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清亮的嗓音响起, 汤凡弯着腿坐在石头上,撑着脑袋轻俏的看于笙, 那张脸上一如以往的柔和没有攻击性,是最能迷惑人的武器。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药。”于笙嗓音嘶哑,嘴唇干燥起皮, “我没有喝你的水。”
汤凡勾唇, 循循善诱的说:“你不是很聪明吗, 再想想?”
于笙沉默片刻, 忽然自嘲一笑:“是中午的汤。”
汤凡满意的眨眼:“恭喜你,答对了。”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反手丢进火堆中:“这药效发挥需要一定的时间,当然要提前准备了。”
于笙手脚用力挣了挣,发现被捆得很严实,完全不能凭力气挣脱,对面的人察觉到她的意图,轻笑一声:“不要白费力气,我绑的死结,而且给你用的药会让你一段时间内身体乏力,你别做梦想挣脱开。”
于笙停下动作,森然的看她:“你不该招惹我的,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突然失踪,你以为别人不会心生怀疑?”
汤凡挑眉:“哦?惹你又怎样,还有,我可不觉得他们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于笙没说话,只是表情变得很复杂,的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确定汤凡就是那个在背后捣鬼的人。
在所有人的心里,汤凡是个容易被欺负的老好人,没人会对这种人保持戒心,随便一个借口就能把他们忽悠过去,戴洁是这样,她也是这样,所以用读心术的时候从未想过找汤凡。
现如今被绑在这,于笙反而平静下来了:“你对戴洁都做了什么?”
汤凡手撑在石头上,身体朝后仰:“也就说了几句,大家都不喜欢你,大家都在背后骂你,尤其是于笙最讨厌你等等,她心理出问题是因为她自己脆弱,和我没关系,如果全世界的人听别人说两句坏话就被影响,那早乱套了。”
汤凡说的毫不避讳,也没有心虚,仿佛在讲一件如家常便饭般正常的事情,虽然她一句话带过,可于笙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汤凡对戴洁的精神控制,恐怕在每时每刻。
每次吵完架后,汤凡都会把戴洁拉到旁边去说些什么,所有人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安慰的话,现在看来,那些话应该也都是精神控制的一部分。
石永年的事情呢?也是汤凡陷害给戴洁的吗?于笙猜不到里面的弯弯曲曲,但直觉告诉她,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巧合,戴洁逐渐与大家对立,引起怀疑,这都是汤凡计划里的事情。
如果家里出现一只蟑螂,于笙会轻而易举地发现它,但如果同时又出现了一只攻击人的疯狗,那另只蟑螂如何在暗处爬行,都会隐藏在疯狗的掩盖之下,让人无法察觉。
汤凡的目的,就是想用戴洁转移于笙的注意力。
而她也成功了。
他们已经不在井边,汤凡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她带到了另一片区域,树林里的结构都差不多,于笙看不出这是哪里,她侧躺在土地上,身下是枯枝败叶,脸颊头发处沾满了泥。
闻着近在咫尺的土壤气息,于笙面无表情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汤凡笑了,两条腿交叠在一起:“于笙,你还在和我演什么戏,我给你吃的又不是孟婆汤,你不会这么快就把晕过去之前的事忘了吧?还是说你想让我重复一遍,行,那我就再问你一遍——”
她神色变幻,眼中凶光乍现:“金子,到底在哪里?”
于笙静静地与她对视:“我不知道。”
汤凡冷笑:“我劝你最好不要惹怒我,在我好好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老老实实回答,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于笙安静半响,嘴里突然蹦出个很奇怪的问题:“我晕倒到现在,有三个小时了吧?”
汤凡蹙眉:“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指望营地里那些家伙来救你吧?别做梦了,在这个岛上没人真正在乎你。”
于笙很轻地弯了下唇角,没接戴洁这句话,她当然不是指望别人来救她。
“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题,可以。”于笙用肩膀撑地,勉强爬着坐了起来,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叶碎屑,“但是在那之前,你也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看到于笙有力气爬起来,汤凡的眼中隐约闪过一分惊讶,这药效过得这么快吗?
