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看了一眼,居然认识,“见过一面,是老盛总的外孙。”
世界真小啊,不过那太好啦。
“那你带我去认识一下好不好?”
舅舅被吓了一跳,惊诧地看着我:“你、你想干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说:“没什么啊,就是他很帅,我想找他当男朋友。”
我点点头补充,“你忘啦,我妈让我找的,我觉得他就不错,好有眼缘。”
舅舅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使劲憋住笑意,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舅舅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你妈让你找,可是你也不能路边随便逮一个啊。”
我辩驳:“哪里是路边,你看人家身世来历我们都知道了,人长得也帅,而且看上去就人品很好的样子。”
我真快憋不住笑了,拖着懵掉的舅舅就想往林屿森那边走。舅舅一脸“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的表情,都没想起反抗。正在这时,却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出场了。
舅舅连忙拽住我,大松了一口气,“待会待会,老盛总来了。”
盛老爷子的出场立刻吸引了全部目光,我故意往林屿森的视线死角躲了躲,不想被他先发现。
不少宾客迎上去向盛老爷子问好,有个中年人声音特别嘹亮,“我们老寿星出来了。”
老爷子喜气满面,笑着说:“我们今天可不兴说这个老字。”
中年人连忙告罪:“我说错了,该罚该罚。”
那边热闹得很,舅舅也就不急着上去问候。
这时张总又来到了我们身边,舅舅低声问他:“老盛总一向低调,今年也不是整寿,怎么这么大张旗鼓?你们公司内部也来了不少人吧?”
“公司高层都来了。”张总低声说,“老爷子前阵子进医院疗养了一阵。”
舅舅一脸意会:“这是要交棒了?旁边那个年轻人是?”
“盛行杰,长子长孙。”
这人就是盛行杰啊?我不由打量了一下盛老爷子旁边的年轻人,长得还可以,一脸的志得意满顾盼神飞。
“直接交第三代啊,也对,也三十了吧,正是青壮,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舅舅说着看了我一眼,忽然指了指人群中,“那个年轻人,我没记错的话,是老盛总的外孙吧?”
张总看过去,点头,声音更低了:“能力其实远远……以前还是个医生,之前一个项目出了大问题,他刚来一接手居然解决了。”
“难道是置地那个项目,你们做得挺漂亮。”
张总点点头:“其实有点冒进,不过结果不错,他升的也快,之前类似场合,老爷子总是把他和盛行杰一起带身边的,我们还以为……”他叹口气,“不过一贯如此了,二十几年前前面的那个林总,不也是……”
前面那个林总?我疑惑地看向他。
张总自知失言,不再往下说了,最后却又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家族企业……有个外字,以后难免要看人脸色吃饭了。”
舅舅眼神又一次瞥向我。
我朝他扮了个鬼脸。
盛远是盛家老爷子一手创办的,当然是他想给谁就给谁,以我对林先生的了解,他才不会在乎这个。
然而这个宴会上来了不少盛远的高层,大概都和张总一样的想法,在老爷子和盛行杰出现后,视线便不停地在盛行杰和林屿森之间来回。盛行杰似乎也感受到了场上异样的气氛,忽然遥遥地朝林屿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林屿森举杯回敬。
盛行杰却哼笑一声,没有喝,把酒杯放在了服务生的托盘上,换了一杯酒。
他的动作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无数目光落在林屿森身上,探究的,同情的,得意的,看好戏的……
我被盛行杰一连串的动作弄得目瞪口呆,简直快要气死了。
我早该想到的,上次老大的婚宴上,容容不过是盛行杰的二秘,就敢对林屿森话里话外冷嘲热讽,她的态度从何而来?必然是上行下效,耳濡目染。
我朝林屿森那边看去,刚刚还围着他聊天的人已经散开,他独自站在那里,手指搭着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仿佛对宴会上评判的目光毫无所觉。
我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蓦然一阵心疼。
如果不是车祸,他现在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外科医生,才不会站在这里,受众人的同情和揣测。
什么看人脸色吃饭,他需要吗!
