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按照岁数把小孩划分好,然后一对一组队,岁数大的照顾岁数小的,至于几个还没满周岁的婴儿……她皱皱眉,请江冉等人把他们带到屋里去。
许是有楚沁镇压,这几十个孩子还算好管理,到晚上吃完饭后没哭没闹没发烧,江冉等人总算松口气。
这边松口气,楚沁皱着眉开始思考村支书是去大岩山的哪里避水。
“山洞?”
她思考,大岩山有个大山洞,那里确实是躲雨的好地方。
楚沁看着已经漆黑如墨的夜色,也不再担忧他们到底安不安全,用棍子捅一捅水面,再拿出来测量一番,心中松口气。
水面远比她预料的下降得更快。
这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今天大多时候没下雨嘛,就算下雨下的也没昨日大,降雨量甚至不及昨日的一半。
楚沁村里水位下降,机械厂周边同样下降许多。
她今晚没回家里,坐在院中,昨晚本就将近一个晚上没睡的楚沁只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啊,奇怪。
她啥时候这么助人为乐心地善良了?
楚沁顿时正色,细细品品今日举动,骤然发觉自己心肠软了许多。
这种感觉怪没安全感的,她还是习惯铁石心肠的自己。
知青院的床大,小孩不管他们挤成啥样,通通都放到床上,竟然正好放满两个屋的床。
但大人没处睡,被鸠占鹊巢的知青们也跟着楚沁坐在院里。
洪水缓缓流动,露出一节又一节的阶梯。
知青们讲着自己家长的事,这是他们永远都讲不腻的事。
楚沁听着,没插嘴。
知青时不时有跟家里联系,他们家都在城市,楚沁能从中听出好些自己不晓得的消息。
“机械厂好像年底就会开工了。”
说这话的是江冉,钢铁厂和机械厂属于兄弟厂,她作为钢铁厂的子弟对于机械厂的了解怕是要比他们高树村的人多得多。
有人问:“那就是要招人了吧。”
对于这些知青来说,他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进入机械厂,成为一名工人。
即使是最有热忱的江冉,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中将热情全部消耗在田间地头,再没有当初的天真。
江冉点点头:“只是我听说钢铁厂和隔壁省还有另外几个地方都会调人来,这些人来后直接就是正式工,不晓得还会招多少人。”
众人听了心生愁绪。
其他地方调来的人越多,就越没他们的事儿干。
楚沁在一旁听着,她其实对自己要不要去机械厂工作的事还没决定好。
索性不急,纪竟遥也就没问,楚沁便一直拖着没去考虑。
在洪水来临前,她在考虑另外一件事。自己啥时候能去参加初中毕业考的事。
在这短短半年里,楚沁也并非啥事都没干就在家里躺平。
要晓得她是个过分躺平就有危机感和罪恶感的人,生怕就此躺平会生出懒惰习惯的她开始自学初一的课程。
楚沁觉得自己不算笨,其实原主的脑袋也不笨。
软件可以硬件跟得上,楚沁时不时拎着吃的去请教江冉一番,初一内容不说百分百吧,但一张试卷拿个合格的分数还是能的。
如果有初一学历,甚至初中学历,也不晓得进入机械厂后能不能混个小头儿来当当。
毕竟巡逻队里肯定大多都是脑袋里知识不算丰裕的体力型人才。到时候学历比她高的没她能打,比她能打的学历没她高,她不当巡逻队的小头目……哦不,是小领导,那谁当小领导呢。
一行人聊到夜半时分。
淅淅淋淋的雨终于停了,像是车里的油总算耗尽,一滴都没了。
月亮从乌云里出来,村子里顿时展现出一副浮光跃金的美景。
楚沁瞪大眼睛,有被震撼到。
其他人也站起来,大家从没看过这么清冷的景色,清冷到极致。
“跟铺满满地钻石似的。”
忽然,楚沁喃喃感慨。
众人:“……”
楚沁:“也像银子。”
众人再度无语。
江冉忍了又忍,对楚沁认真道:“楚沁,我觉得你想考初一的试卷,作文还得多练练。”
可不能看到美景满脑袋瓜里都是钻石和银子,这太俗了。
楚沁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水位越来越低,低到走在路上,水位只到脚踝上。
村民家里的水大约都退了,只还残留着一些退不出去的。
楚沁打哈欠,神色困倦。
她是真的困了,托着脸昏昏沉沉的,点头如捣蒜,差点睡过去。
可听到动静后,又骤然醒来。
“哪里来的动静!”
