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喜归不喜,杨姥姥没当恶毒后妈,她也没那脑子和能耐,甚至运气当恶毒后妈。
才生下儿子没两年,还没抖起来呢,两位继女就先后嫁人了。
大继女她很讨厌,但大继女命好,手握厚实陪嫁,送来的彩礼全额给她,嫁到乡里住到砖瓦房中享福去了。
小继女她又算不上讨厌,那姑娘比她姐软和,还会叫她声妈,于是磋磨不起来了,平日只当没她那人。
她性子直来直往,嘴上不饶人但心却未必坏得彻底,楚沁记忆里关于这位继姥姥的印象就是好面子,比谁都好面子。
继女每年初二归家,她是咬着牙红着眼杀鸡又杀鸭,用力维护着自己的好后妈名声,半点不肯让村里人说闲话。
小继女丈夫走后她也感慨,等小继女走后甚至偷摸抹两滴眼泪,但想让她接外孙来家里住,以及送东西接济外孙……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此刻,杨家就因此爆发激烈的争吵。
杨姥姥拍着大腿恨铁不成钢道:“小兴你糊涂啊,这么好的事儿你不自己顶上,你不喊你媳妇顶上,你让那个倒霉鬼去干啥?”
“娘!你别一口一个倒霉鬼的。”杨小兴紧紧皱眉,“我去干啥?人家要个会切菜手脚麻利的,进去后就得会干灶台上的活。”
他深知自己不行,别还没去半天就被人家赶出来。
“那让你媳妇去!”杨姥姥瞪他。
杨小兴无奈扶额:“我媳妇咋去?她正准备村小教书的事儿呢,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哪里能因小失大。”
说得在理。
代工再好也是代工,而村小教书再差,也是能长久的工作。
杨姥姥憋了又憋,头一歪瓮声道:“那让你哥家大黑去,要不然让你姐家的翠英……”
她越说越小声。这里的哥姐指的是她前头生的儿女。
杨小兴满脸诧异,不可置信道:“妈,大黑翠英有爹有娘,小沁可是孤单一人没进项,您这话也太糊涂了吧。”
杨姥姥黑脸,哼声道:“没爹没妈难不成还得惯着她,成我的错了?”
接着转过身来,语重心长道:“你不懂,让大黑翠英去他们说不准能入了钢铁厂的眼,万一就留他们在那里长久工作了呢,这是你亲亲外甥外甥女!”
正端着菜进门来的杨家媳妇刘芝脚一顿,偷偷撇嘴心里道:楚沁难不成就不算亲的了?
“听妈的”杨姥姥放软声音哄着儿子,“楚沁有她姨呢,等她姨看完孩子从部队里回来,肯定稀罕楚沁,用不着你操心。”
想到这儿她不是很舒服,那位大继女是命越来越好,公公是老兵,丈夫人品好,这都不说,在她眼里女人最终是要看儿子的。
哪里想到,大继女她儿子前些年也当兵去了,还成连长,娶妻生儿,更把大继女接去享福。
部队嘛,不愁吃穿,看孩子就行,不需要下地干活就是享福。
昨晚儿子从乡里回来,就带回来个消息,说是有个兄弟的媳妇在市里钢铁厂食堂上班,因为怀孕胎像不好想找人代工,他找到儿子的头上。
在她看来楚沁比不上她亲孙和亲外孙女机灵,再者楚沁有她姨在,她为亲孙和亲外孙女做点打算能有啥错?
明明是儿子太傻太犟。
杨小兴确实犟,但他聪明啊。
他苦口婆心劝道:“我当年是因为大姐介绍我去代工才认识的这位兄弟,后来几回代工还是大姐介绍,您不能这样做事,人也……真得讲点良心。”
杨姥姥大怒:儿子是在说她没良心!
刘芝眼瞅事态不对,赶紧出声道:“我觉得这活得介绍小沁去。大姐对小沁好,二姐走后还提过要把小沁接去的事儿。要是这活不给小沁,往后……”
她看眼丈夫,低声:“往后大姐要是还有活会介绍给咱家吗?”
杨姥姥愣住。
这话没错,大继女对小兴不错,可终归不是同母出来的,往后要是不理小兴咋办?