我转头就问舅舅:“舅舅,我们不用去跟长辈祝贺吗?”
舅舅带着我走向盛老爷子。
林屿森这下终于看见了我,他神色一怔,立刻放下酒杯朝我们走来。
我拖着舅舅加快脚步,赶在他过来之前,礼貌地朝盛老爷子打招呼。
“盛爷爷好,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盛老爷子笑呵呵地,“好好。”看向我舅舅:“姜总,我记得你只有一个儿子啊,这是?”
舅舅回答:“这是我外甥女曦光,我妹子和程远的女儿。”
盛老爷子打量我:“我想起来了,几年前,在无锡见过,又漂亮了。”
舅舅也笑呵呵:“女大十八变。”
我故意动作大大地扯了扯舅舅的衣服,“舅舅,你帮我问一下啊。”
舅舅一开始不解,然后我眼睛示意了一下正在努力穿越人群的林屿森。
舅舅脸上表情一下子变了,连忙阻止我,“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你现在就问,先下手为强,万一一会也有别人看上他呢。”我声音小小的,不想引起很多人注意的样子,但是正好能让盛老爷子听到。
盛老爷子好奇了,“问什么?看上谁?”
舅舅快要语无伦次:“就是她,她那个,年轻人嘛,想多认识一些朋友,那个,你外孙,多大了?”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舅舅立刻闭紧了嘴,懊恼地好像想打自己一拳。
周围的宾客一下子都安静了,我忍笑得难受,而林屿森——他骤然停住了脚步,只惊讶了一瞬便笑开了。
他从容地走到我面前,“我二十九,姜小姐呢?”
我皱了皱眉,有点遗憾地说:“快三十了啊?那有点大……哎,我不姓姜。”
“抱歉,我以为是姜总的千金。那么请问小姐?”
“我姓聂。”我大方告诉他。
“聂小姐。”他念了一遍,看着我的眼睛里带着光,“聂小姐好像对我的年龄不满意?”
“不是啦。”我叹气说,“只是觉得这个年纪,一般都有女朋友了。唉,你有吗?”
“有。”
我点点头,“那算了,舅舅我们走吧。”我挽住舅舅的胳膊一脸要走开的样子。
舅舅懵懵地被我挽住转了个身,然后就听林屿森在我们身后说。
“她也姓聂。”
我低头闷笑,舅舅这下终于察觉到不对了,猛然回身,眼睛在我和林屿森之间看来看去,惊疑不定。
林屿森这下正经起来,走到我家饱受冲击的舅舅面前,礼貌地问好:“姜叔叔您好,我叫林屿森,是曦光的男朋友。”
舅舅脸上的表情再没有这么精彩过了,搞得我突然有点担心宴会结束后我该怎么办了。
舅舅呆呆地和林屿森握了握手。
“姜叔叔,我能不能带曦光和外公打个招呼?”
舅舅呆呆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就被林屿森拉着手,带到了盛老爷子面前。
“外公,曦光是我女朋友,刚刚我们在闹着玩。”
老爷子久经沙场,反应速度比我舅舅快多了,他迅速收起眼中的诧异,重新打量了我一下,欣慰地点头:“好,好,快三十了,终于找到女朋友了,以后我也可以放心了。”
周围终于从绝对的安静中复苏了,响起了一些窃窃私语。
“这是谁?”
“听说是聂程远的女儿。”
“他家是独生女吧?”
“是啊,就一个女儿,这可有意思了。”
来宾众多,老爷子说了两句便要去应酬下一波了,临走却扔下一句话:“明天家里还有个小型家宴,曦光也来吧。”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人都走了。
我去参加家宴……不合适吧?
我看向林屿森,又看向终于反应过来跑过来镇场的舅舅,舅舅想要说什么,又看林屿森在,最终变成了一记瞪眼。
张总在一旁十分尴尬的样子,拍了舅舅一掌,“原来你们早把我们林总收入囊中了,你瞒着不说就算了,还装不认识?”