楚沁忽然站起身,拧眉跑到门口去。
江冉等人也很紧张,甚至跑到厨房里把菜刀给拎出来紧紧握住。
村里就他们几个人守着,屋里还有一堆的孩子,若有危险来临那可就不好办了。
万幸的是并不是什么危险,原来是去山里躲水的人回来了。
村支书也不傻,在躲水时有安排人在山脚时时观察水量,确定退水后便动身离开,惹得村民们抱怨非常。
楚沁紧张兮兮地站在知青院门口,看到来人后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支书!”
“你们可算回来了!”
她都要困死在这里了!
一群人跟乞丐似的,衣服几乎湿透,头发也湿得贴在头皮上,都着急忙慌地跑来找自家的小孩。
楚沁二话不说,来到村支书面前从兜里掏出纸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村支书的手中。
她正色说道:“这是那群孩子今晚吃的晚饭量,粮食是我和知青院出的,出多少都写清楚了。而且每个小孩儿吃了多少也都记在纸上,您去找他们爹妈要粮吧,千万记得还给我!”
“千万千万!”
楚沁再次强调。
村支书有点懵。
忙活一天,被埋怨一天,回来后再被塞一张账单让他去催债,他不懵谁懵。
但楚沁可不管这么多,她交代好后捂着嘴巴打个哈欠,踏着水和月色回家睡觉。
其实已是将近凌晨四点的时候,回到家后先洗个澡,再用酒精给脚部仔细消消毒,最后用干燥的毛巾把头发包紧,洁癖症愈来愈严重的楚沁才放心上床睡觉。
她倒头就睡,一睡睡到临近中午。
楚沁是自然醒的,坐起身后有点茫然。下床打开帘子,明明才两三天没见却跟如隔三秋般没见的阳光出现在她的眼前。
明亮,阳光明亮,仿佛世间一切,包括这天上的太阳都被雨水洗涤一遍,给人一种雨过天明一切厄运都将离去般。
她深吸一口气,心想:应该没这么容易。
一切都没这么容易结束。
村里重新恢复热闹,在村民们看来如今雨过天晴。
雨停了,水退了,干旱没了。
接下来干啥?接下来就是夏播。
楚沁随便吃吃午饭,出门往楚婶儿家去时才晓得韩队长等人已经回来。
韩队长等人是被纪竟遥送回来的,楚沁经过韩队长家时正巧碰见纪竟遥在门口站着,而好些村里人围在他旁边。
楚沁有些好奇,但没凑过去。
纪竟遥却眼尖瞧见了她,顿时遥遥望去,冲着楚沁招招手。
楚沁沉默。
她不可思议,看看周围,没人啊,于是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无声问:“我啊?”
纪竟遥点点头,可不就是你吗。
楚沁走过去,纳闷:“啥事儿啊?”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纪竟遥塞给她张纸,并且说:“帮我个忙。”
楚沁点点头:“啥忙?”
“这是你们村这几个人在我机械厂待一天吃的粮,数量我都记好了,你能去帮我催催吗?”
【??作者有话说】
小楚:催人者,人恒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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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差点没翻出个白眼。
可下一秒,楚沁顿时想到自己半年多前还欠了人家一回的人情, 而纪竟遥也似笑非笑看着她,她脸上便又挤出微笑来说:“行。”
她自己的粮食都还没收回来呢!
纪竟遥满意了:“我也不是非要请你帮忙,本来是想让你们韩队长收的, 结果他脑袋破一窟窿,这会儿你们村的大夫在检查呢。至于其他人,被你们村支书拉去挖塌方的路段了。刚巧碰见你这位熟人,就请你帮个小忙。”
楚沁嘴角抽抽:“我啥时候给你?”