很快她就藏好了心中的情绪,张口嘲讽道:“你还想跟我谈条件?凭什么?凭你被五花大绑的样子吗?收收你那些天真的想法吧!”
于笙表情不变,却在心里说道:你会回答的,在你的心里。
“你知道金子的事情,是不是因为以前来过这个岛上?”
汤凡冷眼看她,仿佛在看一个什么笑话,嘴上凉凉说出两个字:“不是。”
【我就算来过岛上又怎样,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了,她不可能知道。】
于笙呼吸一顿,身后反绑着的手僵硬的攥起,有些发抖。
“你凭什么认为我有金子的线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汤凡猛地站起身,目光凶狠,一言不发的看了她一会,阴冷道:“你既然这么有活力,就好好的在这呆着吧,我这人呢,不喜欢刚开始就见血,喜欢慢慢的折磨人,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拍摄第二天我偷听到你和方景柏的对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借了戴洁的衣服去监视你,谁知道你后来还敢主动编了个故事挑衅,我才终于意识到问题——姓许的死了,他的青梅来到了岛上,唯一的可能就是来拿金子的,走着瞧吧,只有我才能拿走金子!】
说着,汤凡转身就走,于笙瞳孔猛缩,身体朝前冲去,却因为被绑住四肢重新摔倒在地,她半边身子剧痛,却抵不过心脏刀割般的疼。
“你回来!你不能走!”
于笙奋力仰头,眼眶通红,视线一片模糊,对着汤凡逐渐离远的背影嘶吼道:“你杀了许铖!是你杀了许铖!”
汤凡已经走到了三米之外,她的脚步稍微停顿了半拍,扭头朝着于笙意味深长地笑笑。
“其实我并不想绑架你,我原计划是继续耍着你玩,在暗处看你找金子,但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从昨天开始你看我的眼神改变,带上了审视,我就嗅到了危机感,所以我临时改变计划,早一步下药,果然,你在井边的时候真的猜到了我的身份,哈,既然你这么会解密,那不妨这几个问题你就继续自己猜猜,如何?”
话音落地,汤凡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于笙的眼前,只留下地上浅浅的脚印。
带着湿气的土壤粘腻冰凉,紧贴在于笙的手臂上,她死死盯着汤凡消失的方向,脖子上鼓起一条青筋,狰狞的朝下蔓延。
直到眼前开始发虚,于笙才缓缓垂下头,将身体用力蜷缩成一小团,颤抖个不停。
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像是一条在岸上濒死的鱼,泪水从她的眼角涌出,在细腻的皮肤上横着流淌,留下一条泪痕,然后重重滴入泥土之中。
这些日子里,于笙每天为了生存忙碌着,不再时刻想着许铖的死,其中也有她刻意的遗忘,但现在汤凡的出现,将她胸口好不容易好的那道伤疤重新扒开,生生往外淌血,疼的她四肢麻木,每一条血管都在叫嚣着痛苦。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只要能再早一步联想到汤凡,她就能提前做好防备,就不会被下药,瘫倒在这像一滩烂泥,毫无反手之力。
汤凡之所以放心地把她扔在这里,就是因为相信这个药的效果,的确,于笙现在除了能左右扭动几下,勉强坐起身以外,没有任何挣脱开绳子逃跑的力气,她的手甚至无法用力攥紧,只能虚虚地握成空拳,更别提被绑着脚只能跳着逃跑。
于笙松开紧咬的下唇,那里有着一排齿印,她深呼吸了几次,逐渐平复了剧烈波动的情绪,眼里的红血丝开始消退,泪水干枯在脸上。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汤凡不会把她就这么扔在这里的,这里虽说人情冷漠,但是她消失的时间一长,剩下的六个人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一定会出来找她,汤凡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与其想饿死她,更像是想吓她。
所以于笙要趁这段时间赶紧恢复体力,汤凡会回来的,就在不久之后。
绑住于笙的绳子又粗又紧,不可能用石头划开,但是不要紧,汤凡这种会做万全准备的女人,身上不可能不携带防身用品。
比如,一把刀。
于笙闭上双眼,额角一股一股地跳,神经不断地抽痛着,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汤凡回来,等到身体恢复些力气,抓住一个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激动的情绪褪去,没了肾上腺素的飙升,药效重新发挥作用,于笙倒在地上,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再次醒来时,天色朦朦黑,像是太阳刚落山的样子,于笙推测了一下,时间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
