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听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于笙心中警铃大作,她绝对不能晕,最起码不能在现在晕,她需要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行了你先回去吧,别再让人怀疑了,这里有我,这次于笙伤得这么重,我还不信她还能有力气攻击我?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死的,金子的下落还没问出来呢,我只会让她生不如死,等目的达成,她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说完这句话,汤凡蓦然转身,大步朝着于笙走来,到了于笙旁边后,汤凡半蹲,森然地冷笑了一声,然后一把揪掉了于笙脸上的麻袋。
有一部分袋子压在于笙脸下,顺带着,于笙的头也被拽了起来,麻袋从头上摘到的那一瞬间,鲜美的空气包围了于笙的周围,但下一秒,她的头就随着惯性重重砸回地面。
‘嗡’,于笙的听力丧失,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像是黑白电视的雪花屏,后脑勺疼到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巨痛一路从血管延伸至五脏六腑,她的手指脚趾开始抽筋。
来不及做出反应,来不及看清男人的身影,于笙双眼闭合,伴随着再次出现的血腥味,陷入了无尽的昏迷中。
“操,这女人什么时候醒来的?”
汤凡发现了于笙刚才是睁着眼的,心里后怕,转头看向暗处的男人:“她不会听见什么吧?”
不过很快,汤凡就安心了下来:“也是,你一直没说话,她又套着袋子,醒着又有什么关系。”
汤凡弯下腰,凑近于笙的脸庞,神色晦暗道:“反正,她现在是真的昏迷了。”
一大片血迹在杂草上蔓延,渗入泥土,汤凡表情麻木的看着于笙脸颊流淌下来的血,痴狂的眼神中,似乎还蕴藏着其他复杂的情绪。
“我一开始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的。”汤凡低低地呢喃,不知是在对于笙说,还是对自己说。
“只是,你为什么偏偏为了许铖而来?”
微风吹过,两人头顶上方姿态各异的树枝,在幽暗中尽情摆动,遮住天空乌云,包围住地上的人,像是站在井口,悲悯地俯视井底的生物。
汤凡站起身,背对着火,脸庞忽明忽暗,双眼幽深的望着地上昏迷的人,风吹起了她身上的裙子,露出她运动裤上大片不属于自己的血迹。
“可惜啊于笙,许铖早就已经死了,现在——”
“没人能救你。”
作者有话说:
一更,马上有二更。
起伏的呼唤声散落在空气中,隐约传来回音, 朝着四周扩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随着手电筒电量的降低,还有即将耗尽的体力,肖萌萌握着手电筒反过来看了看, 光线暗的马上就要消失,她脚底疼痛的喘着粗气, 无奈的回头朝着营地方向走,在彻底失去照明之前。
才刚走到椰子树的位置,手电筒就彻底没电,周围陷入一片昏暗,好在这里距离营地比较近, 她摸着黑朝着远处的那个小亮点小心翼翼的走去。
回到营地,肖萌萌瘫坐在椅子上,把手电筒扔在了地上,先一步回来的石永年揉着酸痛的额角,瞥了泛着金属光泽的手电筒一眼。
“没电了?”
肖萌萌没说话, 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死气沉沉地望着被云遮盖的月亮, 双眼一眨不眨。
石永年叹了口气,也抬头望天:“还有最后四块备用电池,用完这些, 手电筒就成废铁了。”
回答他的只有天上飘动的云, 还有忽明忽暗的月光。
今晚的夜空, 竟然连星星都看不到几颗。
莫名其妙的, 一句话出现在肖萌萌的脑海之中——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肖萌萌回过神,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起来,朝后看去。
“找到了吗?找到了吗——”
方景柏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身板绷得直直的,握住手电筒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他不用说话,只用表情就回答了肖萌萌好奇的问题。
所以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再继续问,也只是平添苦恼。
方景柏之后,秦山也回来了,这样的戏码又上演一出,再然后是云川,在他空着手,独自走进营地的时候,肖萌萌终于忍不住了,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悲痛到极点的哭声,拉扯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是我的错。”方景柏低垂着头,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如果不是我上厕所离开,于笙不会遭遇不测,我就不该离开她,我就不该……”
他声音越来越嘶哑,直到再也说不下去,泪水从他的下巴处低落在地,带着浓浓的悔意与不甘。
方景柏突然抬头,通红的眼中带着决绝:“我要继续去找于笙,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
说着他就要走,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扯住,方景柏咬住唇,愤愤地看去,云川冷冽的脸映入眼底。
“手电筒已经没电了,你拿什么找?”