纪竟遥:“不急, 这周给我就行, 你到时候送到机械厂来。”
楚沁严词拒绝:“不, 你自己来拿。”
她态度很强硬, 毕竟这雨下的, 谁晓得几天后还会不会塌方。她贪生怕死得很呢, 反正这几日楚沁都不想往山坡上靠。
纪竟遥:“行吧。”
想了想,也是顺路的事。到时候从这里拐到静水庄,从静水庄小路的这条道也能回家。
说完没多留, 纪竟遥很快就离开。
村民们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如此熟, 等纪竟遥离开后,他们阵地转移, 楚沁成为他们的中心。
“楚沁,你跟那位纪厂长是朋友!”
“楚沁,你帮我引荐引荐。”
“去去去, 你们嚷嚷啥呢, 自个儿不努力倒是赶着为难人家楚沁干啥啊。倒是上进些自己去争啊, 琢磨着以大欺小是不是, 强压人家同意是不是?”
忽然有位婶子跳出来,叉着腰啐了啐,再指着手指挨个骂。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忽然挂上笑,对楚沁道:“楚沁你来,我有事找你,重要的事,我跟你说句话……”
不堪受扰的楚沁被这位神秘兮兮的婶子拉出人群,便也跟着这位婶子来到边上。
她正疑惑着呢,就听这位婶子压低声音兴奋道:“楚沁,你帮我家喜子介绍进机械厂,往后喜子工资拿的钱给你一半!”
楚沁:“……”
这就是你说的“上进”?
她悟了,愿意分出一半的工资,真算是格外“上进”了。
但楚沁谁啊?
那是家里揣着几块金块的人,她能看得上这些工资吗。
扪心自问,看得上倒也看得上,只是远远不够。要是说把福利票券都给她,她或许还会心动那么两秒。
但给钱?恕难从命!
于是楚沁义正言辞地再次推拒:“婶儿,你咋能说出这话呢,我是这种人吗?我道德水平有这么低下吗?我真要是介绍了,我还能要你家喜子的钱吗?”
才不要,我要物资,要票。
“再说,我就是跟纪厂长玩再好,人家也不会听我的,更何况我和纪厂长就见过几面能叫出名字而已。”
楚沁说得越来越大声,喜子妈也越来越害臊,眼瞅着众人反应过来想讨伐她时,楚沁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她先来到韩队长家,刚刚听纪竟遥说韩队长脑袋破一大窟窿,楚沁得先去看看是多大的窟窿。
进入韩家,秦华和秦长成都在。
楚沁忙问春雨婶儿:“队长还好吗?”
春雨婶儿叹气,指着房间:“还行,回来前机械厂给看过了,还好没有发炎。就是失血有点多,接下来得吃些好的东西补补。”
楚沁心说:那也行不到哪儿去。
若是换从前,那无所谓。只是现在,哪里还有好吃的给队长补补呢。
她进去看两眼脑袋包着白纱布的韩队长,看完后便离开了。
路上湿答答,泥土黏得不行,走的时候要很注意,小心滑倒碰一屁股的泥。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扫水,许久没拿下来的门槛都取下来了,把屋里水哗哗往外扫,扫完的就在那里洗家具洗衣服洗碗筷洗各种各样的东西。
楚婶儿家也是如此。
她苦着脸,连喊:“真是糟蹋,糟蹋啊!”
家里没来得及清理出去的东西大多都被泡水了,包括厨房里和屋檐下的柴火。
家里乱糟糟,压根就无处下脚。
楚沁默默看一眼,再次庆幸自家地势高。她家要是搞成这样,她家都不想要了。
“婶儿,需要帮忙吗?”她问。
楚婶儿摇摇头:“那倒不用,你叔去打扫茅厕了,他等会儿也会来一起干,今天能干完。”
楚沁愣一秒,她转头“yue”了声,马不停蹄地跑走,边跑边道:“那我就不留了,婶儿你自己搞吧。”
她不敢想象,更不想在外走动,她得赶紧回家撒生石灰。
楚沁整整有六袋的生石灰,琢磨着要以什么借口拿出去。
这时候生石灰好搞吗?