她虽然不喜欢大继女,但也晓得全家就她厉害,往后自家还得靠她提携呢。
杨小兴悄悄松口气,端起水杯喝水,偷偷给媳妇个赞赏的眼神。
他娘这人这两年越发固执了。大姐是去部队照顾孙子的,差不多得回来了。他这当小舅的真不看顾点,大姐心里指定得有疙瘩。
趁着杨姥姥还没回过神,杨小兴决定把这事赶紧告诉楚沁。
不等吃饭,穿好衣服往高树村赶。
好运的是村支书和几位能商量事儿的人正巧要去高树村,杨小兴坐上驴车跟着去了。
等杨姥姥又想反悔时,早已找不见儿子的踪影。
高树村。
杨小兴提着从家里顺出来的两小块红糖来到楚沁家。
“小舅?”楚沁瞪大眼,“你咋来啦?”
她正在堂屋烤地瓜呢,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杨小舅。
杨小舅冷得眉毛睫毛都白了,赶紧把手凑到火盆中:“最近咋样,找你是跟你说事,你要是方便给你介绍个活,在钢铁厂的后厨,帮忙两个月就好。”
楚沁呆愣:“帮忙?”
杨小舅点点头:“一个月18元,还有一半的年节福利。因为钢铁厂任务重,过年都只放两天假,你干到三月回来刚好开春。”
楚沁心动。
18啊……
“钢铁厂的年节福利是还可以的,布料粮油都有,如果你愿意去我就送你去。”
楚沁忙说:“我去。”
能挣钱她当然去!
布料粮油都先放一边,就说钱。一个月18两个月就是36,到时候再攒攒,她就可以着手修缮房屋了。
杨小舅也夹起个地瓜,边吃边道:“这事儿挺急的,明天,最迟后天就得到钢铁厂,你得快些准备好。”
楚沁点点头:“我晓得,我会认真干的。”
“去了别多说话,工厂人比较杂,看不起咱们的大有人在,也别想着留下,你晓得吧?”
“我晓得啊。”楚沁说,如今工厂名额紧张嘛,还搞铁饭碗加传家宝的那套,一个职位经历三代人这事正常得很。
杨小舅和这位外甥女没多少话讲,交代完要带什么行李后吃两地瓜就离开了,临走前再次叮嘱道:“那我后天早晨来村里接你,你家里千万安排妥当。”
说完不放心,又去找楚小叔。
也不晓得他们谈什么,楚婶儿很快来了,眼中带着羡慕:“你放心去吧,有贵重的东西放我那儿,到时候我喊你叔每天来帮你家看看。”
楚沁趁机跟楚婶儿了解钢铁厂的事儿,她刚刚翻看记忆,原主对钢铁厂并不了解。
“你问我我也不晓得,咱们农村人嘛,那钢铁厂虽然离县里近但是是属于市里的,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市里呢。”楚婶儿感慨。
好些人甚至县里都没去过。
“你别想那么多,去了好好干就行。”楚婶儿说完也离开。大冷天的没人愿意在外多待,她也怪酸的。
天气再度降温,傍晚时寒风呼啸。
夜晚,整理完东西的楚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穿越后就是在高树村,最远去乡里,可继续走远……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害怕,肯定是有的。
憧憬,期待,也有。
她迫切地想认识这个新世界。
【??作者有话说】
小楚:暂时开启新地图(我迟早还要回来的。
楚沁在进行最后的整理。
她在这个时代头回出远门, 对于要带什么行李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楚婶儿特意请仁心婶子来教她。
目前为止,秦仁心是楚沁在村里见过最高的女人, 估计得有一米七五。
她长得浓眉大眼,说话时常带着豪爽,外表像极了秦家夫妻。村里有人猜测秦家夫妻从前是北方人, 是从北方迁移来的。
秦仁心推门而入,惊讶道:“我好多天没来河岸,你竟然把围墙堆这么高了?”
楚沁笑笑:“雪天在家没事干,平常就在周边找找石头。”
听她这话秦仁心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心说这姑娘挺有韧劲的, 雪天还干活。
等她发现沿着围墙根一溜的坑时, 眉毛都差点竖起来。
旁边的楚婶儿面露无奈道:“是吧, 你也发现了是吧。”
转头用力点点楚沁额头, “这玩意儿真要是有人摔进去, 人家非得讹上你不可。”
竹子尖成这样,是能要人命的。
楚沁不服:“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摔进去,我不讹他都算不错了, 还讹我?”
