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爱人—— by明月满枝
明月满枝  发于:202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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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句话开始, 余姣的思绪无法集中。
她想,两人该有正式的了断。
分手短信更多的是迫于周青彦的威压,她的态度始终没有明确地摆在台面,她肯定是要分手的,可是多年的恋爱又牵扯出更多的怨恨和不舍。
有人在解决事情的时候可以做到雷厉风行, 有人却没有前者的风度和能力,往往藕断丝连、拖泥带水, 余姣属于后者,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甚至想要缩进壳子里,谁也不联系,自己默默消化,到了壳子没法保护自己的那天, 再顺手推舟给出个解决方案。
实际是把主动权交到对方的手中。
程禾仍然在对面说着, 语气间竟然透着股殷切的期盼:“公司目前出现问题, 资金周转不过来, 我很快就会成为穷光蛋的……小姣,这是我没有把控住自己的惩罚, 你是知道的,公司最初的创始人是周青彦,现在公司即将面临破产,也算是随着他去了,等我几年,我给你创造更好的生活……好吗?”
余姣盯着鞋面发呆。
她的沉默终于让程禾感到慌张,他连登机的信息都没有听见,握紧手机急切地说:“我不能离开你,我不和你分手,我们马上就要结婚……我爸妈都很喜欢你,你姐姐、对啊,你不是说过等明年姐姐回来,我们就要结婚的吗?我答应过余茉,要保护你照顾你,小姣……再给我次机会行吗……”
长久的沉默。
程禾在对面屏住呼吸,额头的汗珠落下,湿透他乱糟糟的衣服,他的脑海里回放出余姣的样子,柔顺的黑发扎成高马尾,露出的额头饱满圆润,眉下是洋溢星光的眼睛,只是对他露出笑容,他的胸腔便不可避免地发出惊惶无措的响动,明明是从容不迫的人,可每次在余姣的面前,他都像个毛头小子那样。
在跟时晚宁发生关系的时候,他慌张,甚至做出威胁时晚宁的行为,好在她是胆小的人,等待几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他却不再安分,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只要他爱余姣,和他相伴一生的人是余姣,其他的人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上的消遣,他小心点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吗?
纸是包不住火的。
程禾的耳边清晰地浮现心脏跳动的声音,那样的剧烈,那样的响亮,仿佛预感到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他整个人都呈现一种略显癫狂的紧张,捏住手机的手背浮现根根青筋。
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发出的声响会影响到余姣的抉择。
余姣的思绪被阳台蔓延的黑雾吸引,那团浓稠的黑雾像是蜘蛛吐出的黏丝,竟然把整间房子都包裹在其中,她只是不经意地碰了碰,那些黑雾立马缠绕在她的指尖,她的耳边是程禾急促的焦急的呼吸声——
并非难以忍受。
生活不是离了谁都不可以活下去。
哪怕两人相恋多年,除却在得知消息时的悲痛和窒息,后来她还不是在周青彦的抚慰下产生过感觉?
她不知道周青彦生前谈过几任女友,吻技好到令她招架不住,想到周青彦,想到这几天他住在自己家中和她进行过的几次亲密的行为,那股被背叛的愤怒就变得浅了很多。
程禾可以一边说爱她,一边和其他女人上,床。
她为什么不可以做到?
余姣猛然捏住那团黑雾,阴凉的散发浓烈不详的黑雾在她的掌心毫无招架之力,她微微用力就被制服,显露出猎物被捕捉前的挣扎,继而贴在她的掌心慢慢涌动,圈住她的手腕,讨好似的贴了贴。
她脸上的颓靡不再,用坚定的语气对着曾经说要照顾保护她一辈子的男人说:“不行,”
“程禾,在你出轨的那天我们的感情就结束,是你亲手造成的,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和我结婚,既然那么想,又怎么会做出那种恶心的事情……程禾,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很恶心,我想吐。”
程禾脸色惨白,失去血色的唇嗫喏几下:“小姣……我那天喝醉,我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要是觉得我恶心,我洗澡,我把自己洗干净好吗?”
余姣听到对面卑微的哀求,恶狠狠地露出笑容:“你就那么想跟我结婚?”
