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放开肚皮吃,甚至怕自己吃不过别人而抢着吃,吃到最后对仓库里的粮食还剩多少一点感觉都没有。
据说静水庄一开始也是如此,后来杨兵发现这样不行,找韩队长取经后就立刻将粮食发放到队员的手中,可见大锅饭的弊端不少人都发觉了。
只是发觉了,为何还不及时止损?这也是楚沁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的一点。
楚沁又哪里晓得,这是其他地方的高产量给了他们自信心。
一亩地能种出万斤粮,这是报纸上说的,在他们看来能上报纸,还是全国最大的报纸的新闻肯定真到不行,绝对不可能如自家大队那般弄虚作假。
在许多人看来粮食往后不用愁了,温饱问题已经要解决一半了。
即使他们放开肚皮使劲吃,吃到自己大队没有粮食也没关系,国家政府总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吧,迟早是要发放救济粮的。
该说不说,这种说法挺多人信。
就是高树村都有人嘀咕,说韩队长节省粮食节省到最后反而会吃亏。
楚沁少有和人交流,自然不晓得出现了如此“强有力”的说法来。
阴天天黑得早,才傍晚四点半,就已经看不见对面层层叠叠的山了。
楚沁拉开门,开始燃放鞭炮。
“噼里啪啦——”
点燃引火线,鞭炮声音终于带来年味儿。
她又去给原主父母的牌位上柱香后才开始吃年夜饭。
菜谱上说,说吃涮锅要用蘸料,用的还是芝麻酱。
楚沁家里不缺芝麻,自然做了芝麻酱。
本就香的芝麻在炒制且捣碎研磨后更是香醇无比,再加上芝麻油和盐,香味霸道到酸辣粉的味儿都盖不住它。
楚沁舀两勺芝麻酱到碗里来,用水搅和搅和稀释开来。
又准备一碗辣味蘸料,等羊肉汤烧开后,就开始吃。
她刀工好,羊肉牛肉都切得极薄。
先用筷子夹起羊肉片,在滚烫的汤里烫几秒,肉片变色卷起,再放到芝麻酱里沾沾,入口的那瞬间,楚沁眼睛比手电筒还亮。
她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羊肉鲜嫩,有膻味但是不重,外表裹着的芝麻酱太加分了,楚沁分在遗憾自己前二十年竟然没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
她又烫了牛肉,因为部位的原因牛肉要老些,只是牛肉的本身味道更合楚沁心意,于是楚沁烫牛肉的频率并不低于羊肉。
这顿注定是要吃肉吃到爽的。
楚沁把两盘的肉全给吃了,只是肚子不过才半饱。
又吃两碗的烫炸丸子,“嚯嚯”两声,楚沁被烫得呲牙咧嘴的。
冻豆腐在锅里煮完后更是烫,本身寡淡的冻豆腐沾了辣味蘸料后就都是蘸料香。
辣味蘸料是用辣椒野葱和芝麻油调的,再加点生抽白糖和陈醋,吃多了倒觉得比芝麻酱蘸料好吃。
汤锅热气腾腾,楚沁加了几回的热水,从傍晚四点半吃到将近六点。
天已经完全黑,楚沁吃得嘴皮发麻。
她太饱了,直接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完全不想站起来。
雪又开始下,楚沁暗骂这贼老天。
这几日的雪量足足抵得上上个月全部的雪量了,这是要把明年的雪一口气全下光吗?