秦仁心来之前楚沁就和楚婶儿因着这事儿争论许久, 谁也没说服谁。
楚婶儿:“……犟种,和你说不通。”
事能这么想的吗?到时候一条人命在, 你多么有理也得变没理。
秦仁心参观完这项防卫大工程,对楚沁的体力有了新的认知。天冷后土冻得邦邦硬,没点力气真挖不出来。她寻思着, 这姑娘出远门应该不能被欺负。
楚沁不想多谈这事, 问秦仁心:“仁心婶, 钢铁厂离咱们这里远么?”
秦仁心想想:“不算远, 你去咱们县里后坐运输队的车,人家能把你运到钢铁厂。”
楚沁震惊:“运输队还能运人?”
秦仁心嗔道:“想啥美事,也得是有关系,人家才能私底下给你行方便。”
说着,手指搓搓。
楚沁秒懂,关系等于给钱。
也不是啥钱都收,还得你跟人家熟,人家才愿意载你一层。
“倒也没那么严重,塞两鸡蛋也是行的。到时候看你小舅吧,你是小孩,听你舅的。”秦仁心说道,“至于行李,你小舅有跟你说到时候住哪儿么?”
楚沁点头:“住宿舍。”
秦仁心:“那你东西可得放好喽,宿舍里指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住。”
现在住房紧张,能有地儿住都不会住在家里,也就是钢铁厂财大气粗,楚沁这种帮工能有张床铺落脚。
“我晓得。”楚沁拍拍收拾好的行李,“我带了草席床褥被子,脸盆杯子也带了。”
“饭盒呢?”秦仁心问,“钢铁厂有食堂,但饭盒得你自己带。”
楚沁愣了愣:“我没饭盒,带碗行吗?”
“也,行吧。”
和外表不同,秦仁心是心思细腻之人。她心知出门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像他们这种农村帮工进厂后受些白眼是必然的。
带碗和带饭盒,差别大了。
但楚沁这姑娘瞧着心大,想必大委屈是不会受的。
于是楚沁又塞了碗筷到行李中。
“床褥完全可以不用带,宿舍的床是小的,睡觉时被子折叠成两半就能睡了。”秦仁心继续指点。
楚沁想想也是,一半躺一半盖。
“还有你粮食得多带些去,到钢铁厂后直接交到食堂里。你在食堂帮工,也方便些。”
“最后就是锁,贵重物品放柜子里锁好。”秦仁心帮她检查一遍,“就这些了,你收拾得挺好的。”
第二天,清晨。
或是年节将至,老天给雪放个假,这几日都是暖阳天。
杨小兴早早便赶这车到达高树村,从小路来到楚沁家的山坡脚,也不需要他帮忙,楚沁自己就能把行李提到车上。
“力气够大。”他赞赏,“你这身板下地是可以的。”
楚沁心中微微得意。
经过一个多月的潜移默化,她上辈子的力气已经全带到这具身体上来了。
舅甥俩乘坐驴车来到乡里,又从乡里来到新明县城。
早晨出发,直至下午才到。
楚沁对县城的一切都分在感兴趣,她明显地察觉到县城和农村甚至乡里是两个世界。
乡里的百姓依旧是农民,每家每户还有耕种地。而县城百姓多是工人,这里甚至能看到几栋三层小楼。
杨小兴赶着车到运输队边上的巷子中,交代楚沁道:“坐车上等我。”
楚沁点头应好。
只见杨小兴跳下车,到巷子对面的马路上掏出根烟和一位穿着靛蓝色棉袄的男人说话,说话时还指指巷子的楚沁。
不一会儿,杨小兴返回来匆匆道:“小沁拿上东西,咱们换车。”
楚沁忙问:“那驴车呢?”
“驴车牵到运输队门口,有人帮我看着,等我明儿回来带走。”
楚沁晓得了,她这位便宜小舅交友颇广,在县城里都有能放心托付驴车的友人。
于是穿越后,哦不,是前后两辈子的楚沁第一次坐上机动车。
上车后的楚沁略有些激动,忍不住观察着驾驶室的一切。
驾驶员和杨小舅相熟,见她感兴趣,便给她介绍方向盘等部件。
原来这就是车吗?
她往后能不能拥有?