程禾眼底闪过希冀:“是啊……”
余姣吐口气:“好——”
接着说:“那你告诉我,你跟时晚宁,跟其他的女人,做了几次,我也要把这些次数全都做回来,你要是真想和我继续结婚,那就做好在婚房里捉奸的准备吧!”
程禾眼珠暴起血丝:“小姣……你别这样。”
回应他的,是被扣掉电话后的响声。
他呆呆站在机场的等候厅,茫然无错。
余姣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出口恶气,男人大概都是自私的,事情放在他们身上是合理且普遍的,一旦在女性身上发现便成不可饶恕的罪责,他们对待女友,像是对待私有物品,明明自己不珍惜自己的贞洁,却渴望对方为他坚守……余姣气呼呼地踢了脚在地面蠕动着缠绕过来的黑雾。
不得不说,有时候移情能够很大程度缓解负面情绪,比如现在,因为周青彦和程禾同为男人,黑雾又是周青彦所有,余姣的不讲理、蛮横霸道全都施展在黑雾的身上,那团黑雾可怜兮兮地被踢来踢去,最后还把自己变成球状体,由着余姣撒泼。
情绪稳定后,余姣开始反复思索自己说过的话,只恨当时没能打个草稿,应该狠狠骂程禾几句才对,不过最后的那句话估计应该会让程禾难受的。
程禾是温柔的性格,可是吃起醋来很不讲理,余姣在大学期间不缺男生追求,闻着风声都能让他气半天。
不过,跟她再没有关系。
她是不会用程禾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余姣垂头,握着门把手,刚要拧开,却见门后周青彦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她走进屋里,正是看见男人烦的时候,周青彦却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坐到沙发,想想,觉得不解气,她拿起抱枕扔过去。
“你别跟着我。”
周青彦不恼,由着枕头砸在脸上,弯腰捡起来,放回到沙发,先是汇报工作的完成情况:“表格我都帮你填好了,你们主任又发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都给你写好了……姣姣,这本来是你的工作啊。”
余姣良心发现,把扔过他的抱枕藏在腰后,努力挤出笑容:“谢谢你啦。”
周青彦沉默片刻,直言道:“你在阳台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余姣哦了声。
听见就听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他干嘛一副郑重的表情?好像做出不得了的决定。
周青彦沉默片刻。
余姣正眼打量他,发现他跟之前有了细微的变化,经历过超市事情之前的周青彦,朦胧的仿佛团虚弱的影子,只有在黑夜来临的时候会凝聚出坚实的躯体,可是现在,他全程像是活人的模样——脸色仍旧是白的,却没有之前那样病态的近乎透明的白,藏起的殷红血液染透眼白,使他的眼珠近看仿佛浸着鲜血。
更像活人。
却更可怖。
周青彦坐到她的身边,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截寡白的浮现青筋的小臂,隐隐的黑气在他的周身浮现,冰凉的指腹贴近她拿过手机的掌心,慢慢地将她的指缝填,满,殷切地推销自己:“姣姣说的很有道理,凭什么只有程禾能出轨,而你却不能呢?也不对,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你有和任何人交往的权利……嗯,总要尝试和程禾不同类型的男人吧?”
他露出深思的表情:“程禾是什么类型的……我想想,空有嘴皮,能力太差,作风不检,貌似他还是那种不愿意进厨房的男人呢……姣姣如果再找这种类型的男友,两人只能点外卖了吧?外卖多不干净,浪费钱,还容易吃成病。”
他边说着,边凑近余姣,轻轻笑了声:“姣姣身边现在有合适的人选吗?”
余姣很想呛声说有,可她还没有傻到要把自己推向火坑,周青彦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但凡她说个有字,他能连夜把“合适人选”吓死。
她抿着唇,不出声。
周青彦只好厚着脸皮问:“姣姣觉得我可以吗?”