她又不禁庆幸,庆幸自己在冬日来临前特意把房梁和屋顶给检查了一遍。
接着又想到其他人家,再这般下雪,怕是得压塌一些房屋呢。
但这些问题不归楚沁管,村支书和韩队长自会解决。
她今天准备的菜吃了个精光,一片叶子都没剩下。
甚至锅里的骨头都被她敲开,把骨髓给吃了,楚沁差点就得扶着墙走路。
还是前18年饿得太狠,导致楚沁在吃上很是执着。好吃的东西吃到饱是不够的,得吃到撑才满意。
除夕的夜晚要守岁,但楚沁没这习惯。
她极少熬夜的,一直以来能早睡就早睡,洗完澡又把衣服洗了,再将前几日的未干衣服放到烘笼里烘烘,这般忙活下来时间也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楚沁披着衣服,再给原主父母的牌位上一柱香,看着点点香火光,想起前世的爷爷,她不禁有些恍惚。
幸而一阵冷风吹来,把楚沁吹回神。
她先去检查大门有没关闭,再将堂屋门给关了,回到卧室中,感受着房间的热气,楚沁闭上眼睛睡个好觉。
今夜,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因为是除夕,村支书也没去管着有没有人打牌了,索性让他们这些赌鬼放纵一晚,否则说不准又得固态萌发,跑到村外去打。
而韩队长则有些担忧,他与村里那些岁数大的老人聚在食堂里,讨论明年天气的事。
“尽量多屯点粮吧。”徐太爷说道。
他是猎户出身,对有些事还更敏感些,看山里水流量减少就能猜得出是要旱几年的。
又有人道:“明年春耕提早些?还好咱们村挖了水渠,等雪化后就接着挖吧,最好再挖两条水渠出来。”
韩队长摇摇头:“明年怕是没时间,公社说还得继续砍树,加上炼钢和水库的事……没办法顾及咱们村的水渠了。”
“那咋整?”说话的是韩队长的堂叔,过完这今天他就85岁,在村里算德高望重,“啥事儿都没有粮食的事儿来的大,要不就给推了。”
韩队长苦笑:“这能咋推,得被批评的。都是任务,炼钢铁和水库还有咱们村村北烧的那些都是上面要求的任务。”
韩堂叔:“公示那位书记不是要走了吗?”
韩队长:“是要走了,但人家在位一天就必须得……”
韩堂叔苦口婆心劝说:“我又不是让你跟他对着干,他安排烧的村北那个啥炉可以先停下来的嘛,你管他晓不晓得呢,反正我听说最多明年四月份他就要离开咱们扬子沟。”
那玩意儿闻着真挺呛人的,而且挖得满地都是坑。
“唉!早晓得村北那片地早就养好了,今年都准备种地瓜的,又遇上这事儿。”
真是可惜。
“别叹气了,明年再是干旱,咱们村有水渠总会比其他村好许多。”徐太爷说道,“特别是联通上溪河的那条道已经挖好了,还好当时定国你做了这个决定,要不然咱们这会儿就只能发愁了。”
韩定国解释:“这事是楚沁去年提的,这孩子在有些事上看得比我还清,聪明得紧。”
徐太爷惊讶:“是吗。”
楚沁有这本事?她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了,一直就挺胆小,还能找韩定国提建议?
徐太爷虽有些不信,但也没说出来。
韩定国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我又记起一件事来。水量下降的事儿楚沁也是跟我说过的,咱们村有水渠,总会不会最先断水,但是她说得防备着流里村。”
“流里村?”韩堂叔皱眉,吸吸烟,“这有什么说法吗?”
徐太爷瞪着浑浊的眼睛道:“流里村在咱们村旁边,上溪河得先经过咱们挖的水渠,才能流经流里村附近。”
“她这是怕流里说咱们截水呢!”徐太爷斩钉截铁道。
韩定国点点头:“这孩子想事周全,咱们村和流里村都不想静水庄一样,有上溪河从村里穿过。只是,流里村离上溪河原本还比咱们村更近些,咱们这水渠一挖,现在跟静水庄也没啥两样了。
要明年真有干旱,流里村肯定是不会上罢甘休的。”
这其实也正常,毕竟若是换成流里村截了部分水流,他们高树村也得气的不行。
但……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是抛弃一些换位思考等等的良好习惯吧。
韩队长一时之间就想了很多,心里主意一个一个往外冒。
夜渐渐深了,许多人都回到家中。
今天晚上有条件的人家蜡烛要彻夜点,在许多人终于受不住,准备睡觉时,楚沁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房间寂静,唯有壁炉燃烧的声音。
壁炉中的火柴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完全不吵人,反而助眠。
因为没有添柴,炉中的火在凌晨两点时即将熄灭,小白不自觉地往壁炉边上靠。
楚沁呢,原本伸到被子外的腿也躲到被子里了,把被子拉到头顶,整个人躲在被子中。
她呼吸平稳,可见睡得很香。
因为壁炉尚有余温,楚沁完全不晓得今晚气温一路猛跌,直接来个大降温。
更不晓得风雪渐大,屋外是萧萧风声,鹅毛大的雪被风裹携着摔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阵阵动静。
凌晨三点,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
高树村漆黑无比,各家各户放在案桌上的蜡烛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忽地一下就熄灭,光源彻底消失。
雪花继续飘落,压得枯枝“咔嚓”一声,断在树下。
“啊——”
忽然,有动静传来。
接着又是一声:轰——
似乎是哪处倒塌了。
在人们都还沉睡着之时,有处地方倒塌了。
小白蹭地就窜起来:“汪汪!”