说好也好,有些村子自己都会烧呢。只是洪水过后压根没有足够的生石灰供应给他们偏远的高树村,当然,大家也觉得用不到。
可楚沁总觉得怪怪的,暂且想不出借口就别想了,先把自家消毒消一遍再说。
于是她也开始搞卫生。
虽说家里没被泡水,但因为缺水的缘故她从开年到现在都没有搞过大扫除。
作为轻度洁癖症,且有往严重方向进军的楚沁忍很久了,她想趁着有水的时候把家里给大扫除一遍。
现在不搞,谁晓得以后还会不会干旱,对吧?
楚沁说干就干,她补一觉后精神十足,把桶和废弃的衣服拿出来,又把家里能搬的东西都搬到院子来。
该擦的擦,该洗的洗,最后放在阳光底下晾晒。
六月的阳光灼热,没两小时,那些桌椅板凳上的水分就被阳光蒸发得一干二净。
楚沁勤劳得紧,甚至把房梁都给擦了擦,最后在空旷许多的屋里撒些生石灰,等到傍晚时又把生石灰给扫了。
“这样有没用?”
楚沁有点怀疑,时间会不会太短?
但短也没办法,院里这堆晒好的家具得入场。
她甚至把床都给拆了木板拿出去洗和晒!更别提书桌橱柜这些了。
于是楚沁在太阳落山前,把这些东西搬回去安装好,卧室堂屋和厨房瞬间焕然一新。
房子果然需要有人气来供养,时间推移,她家却房子越来越年轻了是怎么回事儿?
楚沁看着干净的房间心情大好,半点不觉得腰酸背痛。
做完这些还不够,院里再扫扫。
扫一遍还是不够,楚沁泼水扫好几遍,直到青石板上一尘不染。
她将生石灰撒在前后院里,又重点撒在从山丘脚到她家的那段路上。
在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前,她再将生石灰撒在山里的鸡圈中。
许是因为植物繁茂的缘故,她家后山丘依然□□无比,没有任何要塌方的迹象。
就是上山的路难走了,楚沁来回好几趟把鸡都拎到山丘下的篱笆中,看着它们还算活泼才放心。
楚沁站在院中,天空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村里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她还能听到山脚河流河水流动的声音,令人安心无比。
这段惊心动魄的日子就这么过去。
夏播,在六月份开始。
韩队长头顶白纱布,站在田埂上组织着一批一批的人的去劳作,那精神头儿,是这大半年来没有过的。
村民们也恢复了笑容,即使是日夜劳作,加班加点劳作到晚上七八点也没有怨言。
有啥怨言啊?不饿死就不错了。
菜籽是种不了了,所有的田都用来种稻谷地瓜和玉米等等粮食作物。
因为没种菜籽,韩队长还安排种了比往常更多的黄豆和花生。
没办法,人嘛,总是要吃油的。
楚沁恢复到从前的状态,每日两点一线,从家里到田地,再从田地回家里。
就是,她总觉得自己忘了啥事……
忘了什么?
此刻楚沁累得大汗淋漓,撑着锄头站在刚刚锄好的地里。
看着远处慢吞吞的牛,楚沁心里不禁破口大骂:他祖宗的!怎么就不能多买几头牛!
韩队长赶着种植粮食,要他们锄地是有数量更要有质量。
简直把人当老黄牛使唤啊!
楚沁心里闷闷不乐,刚刚脑袋里闪过的一丝念头又跑没了,她顿时忘了自己忘了什么。
“都加把劲儿!”
“继续继续,还想挨饿吗,快点种,争取几个月后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
韩队长不晓得从哪里搞到个喇叭,天天拿着喇叭喊喊喊,楚沁都能听到旁边累得跟趴在地上吐舌头的狗似的张飞燕在哪儿嘀咕:“我不想挨饿,更不想累死啊!”