方景柏一把甩开他的手:“不是还有四块电池吗?到天亮够用了!”
石永年无奈道:“方景柏,我知道你找人心切,我也很想找到于笙,可是四块电池只够两个人用,两个人想找遍整个岛现实吗?你又知道绑走于笙的人一定是汤凡吗?如果岛上有其他危险的人,后果你承担的了吗?”
方景柏哑口无言,刚才提起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潮水般的倦意霎时间袭来,让他几乎无法站稳,浑身酸疼。
一群人中,只有肖萌萌听到了后半段话后,嘴唇瞬间毫无血色,瞳孔乱颤,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秦山苦笑着说:“永年说得对,我们承担不起再有一个人消失的结果,夜晚找人是个馊主意,这个岛有多大你们也知道,就算是把四块电池都用完也无济于事,与其继续傻傻的浪费体力,我们还不如趁现在休息,明天天亮了再继续找人。”
方景柏默然,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大家的精神都极度疲惫,要不是眼皮拉拢,要不就是困乏的皱眉,情绪经过大起大落,又连续走了几个小时的路,就连他都累的腿疼,何况别人。
他好像,没有反驳的理由。
于笙的失踪大家固然担心,但是更现实的是,他们也要为自己的安全负责任,谁都怕突然被某个隐藏在岛上的歹徒袭击,成为下一个失踪的人。
更何况方景柏也没有理由,把公用的电池全部用光,他会被阻止,又何尝不是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
转头望向一片漆黑的树林,方景柏自嘲一笑,现在连他都被说的害怕了,真正被绑走的于笙又该有多怕。
可悲的是,他除了在这里想想,做不了任何事情。
方景柏的情绪平缓下来,他凉凉地看向云川,扯了下嘴角:“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云川安静的站在那,嘴唇没有任何弧度,是平直的一条线,冷淡的与平日无异,让人无法看透。
他缓缓张开口:“原本想跟你一起去,但现在没必要了。”
云川转头看向石永年,漠然道:“电池应该被你藏起来了吧。”
石永年一愣,片刻后扯了下嘴角:“或许之前偷东西是为了我自己,但是这一次坏人难道还要我来当吗?我就是知道你们一定要去找才会这样做,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把自己也搭进去,于笙真的就没救了,我确实心疼电池,但那比起人命不值一提,麻烦你们冷静的想想,天亮了再一起找人会不会安全得多?”
说着,他想到什么,语气讽刺:“恐怖片都看过吧,主角不都是因为一个个分开才完蛋的?于笙的命是命,你们的,我的,就不是命了?”
没人再说话,又或许是无法反驳。
于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认识了几天的朋友,急也急了,找也找了,不是没努力过,那些担忧与关心是建立在自己的安全之上,若是岛上真的有藏着的危险人物,那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对每个人来说,没人想把命搭进去。
毕竟,大多数人都知道,能把于笙击倒的,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大家去睡觉吧,今天不找了,天亮再找人,我们一起去。”
一直保持安静的肖萌萌突然道,她说完就转过身,藏住自己有些失态的表情,慌不择路地找到自己的帐篷钻了进去。
一进到里面,她就跪倒在地上,将自己团成一个圈,心底的恐惧让她双目睁大,手脚发软,心跳像是打鼓一样快。
出现了。
肖萌萌呼吸加快,后背阵阵发冷,裹起毯子依旧无济于事,听着外面窸窸窣窣地收拾的声音,汗毛直竖。
于笙说过的那个杀人凶手,出现了!