余姣还没想好该怎样回答。
就见周青彦捂住胸口,身体几乎倒在她的身上,用那双泛着血腥的狭长眼眸盯着她,余姣只觉得满身都是阴冷的气息,后背靠在沙发,周青彦越靠越近,像是最尽职的推销员那样要把自己推销出去——
“不当男友也没有关系的,姣姣可以把我当成保姆,你夸奖过我做的饭菜好吃,还有啊……总会有需求的吧,我一定尽心尽力地帮你解决,保你满意。”
余姣红着脸瞪他,想反驳几句,又觉他说的是实话。
周青彦又补了句:“而且姣姣要是有相中的男生,可以带我过去看,男人看男人的眼光要比女人看男人准很多的,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出意见。”

周青彦自以为体贴地说出那番话。
事实上, 他的嘴里吐出男人的名字都觉得恶心,伴随着话语的吐露是大脑加工后的想象的画面,余姣果真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那样的画面深深地刺激着他。
生前的他, 想象中的和余姣在一起的场景,和此刻的他想象中的场景,是天壤之别。
生前的周青彦渴望得到余姣的喜欢, 渴望和她共同建立稳定的有爱的家庭,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后, 可以窝在沙发看电视电影,偶尔和朋友们聚会,生活平淡幸福。
可是此刻——
全都是占据余姣的注意力的坏东西!
周青彦恨不得用黑雾把整间房子筑成粘稠的无法逃脱的巢穴,巢穴中只有他和余姣,没有其他人的干扰, 余姣的视线只落在他的身上……可是、可是不行,她本来就担心, 会吓到她的,他想要的是活泼的积极的余姣,而不是整日战战兢兢的余姣。
阴暗的如同粘稠的沼泽污泥慢慢地涌入他的脑海,又如潮水般褪去,他自以为隐蔽的想法,却在不知不觉间露出可怖的面目。
余姣惊恐地瞪大眼。
不知该如何应对此刻将她压在沙发的……恶鬼?
周青彦在某一刻迸发出的浓烈的嫉妒, 如同地狱烈火在他的眼里烧灼, 猩红的血液仿佛在下刻就会滴落到余姣的面部, 她胸腔的心脏狂烈地跳动, 四肢僵硬到不受大脑的控制,余姣的脑海里回想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周青彦在她面前的表现, 大多数时间是温柔的,余姣偶尔的小性子他全部包容,渐渐地,让余姣产生他不会伤害自己的错觉。
可是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
周青彦对她到底抱有怎样的情感?
余姣不会自信到以为他深爱自己,两人在他生前从来没有过交际,而且经历过程禾出轨的事件,余姣此刻正是对男人的承诺保持怀疑的时候,更别提眼前的这位根本不是人,而是只鬼……
凶恶、阴狠、恐怖。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余姣愣愣地望进他猩红的眼底。
那双锢在腰间的大手仿佛要把她的腰掐断,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唇部猛地靠近她,阴森寒冷的气息激起浑身战栗,他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眼里那股令她恐惧的疯狂褪去。
余姣意识到——周青彦是会发疯的。
毫无征兆。
无法预测。
阴晴不定。
她忽然后悔在周青彦出现的最开始,没有想尽办法离开他的掌控,更没有在他提出要帮她整治第三者的时候拒绝,甚至生出隐秘的被保护的喜悦……她更后悔没有在货架倒塌的时候离开超市,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青城市,离开周青彦……
她的胆小、犹豫,使她不得不面临眼前这只随时有可能发疯的恶鬼,尤其是,他目前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虽然嘴里说着让人心生向往的话,保姆、暖床……甚至还要担负起为她挑选伴侣的工作——
可他眼底呈现的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在嫉妒。
深深地嫉妒。
余姣不想死。
谁知道眼前这只不可控的厉鬼在将来做出什么事情?
余姣想事情的样子令周青彦沉迷,他的视线一刻都不愿意离开她,自然也将她眼中的恐惧收入眼底,阴戾的气息在瞬间暴涨,指腹捏住她的下巴,逼近她的眼睛:“……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在突然间,露出惧怕的表情,甚至……”
他的鼻尖在她的脖颈嗅闻,眼底神色更沉:“你在害怕我,想要离开我,余姣姣……”
余姣确实怕,怕他接近厉鬼的样子,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蔓延的血丝割裂他的眼珠,畏惧的同时,她生出对自己的责怪,难道只能畏畏缩缩地被他恐吓?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起码要试探周青彦的疯点在哪里。
余姣这样想着。
她的大脑要求她昏倒,可余姣咬着牙,直视周青彦阴戾的目光,她的下巴还被他钳在手中,指腹阴冷的气息透过面部的毛孔渗入她的血液、骨髓,她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用颤巍巍的语气说:“没有,周青彦,我没有想过离开你……害怕确实是有点害怕,你现在的样子好恐怖,可以不要这样子吗?”