楚沁被吵醒,没等她反应过来,小白接着又“汪汪”叫唤。
“咋啦?”
楚沁腾地坐起身,揉揉脑袋皱眉。
没等小白继续叫,她便听到远处传来声:“房塌啦,救命啊!”
楚沁瞪大眼睛,赶快下床。
“谁家屋子塌啦!”
她第一时间就是朝着自己家的房梁看,生怕自家也得塌。
匆匆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冷得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在她的裸露皮肤上。
又降温了!
楚沁立马判断出来。
她又想到楚婶儿,楚婶儿在前几天说过要让小叔去修固房梁,也不知道修没修。
楚沁急得不行,等她把煤油灯点燃,要打开堂屋的门时,远处又是凄惨的喊声。
“救命啊!被埋住啦!”
楚沁“咔哒”一声,将门闩打开,她还没拉门呢,门就自动朝着里头开了。
她吓一大跳!是风,外头风真大。
呼地一下,煤油灯的灯光熄灭。
屋外是漆黑一片的,但再怎么漆黑,楚沁也能发现和门槛齐平的雪!
只是一晚而已,雪已经积到门槛了。
而空中纷纷扬扬,依旧没有停歇。
楚沁心里一咯噔,冷汗直冒,心说这肯定不是第一户。
果然!在她返回去拿手电筒时,听到房屋坍塌的声音,这回离她很近。
【??作者有话说】
小楚:我就说还得要砖瓦房!
补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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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沁救急◎
楚沁也不再去拿手电筒了, 换上及膝的棉大袄,穿上雪地靴后便迈出步伐往门口去。
出门前还顺手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帽子,以及毛线手套。
只是当出门踏入院里的一瞬间, 她就感觉有股失重感,自己陷了下去。
雪足足到她小腿肚处!
楚沁震惊非常,连忙往前走两步再转身抬头看看自己的屋顶。
她视力好, 即使是黑夜,她也能凭借出色的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屋顶上的状况。
屋顶上确实压了层厚厚的雪,只是楚沁来不及去扫雪了,她听到的动静离自家近, 明显就是从河对岸的黄家传来的。
“爹, 妈!”
楚沁走很吃力,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黄豆子的喊声。
“救命啊, 快来人啊, 我家塌啦!”
他大声呼喊, 奈何他们两家离村子的房屋聚集地实在太过遥远了。
村里此时也闹哄哄乱了起来,开门声,呼喊声接连不停。
楚沁甚至还听到韩队长的声音, 模糊听到他说了句“快起床扫雪”后, 就闻见“铛铛铛”的敲锣声。
敲锣声冲破黑夜,刺耳得很, 在这铺天盖地的敲锣声中无人还能继续沉睡。
楚沁飞快打开门闩,凭借着感觉从小路往山丘下走去。
没办法,积雪把道路覆盖, 楚沁家所在的这处小山丘就跟被套上层白花花的棉花似的, 压根看不清路在哪儿。
楚沁朝着山下喊:“你家是塌了吗?”
黄豆子家。
三分震惊六分忧惧外加一分茫然的黄豆子正在刨自家坍塌的正屋。
他刚刚死里逃生, 爹妈又被埋在房屋下, 极度害怕的他耳边只觉得嗡嗡的。
他好像□□和灵魂分离了,一边喊着让人来帮他,一边死命扒些坍塌的房屋。
就算再嫌弃自己的父母,但那也是自己的亲爹妈!
黄豆子心痛欲绝,这时候楚沁的声音对他来说就像远方传来的天籁啊。
“塌了塔了!我爹妈还在里面。”黄豆子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楚沁你帮我挖一下。”
楚沁哪里会见死不救,这可是邻居。
她下山时仿佛又回到上辈子在雪地里行走的时候,那种感觉慢慢回来,楚沁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到达山脚。
到了后急忙过桥,边跑边道:“你快去找村支书和韩队长啊,单凭咱们两个人挖不出来怎么办?”