舅舅也不好说他完全不知道,破绽百出地解释:“这不,我也不知道他长相呢。”
张总哈哈一笑:“以后咱们可就更亲近了啊,有啥得罪的地方可别放在心上。”
最后一句话却是看着我说的,多半是因为之前他点评林屿森的那一番话,然而他不过实话实说,当然没啥好介意的,便朝他笑笑。
张总顿时松弛了下来,打趣我们:“你们这一出,可把今天的风头都抢去了一半。”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们已经成了全场另一个焦点,各种目光若有似无地朝我们飘来,偶尔一个转眼,居然还对上了盛行杰。
我默默地收回目光。
林屿森适时地开口:“姜叔叔,我能不能带曦光去外面透透气?”
我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舅舅。
舅舅大概也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气氛,无奈地同意了:“去吧,正式宴会前回来。”
林屿森握着我的手往厅外走。宴会厅里衣香鬓影,华服如云,我被身边卓然挺拔的男子带着越众而出,竟然莫名其妙有种仪式感……
呃,我赶紧抹掉这种奇怪的想法,低声说:“好多人在看我们。”
“嗯。”
“你怎么这么淡定?”
“羡慕的目光,我为什么不淡定?”
……话题终结。
出了厅门,空气都轻盈起来。
“我们要去外面吗?很冷啊。”
“不出去,跟我来。”
他拉着我沿着厅外的走廊往前走。
转了两个弯,走廊尽头竟然是一处三面落地窗的观景台,一侧遥对会场,正面对着夜色下的黄浦江,灯火绚烂美不胜收。
我被夜景吸引了,跑到落地窗前。
“好漂亮啊。”
林屿森走到我身边,“和宴会厅是一个角度。”
“哦,那里人太多了,没注意看。哎~~~”说到宴会厅,我有点忧愁,“我都不想回去了,从来没这么高调过。”
林屿森居然跟着我叹气,“谁不是呢?”
难道你很委屈?
我瞪他。他笑了,揽过我,低下头,我以为他要亲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袖子,然而他只是轻轻地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
呼吸相闻。
“为什么这么做?”
“啊?”
“刚刚在我外公面前,这么多人,说你是我女朋友。”
“不是你说的吗?我可是很矜持的。”
“嗯……很矜持地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我忍不住笑:“你本来就是我男朋友啊,宴会上这么多漂亮女孩子,我当然要宣誓主权。”
林屿森轻轻笑了笑,反手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
“不要担心我。”他说。
我看着他。
“那个地方。”他微微牵动嘴角,目光投向远处那个灯火辉煌的会场,然后转头看我,眼中满是意气风发。
“曾经志在必得,如今志不在此。”
晚上的正宴我都没好好吃。
一方面是裙子有点紧,另一方面……我看着中途过来向舅舅敬酒并且聊起来就坐下没走的林屿森……
我到底该怎么跟舅舅开口,明天我不用他送我去苏州了,而是后天跟林屿森一起走呢?
我刚刚怎么就莫名其妙答应了林屿森留在上海玩两天啊~
寿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我到底还是期期艾艾地跟舅舅提了,舅舅脸色一沉,直接带着我告辞走人。
回到酒店我就被舅舅拷问了。
“什么时候谈的?怎么认识的?”
“还没一个月,就是在苏州啊,他是我们副总。”
“谁主动的?”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和舅舅这样的中年男人讨论这个问题啊,但是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他。”
舅舅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轻松了一点还是更复杂,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两圈。
“曦光啊,你这个年纪也该谈恋爱了,舅舅也不是要拦着。但是你今天看见了,盛家情况特别复杂。他们老爷子是旧式的人,他们盛家三代人,还一起住在静安那边一栋老宅子里,盛家三兄弟三妯娌,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等一下,舅舅,我现在只是才开始谈恋爱啊,你想这些也太早了吧。”
舅舅顿时怒了,“才开始谈恋爱你在宴会上说是人家女朋友?”