石永年说的没错,岛上确实有着这么一个危险的人,但是他也说错了,他们明天根本不会找到人。
如果是杀过人的亡命之徒,于笙不可能撑到明天。
要是今天没法找到人,于笙或许真的会死!
想到这个可能性,肖萌萌不寒而栗,她呆呆地盯着眼前的昏暗,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神经像是被电钻钻过,一抽一抽的疼。
她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是唯一知道于笙真的可能会死的人,她明明该告诉所有人真相让他们去找于笙,可是如果那样,肖萌萌的秘密也会被揭开,或许下一个被孤立的人就是她。
如果说一开始肖萌萌还有勇气承认,那么随着在岛上呆着的日子增加,她的勇气就越来越少,她难以想象,其他人知道了自己流落荒岛的事情和她有关,会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那么多人,用唾沫都能淹死她!她会每日都活在被唾弃的日子中!
肖萌萌咬紧牙,死死扯着手上的毯子,像是想把它撕碎。
不能让他们知道她的秘密,绝对不能!
况且让那些贪生怕死的人知道了岛上有杀人犯,他们就会去找于笙吗?不可能!
肖萌萌猛然坐起,现在如果想救于笙,只有一个办法……
她的脖子僵硬的右转,视线仿佛透过了帐篷,看到了外面的人。
戴洁提醒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肖萌萌也没有忘记,那个杀人犯不仅可能独自藏在岛上,还有可能是他们八人中的一位。
可是现在,肖萌萌必须得从这些人中选择一个相信。
——她该相信谁?
二十分钟后。
云川坐在帐篷中,弯着一只腿,手懒散的垂在上面,看着突然钻进自己帐篷的女生,面无表情。
身上的白t让他在夜晚看上去更冷了些,像是有银白的雪花落在肩头。
肖萌萌偷溜进来后,忐忑的朝外看,确认没被人发现才松了口气面对云川,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眼泪就决堤般的涌出。
她将从石永年那偷来的四块电池扔在防潮垫上,压低声音恳求道。
“云川,求求你救救笙姐吧!她现在有生命危险!”
云川垂下眼帘,鸦羽般的睫毛遮住眼睑,无声的看着那四块电池,其中有一块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旁。
在一阵压抑的哭声中,他轻启薄唇,语气冷淡。
“为什么是我?”
肖萌萌表情一滞,她用手背抹了下眼泪,平复了会情绪才照实说道。
“我不知道营地里还能相信谁,好像只有你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不像是个坏人,你还会射箭,比起其他人自保能力更强,而且,我记得你和笙姐的关系不错,你只有面对她的时候话才会多,也只会对她笑,我还曾一度怀疑过你对她有意思——”
肖萌萌一顿,她慌乱地看了眼云川的眼色,然后拍了下自己的嘴。
“最后这句就当我胡说的,总之,除了你,别的男生要不胆小怕事,要不还手臂受着伤,想来想去,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云川,算我求你了,看在大家相处了这么久的份上,看在笙姐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就救救她吧!如果连你都不去救她,她真的会死的!”
说着说着,肖萌萌的泪又下来了,她虔诚的跪坐着,手撑在大腿上方攥成了拳头,泪水一滴滴从她的脸上划过,落在裤子上。
外面已经没有人走动,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声响,肖萌萌大气都不敢喘,憋着气默默哭着,生怕遭到云川的反感。
时间突然间变得很慢,几秒钟的时间,像是度过了几个小时。
“好。”
低沉的男声响起,让肖萌萌瞬时愣住,后背绷成一条直线。
在她反应过来云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险些激动的尖叫出声,只是一个字,在她听起来却像是天籁之音。
云川答应了!笙姐有救了!