望着窗外渐渐掠过的景色,楚沁头一回觉得原来人不是吃得饱穿得暖就行的。
吃饱穿暖后,还会有更大的欲望。
钢铁厂在安山市周边,离市区较远。
但因有钢铁厂的缘故,市里特别开了公交车路线,加上附近有因钢铁厂而聚集形成的村子,钢铁厂里的工人们平日生活不成问题。
楚沁远远的便看到了钢铁厂,它在白茫茫雪地里宛如庞然大物。钢铁厂上放是数不清的烟囱,烟囱中正飘出缕缕黑烟。
“到了。”杨小舅道,“刚子谢谢你啊,改日我请你吃饭。”
“不客气,咱们啥关系啊。”两人挥挥手,杨小舅告别友人后带着楚沁来到钢铁厂门口。
而他另一位朋友早就在传达室等着了。
“老梁,这是我外甥女,叫楚沁。”杨小兴介绍,“别看她小身板,但很有力气。”
说着拍陪楚沁:“叫人。”
楚沁腼腆笑笑:“梁叔叔好。”
老梁很和蔼:“也是急着让你们来,路上冷不冷,要不然先进去吧,我带小楚你去宿舍。”
楚沁点头。
宿舍在厂区边缘,即使是边缘,但还是属于厂区里面,每日有巡逻队巡逻,即使是晚上也有人巡逻,所以安全不成问题。
钢铁厂有钱,在几年前就盖了房分给厂里工人,还是请的苏联人盖。
宿舍楼同样如此,整整五层,楚沁所在的宿舍位于第五层。
一到三层是男生住,进入第四层的楼梯上有铁门隔离,四五层是女生入住。
“位置不错。”杨小舅暗暗点头。
他心里琢磨着,钢铁厂难进,楚沁想进钢铁厂是没这可能的,但钢铁厂里单身的男孩子多。年轻男女嘛,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要是……楚沁也能留城里。
这样的话,自己对即将回来的大姐和死去的二姐也有个交代。
楚沁完全不晓得便宜舅舅在心里想着这事儿,她只迫不及待的观察宿舍。
宿舍在走廊尽头,是最后一间房了,里头是八人间但只有两人住。
楚沁一来,就是三人。
这会儿宿舍里没人,楚沁选了床位放置好东西后便跟随梁叔去办理手续。
帮工也是有手续的,办完后杨小舅再次叮嘱楚沁几句,就跟着老梁离开。
老梁劝慰道:“放心吧,江师傅是我家那位的老叔爷,你外甥女看着是个不爱说话更不会惹事的,不会出问题。”
也是。杨小兴想想楚沁的性格,再想想她的力气……行吧。
楚沁半点没有熟人离去的惆怅,也没有远离家乡的思乡,她对此刻所见的一切都万分新鲜,她好像见到社会的另一面。
办完手续后天已经完全暗了,楚沁回到宿舍后两位临时室友对她点点头,问清楚她是来帮工的后就没再多聊了。
楚沁缓缓呼出一口气。
真好,她也不擅长和人聊天。
工作不等人,楚沁来的第二天就骑马上任——成为钢铁厂食堂后厨的切菜小妹。
“楚小妹,把这堆土豆洗干净。”
楚沁:“好嘞。”
她来到墙角处,拖着两麻袋土豆到洗菜池旁,直接用水管冲洗泥土。
土豆是不削皮吃的,所以用水管冲洗完泥土后还得细细用手搓洗。
试试水温,她眉毛轻皱,今年想治治冻疮怕是不行了。
旁边的唐亚见她干活细心,没有缺斤少两的糊弄,也不禁悄悄点头。
“楚小妹,你顺手把萝卜也拿去洗吧,到时候切成丝。”又有人吩咐。
楚沁不晓得是谁,反正她处于食堂的食物链底端,也只能回个“好嘞”。
“萝卜削皮吗,萝卜缨子要么?”
江师傅嘴里咬着烟卷,终于出声:“削皮,萝卜皮别扔,萝卜缨子也留着。”
这话一出厨房众人面上多少都带点喜色,楚沁不懂,但她也没问。
随后她就晓得了,萝卜皮和萝卜缨子是后厨的“福利”,这些都能悄悄带回家的。
——食堂里的东西当然不能带回去,但是食堂里的“垃圾”却可以。
楚沁看呆。
我靠,原来还能这样。
“可别瞧不起萝卜皮和萝卜缨子,这玩意儿好吃着呢。”江师傅偷偷跟楚沁说。
楚沁眼睛一亮:“咋吃?”
“腌着吃呗,陈醋白醋酱油白糖和姜片,要是没白糖也行吧。”
楚沁牢牢记紧。
“要不然晒干了放些辣椒炒着吃也行,至于萝卜缨子就放咸菜缸里,你家有咸菜吗?”
