,再戴上面具遮蔽眉眼,前去见了主子。
好在主子没有疑心她,只是问了句:“玲珑近来可好?”
兰芝毕恭毕敬地答:“玲珑很得白梦来宠爱。”
她专门挑拣了些无关痛痒的事,说给主子听,谋取他的信赖。
主子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嗤笑:“有意思。”
兰芝不明就里地抬眸,却不敢问这笑的含义。
主子隔着帘喝茶,同她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是独得那男人的宠爱,也是时候让她下手了。”
兰芝听得心惊胆战,不知该作何反应。
主子好似知晓她心里在说什么,只慵懒地笑,道:“别以为我在害她,我可是在护她呢!要知道……白梦来是前朝后裔,是此前的皇太子,也是玲珑杀父仇人之子。我告诉她白梦来的来历,不就是想助她报仇雪恨?她该来谢我的。”
闻言,兰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该怎么对玲珑说?她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玲珑?
是一直骗她,给她编织一个美梦,还是告诉她残酷的真相呢?
主子派出玲珑……肯定是有意为之吧!
他在愚弄她!这个恶人!
怪道不给玲珑下秘药,怪道这样放纵玲珑。
主子一早就知道玲珑不会放过白梦来,所以她不可能叛变!
兰芝怒火攻心,她紧握手指,强压住嗓音里的颤抖,问:“主子……什么时候知晓白梦来身份的?”
主子听得这话,意味深长地答:“嘘,什么都要知晓,那可就不好玩了。”
言毕,他随手丢来一颗药丸,任凭黑色的药丸滚到兰芝的鞋履边上。
主子打算走了,临走前,他对兰芝说:“乖乖听我的,去传话吧。玲珑啊,会感激你的。”
“是。”兰芝捡起那一枚能够延长一个月寿命的药丸,仰头服下。
她脚步虚浮,动用轻功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隔天一大早,兰芝便背着人,忧心忡忡把这一番对话回禀白梦来:“你打算怎么办?”
白梦来不语,不答复此事。
随后,他把一枚解药丢给兰芝,道:“这是另一半解药,服下后,你身上便只中秘药,再无旁毒。你自由了,可自行离开。”
兰芝没想到白梦来轻而易举就放过了自己,还将能够操控她做内鬼的解药给了她。
这厮究竟在想什么?
兰芝抿唇,道:“我知晓玲珑满门都死于前朝君王手下,她必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
“这样瞒着不行,即便我不说,主子也会派其他人告诉她真相的。”
“嗯。”
兰芝叹气:“冤家!我去告诉她,你们趁机逃命吧!”
“不必。”白梦来制止兰芝。
兰芝不明白了,回头,问:“怎么?你不怕死吗?别看玲珑傻乎乎的,她的武功高深,在组织里也能排上名号,并不是说笑的。”
“嗯,这些我都明白。”
“那你还?”
白梦来理了理衣冠,道:“我去说吧。”
“什么?!”兰芝被他的话惊到了,一时间瞠目结舌,再不能言语。
白梦来风轻云淡地道:“我去说。事情因我而起,我骗了她许久。她要怨,便怨我。”
“疯子!”兰芝稀得理这两人,她服下药后,一把拉开了房门。
兰芝本想离开,可所剩无多的良心作祟。她跺了跺脚,还是亲去寻了一趟柳川,告知他事情的严重性。
另一边,白梦来带上一个包袱,寻玲珑,道:“同我出去散散心。”
玲珑看了一眼渐渐昏暗的天色,纳闷地问:“现在吗?”
“现在。”
“不用同柳大哥他们说一声?”
白梦来微笑,道:“不必。我只想和你两人去。马车不便,我可以纡尊降贵,同你共骑小白龙。”
玲珑想到白梦来总是被小白龙折腾得头晕目眩,忍不住发笑。
她颔首:“好吧!这次我会骑慢一些的。”
“嗯。”
玲珑携白梦来上马,皇城内不允许策马扰民,因此小白龙一直到皇城外,才敢撒欢。
若是往常,白梦来早就娇气抱怨不适了,可这一回,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忍受。
玲珑揶揄地看了白梦来一眼,腹诽:“这厮出息了呀!”