“只是,我有个条件。”
那道声音紧接着又响起,肖萌萌的喜悦并没被扑灭,她急切地问道:“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她的对面,男人缓缓抬起头,眼眸漆黑,像是散发着危险的万丈深渊。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哗啦’。
冰冷的水, 带着土腥和湿气,尽数泼在了地上晕倒的女人脸上,一道道血痕被冲刷得淡了些。
受到外界刺激, 于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迷茫得眨了眨眼,紧接着难受的呲牙咧嘴了下。
头疼,反胃, 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抽搐,心脏像是即将报废的老旧工业机器, 苟延残喘着跳动。
于笙算是比较能吃苦的人,但还是因为身体的各种不适拧紧了眉,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头蒙蒙的,还有些烧灼感,像是要发烧的前兆。
“醒了?醒了就睁开眼。”
一道冷漠的女声响起, 让于笙记起了自己的处境,她动了一下脑袋,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缓和了几秒,才把眼皮撑开一条缝, 看向前方。
汤凡抱着手臂,站在与她间距一米的位置, 看到于笙睁开眼,她缓缓蹲下,一手搭在膝盖上, 另只手托着头, 眼中带着怜悯。
“瞧瞧你现在, 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真是可怜又可恨啊,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跟我作对,老老实实的听话不好吗?”
于笙紧紧盯着她,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怨恨。
总算明白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什么意思了,汤凡现在的姿态活脱脱像一个胜利者,高高在上慰问手下败将。
感受到于笙的怨气,汤凡讥笑一声:“你倒是有骨气,到现在都不肯低头认输,实话告诉你,你死了逃跑的心吧,我给你检查过伤势,脑震荡跑不了了,如果不尽快吃药还有伤口发炎的危险,你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有高热的症状了吧,这只是个开端。”
她勾起嘴角,弧度中带着挑衅:“不要忘了,我可是个医生,这里唯一的医生。”
“所以——”汤凡侧了下身子,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长方形,银色反着光,摇起来的时候还哗啦哗啦响。
“只要你识相一点赶紧告诉我金子的位置,我就会医治你,这板抗生素也是你的了,如果你不知好歹,那么在这种潮湿多菌的环境下,你手脚被捆绑着,迎接你的只有死亡。”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那板抗生素被汤凡用两根手指夹住,落在于笙眼中的时候,在她深褐色的瞳孔处留下了银色的光斑,带着生的颜色。
于笙看了那里片刻,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回敬给了汤凡一个讽刺的笑。
“我不可能告诉你。”
汤凡本来势在必得,根本没想到于笙会这么说,脸上自信的表情突然开裂,愕然地站在原地。
于笙的状态不好,远远不及狂拽的态度一半,她现在不仅嗓子肿痛,声音嘶哑,连嘴唇每动一下都会拉扯到头部的神经。
短短的四个字说完,于笙疲惫地喘了几口气,才有力气继续放狠话。
“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不如现在就开始刨土,我倒想看看,你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找到那堆破金子。”
汤凡气极,猛地站起身:“你不要命了!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真的会死吗!”
于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把对死这个字的不屑都写在了脸:“死又如何,我死了你找不到金子只会生不如死,比我惨的多,那样我死了说不定都会被笑醒。”
对于汤凡这种人,求饶没有丝毫用处,只会让汤凡越来越兴奋,觉得把她稳稳抓在了手中。
于笙并不是不怕死,她当然想留着条命回去,这会玩的就是个心理战。
况且,于笙绝对不可能让汤凡知道,她其实根本不清楚金子的位置,所说的一切都是唬人的,许铖死前只联系了警察,并未给她发送信息。
她就是要让汤凡暗恼纠结,恨得牙痒痒。
于笙的样子其实很惨,头发凌乱带些湿意,还往下滴着水,小部分位置的发丝□□枯的血黏在了一起,呈黑褐色,侧着身子躺,半边脸都在土上,那张精致的面容沾满脏污,泥土杂草遍布她的脑袋,脸颊处还有几条血流过的痕迹。
两条紧致的手臂上全是细小的划痕,身上的背心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腰腹上是蜜色的薄汗,两条腿被绑在一起,裤子的膝盖处还摔破了个大洞,里面受伤的皮肤结着血痂。
原本是岛上身手最矫健的人,现在却这么狼狈的躺在地上,汤凡觉得自己应该暗爽才是。
可偏偏,于笙骨头硬的令人发指。
汤凡脸色铁青,毕业进入社会以后,她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但像于笙这种一根筋比牛还倔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她本来以为都到了这份上,于笙定会跪地求饶,却没想到这女人竟还是不肯松口。
于笙是赌定了她不会杀人,最起码在问出金子的下落前,绝对不会动手!