张飞燕说着,顶着她那被晒红的脸蛋嘟嘟囔囔地蹲在地头处,看到韩队长经过,蹭一下躺下躲藏起来。
楚沁看呆了眼。
“楚沁你干啥呢!快些动起来啊。”
韩队长指着她。
楚沁翻个白眼,手里锄头动起来,她觉得自己也得变成死狗了。
【??作者有话说】
买的明制到了,开心~是重回的花笺语!我觉得颜色还挺好看的,粉配蓝,就是我是短发,感觉怪怪的。(明制真的好宽,每次穿都觉得自己找个戏台子就能去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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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播时是用命来播种的。
短短三天下来, 村里人不晓得倒下几个,但即使倒下,也只是休息片刻又匆匆爬起来继续干活。
韩队长脑袋上的大窟窿没好, 据说每日早晨包扎晚上就又崩开流点血,惹得春雨婶儿这位村里难得温柔的人都对他破口大骂,还偷偷找楚沁买了些鸡蛋。
楚沁现在是村里唯一一户手握五只鸡, 且其中四只都是下蛋母鸡的人。
村里有想买鸡蛋的都会去找她,也幸亏她自己偷偷养十多只的鸡,否则她家的蛋都不够自己吃的。
而德子瞧着更磕碜。
腿都断了,还拄着拐杖坐在打谷场上挑种子, 一挑就是一天。
即使是半脱产的秦家夫妻, 也忙得晕头转向。不是去给那些中暑的人看病, 就是到山里采解暑的药材, 亦或者是熬解暑汤, 就连下地干活也不能免。
“只要干不死, 就往死里干。”
“宁愿累死,也不要饿死!”
韩队长用红色的漆在打谷场边的墙上写下这两句话。
别说,三天功夫下来, 干活进度堪比从前干七天的进度。
等楚沁这头老黄牛都熬不住, 而村里大多人再不休息怕是就要吐血时,村里的地竟然全都犁完了!
就等着播种呢!
于是在这日晚上, 黑暗笼罩着这片大地,月亮爬上山顶而星星即将出洞时,韩队长站在打谷场上, 趁着大家记录工分的时候拿着喇叭大发慈悲:“明日休息一天!”
谁懂啊——
楚沁差点以头抢地, 以表达自己极致的喜悦。
再这样干下去, 她就得找个病假的理由罢工了, 反正她家里粮食多,不怕饿死。
还没等韩队长把话说完,登记完工分的楚沁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的,马不停蹄地跑走。
回到家,过山丘的那些鸡已经自主回笼,楚沁硬是凭着最后一股劲儿爬到山上把鸡窝门关了后,躺在院里的竹摇椅上休息半小时才起身去热饭。
每日这时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今日尤其开心,因为明天不需要去上工。
饭菜是早晨剩下的,楚沁全给倒到一个比她头还大的碗里,再搅和搅和放到锅里蒸。
因为劳动量大,楚沁没舍得亏待自己。
她这几天吃的是纯纯白米饭,每日至少两个蛋一碗肉,外加各种各样的菜干。
今天吃的就是红烧肉,那肉可是她昨日半夜爬起来炖下去的。
昨日半夜她被黄家夫妻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据说是这对懒货夫妻因为干活太累半夜做噩梦吓醒,然后越想越苦就哭起来,气得楚沁当场提起棍子就想出门去揍人。
他姥姥的,扰民罪大恶极!
被吓醒的楚沁冷汗都冒出来了,最终只站在门口上大喊一声“吵死”,等黄家夫妻住嘴后就甩着头发回屋。
只是从深度睡眠里醒来,楚沁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干脆从空间背包里切一条五花肉来,放在砂锅里慢慢焖煮,焖下去后把困意酝酿的差不多了便又爬去睡觉。
于是今日早晨她就收获了一锅红烧肉,浓油赤酱软糯香醇,还带着热气的红烧肉。
紧接着再炒一盘腌芥菜,腌芥菜就是当地多数人吃的咸菜,不晓得是啥原因,楚沁越吃越觉得对胃口,于是去年整整腌了两缸的腌芥菜,到目前为止已经吃完了半缸。
腌芥菜怎么炒都好吃,不需要放油炒都特别下饭,但楚沁放了些油切了些青椒末去,炒得香喷喷的不酸不咸,舀两勺放到米饭里拌一拌就完全不需要再配其他菜了。
因为炒完芥菜时锅里沾了许多芥菜,楚沁也不费心思去搞其他汤了,干脆又扒拉些芥菜去锅里,“滋啦”一声倒入热水,煮开后磕两鸡蛋进去,特有味儿的咸菜蛋汤就煮完。
这些菜放到晚上依旧好吃,腌芥菜和红烧肉简直绝配,又香又解腻。
此刻她从锅里把大碗端出来,放到堂屋的饭桌上时肉汤已经裹在粒粒分明的米饭上了,芥菜末也分散在米饭中,颇有梅菜扣肉拌饭的感觉在。
楚沁顿时食欲大动,喝口冰凉微酸的咸菜鸡蛋汤,“啊”一声发出喟叹,再拿起勺子大口吃起来。
屋外是满天繁星,屋里灯火融融。
没人能比此刻的她更幸福。
一夜无梦到天明。
楚沁今天睡到自然醒,许是因为前几日劳累太过的缘故,她醒时已经是八点半了,太阳都完全将她的院子给晒遍了。
又来了又来了……
她又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楚沁略微苦恼,一边做早饭还一边在想,等早饭做完了还没想起来。
今天早上吃的是小米粥。
等等,小米粥?