我这不是气不过嘛……
我弱弱地辩解:“他说的啊,我就让你介绍一下。”
“你还敢提,骗舅舅好玩是吧?”舅舅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你妈跟你说。”说着就往外走。
“等一下,”我连忙追上去,“舅舅你能不能明天说啊……”
好歹让我有个缓冲啊。
回应我的是无情关上的门板。
我只好盯着手机,严阵以待老妈的电话。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手机铃一响,我的小心脏还是砰砰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林屿森。
“下来吧。”
接通电话,他的声音笑吟吟的:“我在你酒店大堂。”
我披上羽绒服跑下楼,林先生正等在电梯外面,神采奕奕的样子丝毫不见之前的疲倦。
然而一见到我,他的笑容就收了起来,严肃地盯着我上下打量着。我被他盯得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可我下来之前明明已经照过镜子了!
终于,他开口了:“我的礼物呢?”
说着他伸出左手,手腕上光秃秃的,以前的手表已经摘了。
我无语了。大半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在楼上没带下来。”哪有这样上门逼债似的要礼物的啊,我不服气地反问他,“那我有礼物吗?”
“我也没带。”他认真地说,“要不你现在去拿?”
啥叫……去拿?
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误,有点迟疑地问:“去哪里拿?”
他的回答沉稳极了。“我家。”
我直接愣住了。
他不慌不忙地说:“其实我别有目的。”
我、我当然知道你别有目的,这大半夜的……但是你居然敢说出来?!
“是这样的,”他不疾不徐地陈述,“我的生活近期大概会有很大变化,所以房子也要做相应的调整,最近打算重新布置一下。”
“所以导致这一连串变化的聂小姐,要不要去参观一下并给点意见?”
等、等一下,让我理一下。
他生活最近有点变化——起因是我——所以因为我——他要重新布置房子……
所以意思是……
这下我彻底反应过来了,趁着还没自燃,火速退后一步。“我回去睡觉了拜拜拜。”
正好有一部电梯打开了门,我转身就想钻进去,却被林屿森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
刚刚走出电梯的外国客人被我们吓到了,惊恐地盯着我们,嘴里冒出一大串外语,试图过来帮助我的样子。
林屿森拦在我身前,也飞快地说了一通。他们语速太快,外国大哥还略带口音,英语略渣的我一时没听得太明白。
外国大哥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我。
他不会以为是什么强抢民女的现场吧?为了我国良好的治安形象,我不得不朝他露出“忍辱负重”的微笑。
外国大哥这才放松下来,对着我说了一句:“you can’t be more beautiful!”
呃?什么?他说——你已经无法更美丽?
???什么情况?
林屿森笑着对他说了句谢谢,我僵硬地朝人家挥爪,等外国客人走远了,我连忙问林屿森:“你刚刚跟人家说什么?”
“我说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已经十天没见面,急着出去补过情人节,她却还要上去重新化个妆。”
“……”
所以那个外国人的意思是你已经挺好看了别上去化妆了?
我的内心一片无语,我的表情难以描述,林屿森莞尔,伸手揉了揉我的脸,“走不走?保证安全。”
我觉得我对林屿森的信任,大概已经登峰造极。被那个外国人一搅合,居然就迷迷糊糊跟着他走了。
直到老妈的电话追过来。
可那时我已经站在了他家门口……
手一抖接通电话,恰好林屿森打开门,回头正要说话……情急之下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呆了一下,我把手机放他眼前晃了一下,他点点头,带着一点笑意,任我捂着,靠在了墙上。
呃,明明是我动的手,怎么感觉好像我是被调戏的那个……
我放下手,接通电话。“妈……”
不对,声音怎么如此心虚,我咳了一下,“你还没睡啊?”
“忽然接到好消息,妈妈高兴得睡不着。”
我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老妈冷笑了一声,我立刻打破幻想,端正态度。“我也是才开始,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林屿森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把一双柔软的长毛拖鞋递到我脚边。他家居然有这么可爱的拖鞋?
我愣了一下,差点忘记回答老妈的话。
“嗯?”