黄豆子颤抖道:“我不敢去。”
楚沁皱眉:“你是不是有蒙了,再不去你爹妈要被压死了!”
她很想骂句蠢货,但想想人家爹妈还被埋在雪堆里,刻薄的话又咽了回去。
说话间楚沁已经跑到了黄豆子家,挥挥手道:“别愣着了,这里有我看着,你快点去找人一起来搬,快点快点!”
黄豆子飞速抹了把眼泪,对着坍塌的地方喊:“爹妈你们再坚持坚持,我去叫人。”
说着,就往韩队长家跑去。
跑出三步,不出意外摔了。
再跑几步,再次摔雪地中。
楚沁:“……”
天呐,她要是黄婶儿,她得一头撞死!
楚沁急忙把房梁搬开,嘴里不停喊着“黄婶儿”。
喊了一阵子,把房梁扛到一旁时,终于听到有轻微的动静声传来。
“嗯……”
楚沁眼睛一亮,忙把黄土块扒开:“黄婶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千万别睡,黄老叔怎么样啦,他有没有在你旁边。”
只是这个动静稍瞬即逝,楚沁脑袋上的汗都急出来了,不禁更用力地扒。
然而进展不快,因为实在是难扒!
木头房梁本就重,结果两边的黄泥墙不知怎么回事也跟着塌了,就埋在房梁上。
楚沁都不敢去想房梁下的状况,她想说自己其实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风雪交加,原本寂静的村庄因为这场祸事而嘈杂起来。
楚沁手里因为戴着手套,所以都还好,就是棉袄沾了黄泥和灰尘,和雪融合,当雪融化后就把衣服搞脏搞湿。
她还是在不停叫着黄婶儿和黄老叔,等黄豆子终于把人带来时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她甚至整理出了一个小缺口来。
来的人是村支书的二儿子,村里像楚沁这辈的人都喊他胜利叔。
同行的还有郑家的三个儿子,后头似乎还跟着人。
楚沁累得不行,见他们来就赶紧让开:“这里这里,我挖出个口来了。”
随后指着那根被黄泥墙压着的大木梁喘着气说:“那跟我实在是没办法,搬不起来,但是黄婶儿两人好像就是被压在那根木头下。”
“好,楚沁你先旁边站着。”胜利叔急得不行,“然后生把火。”
是了,还没生火!
“胜利叔,黄婶儿大约四分钟吭了个声后就没动静了,黄老叔是一直没有动静。”楚沁交代完事儿后便忙不迭跑回家找火把。
黄豆子家的东西基本都被埋在黄泥堆里,厨房同样塌个彻底,就连洋火都找不出来。
她疾步赶回家,顺着来时的路很快就到达家里。
小白在家守着,楚沁没敢让它出门。
楚沁跑到厨房里把火把找出来,再带上洋火一路跑回黄家。
她带了两把火把,这会儿全给点燃,顿时间火光照亮这片小小的院落。
楚沁就负责举着火把,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五人,只见这个小院上聚集了12人,除楚沁和另外一个同样举着火把的人外,其他人都在齐心协力地把坍塌物给移走。
雪落满楚沁的帽子时,坍塌的正屋终于清理出来了。
“好了好了!把人抬出来。”
楚沁还没凑近去看,就瞧见人群内圈的黄豆子忽然嚎一声,哇地哭出声。
“爹妈啊!”
楚沁吓得眼睛瞪大,手里举着的火把都抖了抖,黄婶儿和黄老叔要……不行啦?
胜利叔急得脑壳疼:“你哭啥呢,有事没事都还不知道你哭啥呢?要哭也得给我憋着等会再哭!把人小心点抬到担架上,送去秦家!”
楚沁松口气,赶紧让担架进场。
黄家夫妻已经晕过去了,在被压的地方还留下他们的血迹。
楚沁跟着他们走,边走边问胜利叔:“胜利叔,我叔婶家有事吗?”
胜利叔摇摇头,叹气道:“你叔婶家倒是没关系,你叔婶儿旁边张家倒了。”
楚沁担忧:“是张二婶家,人咋样?”