她坏心又起,故意抽动缰绳,催使小白龙再跑快一些。
玲珑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她使了坏,立马笑出声来。
白梦来怎么不知她的小心思?此时只得无奈地抱紧了她,以免被摔到马下。
玲珑的发丝被风吹乱,她迎着风,高声问白梦来:“白老板,我们去哪儿?”
白梦来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子,一时怔忪。
是啊,去哪里?
若是时间能中止,他们永远停在这一瞬,直至地老天荒,那该多好。
白梦来望着昏暗的天色,道:“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玲珑一愣,她扬起嘴角,朝远处的河岸奔去。
玲珑道:“那就去河边吧!小白龙渴啦,我带它喝喝水。”
“嗯。”白梦来小声应了句。
到了河岸,玲珑勒住缰绳,逼小白龙停下。
她扶着腿脚发软的白梦来下地,笑道:“白老板若是受不住,怎么不嚷嚷开?那我也就不逗你了。”
白梦来想事情出神,稀得提醒她。况且,能够看玲珑恣意骑马,在他面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也很好。
白梦来慢条斯理地道:“你开心就好,没必要拘着你。”
玲珑听出白梦来话里话外的宠溺意味,不由自主红了脸颊,她羞赧地呢喃:“白老板怎么总调戏我呀!”
这时,她忽然瞧见白梦来还带了个包袱,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白梦来当着她面,解开精细团花缎面的包袱,露出里头油光水滑的红缎布。
玲珑拎出那方红布,惊讶地问:“这是红盖头?”
“嗯。”白梦来微微一笑,“戴上试试。”
玲珑没想到白梦来如今欺负人还玩出花样了,特地拿婚嫁之物和她私底下操演,办小孩儿的家家酒。
她哝囔一声:“这……不合适吧?”
白梦来抖开红布,轻笑一声,道:“怎么不合适?总归是要嫁我的,提前让我瞧瞧新娘子装扮,不好吗?”
这话出来,玲珑也不知道怎么接了。
在她分神的瞬间,那大红盖头随风而落,遮蔽住了她的眉眼。
虽说此处没有龙凤花烛,亦没有拜客观礼。
可她本就是孤儿,天为父,地为母,在此处结缘,倒也妥帖。
玲珑总是这样,为白梦来寻好百儿千儿的理由,饶恕他的唐突。
玲珑巧笑嫣然,问:“白老板,我这样好看吗?”
白梦来双手握拳,他脸上的笑一寸寸落下,好半晌,答她的话:“好看。”
“噗嗤!骗鬼呀!你都瞧不见我眉眼,怎就好看了?”
白梦来一如往常那般说浑话:“正因为瞧不见你,才觉得好看。若是瞧见了,不得吓得倒噎气儿?”
闻言,玲珑怒。她抬手,轻轻捶了一下白梦来泄愤。
小姑娘宜喜宜嗔的模样极为勾人,不看她的脸,也知她此时定然发火,可不能再损她颜面了。
白梦来握住玲珑的红粉拳头,和风细雨地道:“好好,是我说岔了。即便你被遮住眉眼,也很好看。只要是你,怎样都好看。”
这一番甜言蜜语,好似浆糊一般,腻住了玲珑的心房。
她不好意思再回话了,只嗫嚅一声:“那……那你掀盖头吧!”
好似真要和她拜堂成亲一般,由她的新郎官亲自掀开。
玲珑的婚妆,只能白梦来一人看,她也只愿给他一人看。
白梦来小心翼翼探手,捏住玲珑头上那灼灼似火的红盖头一角。
本该欢喜的画面,为何这般伤人?
白梦来头一次感到惧怕,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怎样都不敢窥见遮面红缎底下的情人眼。
玲珑被布挡着,看不见白梦来的眉眼。
她急切地催促:“白老板,你怎么不揭开呀?”
白梦来被她软糯的嗓音唤得一顿,苦笑一声,道:“既是拜堂成亲,你唤我‘老板’,岂不是很不妥帖?旁人还当我是欺压奴仆的恶主子,专做戏弄人之事呢!”
“这里没有旁的人呀!”玲珑傻愣愣地反驳。
她双手对插着,指尖绞动。
难不成白梦来是在等她唤他夫君吗?
