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斗赶紧摇头,“没,没有下次了。”
白若又道:“不光山里,哪儿都不能放!”
祸斗苦着脸,“我天性就爱吐火,你这是扼杀我的本能……”
白若用龟壳敲敲掌心,“本能这东西,多敲两下,总能改掉的。”
祸斗立即缩了一下脖子。
他今日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才惹上这么一个瘟神。
白若毫不客气地揪住他的尾巴往林子外走,“老实点,别想偷偷搞什么小动作。”
一难和二难看到白若离开一会儿功夫,就拖回来一条大黑狗,都愣住了。
二难看看灰头土脸的大黑狗,又看看白若手里的龟壳。
“你从哪儿拖回来的野狗?”
祸斗差点原地蹦起来,“不是狗,是祸斗!”
二难挠头,“所以是只叫祸斗的狗?”
这时,一难开口了。
“祸斗,是外形类犬的妖,喜好喷火,所到之处,往往喻示着火灾和不祥。”
祸斗闻言,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总算有一个知道他大名的文化妖了。
白若恍然,终于想起了闲暇时翻过的一本万妖录,里面好像确实提过祸斗这种妖。
二难打量了祸斗数秒,慢慢道:“外形类犬,那不还是狗嘛,一个意思。”
祸斗气得喷出一点火星,被白若眼疾手快地箍住了狗嘴。
“四处撒火的狗,不是好狗。”
祸斗“呜呜”两声,无力地垂下尾巴。
他和这几只没见识的小妖讲不通。
狗在屋檐下……呸!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49章 救发之恩
为了避免祸斗不老实, 再次出去放火作乱,白若决定暂且把这只野性难驯的黑毛狗拘在身边。
唯一的问题是,祸斗一接近马车, 马儿就开始不安地刨动蹄子,更不要说带着祸斗同行了。
祸斗似是从马儿身上找回了一点为妖的尊严,“我天性属火,你让我上车, 就等于让马儿拉着个火球, 它自然要害怕。”
白若的目光在马儿和祸斗之间游移几个来回, “那要不然,换你去拉车?”
祸斗登时红了眼, 作为火灾和不祥的象征,大部分妖对他都是避如蛇蝎, 从来没有妖敢这样对他说话。
“你、你竟敢让我去拉车, 简直欺妖太盛!”
白若不解道:“狗能拉雪橇, 照理说应该也能拉马车……”
祸斗已经放弃和她争辩自己是不是狗妖这个问题了,他努力维持最后的体面,“你要是让我去拉车,还不如直接揍我一顿。”
白若思忖片刻, 默默掏出了储物袋。
“又不能上车, 又不能拉车,那你只能进储物袋里待着了。”
祸斗下意识退了半步, 他堂堂祸斗,怎么能像个物件一样被塞进储物袋里。
而且那黑漆漆的储物袋,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经过一番极限拉扯, 讨价还价, 祸斗最后为自己赢得了跟车小跑的权利, 条件是他的脖子上得多套一个缚妖锁,控制他不得乱吐火苗。
小龟们再次上路东行,白若坐在马车的窗边,和外头“吭哧吭哧”快跑的祸斗唠嗑。
“你应该不是绿头山的本地妖吧?”
祸斗急速跑动着,一身黝黑丝滑的长毛随风抖动,“绿头山?”
白若伸手指向那座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山,“就是那座被你放火烧了一片的山。”
被白若这样直白地指出自己放火的地方,祸斗不由得面色讪讪。
“当然不是,我才来这儿没多久呢。”
白若的指尖在窗棱上轻叩两下,“那你就是在天气忽然变热之后来的?”
祸斗甩甩尾巴,“可不,我就是冲着这天气来的,这火热滚烫的天气,多适合放火——”
他的后半句话在白若凌厉的目光中硬生生憋了回去。
白若继续道:“你知道这里天气为何发生异变吗?”
祸斗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他只是喜欢在炎热的地方撒欢喷火。
至于为什么热,他的脑子里可装不下这么复杂的东西。
白若问完,似乎觉得自己问错了妖。
“算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祸斗一听这话,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白若看向祸斗的眼神清晰明了。
像是在疑惑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向来头脑简单的祸斗突然憋了一口气,愤愤道:“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能找到这股热气的源头。”
白若眸光一闪,激将法这东西,不管对什么妖都好使。
她偏过头,淡淡道:“源头不就是东边,我也能感觉出来越往东走,天气越热。”
祸斗急了,“你们对热度的感知,能跟我比吗?我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感觉到那种热得要起火的苗头。”
白若飞快翘了下唇角,“口说无凭,等到了重门关,你真能找到热源再说。”
祸斗的鼻尖喷出一股灼热的白气。
找就找,等他找到了热源,这些小妖就知道祸斗大人的厉害了。
到时候,他必能收获这小妖崇拜而敬佩的目光。
祸斗沉浸在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中,嘴边甚至漏出几声可疑的笑。
二难透过窗口看向边跑边傻乐的祸斗,凑到白若耳边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狗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白若面色复杂地瞥一眼二难,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从二难口中听到他评价别的妖不聪明。
祸斗耳尖,在二难开口的瞬间就敏锐地竖起耳朵,听到这句话,连尾巴都差点立起来了。
“你才不聪明,你全族都不……”
祸斗一个紧急刹车,止住了后半句话,又小心抬眸瞅一眼白若。
见她没有反应,才暗自松一口气。
二难直接趴到了窗口,“聪明妖坐车,不聪明的妖才靠腿跑。我比你聪明!”