胜利叔捏了捏鼻梁:“不是张家老二,是张家大房的屋塌了,张家老大夫妻被压,张家老太太说是跑的时候摔断腿,我来的时候他们还没被挖出来。”
楚沁瞬间就没那么急了,她跟张二婶甚至张飞燕的关系都挺好的,不忍心看他们受伤。
胜利叔接着说:“你都不晓得,这一晚一口气塌了三户人家,后来赶紧把人喊起来扫雪,在扫雪的时候还塌了两户。对了,楚沁你家怎么样,要不要先回去把雪扫了?”
楚沁想想,确实要。
万一她家也塌了呢。
原本她就是为了去看看楚婶儿家怎么样,有没有事儿的。楚婶儿家既然一切安好,楚沁就放心回家了。
拐个弯,回到家,满身疲惫。
但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楚沁把火把高高插在院子中。
她搬出梯子来,把梯子靠在屋檐,再拿根长棍子爬上梯子。
雪被推到地上,闷闷的“砰砰”几声,屋檐上的雪块就摔落在地。
楚沁花费足足十五分钟的时间才把屋顶清理干净。
她下梯子,此刻她嘴唇发青,已经快被冻得浑身发麻了。
关大门,回堂屋。
楚沁赶紧先去厨房给自己煮一碗浓浓的姜汤来,再将卧室里的壁炉点燃。
当热量传递出来的瞬间,楚沁发麻的身体才渐渐恢复正常。
“暖和!”
楚沁坐在壁炉旁边的椅子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她因为出门出得急,只裹了件棉袄,但是棉袄里面是薄薄的单衣,外头风雪大,温度起码降到了零下十多度,怎么会不冷呢。
全身上下都被冻得跟冰块似的,直到这会儿才缓过劲来。
随着卧室里的温度慢慢上升,楚沁到厨房里把煮的差不多的姜汤端到卧室来。
一口气把姜汤灌入肚中,楚沁辣得脸上紧紧皱起,没一会儿身上便热腾起来,而且还在冒汗。
楚沁更不能脱衣服了,她就坐在壁炉旁边等着汗再出些。
因为今晚天色不好,乌云将月亮和星星遮挡,楚沁无法从天空判断此刻是几点钟。
“应该要四点了。”楚沁捧着热乎乎的水杯喃喃自语。
她现在再睡也睡不着了,待在屋里时不时还是能听到村里的动静。
村里现在如何?
可以说是鬼哭狼嚎。
哭的是张老大,嚎的也是张老大。
一个人就能顶十个人的声音,楚沁在家里都能听到,她不禁撇嘴:还是没受伤或者没受太重的伤啊,否则哪有这个体力哭嚎成这样。
“我命苦啊!”
张老大坐在雪地里,眼泪哗哗流。
“我的钱找不到了,家还塌了,支书队长啊你们得帮帮我啊。”
边哭边拍腿,恨不得以头抢地以表示自己的难过和伤心。
就在这时,腿摔折了的张老太太也开始哭闹。
“我都六十有七了,临了临了还没屋住,天爷啊,干脆让我死了吧。”
她岁数挺大的,但体力精力都着实好,好到即使腿断了,看着也还是比她大儿子和大儿媳精神许多。
韩队长嘴角抽抽。
就你还临了临了,你大儿子临了临了后你都还能好好活着。
实在没办法,韩队长憋着气道:“张老大你们先睡到杂物房去。”
“至于你娘,”他看着张老太太,叹气,“你们当子女的倒是先把老人接回去啊。”
一旁的张飞燕撇撇嘴,不想接,可自家亲爹冲上去当好孝子,迫不及待就把她奶奶接回家去了。
反正村里是乱糟糟。
救人还不够,还得救物呢!
而舒舒服服待在家里的楚沁眯着眼,被火烤得昏昏欲睡。
她干脆脱了衣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即将入睡时模模糊糊想道:哦,今天是1959年了。
原来这就是1959年的第一天。
截止到清晨六点半时,大雪造成村里塌了六户人家,受伤9人,重伤6人。
楚沁于睡梦中醒来,洗个澡,刚刚给自己做完早饭,还没开始吃呢,就听到敲门声,来的人是楚婶儿。
楚婶儿进门后就把她院子认真看一遍,随后才松口气:“你这里还行,我昨儿听胜利说你家没事就没来。没办法,你叔送那张老大去县城医院了。”
楚沁给楚婶儿端水,惊讶:“都到了要去县城医院的地步,不是黄婶儿两夫妻去吗?”