火气如汹涌的浪潮般袭来,汤凡怒不可置,于笙竟然敢这么小瞧她?!
她手伸进运动裤口袋中,紧紧握住了刀。
耳边有一道声音在咆哮着: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然后靠自己找金子!
只不过,当汤凡抬眼,凝望着面前偌大的树林,数不清高大树木,望不尽的杂草土壤,宛如一盆冷水泼在了她的头上,胸膛中的火苗退却,只剩下了浓浓的凄凉。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有人来岛上接应他们之前,她必须得到这笔财产,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他妈的……你赢了。”
汤凡无力地松开刀,把手从兜里抽出,垂在了身旁,不甘的呼出重气。
“为了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值得吗?”
于笙表情变了一瞬,酸涩感一路蔓延至嗓子眼,令她喉咙有些发哽。
“对于你们,他是一个死人。”她顿了顿,“但对于我,他是我认识了二十多年,最要好的朋友。”
于笙缓缓收敛情绪,目光坚定,字字清晰的说。
“我不会让我的朋友死的不明不白。”
许铖需要一个答案。
她也需要。
这是于笙寝食难安乱生心魔后,做出的最不后悔的决定,怎么会不值呢?
长久的沉默蔓延在空气中,她们对视着,互不相让,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坚决。
或许,两个人有一点很像,就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汤凡脑袋平直,没有低头,只是将眼珠下移,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看着于笙,她神色晦暗,像是有一层阴霾覆盖在她的周身。
最终,她选择后退一步。
“我只和你说一件事。”
汤凡的思绪短暂地飘回了三年前,眼中霎时间掠过浓浓怨气,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竖起身子嘶嘶地吐着芯子。
“许铖的死和我没关系。”
于笙一震,眼眶扩张,死死盯着汤凡。
受伤的脑袋抬起了一瞬,她疼的嘴角都在无意识抽搐,可就是没有眨一下眼。
“我不相信。”
几个字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于笙胃部一缩一缩的反着酸水,她忍住干呕的欲望,使用了读心术。
从上一次使用读心术到现在远远超过三小时,并且已经过了零点是新的一天,她只需要用读心术,就能知道汤凡的话是真是假。
【嗞嗞……嘶……】
嘈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于笙望着汤凡紧闭的嘴,心脏蓦然下沉。
她双手用力的攥紧,指甲掐入掌心中留下月牙痕迹,强撑着没从表情上露出异样。
为什么……她突然听不清声音了?
像是回应她的问题,脑袋上的伤口蓦地开始尖锐的阵痛,眼前散落的发丝上还带着血迹,于笙的身体一点点变凉,直到僵成冰块。
头被砸中后,她的读心术受到了影响。
如同老旧收音机似的,有杂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三年前我没……岛……下了药,醒来的时候,一切都……】
【许铖不是我杀……知道他的死……从报纸上。】
【我的目标……至始至终只……金子。】
从这往后,汤凡的心声于笙什么也听不到了,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一同消失,世界又重新回归宁静。
读心术结束了,可用时间大幅度缩短。
汤凡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于笙却精疲力尽,没心情跟汤凡继续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她无力地瘫倒身子,仰面对着天空。
透过茂密的树梢,于笙看到了被云遮住的月亮,像是裹了层纱巾似的。
她想,月亮应该是因为感到冷了吧。
就像她一样。
汤凡瞧见于笙如同丢了魂的模样,从鼻子里发出声冷哼:“装什么死?反正该说的我跟你说了,今晚我给你时间考虑一晚,我们并不是仇人,未必不能合作,这都要看你肯不肯配合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药,重新装了起来:“介于你今天让我很生气,我准备给你多一点折磨长长记性,这药我今天不会给你,于笙,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会一直纵容你跟我耍性子,明天一早我会来听你的答案,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期限。”