她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依旧发软,但是比刚才要强得多,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黑碳,还有若有若无的青烟,这说明汤凡没有回来过。
也说明,汤凡快回来了。
半个小时之后,一阵脚步声如于笙预料的那般响起,逐渐接近了她的身边,于笙闭着眼,能感觉一个人停在了她的面前,正盯着她看。
于笙掀起眼皮,入目的是一双板鞋,再往上看,是一条肥大的酒红色运动裤,外面滑稽的裹着长裙,在裙子的上方,就是汤凡面无表情的脸了。
汤凡站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于笙,那幽幽的眼神让人后背发毛。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汤凡突然后退了几步,坐回之前的石头上,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
“于笙,你还真有点本事,很会收买人心嘛。”
于笙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她的嗓子比几小时前更沙哑了,像是在砂纸上打磨了一遍。
戴洁没回答她,只是对着空气发呆,于笙耳边警铃响起,她直觉汤凡是在思索一些重要的事,或许都是她现在想知道的。
可今天的三次读心术都已经用光,甚至离上一次还不到三小时,她无法使用读心术。
于笙咬紧牙关,呼吸沉重,表情淡然但内心似被放在了火上烤着,从未有过的急切让她额头上浮出一层薄汗,她绑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地下的杂草,微微发抖。
就一次,她只要能再使用出一次读心术,就能解答很多疑问,就一次,就一次!
于笙双目瞪圆,脸色苍白,喘息声越来越急促,突然,她的耳朵里传来一阵剧痛,如同被针扎穿了耳膜,让她差点尖叫出声,于笙指甲抠入掌心,惨白的脸憋到涨红才勉强忍下了疼痛。
再然后,耳边传来一道不属于嘴巴说出的声音,于笙愕然,随即内心狂喜。
她竟然真的用出了第四次读心术!
来不及管耳朵眼里阵阵的刺痛,于笙闭住呼吸安静的听着汤凡的声音。
【原来姓许的全名叫许铖,本以为他都死了三年,早就被人忘记,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为了他而来,于笙的目标难道不是金子,而是调查许铖的死因吗?真是蠢的要命。】
【不过这么说起来,这个于笙会不会也不知道金子的下落,不对,姓许的既然死前能叫来警察,就一定也能给别人发求救短信,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这么密切,他肯定告诉给了她。】
【许铖啊许铖,你一个人死还不够,现在连小青梅都要陪你一起死了,真是可悲。戴洁那女人蠢是蠢,但还是有点用的,她想通过这个节目出名,花了钱调查到了其他人的真实信息,想掌控全局,可是谁让她倒霉,同样是在节目上造假职业,她偏偏借鉴了我的身份,要不是靠这个威胁她拿到了于笙的资料,我还不知道于笙有这么多能耐,熟练野外生存,身上还会些拳脚,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现在只要能从于笙口中问到金子的下落,我与姓许的当初的仇就可以勾销了,勉强能放他的小青梅一马,时间有限,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得想办法撬开她的嘴。】
随着耳膜上的疼痛消失,汤凡的心声也结束,于笙脸色极其难看,像是布满了阴云,她胳膊上的肌肉绷紧,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于笙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许铖的名字,这么频繁的出现在别人的嘴里了。
汤凡身上没有功夫,能够杀害一个大男人的方法只有一个——汤凡能给于笙下药,同样也能给许铖下药。
于笙曾经以为,自己找到了凶手就会放下执念,但现在她感受着胸腔里剧烈燃烧的怒火,才知道那远远不够。
她一定要抓到凶手,问清楚案情的一切经过,然后亲眼看到凶手进监狱,得到因杀人罪该承担的惩罚!
于笙的眼中闪过狠戾,她挣扎着坐起身,森寒地望着石头上坐着的女人,突然挑衅一笑。
“汤凡,你最好放弃吧,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
汤凡蓦然回神,扭头瞪着于笙,表情可怖:“你什么意思?”