这也太羞人了吧。
玲珑见白梦来迟迟不敢动作,垂头丧气地低语:“夫……夫君?”
听得玲珑细若蚊虫的娇语,白梦来心神一荡。
这一刻不能留作永恒,他也无法让岁月静止。
为何人间事总这般残酷,要磨砺所有心存期许的有情人。
白梦来的眼眶微微发烫,湿润之意,不断涌现。似有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他的眼角缓缓滚落。
白梦来觉得好笑极了,他这般矜贵持重的人,竟也会落泪。
白梦来缓慢掀开红盖头,撞入玲珑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头。
玲珑看着眼角潮红的白梦来,无措地伸手,掖去他的眼泪。
玲珑焦急不已,问:“白老板,你怎么哭了?”
白梦来隐忍不发,强硬压制住哽咽的嗓音,对玲珑道:“我只是……喜极而泣。”
玲珑松了一口气,主动搂住白梦来的脖颈:“那你怎么还在发抖呀?是太冷了吗?”
她温柔地将白嫩脸蛋贴上白梦来的颊侧,与他耳鬓厮磨。
一瞬间,玲珑好似回到了身受重伤的那一晚。
她被白梦来抱在怀里,她以为她要死了。
死之前看到的人居然是白梦来,她最后一刻居然是和他度过的。
玲珑记得那时的白梦来,他的眉眼里满是对她伤势的担忧。她望着月光下的白梦来,见他的周身都沐浴银白月光,好似谪仙一般。她没由来的情潮澎湃,想同他亲近。
于是,玲珑循着本心,靠近了白梦来。
她蹭他的肌肤,听他的心跳。玲珑原本不开情窍,可生死攸关之际,她好似什么都懂了。
原来,她在那时就爱上白梦来了。
只是玲珑不敢承认,不敢和任何人缔结良缘。
真好,如今她留在白梦来身边,能同他厮守一辈子。
玲珑为父母报仇雪恨以后,会和白梦来找到一处无人问津的地方蛰居。
她不会死的,她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即便要敌千军万马,她为了白梦来,也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有软肋了,她不再是一具毫无温度的躯壳了。
玲珑,感激白老板。
玲珑,爱白梦来。
玲珑,和白梦来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玲珑闭上眼睛,软声软语:“白老板,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闻言,白梦来身躯一僵,他看着倚靠在他身侧的玲珑,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他把玲珑抱得很紧,似乎要将她揉入血肉,成为他身子里的一根骨头。
玲珑都要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了,她忍不住笑出声:“白老板,你现在很欢喜吗?这般失控,将我抱得这样紧。”
白梦来微微松开她,他把冰冷的鼻尖抵在玲珑的耳后,柔情细语:“嗯……很欢喜。”
嘴上这样说,白梦来的眼里却有无尽的哀伤之意。
他如鲠在喉,想说什么,又心生胆怯。
原来天地之大,还有他白梦来害怕的东西。
良久,白梦来启唇:“玲珑,对不起。”
“嗯?”玲珑不解,“怎么好端端的,和我道歉呀?”
白梦来欲言又止。
片刻,他道:“你说你喜欢我,我一时开心,忘记回应你了。因此……我要向你赔罪。我,也心悦你。我也……爱你。”
白梦来扶住玲珑的双臂,目不转睛地看她,一遍又一遍临摹玲珑的眉眼。
玲珑抬头,瞧见白梦来深情款款的眼眸,忍不住轻笑一声,问:“你怎么总盯着我看呀?”
白梦来牵强地笑:“不过是觉得你此时好看,好似……真成了我的妻。”
“傻瓜!蠢蛋!”玲珑眨眨眼,“你要是真的想娶我……让柳大哥同意就好啦!他是我名义上的大哥,作为兄长,你可以向他提亲。”
“我要如何开口?”
玲珑斟酌一番,郑重其事地道:“就说,令妹玲珑贤良淑德,宜其室家,愿与她敦百年之静好,白首永谐,桂馥兰馨。”
她还能说笑话,逗得自己前仰后合。
白梦来没笑,他言辞恳切地道:“玲珑,我,白梦来,愿与你缔结两姓之好,载明鸳谱。此后同心同德,白首永携。”
玲珑羞怯地道:“不是和我说,是和柳大哥说。”
“那你……愿意吗?”白梦来像是怕她拒绝,一遍又一遍地问。
这算是求婚吗?