祸斗发出轻蔑的轻哼,“我是怕吓着马,才不坐车。再说了,我跑得快,我骄傲!”
二难仿佛和祸斗较上劲了,“你就嘴硬吧。”
祸斗:“我嘴没你硬!”
白若听着两只妖一来一往犹如小学生吵架的对话,沉默着往旁边挪了挪,把窗口的位置彻底让了出来。
难得碰上一个能和二难斗嘴斗得旗鼓相当的妖,还是给他们多留点空间吧。
一难安静地抿一口茶,在心里悄悄道:能聊得这样你来我往,二难和祸斗的脑子应该是在一条水平线上无疑。
赶了半日路,小龟们暂时下车歇脚,顺便吃个午饭。
越往重门关的方向越是荒芜,沿路早已看不到驿站茶棚的影子。
小龟们就地取材,白若去打了两只野兔,二难去捡了一堆枯枝,准备烤个兔子垫垫肚子。
准备点火时,白若想起憋了一路不能喷火的祸斗,朝他招招手,松开他脖子上的缚妖锁。
“来,给你个机会,点个火看看。”
憋了一路的祸斗闻言一乐,喜滋滋地冲到枯枝堆前,深吸一口气,张嘴就吐出一个炽热的火团。
“轰——”
极度高温的火团瞬间把二难辛辛苦苦捡回来的枯枝烧了个一干二净,连一点木屑都没剩下。
白若愣住了,好家伙,拿一个大型火灾制造机来点灶,果然不太适配。
二难一呆,紧接着就朝祸斗扑了上去,“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捡了整整两刻钟点柴火,就这么被你糟蹋完了!”
祸斗被二难揪住尾巴毛,顿时满地打滚,嗷嗷乱叫。
“你,你松手,是你捡的树枝不经烧,跟我吐的火有什么关系!”
在祸斗和二难闹做一团的时候,一难果断起身去捡新树枝。
他们打架无所谓,但是午饭万万不能耽搁。
当白若和一难在新燃起的火堆上旋转烤兔时,另一边的小学生打架终于告一段落。
二难揪掉了祸斗的一簇尾巴毛,祸斗烧掉了二难的一缕发尾。
二难心痛地捧着焦糊蜷曲的发尾,缅怀逝去的发丝。
祸斗悲伤地低头舔舐秃掉的尾巴毛,整只狗都陷入低落的情绪。
白若撕下两只烤兔腿,和一难各分了一只,然后看向那两只蹲在角落的妖。
“你们两个,还吃不吃饭了?”
“吃!”
二难立刻把烧焦的发尾甩到脑后,跑回来分走自己的那份的兔肉。
祸斗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对着剩下的烤兔咽了咽口水。
“也有我的份吗?”
白若朝他抬抬下巴,“这一份是你的。”
她还指望祸斗去重门关帮她找到热气的源头呢,得时不时地给点甜头。
祸斗大嘴一张,串在树枝上的烤兔肉转眼就没了一半。
他咔咔两口,就把兔肉吞下肚子,连一根骨头都没吐出来。
祸斗的脸上露出迷幻的满足,“烤兔子,原来是那么好吃的食物。”
白若啃兔腿的手顿了顿,“你没吃过这个?”
祸斗眼巴巴地看着剩下的烤兔子,摇摇头。
“我以前朝兔子吐过火团,但都直接烧成灰了……”
这下连二难都顾不得计较祸斗刚刚烧了他的发尾了。
“你该不会长这么大,就没吃过火烧的食物吧?”
祸斗老实点头,“我一般都生吃,反正吃不坏。”
二难看着祸斗的眼神露出些许同情,这也混得太惨了。
祸斗吃完自己那份烤兔子,把渴望的视线投向二难手里那份兔肉。
二难连忙加快进食的速度,三两下吃完手里的烤兔肉,抹去嘴边的油。
“别看了,看也没有了。”
他刚刚同情祸斗的那一秒,已经是对他悲惨生活的尊重了。
同情归同情,分他兔肉是万万不能的。
祸斗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他敢冲着二难龇牙,但却不敢觊觎白若的那份。
不久前挨到那顿揍,痛意还刻在骨子里呢。
至于一难,祸斗一对上他的眼睛,就莫名生出一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坑的感觉,他也不太敢靠近。
总之,在这三只小妖里,只有二难让他没有压力。
要不然他怎么敢吐火星烧他的头发,都是小动物的生存本能。
与此同时,白若逮住祸斗的那片树林里,最中间的那颗小树在微风中懒洋洋地抖了抖枝叶,发出簌簌声响。
下一秒,一道白光闪过,小树化作一位眉目俊朗的少年。
他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哈欠,“果然还是在暖和的地方睡得好。”
他又抬手摸摸头发,“这里的土也好,头发都养得比之前茂密了。”
少年自言自语道:“就是好像迷迷糊糊做了个梦,似乎有妖想烧我的头发。真是太可怕了,我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这时,一只身姿灵巧的小雀落在他的肩头,在他耳畔叽叽喳喳地叫唤。
少年摸头发的手一滞,“什么!你说不是梦?刚刚祸斗来过了,还差点冲我的头发喷火?”