于笙轻笑道:“没错,你猜对了,我知道金子藏着的位置,但我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你的,你也不想想,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大一个秘密,这么一堆金子我自己独吞不好吗,有了这些钱我想干嘛不行?等我拿着金子离开岛,第一个就花钱找人把你办了!”
汤凡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僵,她紧抿着唇起身,急匆匆的大步走到于笙的面前,低着头凝视着她。
“你果然知道金子在哪!赶紧告诉我,不然你会跟许铖一个下场!”
许铖的名字出现时,于笙的神色沉了些,但她很快就掩饰过去,嘴角依旧带着笑,故意仰头伸长脖子,不屑的看着汤凡。
“你,做,梦!”
汤凡被激怒,一把揪住了于笙的领子,右手高高举起,眼看就要用力扇下来,但在这之前,于笙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汤凡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于笙猛地倒下身子,用肩膀脑袋作为支撑,将两条被绑住的腿蜷缩,狠狠踢向汤凡的膝盖窝,汤凡尖叫着倒地的一瞬间,于笙翻了个身用背部重重压住她,把手伸进她裤兜中摸索,果然从里面找出把小刀,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工具,她又快速的朝旁边滚了几圈,拉远距离,趁汤凡没反应过来之前,打开刀割向绳子。
于笙的动作极快,她前几个月专门在家练习过如何用刀,也模拟过手被绑在身后的情况,在汤凡表情狰狞,嘶吼着拿起石头想跑来砸她时,于笙成功解开手部的束缚,一记直拳捶在汤凡的肚子上。
汤凡极其痛苦的弯下腰,于笙一把将人扯到在地,右手的刀猛地刺向汤凡的眼睛,在汤凡惊恐万分的神色下,停在了距离她眼球几厘米的位置,神色阴狠地咬牙道。
“我早提醒过你,别他妈惹我。”
把脚腕上的绳子也割断,于笙站起身,顺手将刀放进兜里,冷漠地垂眸看汤凡。
她此刻状态极惨,不仅手脚被树藤捆住,身体也被牢牢绑在了树上,嘴里还塞着一块毛巾——于笙今天上午给她脚腕冰敷的那条。
确认她没有一丁点的可能性逃跑,于笙冷笑:“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吧,等我回去跟大家揭露了你的真面目,我会来接你的。”
于笙现在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手脚还是发软,尤其是刚才强行爆发力量,导致她现在站着腿都发抖,不可能成功绑着汤凡回到营地,权衡之下,只能先把人绑在这里,然后回去叫人帮忙。
至于把汤凡的嘴堵起来,于笙一个是懒得听她骂人,另个是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于笙现在读心术用不了,汤凡又死都不肯多说一件关于许铖的事,于笙干脆直接堵住她的嘴。
汤凡听到于笙的那句话,表情更狰狞了,跟发疯的戴洁有的一拼,只不过戴洁的眼神是混乱的,而汤凡的眼神是清明的,还带着狠毒的算计。
没过多久,汤凡不再挣扎,而是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看于笙,两只眼一眨不眨,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被一条阴冷的蛇爬过全身,皮肤上沾满了恶心的黏液。
于笙自己被恶心到了,她也不会让汤凡舒坦,她上前一步,干净利落地给了汤凡一记手刀,看着晕倒的女人,于笙冷哼一声。
“跟谁瞪眼呢,洗洗睡吧。”
她转身朝着汤凡走过的那条路上去,腿上没有力气,只能一边扶着树一边走,周围都是成片的树木,天色昏暗,于笙很难分清楚方向,好在这片林子她进出过很多次,她按照记忆摸索着慢慢走,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出去。
在踏出树林的时候,于笙忽然觉得鼻子下面痒痒的,她抬手抹了下,入目的是刺目的红。
于笙心下一跳,立刻仰头止血,好在鼻血的量并不多,很快就不再流了,她找了块树叶蹭干净脸上的血迹,心里有些疑惑。
怎么会突然流鼻血呢?