于笙没有转头看她,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望天,旁边的脚步声逐渐离远,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哗’,随着一声泼水声,于笙的四周陷入黑暗,树木枝桠全部溶于夜色,唯有最上面的云彩,被身后的月光映的发灰。
汤凡用泼醒她剩下的半桶水,泼灭了火堆,于笙在心里嗤笑一声,还真是够狠的,说汤凡毒蛇一点都不过分,连一点火星子都不给她留。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给她个教训了。
没有听到铁桶扔回地上的声音,只有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汤凡走了,把桶也带走了,也是,营地的人还要继续喝水,桶还有用。
汤凡在营地还有个同伙接应,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出桶来再还回去。
脑袋顶上的疼痛重新回归,于笙吃痛的侧过头,双眼疲惫地合拢,将身体蜷了蜷,手臂因为绑在身后,她只能一直保持着别别扭扭的姿势,现在两根胳膊已经麻木得没了知觉。
于笙觉得,如果这是一局闯关游戏,那么她一定是拿了地狱难度的副本。
迷雾的背后是迷宫,迷宫的尽头又是什么?原本她认定了汤凡就是杀人凶手,可现在,就算她的读心术只能断断续续的听见,也可以确定汤凡说的是真话。
那么,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是汤凡的同伙吗?
又或许……
一切都是她是疯魔的妄想,许铖真的是溺死的,没有人敢说,会游泳的人就不会溺死。
前所未有的疲乏涌现,一点点吞噬于笙的斗志,那是种一直坚定的信念出现裂痕的无助,身负重伤,读心术的损失,每一项都像是在火上浇油。
距离压垮于笙这头骆驼,好像就剩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明天她不可能与汤凡合作,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能。
于笙根本不知道那破金子在哪里,她除了装装样子,手中没有任何筹码。
所谓的最后期限,在她看来不过是等死罢了。
死路一条…所有的路都是死路一条,于笙头晕脑胀,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无休止的转圈,转的她晕眩想吐,眼冒金星。
与其死在汤凡手里,或者高烧病死,于笙宁愿被只狼或者熊叼走,那样她说不准还能当一回武松,动物可比人好斗得多。
只可惜,这座荒岛上不可能有这两种动物。
于笙突然好想念好想念自己的小咖啡店,里面的所有装饰都是她亲自设计装修的,温馨的原木色,有着热乎乎的小烤炉,门口一排花花草草,来顾客的时候风铃会‘叮铃铃’的响,空气中时刻弥漫着咖啡豆的清香。
于笙不是智商出众料事如神的天才,她从来都没什么侦探梦,对武术也并不热衷,在这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平凡的咖啡店老板娘,喜欢安静,喜欢沉静在自己打造的小世界里。
许铖还没死的时候,每天下班都会光临她的店,点上一杯卡布奇诺,他嗜甜,如她一样,他会坐在窗边的角落位置欣赏晚高峰的街景,偶尔也会打开电脑进行未完成的工作。
她该早些注意到许铖状况不对的。
在他提起金子露出渴望的表情时,她就该阻止一切的发生。
于笙怎么就忘记,许铖与她的内敛不一样,他朋友众多,善于结交任何圈子,在家多待一天都会发疯,有多么热爱外面的世界了呢?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每天都呆在她那个寂寞安静的咖啡店?
除非,是心魔滋生。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了。
于笙的意识一点点模糊,她额头高热,鼻子呼出的气息滚烫,身上每一块骨节都酸痛,像是被人拆了重装,拼成一个奇形怪状的躯体。
她好像真的发烧了。
“狗日的世界……”
这是于笙昏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深夜幽静漆黑,如同浓墨泼洒在地。
微风徐徐,时而吹动墨水中的树影,沙沙的声响后,又是无限的静谧。
‘咔嚓’。
是树枝被踩断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阵与落叶杂草的摩擦声。
黑暗中,一个身影站定在于笙身旁,那人垂着头好像在确认什么,半响后,蹲下身子,用手搀扶起失去意识的于笙,轻轻拨开她脸前遮挡的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