我连忙回答:“就是过年前。”
“你倒是一点痕迹都不露,盛先民的外孙?”
“嗯。”
我现在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太爱听这个说法,我朝林屿森摆摆手,走到了阳台上,“他叫林屿森,以前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后来车祸,”我顿了一下,“手受伤了,所以才转行去盛远工作的,去年也到苏州那边上班就认识了。”
“这些我都知道了。”
呃,这么快你就调查好了?!
“曦光,你有没有想过,他一直在上海,为什么这么巧,他正好就在你去苏州的时候也调到苏州了?”她提醒我,“毕竟你去苏州的事情,有心人打听还是能知道的。”
你看,这就是我不想跟妈妈提林屿森的原因了。
外人都以为我家是爸爸一手打下的江山,但其实老妈的精明能干完全不亚于爸爸。不出我所料,她知道我和林屿森的事后,第一时间就产生了怀疑。
然而林屿森又的确是为我才去的苏州。
可是要说清楚来龙去脉,又必须讲到马念媛。事情牵扯到那个女人,说了只会让妈妈不高兴。
我特别不愿意她不开心,只能避重就轻回答:“妈,你别帮我自恋好不好,刚刚宴会上好多漂亮妹子,家世好的工作优秀的,他有能力又那么帅,干嘛冲着我啊。”
老妈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居然说:“说的也是。”
……一万点伤害。
“妈,我相信他。”我认真地说,“而且我觉得你们为什么老把别人想成别有目的的,我就没优点吗?”
“你们是谁?你爸知道?”
老妈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抓重点能力也太强了。老妈不会以为我告诉了爸爸却没告诉她吧?
我连忙解释:“不是我告诉他的!而且他知道的时候纯属捕风捉影,那时候我和林屿森还没开始呢。”
老妈“呵呵”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她复又叹气一声:“你本来也该谈恋爱了。反正你妈我眼光肯定是差的,要是帮你挑,说不定还不如你稀里糊涂找的。”
……我哪有稀里糊涂来着。老妈你自我批评就算了,干嘛要扯上我啊。
“你舅舅说你明天还要在上海过一夜?”
我心虚气短:“难得来啊……”
妈妈“哼”了一声,“明天还要去参加他家的家宴?八字还没一撇,参加什么家宴。”
“他外公当场邀请我的,我没法说不去啊。”
“你现在在哪里?”
“当、当然是酒店啊!!!”我心虚之后立刻理直气壮,反正我只是来喝个茶,“和舅舅一层楼!”
老妈冷笑了一声:“我相信你这点清头还是有的。以后你去上海,也不准去人家家里。”
沉默了一下下,我弱弱地答应:“哦。”
老妈说:“酒店也不安全,你以后估计也不会少去上海,我给你安排一下。就这样吧,你妈我心情有点乱,其他事情想起来再说吧。”
我懵懵地挂了电话,心想你要给我安排啥啊?
拿着手机回到室内,林屿森正悠悠然地倒着水,看见我,将手中的温水递了过来。
“怎么样,我政审通过了吗?”
才和老妈进行了如此紧张的通话,看他这么轻松的样子顿时有点不爽,十分傲娇地告诉他:“查看阶段。”
林屿森笑了笑:“那你要查看得仔细一点,从细节入手,我觉得从他居住环境入手是个好主意,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是邀请我参观他家吗?
我有点迟疑:“那个。”
“嗯?”
“卧室也要参观吗?”
我把他家仔仔细细地参观了一遍,除了卧室,然后我提出一个疑问。
“你不是给我买了礼物吗?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啊。”
“不是在你脚上?”
我人傻了,低头看看拖鞋,然后再看看林屿森。
他送我的新年礼物……一双拖鞋?
我瞪圆眼睛的样子大概逗乐了林屿森,他忍俊不禁:“出国之前下单买的,想着将来你来了,总要有自己的拖鞋。”
“……你诈骗也要有点诚意吧!”