玲珑暗道白梦来卑鄙,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嗔怪:“哪有人这般卑鄙,在情浓时求亲的呀?那不就是趁虚而入吗?”
白梦来看着眼前宜喜宜嗔的娇人儿,心里的哀伤愈发浓烈。
他那双漂亮精致的凤眼被水雾糊住,瞧不真切。
玲珑哭笑不得,她抬手,帮人擦去眼泪,道:“白老板何时是这种爱哭鬼呀?我答应你还不好吗?可莫要落泪了。”
白梦来吻上了玲珑。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天都要黑了。
白梦来放过了玲珑,他沉吟:“若是……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玲珑斜了他一眼:“混说什么呢?大好的日子,不兴说这样的话。我呀,今后会一直待在白老板身边的,真的。”
白梦来满心愧怍,他再也不敢听下去了。
他是个懦夫,如今享受了一时温存,该面对残酷现世了。
白梦来叹了一口气,他拉过玲珑的手,对她道:“玲珑,我有话和你说。”
“嗯?”玲珑捧着白梦来的脸,问,“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和我说呀!”
“我……”白梦来是卑鄙小人,撒谎总有现形的时刻。
他仓皇无措,想要逃离,可又舍不下玲珑的脂粉网、温柔乡。
“白老板?”玲珑唤他。
白梦来抬眸,与玲珑平视。
他后悔没有多画几张玲珑的小像,后悔没有多听她开口讲几句话,也后悔自己把控不住本心,纠缠她,与她坠入情海。
可是,白梦来不愿再欺瞒她。
与其让玲珑从别处知晓真相,倒不如由他来说。
他不该一而再,再而三伤她。
白梦来愁肠百结,还是开了口:“玲珑,我是前朝遗孤,是……你杀父仇人之子,亦是前朝皇太子。”
听得这话,玲珑指尖一顿。
她整个人僵住了,心脏一寸寸撕裂开来,令她痛不欲生。
玲珑强笑道:“白老板,你不要捉弄人。你明知道我开不起玩笑,你不要戏弄我。”
“玲珑,对不起。”白梦来任她摇晃、捶打、发泄,他无话可说,他是千古罪人。
玲珑祈求白梦来改口,祈求他不要开玩笑。
可是白梦来的神情坚定,玲珑知晓,他并未说笑。
混蛋!混蛋!
玲珑鼻腔酸涩,眼角也发红。她望着白梦来的眉眼,想不通世事为何如此残酷。
她其实不是没察觉,其实并非完全不知晓。
主子派她潜伏于白梦来身侧时,她就有所洞悉端倪。
只是她不信。
而且白梦来说过,他不会骗她的。
玲珑踉跄地往后退,她被石子绊倒,摔在一侧。
掌心入了尖刺,一片血肉模糊。
白梦来焦心不已,上前一步想要搀她。却在此时,被玲珑推开。
玲珑声嘶力竭地喊:“给我滚!”
白梦来伸出去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渐渐收回,他手握成拳,抿唇不语。
他不配再碰玲珑,不配再同她讲话。
玲珑咬住下唇,没想到她居然被最爱的人背叛。她将一颗真心掏出来给白梦来看,可对方不在乎,只心狠手辣地将她的真心践踏,让她的心脏千疮百孔,伤得她体无完肤。
玲珑抹去脸上的眼泪,沙土与血液混了满脸。
她好似弱者,狼狈不堪。
她哽咽着,连话都说不连贯。
玲珑想问问白梦来,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心。
她开口,如泣如诉:“戏弄我很有趣是吗?你们天家的人,都这般会玩弄人心是吗?害死了我的爹娘,如今还要我的命是吗?”
她痛,白梦来亦痛。情爱并不会此消彼长,因其中一个人痛苦难当就放过另外一个。
他们都是受害者,都受相思之苦,受情爱愚弄。
白梦来辩解:“玲珑,我从未想过骗你。”
“不必说了!”玲珑起身,她抽出腰刀,抵在白梦来的胸口,“白梦来,我恨你!此生,我都不会原谅你!”
随后,她手间使劲,将刀刃刺入男子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