楚沁赶紧答:“有的。”
“那你家有菜地么?”
楚沁紧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江师傅感慨:“你们农村人肯定有菜地,一年到头都不缺菜吃。”
楚沁撇撇嘴:“你们城里人每月都有工资,肯定不缺钱花。”
江师傅心说别看这姑娘沉默寡言,但真说起话来嘴巴还挺尖的。
得,他本来是想找这姑娘买点青菜,这冬天里城里人缺的就是菜。
外头有吗?当然有,但死贵。
好不容易来个农村帮工,他就想试试能不能从人家这里买些。
楚沁觉得这江师傅在套她话,一时之间也不是很想搭他话茬了,自顾自地干活去。
她在后厨属于没人主动找她说话,她能一整天都不开口的类型。
可她能干活,还干得好。
几天下来,后厨没人找她麻烦,甚至多个蛮牛外号,虽然性子冷不爱说话,但人家能干啊,所以都觉得这帮工若能长久留着才好呢。
谁不爱能干的同事呢。
这日,楚沁端着碗准备打饭。
她们后厨的人都比职工们先吃,特别是她这种不需要去窗口打饭的。
要问楚沁对帮工生活满不满意?
废话,低头看看碗里的肉,就知道那是相当满意。
于她而言后厨的活繁琐却并不重,压根比不上在家里时的挖坑修围墙。
后厨的同事们也还不错,相处几天后甚至会偷偷给她塞米糕——米糕是给那些苏联来的专家吃的,一般人可没得吃。
不过她不怎么喜欢,吃第一口时楚沁就咋舌,这也忒甜了。
这群人真能吃甜,厂里需要他们,于是后厨也可劲儿放糖。
最让楚沁欣喜的还是后厨这里隔三差五就有肉。
前天萝卜炖肉,今天就是肉末粉条,听说每周周六还有红烧肉。
楚沁就跟老鼠进了米堆似的,每天就等着吃饭的时间,快活极了!
“楚小妹,要不要先盛饭?”唐亚问她。
楚沁掏出碗就冲到窗口:“要!”
唐亚又道:“小李有事回趟家,你等会儿替他打饭。”
楚沁看着肉末粉条,美滋滋点头。
“我能就打这个窗口么?”她问。
唐亚:“为啥?”
后厨的打菜员最烦的就是站在放置肉菜的窗口,因为很多人。
楚沁:“这窗口香。”
最关键的是,菜肯定没剩,但没菜还有汤啊,到时候肉汤可是她的。晚上又没肉菜,她到时候拿着拌饭吃。
楚沁为自己的机智(抠门)感到折服,她真是够聪明的。
唐亚不晓得她心里这么多道道,无语道:“行吧,随便你。”
楚沁心满意足地接了这项差事。
拥有肉末粉丝的窗口果然任务繁忙,忙到最后一丁点儿肉末都不剩。
期间还碰见个奇奇怪怪的人,楚沁正纳闷着呢,瞅他一瘸一拐的,又往记忆里翻翻。
哦,好的,是那位险些成为原主未婚夫的王建明。
王建明估计对楚沁也是眼熟的,但也仅仅是眼熟而已。
因为楚沁穿来后死活不愿意,还非要从楚小叔家搬出去独居,楚小叔和楚婶儿也不乐意帮她和王建明牵桥搭线了,婚约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老乡见老乡,倒也没有泪汪汪。
王建明找个机会凑到楚沁身边问她:“你是高树村的楚沁么,你咋在这儿?”
楚沁:“我来当帮工,你呢?”
王建明道:“我也是,我哥腊八那天回家时手折了,我替他班。”
他哥是看仓库的,平日的活很省心,可恰恰好平日做登记得用到手。
楚沁疑惑:“那你的工作呢?”
王建明还挺豁达,拍拍自己的腿:“没事,我哥在家替我。我腿不行他手不行,但都没有喉咙不行。”
楚沁扯扯嘴角,还挺有道理。
她不禁疑惑,她这后厨的活能替很正常,怎么仓库登记的活也能替,难不成这活是个认字的就能干?