难道……是因为她刚才超额用了第四次读心术吗。
于笙原地琢磨了会,想到正事,她没再继续浪费时间纠结,看来以后还是得量力而行,不然还会有不小的后遗症。
继续朝着前方走去,于笙远远看到营地的亮着的小火苗,瞬间就忘了刚才的小插曲,兴奋的不行,要不是腿上没体力,她恨不得立刻跑回去。
一瘸一拐的走回营地,于笙看到了帐篷后面围着火堆坐着的六个人,石永年正对着她,一抬眼正好与于笙对视,她脸上挂上笑,刚举起手准备打招呼,就突然看到石永年‘唰’一下变白的脸色。
他猛地起身,手上慌乱的握住一根木柴,一边腿抖得往后退一边说:“于笙你你你别过来,我们这可是有六个人,你打不过的!”
于笙表情一滞,笑意缓缓消失,她停下脚步,茫然的望着对面站起来的六个人。
石永年的话…是什么意思?
肖萌萌复杂的望着于笙,声音很小:“笙姐,你回来了?”
她没有像以前那般上前,也没有看到失踪人员回归的喜悦。
于笙扫过面前那一排神色各异,却均带戒备的面孔,脚底生寒,心头生出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对峙着沉默了一会,于笙听到了秦山带着畏惧的声音。
“于笙,我们都知道了。”
于笙迷茫地眨巴了下眼,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她还什么都没说他们就知道了,难道他们也有读心术了?
这个疑问才刚出现,下一秒,石永年就警惕又愤怒的丢下一句话。
“于笙你别想装模做样,汤凡全都告诉我们了,你就是在营地捣鬼的人!打水时还企图绑架汤凡,失败后立马逃跑了!你竟然还敢回来?!”
◎谁才是披着人皮的狼?◎
火光幽幽, 不断地晃动,所有人的面容上的侧影动荡不停,表情看起来很虚幻。
于笙手中撑着一根长树枝, 如果不是靠这根树枝支撑,她随时都有可能腿软的摔倒。
她不知道是因为药效,还是石永年这句话中的信息量。
原来汤凡消失的时候,就是回到营地做这件事情。
忽然间, 于笙想起了打晕汤凡前,汤凡最后那个诡异的表情, 她蓦地明白了那个表情背后的含义——你才是那个被怀疑的人。
她与汤凡,就像是在玩一局狼人杀游戏,一个人的身份是猎人,一个人的身份是狼,除了她们自己, 没人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而决定她们是否被驱逐出局的话语权,则掌握在一众村民手上。
当狼披上了人皮,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进行引导,村民们没有阴谋没有能力, 却拥有最强大基数和话语权。
汤凡这个女人,是铁了心要将玩弄人心进行到底。
于笙深呼吸一口, 右手使劲握紧树枝,左手在暗处拧住了自己大腿上的肉,疼痛让她镇定了些, 也让她的双腿恢复了些知觉。
她漠然的问:“汤凡都和你们说了什么?”
相隔几米的距离, 于笙独自站在六个人的对面, 火堆离着她最远, 整个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有点寂寥,还有点阴森。
最起码在石永年眼中是这样。
他谨慎的站在一个最方便逃跑的位置,把手中作为防身武器的柴火举高,毅然决然的替大家发言。
“汤凡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们了,你自导自演在门口放死兔子,让我们怀疑戴洁,我们已经从你帐篷里翻出手术刀了!还有,你模仿戴洁的笔迹写纸条给我,引诱我偷东西,现在戴洁精神状态不好都是你引起的!于笙,你怎么忍心啊?戴洁已经高烧昏睡一天了,最高的时候都烧到了四十度,在这里生这么严重的病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恐怕早上她用刀攻击你那事也是你计划好的吧!”
石永年越说越激动,义愤填膺的瞪着于笙,仿佛她有多么十恶不赦。
听完这通长篇大论,于笙横眉冷眼地望着他,突然嗤笑了一声,其他人怎么想的她暂且不知,但石永年绝对带上了点个人恩怨。
对于于笙的笑,石永年有些恼羞成怒,或许是觉得自己这边人多,他竟然有勇气扯着嗓子大声质问于笙:“你笑什么?!”
于笙拄着木棍上前几步,面容在火光下逐渐清晰,一双清亮的眼眸中带着嘲讽,还有微不可见的失望。
“石永年,我原本是打算给你一个机会,所以没有把你偷东西的事告诉大家,但没想到你现在还有脸把事情怪在我头上,不管谁给你写了纸条,偷东西的人不还是你吗,难道被教唆的小偷就不是小偷了?”