周青彦愣住。
余姣紧张地捏住指腹。
她开始回想此前指挥周青彦帮她处理工作时候的态度……似乎很谦卑吧?没有耍小脾气吧?
她盯着周青彦的面部表情,生怕他识破自己的谎言,毕竟她无数次想过要逃离他。
周青彦望进余姣眼中的自己,双眸血红,黑气缠身,心底涌出愧疚和自责,姣姣胆子小,他太自信以为能够控制好躯体的变化,没想到还是暴露。
“抱歉……姣姣,我会控制的。”
就是这样。
他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不通情理。
余姣双手平放胸前,继续请求:“那、那你可以离我远一些吗……”
周青彦的脸色突然沉下,她换了个说法:“你太沉,压得我胸口疼、浑身都疼,你你坐起来行吗?”
周青彦歉疚地说:“我马上。”
很好说话呀。余姣不会傻傻地以为他永远保持这样的态度,毕竟就在几分钟前,他还露出一副想要将她杀死的表情——其实也不是想要杀死她,只是太恐怖了。
余姣接连发出许多的请求,她想起她在周青彦生前对他做出的评价,是位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可是周青彦表现出来的举止完全不符合她的定义。
她说想要吃苹果,周青彦会把它们洗好摆放在她的面前,她摇头不要吃,周青彦又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把苹果的外皮削掉切成整齐的方块。
那在记忆里露出的嫌弃厌恶的模样,变得温柔。
她说出的任何无理取闹的请求,周青彦都会一一照做,只有一次,她说想要吃周青彦做的蛋炒饭、现在就要吃,这次总会挑战到他的底线了吧?
可是周青彦没有,他露出无奈的仿佛看闹脾气的小孩子那样的眼神,摸着她的头发询问:“真的要现在这个时间吃吗?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到你的睡觉时间了。”
余姣点头:“就要现在。”
周青彦那时候的表情给她一种错觉,仿佛他知道她在故意难为他,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还是照做。
这几乎给余姣传达某种信息——周青彦不在乎她在他的面前做出怎样无理取闹的行为,就算她把天给翻了,他也只会在旁边拍掌夸赞,那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困惑很快得到解答。
周青彦很少踏足她的房间,晚上不需要睡觉,他做了什么余姣不知道,但估计他就算进来卧室也不会随便乱翻东西,余姣睡眠浅,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她。
卧室里存放着和程禾的大量的照片,还有两人生日的时候互送的礼物,余姣很珍惜地把它们放在床头的柜子里,结果今晚上打开柜子的时候被周青彦看到里面放着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是她和程禾亲吻的照片。
周青彦沉着脸:“扔掉。”
余姣哦了声,反正都分手,留着没意义,就把相册放到周青彦的手中,但是接下来两人因为一条价值昂贵的首饰产生了分歧。
其实余姣只是心疼首饰的价钱,因此在周青彦提出要扔掉的时候,露出犹豫的神情,周青彦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可怖,那条精致的项链顷刻间就被黑气融化成细碎的粉末,洒在余姣的脚边。
余姣目瞪口呆,周青彦的语气冒着寒气:“……就这个破东西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是舍不得项链还是送项链的那个人?”
周青彦表现得就像是被心爱的人背叛后的样子,愤怒、不甘,眼底夹杂的怒火浓得仿佛能喷出来,余姣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满脑子都是——
他果然是在嫉妒……他有什么好嫉妒的?
周青彦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诉说怨言:“分手就该一刀两断,程禾那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留恋,所有的东西、他留在这里的东西全都应该扔掉!”
他开始翻找余姣的橱柜。
但凡是被余姣归纳为男友的东西,统统被他扔在地上,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他连看都不看,瞪着血红的眼睛,将那些或是甜蜜回忆,或是价值不菲的礼物,统统化为齑粉。
余姣混沌的大脑渐渐理出一条思绪。
他如今这副疯狂的仿佛捉奸的样子,到底是把她当成什么呢?