楚沁摇摇头,专心吃饭。
许是照顾老乡,对市里较为熟悉的王建明给楚沁做了一番介绍。
“你平常要买东西可以每逢周天的时候去旁边村子的集市买,那里东西还挺全。”
“厂里只放周天下午的半天假,想去市里也只能这个时间去。”
“公交车在厂子门口等,十二点半就会来,你想去的话千万早点排队,旁边村民想去城里也是坐这班公交车的。”
楚沁面上点头,心里诧异连连。
原主叔婶儿是费心了,这位王建明虽然瘸腿但是性格明显乐观开朗,原主如果真要在附近选丈夫,这人不失为一个良配。
“对了,你啥时候回去?”他问。
楚沁道:“我明年三月半回去,过年也没准备回去。”
王建明惊讶,而后想到什么似的,点点头没说话。
他记起来了,这姑娘爹妈没了。
两人没聊多久就得回岗位工作,楚沁下午时得打扫食堂卫生。
趁着有风有太阳,把食堂冲洗一遍,然后打开四面八方的门窗晾干。
快到四点又开始洗菜,经过几天的磨练她切菜功夫终于过关了,江师傅瞧她对灶台上的活上手得挺快,于是时不时也会指点她。
“……”
原本把江师傅归结到“有点坏”的楚沁又默默把他移到“丁点好”的分类去。
“肉呢,得先放在锅里烫烫皮,这样才能去了肉皮里的骚味。”他说。
楚沁很听话,把肉皮放在锅里煎,滋啦滋啦的声音冒不停。
“烫完过水,用刀刮刮。”
嗯,楚沁用刀刮刮猪皮。
“切大块点,到时候一人只给两块。”江师傅又嘱咐。
楚沁就把猪肉切了,然后下锅稍微煎煎,默默舀出点油。
剩下的活就江师傅来了,但他放调料和大料时也没躲着避着。
随着时间流逝,香味弥漫整个后厨。
工人们也一路奔跑而来,皆是为了这份每周一回的红烧肉。
红烧肉很快做好,不需要打菜的楚沁美美吃了这顿饭。
她发誓,等她有肉有钱了,红烧肉这玩意儿得天天吃!
吃完再把王建明托她帮忙打菜的饭盒给他,因为红烧肉是靠抢的,先到先得。
这位自觉瘸腿跑不过人家,于是就拜托她这位老乡。
得寸进尺,有一次后他的饭盒就是楚沁这里常客了。
也投桃报李,王建明不知从哪儿帮楚沁搞到了冻疮膏,涂着是真的好用。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
楚沁在这里赶过两次集,集市范围虽然比她乡里的小,但是东西确实够多。
她找王建明借了五元钱,在集市上买过几次东西。
买了两斤野猪肉,两根猪棒骨,还买了村民自家做的土布以及笋干和一些地瓜粉土豆粉等等。
肉类放在背包空间里,其余的牢牢锁在宿舍的柜子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楚沁和两位室友也达成点头之交的成就。
楚婶儿在她临行前曾交代过让她多和人交流说话,多交两朋友。楚沁觉得自己如今也算是完成任务了,朋友人数还超了额。
在除夕来临前,楚沁决定去趟市里。
找王建明借的五元钱还剩三元,足够她去市里看一圈。
当然,也有正事。
她准备看看有没有机会卖了牛奶,顺带把饼干也给买了。
楚沁心心念念着老屋换新装呢。
周日,十点刚过。
楚沁忙完自己的那份活后和江师傅打个招呼便跑到厂区门口排队,此时门口已有人。
前两天下雪,昨日雪停。
道路两边白雪皑皑,而路上雪却和泥土混在一起,使得公交车只能慢悠悠开来。
楚沁即使背着背篓,但身姿依旧灵活,眼瞅着大家有不想排队妄图直接往上冲的架势,她也就不客气了。
她手疾眼快抓着车门边,用力一拉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
接着就是上车,快速占到位置,这才大松一口气。
这时候公交车挤是真的挤,挤到有人甚至无从下脚,脚是悬空的状态。
不仅运人,鸡鸭也运。
那味道绝了,楚沁要不是靠着窗户有冷风换气非得吐出来。
她虽占了座位但也被塞了两小孩,一路摇摇晃晃,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市区。
安山市。
安山市不是江北省的省会城市,但因为许多工厂在此落户,比起省会也不差多少。
市里和县城又是两样了。
楚沁望着眼前的景色感慨,她短短一个月内从村到乡,从乡到县,再从县到市,内心震撼不可谓不大。
她就像是懵懂的孩子,刚离开家进入外面的世界,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感兴趣。
哦,原来世界有这么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