她脸上的笑意收敛,目光如刃:“你有什么脸面以窃贼的身份,站在正义的那方谴责作为受害者的我?你不会以为我被人造谣成坏蛋,你做的错事就不算错事了吧?”
石永年愣住,一张脸逐渐涨红,有往猪肝色发展的倾向,他下巴抖了抖,几番想怼于笙,却怎么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丑恶的内心被人毫不留情的揭开,石永年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旁边那些所谓和他是“一帮”的人,也用复杂的眼神看他,让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锅中的老鼠屎一样。
其实汤凡的话并不是多有说服力,石永年不是谁的话都信的傻子,他只是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关于偷东西这事,石永年能不知道是自己错了吗?他被揭穿后是又羞又愧,恨不得给于笙跪下来道歉,但即使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骨子里那些劣性还是无法改变。
甭管汤凡说的是真是假,那说法都无疑是给了石永年最好的突破口,可以完全圆了他所有的罪行:你看,我不是自己想偷东西,是被奸人怂恿;被我偷东西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算为民除害。
那点阴暗的小心思一旦留下种子,就会迅速的生根发芽,吞噬他原本的那一丁点愧疚,所以石永年毫不犹豫的相信了汤凡的话——如果于笙是坏人,那他就不用再继续背着骂名。
石永年的确崇拜于笙,也真心拿她当队友,可听到汤凡说于笙是坏人的那瞬间,他除了恐惧之外,竟然还有点难以言说的窃喜。
这份窃喜的因为什么,他不敢深究下去。
如今石永年那点阴暗的心思被于笙揭开,赤裸裸的放在火上烤,如果于笙自知理亏的道歉,他还能顺势推卸责任,但被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后,石永年瞬间就一声都不敢吭了,将欺软怕硬展现了个淋漓尽致。
秦山一向是没什么主见的墙头草,他在旁边左右为难,他既觉得石永年做的不对,又很难不在意汤凡说那些话,他无奈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于笙,不管怎么样,你给我们一个解释吧,还有你回来了,汤凡怎么又不见了?”
见秦山从一开始充满防备的态度,转换成问她要得一个解释,于笙就知道,她赌对了。
她是故意怼石永年的,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低姿态。
汤凡以为于笙会低声下气的求和,从而一步步步入陷阱之中?不,于笙绝对不会这么做,她就是要理直气壮把石永年狠狠羞辱一顿,在气势上胜过一筹,把还处在中立位置的人,拉到她的阵营。
汤凡不久前说了一句话,嘲讽于笙很会收买人心,于笙那会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而现在她再回想,或许是汤凡在陷害她的时候,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了,不像是汤凡预料的那样所有人都相信编造的假话。
这说明,她虽然被抢占先机,但是并没有输。
于笙又一次朝前走了些,这一回其他人与她的距离足够接近,能够清晰的看到她脸颊处的擦伤,头发上的泥土还有杂草,身上被拖拽的印迹与污物。
她自嘲一笑:“我的解释就是汤凡在陷害我,实施绑架的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汤凡,她说的所有话都是自己做的事,并非是我。”
说着,于笙扔掉手中的木棍,举起自己的双手,那里被暴力捆绑出的勒痕清晰可见,明天绝对会有大片淤青。
肖萌萌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因为于笙的话,还是她被绑架这件事。
“你们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被绑架,明明我看起来一拳能把汤凡打飞。”于笙像是开玩笑,视线却是放在了知道内情的人身上,武力值不对等这个问题,估计是他们最怀疑的事情。
“萌萌,你还记得中午递给我多余的那半碗肉吗?”于笙望向肖萌萌,后者迷惘的点头。
“当然记得,那是汤凡的那份,她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拜托我递给你的。”
于笙淡声道:“就是那碗汤里,汤凡给我下了药。”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扔下一颗惊雷。
肖萌萌震惊的差点跳起来,她难以置信捂住胸口,心跳如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所以…所以汤凡利用我,给笙姐下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笙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从中捣鬼,但我真的没怀疑过汤凡,她不像是这种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