若说他生前对她丁点想法都没有,简直是不可能的,否则怎么会做到死后精准地来到她的家里,不仅赖着不走,还任劳任怨地给她洗衣做饭。
并且没有丝毫立场地嫉妒。
余姣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
明明回忆里的周青彦待她如同洪水猛兽,偶尔还会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
她正在想着事情,冷不丁地被周青彦推在床上,他嘴里又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谁听了都不信的话:“姣姣、姣姣,不要再想程禾……他可以做的事情你也可以做的……”
语气甚至透着卑微:“我不要求名分,也不要求你给我承诺,我只想让你快乐……姣姣,我亲你的时候你也是有感觉的,我都感受到了……你想要我做什么,把我当成什么都可以……别再想别的男人了好吗?”

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余姣没放过周青彦脸部出现的任何细微的表情, 那双微微透着血红的眼睛都没有引起她的恐惧,长久地注视的后果便是,给周青彦造成错觉——余姣同意他的请求。
周青彦立刻屏住四散的黑气, 像是活人屏住呼吸, 动作小心翼翼又透露不敢置信的喜悦,自他以鬼魂的形式在世界存在,便感受到浑身热烈的欲念, 想要靠近余姣、再近些、再近些……
粗糙的指腹划过余姣的领口,有柔软的绸缎般的黑气做阻挡, 没有像刚触碰她时那样留下红痕,只是皮肤暂时性的乌黑是避免不了的。
余姣的尾椎骨仿佛被电击过,麻意延伸到后脑勺。
她很不想承认。
周青彦每次动作温柔地抚,摸、亲,吻, 仿佛在她身上点起细小的火焰,她到底是成年人, 在他的挑动下总会产生难以言说的感觉。
余姣的脚下意识地勾住他的小腿,温热的脚踝贴近,寒凉的气息立马渗进张开的毛孔,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想要抽,回的时候已经动不了, 黑气绕住她的脚踝, 紧贴在他的腿部。
周青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姣姣别怕……我不会强迫你的, 我说过, 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全听你的……你告诉我, 你现在有感觉吗?”
余姣抿着唇。
四肢完全不听大脑的指挥,她想说停下、不可以这样,可是又有另外的声音在说,周青彦是鬼,不可以反驳他,否则会被他杀掉的。
可她明明清楚此刻的周青彦并不会做出伤害她的行为,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她不愿意承认因为鬼的抚摸产生感觉。
余姣咬着唇,目光倔强,周青彦伸过去,低低地笑出声音来,自顾自地回答:“怪我,都这样明显,还要一直问……姣姣别生气,是我不好。”
他坐起来,坐到床尾,低下身。
余姣震惊地盯着他,起身阻止,胸膛却横过来缕乌黑的气挡住她的动作,那缕黑气缠绕住她的头发,在她的脸部微微地蹭动。
余姣觉得自己彻底成为案板鱼肉,不过这个形容又不太贴切,无力感是真的,羞耻感也是真的,可她却在这两种感觉之外,体会到另外的情绪——
仿佛是团自由自在的云,天空湛蓝澄澈,地面鸟语花香,骤然间狂风席卷而来,乌云遮天蔽日地涌过来,带起点点雨滴,慢慢地暴雨来临,地面盛开的花朵立刻被风雨催折弯腰低头,花瓣凝,雨露。
是花不是花。
她是掌控风雨的人。
余姣莫名地想到幼年遇见的领居家的那条狼狗,已经不知几次想起它,在它很小的时候,余姣曾偷偷地和它玩过,小狗的舌头湿湿,滑滑的,讨好似的在她温热的掌心舔,咬,像是狗妈妈给降生的小狗梳理毛发那样,小狗不知道轻重,偶尔会用尖尖的牙齿啃,咬她指跟娇,嫩的皮肤,余姣就会疼得立马哭起来。
她回到姐姐的怀抱,担心自己会不会得狂犬病,会不会出问题,那是很久之前会担心的事情,现在则不会担心得不得病的问题。
意识朦胧的时候,天花板明亮的白炽灯在她的视线内留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她听到周青彦发出讶异的声响,随后是低低的笑声,他拿起什么东西擦擦嘴,巴。
余姣自暴自弃地想。
就这样吧。
周青彦暗暗得意,原以为余姣和程禾早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发疯般地不愿意余姣提起程禾,人总是会对第一次有种莫名地执着,她的初恋是属于程禾的,这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还好,他回想自己的举动,再回想余姣的反应,应该能够令她满意吧?