林屿森彻底笑开,摸上我大概已经炸毛的头,微微弯腰看我,“还有更过分的。”
“我送你的礼物不想被你带走。”
“所以,我想把送给你的礼物,永远摆在我家里,你愿意吗?”
好一会儿,我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灯光下,不知何时他的表情已经变得郑重,他在郑重地邀请我,成为他未来世界里的常驻。
可是这会不会太快了呢?一下子就说到了那么远。但我好像一点都不排斥他这句话,也不排斥他所代表的意义。
好像受到了蛊惑似的,我听到自己说,“我愿意。”
那天晚上我十二点回到酒店,两点多才睡着,其中五分钟用来完成某项交易,十分钟用来洗漱,两小时用来懊恼自己说我愿意的蠢样。
啊啊啊,又不是求婚,说什么我愿意啊。
这种又甜又窘的心情太影响睡眠了,导致我八点多被舅舅喊起来吃早餐的时候哈欠连连,惹得舅舅不时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
“昨天几点睡的,怎么困成这样?”
“好久不参加宴会了嘛,有点累。”我心虚地埋头吃小馄饨。
舅舅似乎也没睡好的样子,脸上挂了两个忧心忡忡的黑眼圈,他喝了一口红茶,问我:“中午你要去盛家吃饭?”
这个问题昨天晚上已经和林屿森讨论过,最终决定还是不带我去了,他吃完就跑出来带我去逛吃逛喝。我如实回答舅舅:“林屿森说他还没上门拜访过爸爸妈妈,我先去吃饭不太合适,打算随便找个借口不带我去了。”
舅舅脸色好了许多:“他还是懂事的。不过今天一大早,你妈妈接到了老盛总的电话,说知道你在上海,就以长辈的身份邀请你去盛家吃顿便饭。礼数算是到了。”
“啊?那我还是去?”
“就吃个便饭,没其他意思。”舅舅强调,“老盛总打电话了,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看,你们接个电话就不好拒绝,昨天宴会当场,我怎么拒绝嘛,还怪我。”
舅舅没好气地说:“你还有理了是吧?”
我:“……不太有。”
我低头继续吃馄饨,看了一眼手机,老妈压根没给我发消息。可见还是不太情愿,所以只是让舅舅通知我。
舅舅悠长地叹了口气:“女儿就是让人操心,你自己去盛家小心些。他们家的事情,我之前只是略有耳闻,昨晚回来后,我也没闲着,里里外外摸了个清楚。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嘴里塞着馄饨,我用眼神发出疑问。
舅舅说:“林屿森的爸爸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他跟我说过,说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在外派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不是那么简单。”舅舅喝了口茶,“他爸爸出身普通,但是名校毕业智力非凡,很有商业才华,毕业后进了盛远,一年内就连升几级。他和盛家大小姐到底是进公司之前就认识,还是进了盛远才谈的恋爱,各有说法,但是总之这么一个人才,哪怕出身普通,盛先民也没什么好挑的,恋爱结婚都没什么波折。结婚后更被委以重任,但是估计盛先民也没想到,一个真正的人才给了资源和更高的权限后能出色到什么地步。那几年,盛家势头很猛,但是集团内部那几个儿子风头全被压制了,全公司甚至外界都在传盛远要把企业传给外姓。最终结局是他被派遣到国外开拓市场,好几年都没回来。后来那个国家政变,他意外受伤,又没及时得到治疗,就这么身故了。他妈妈从此旅居国外,连老盛总生病都没回来过。”
“像盛家这种老牌的家族企业,也不是没有交给外人管理的先例,但是盛先民固执得很,在他心里家族传承远大于企业发展。在盛家,如果是外姓,再优秀也要被压一头,昨天情况你也看到了,那个小子。”
舅舅停顿一下,点我,“什么境况你要心里有个数。”
我听得半晌回不神来,脑海里浮现无数林屿森的样子,豁达大笑的他,诙谐风趣的他,运筹帷幄的他……我以为哪怕他父亲早逝也应该是在很和睦的家庭中长大,真的没想到,他这么温和洒脱的外表背后竟然是这样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