她觉得张老大精力还怪旺盛的,昨天睡觉前耳边都是他哭天抢地的声音。
楚婶儿“啧啧”两声:“他也受了好些罪呢,不过伤得最重的还是你黄婶儿俩,你都不晓得他们夫妻抬来的时候那气虚得……秦华婶用还是摸脖子才确定还活着。”
楚沁叹气:“也是倒霉了。”
谁能想得到好好的夜晚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呢,而且还是除夕和正月初一的夜晚。
楚婶儿戳戳她:“大年初一别说什么倒霉不倒霉的话,也是黄家那两口子懒得太过分了,平常屋顶完全不修,黄泥墙开裂了也不管,这大雪一压,那里会不塌呢。
而且我昨儿也听黄家那小子说了,说他家当时是厨房先塌的,他都听到了动静,已经起身去喊爹妈出来了。结果黄家两口子嫌弃外头冷不肯起来,非说没关系……这不,就遭大祸了吗?”
楚沁挠挠脑袋:“那现在怎么安排?”
楚婶儿皱着眉头道:“我不晓得,村支书应该有安排,咱们高树村都塌了这么多户,其他村也不晓得咋样了呢。”
她很担心自己的娘家。
楚沁听出来了,忙说:“婶儿你要不要骑我自行车回你娘家那边去瞧瞧?”
楚婶儿有些意动,最终又摇摇头:“我家兄弟那么多,屋子年年都有检查,应该是没事儿的。你叔这会儿还没回来,我得看着家里。”
楚沁就不劝了,楚婶儿家兄弟确实多,再怎么样也会把老爹老妈给安顿好。
他们或许还担心楚婶儿,想来看看楚婶儿呢。
楚沁听着远处吵吵嚷嚷的声音,心里不禁冒出个想法来。
等等,村里塌了这么多人家,总不能让这些人家无家可归吧?
“肯定是会帮忙盖放的。”楚婶儿说,“就是这种天气可不好盖。黄家两人还能住院,看那样子不住个一两月都不算完。张老太太被接到二儿家。其余些人也住到亲戚家里去了,就张老大住到杂物房去。那里哪是能住人的,四面通风,他肯定住不下去。”
楚沁思索:“那用什么建呢,他们有钱吗?还是说村里会出一部分的钱?”
楚婶儿笑笑:“想的美,村里怎么可能会出钱,愿意帮忙干点活就很不错了。”
楚沁深思,她觉得自己能鼓动韩队长烧些砖来使使了。
自己这段时间一块砖头都没抽到,总是要做着准备的。
楚婶儿说了会儿话后离开,楚沁吃过满桌素的早饭,拿起扫帚开始扫雪。
村里是说不能扫的,正月初一啥活都不能干。
楚沁并不信这些,又是铲又是扫的,最后花费大力气才把院子里的积雪给清理干净。
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楚沁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似乎太干净了,大过年的总觉得缺点什么。
楚沁看了又看,恍然大悟。
缺鞭炮的红,只是现在村里受灾,大家哪里还有心思过年呢。
受灾的可不止高树村一个,韩队长在从县城回来的路上打听了一番,这次竟然村村都有屋子坍塌的,就连扬子沟公社也有!
“唉!今年的年,没滋没味。”
1959年的开年头一天扬子沟就如此惨烈,可这还只是刚开始。
楚沁从张飞燕日渐压抑疯狂的眼神中,似乎能窥见今年的惨状。
【??作者有话说】
小楚:新手保护期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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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除夕一直下到正月初十。
这几日的每天降雪量几乎可以说是节节攀升, 楚沁日日都得扫雪,甚至每日晚上都得醒来一趟,起身去院里看看屋顶。
院子周边的老树枯枝不知被压倒几棵几根了, 楚沁觉得自己似乎恢复到上辈子严寒冬日里的作息。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点燃已经熄灭的壁炉,然后全副武装把自己全身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