她肯定会记住这天的吧?
周青彦以为生前的自己是隐忍的暗恋者,可就在电光火石间,想起角落里已经落满灰尘的记忆,那时候程禾要和余姣旅游,和朋友约定一同去,周青彦想都没想就答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理,自虐般地把房间订在他们的隔壁。
酒店不隔音。
隔壁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周青彦忍得手背青筋凸起,一遍遍提醒自己他们是情侣,做的事情是合理的,他不该偷听,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房间,或者戴上耳机隔绝声音,可事实上,他打开电脑,黑进公司的内网,然后走到隔壁的门口,敲门,告诉程禾公司的系统出现问题。
回想起过去那些令他嫉妒的场景,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没有遭遇雪崩离世,生前的他还能够忍多久呢?恐怕就算余姣结婚,他也会毫无羞耻地勾缠她,哪怕做破坏余姣家庭的第三者,他都不会放开手。
周青彦把手里的东西丢掉,发现是余姣的睡衣,他又捡起来叠好放在旁边,余姣睁眼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本想要他出去,实在没力气,闭着眼睛装睡。
周青彦躺在她的身边,唇压过来要吻她。
余姣闪开:“你……你别靠近我……去、去刷牙。”
周青彦起身,片刻后再次回到她身边。
云雾蒸腾的思绪回来,余姣在满足的同时,诠释了什么叫做翻脸不认人,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周青彦此刻是最接近活人的样子,只除了脸色发白,她的胆子大起来,小声地含着丝含糊的嘲讽:“……周青彦你会的花样可真多,你怎么非得赖在我这里不走呢?”
周青彦垂眼盯她:“我没其他地方可去。”
余姣呛声的话堵在喉咙,嘟囔道:“我忘记你的记忆不太好……可是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忘记很重要的人,例如你在生前的女友?我跟你不太熟悉,不知道你有没有谈恋爱,要是真有女友的话,那我们这样算什么?我跟时晚宁……不,是你勾,引我的。”
她用的是勾,引,不是强迫。
这是两个有很明显区别的词语。
前者在隐意里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你先主动的,可我也承受不住诱惑;后者却表达了心底的抗拒,是你逼迫我的,我不想那么做。
周青彦的眼底有笑意闪过,没挑破,也没有询问她为何突然在意起自己生前有没有女友,她在最开始,连他的经历都不想听,他又开始自得,一定是自己的口,技太好,否则姣姣怎么突然对自己转变态度?
看来想要得到女人的心,首先要满足她的身体。
他暗暗地想,自以为掌握诀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姣觉得周青彦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委屈,像是湿淋淋坐在门口等待主人归家的小狗,委屈又欢欣,他的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散发黑气。
余姣隐隐察觉——周青彦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那些黑气就会骤然间四处发散,与此同时,面部发生变化。
还是很恐怖,但她竟然习惯。
周青彦逐渐溢出血红的眼睛里,盛着的是令余姣有些惶恐的爱意和委屈,他说:“没有啊……姣姣别误会我,更别给我乱扣帽子,我生前没有女友,从来都没有过……”
那股暗暗的嫉妒再次冒出来,他阴阳怪气地在她耳边说:“我还是很干净的,姣姣,我很干净,我谁都没有碰过……只亲过姣姣,还有小姣姣。”
余姣脸颊爆红。
她推他的脸:“你、你没谈过恋爱就没谈过,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听,还有啊……你说话能不能正经点!”
她全然忘记是她提起的周青彦女友的事情,周青彦毫不在意,由着她推乱自己的头发,头发丝里冒出来的黑气缠住她的手指,在她把手拿开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的缠住指肚,余姣没注意到黑气的小动作,她想半小时前经历的事情,郁闷得用被子遮住头。
像极翻脸无情的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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