楚沁恍然,村支书还没把她前段时间给那群孩子吃的东西还给她啊。
不行!她可是给了的黄小米呢。
那是她抠抠搜搜攒下来的小米,可不能不还啊。
楚沁当即精神起来,呼啦呼啦喝完粥,喝完后就出门。
村支书此刻在田间地头巡视,主要是巡视村民们这几日的工作质量。
“支书——”
忽然,他听到一声喊,冷不丁吓得他差点一脚踩到水沟去。
楚沁急哄哄跑来,分外严肃问:“支书,我有个特别重要的事儿找你。”
村支书还没怎么样,旁边的韩队长怕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听。
他现在最怕楚沁忽然来个“重要的事”。
村支书明显也想到这一茬,他左手拿着没烟的烟杆,忽然一哆嗦,心里也有点没底,脑海中做足了建设才问道:“啥事儿啊?”
楚沁板着脸,正色问:“啥事儿?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韩队长跟村支书更是吓到了。
村支书左思右想:“没有……吧?”
不能啊这干旱也解了洪水也退了,公社里更没啥任务,就是到处的塌方也都清理得差不多了,还能有啥事?
楚沁冷哼两声,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没有啥没有,我的米呢,我的小米呢!”
她说着两手拍拍,瞪大眼睛似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村支书,震惊道:“不会吧不会吧,您不会是想赖了我的小米吧?”
村支书愣住。米?小米?啥小米?
可一回想,想到洪水未退,他带着村民去山上却把小孩留了下来的那天,顿时间恍然大悟。
此刻才算真正的恍然大悟。
“哦你说小米啊。”村支书哈哈笑起来,仿若松了口气,轻松道,“原来是小米。那啥,小米会给你的,但把那些人的家里扒拉一遍都找不出半斤的小米,你也就只能再等等了。”
“不过,”他又笑笑道,“你如果接受用其他东西代替也是行的。知青院里的都还了,我可没想着要坑你,主要是你的小米确实过于珍贵暂时拿不出来。”
楚沁要晕,要不是因为有那几个周岁以下和一两岁的小孩在,她哪里会拿小米。
总不能让那还没满周岁的跟着一起吃野菜干吧。
“尽管放心,迟早会给你。”
村支书再次保证。
楚沁心里嘀咕:迟早是多迟?
她也没办法,只点点头:“行吧。”
等她转身回去,经过黄家走上桥,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时,楚沁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忘了啥?
忘了帮自己催债,也忘了帮别人催债。
只见山丘脚下站着一人,谁?纪竟遥。
“天,应该不会对我进机械厂造影响吧。”楚沁喃喃,然后快速过去。
虽然她还没决定去不去,但去不去的主动权还是要在自己手上的。
纪竟遥很是和蔼,都没等楚沁开口,便问她:“楚同志,请问我的粮帮忙收到了吗?”
楚沁略微心虚,但面上一派淡然的模样:“你稍微再等等吧,我们村这几日很忙,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去收的,哪里想到你就来了。”
说完,停顿一秒,不由得疑惑问:“这么点粮食而已,你们厂里这么急的吗?”
纪竟遥大多时候脾气还是很好的,晓得楚沁是把这事忘了他也没戳破,只道:“我找你们村村支书和韩队长谈件事,路过你家,刚好想起我的粮,你要是收到了我这回就顺路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