少年紧张得声调都变了,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头发,确认每一根都完好如初地待在脑袋上,才长舒一口气。
小雀继续喳喳叫:幸好横空杀出一只好凶的漂亮小龟,把乱喷火的祸斗结结实实揍了一顿,还直接把祸斗绑走啦!
少年一怔,耳根泛起淡淡的绯红,脑中浮现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方才睡得半梦半醒,只留下一点模糊的记忆。
“那只小龟怎么揍祸斗的,你跟我仔细说说?”
小雀不厌其烦地给少年从头到尾说了整整三遍,说得喉咙都干了。
少年的耳朵更红了,他捧住发烫的脸颊,低声喃喃:“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英雄救美吧,救发之恩,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随着重门关将近,祸斗渐渐躁动起来。
他尾巴摇晃的次数愈发频繁,时不时地就想张嘴吐个火, 但碍于缚妖锁的限制,又只能生生咽回去。
白若往身上贴了十几张清凉符,才压下涌动的躁热。
一难不知何时把手里的温茶换成了凉茶。
二难甚至在脑门上也贴了一张清凉符,说是有助于头脑清醒。
白若的额角跳了两跳, 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
在脑门上贴符, 真的很像在镇压某种不明生物。
乌金西坠时, 白若透过马车的窗户,隐隐看到了重门关的影子。
巍峨的关口两侧, 千仞石崖拔地而起,峥嵘壮阔, 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各种嶙峋怪石散落在荒芜的沙地上, 摆出不规则的形状, 像是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蹄声渐止,马车缓缓停在了关口。
小龟们一下车,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糊了一脸。
二难当即往额头上再贴一张清凉符。
马儿不停地抬起蹄子,似乎觉得地面的沙砾热得烫脚。
对于此行劳苦功高的交通工具, 白若贴心地给马儿的四个蹄子都贴上清凉符, 马儿慢慢安静下来。
祸斗看着马蹄上的符纸,在一旁哈哈吐气。
干燥的天气让它原本顺滑的黑毛微微炸起, 显得更加蓬松。
白若拍拍他的狗脑袋,“怎么样, 感觉到这里的热源了吗?”
祸斗转转眼珠, 机灵道:“我要是找到热源, 能吃几只烤兔子?”
白若冲他比出两根手指。
祸斗当即瞪大眼睛, “两只兔子,那也太少了。”
他舔舔嘴巴,仿佛在回味烤兔子的美妙滋味,“至少得五只吧。”
他一天吃一只,能足足吃上五天呢。
白若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她本来预期的是二十,如果祸斗报了二百,她就砍砍价。
没想到他只要五只,这也太便宜了!
一看就是刚出社会的妖。
白若果断答应下来:“成交!”
旁边的二难小心觑一眼白若的脸色,觉得祸斗一定是亏大发了。
按照白若以前教他的砍价小技巧,能一口答应的价钱,一定是没砍到位。
二难看着祸斗美滋滋的模样,忽然生出一种别样的优越感。
就祸斗这脑子,还敢跟他比聪明,被白若坑进沟里都不知道。
此刻的二难俨然忘记了,他才是被白若坑得次数最多的妖。
一难不知道二难在莫名傻乐什么,不自觉地远离他一步。
智商这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保险起见,他们还是稍微保持点距离为好。
白若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难和二难的小互动。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祸斗身上。
那五只烤兔之于祸斗,就像吊在驴眼前的胡萝卜。
祸斗耸耸鼻子,循着空气里丝丝缕缕的热气,就往关口的方向跑去。
白若立即跟了上去。
祸斗偶尔停下来,嗅嗅路边的石头,又接着往前跑。
直到最后一道日光透过一片云层,在重门关前落下金色的光影,祸斗终于在一块嶙峋巨石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白若伸手触摸着块巨石,却没有感觉到特殊的灼热。
石块的温度和周围的其他普通山石没有任何区别。
祸斗看到她的举动,得意地摇摇尾巴。
“你这样是摸不出来的,只有我这种天性亲火的妖,才能感知到那点微妙的差别。”
看在五只烤兔的份上,白若姑且相信他的话。
天色渐暗,小龟们打算在这块巨石附近搭起帐篷,等明日再细细探查。
不知是不是这里的温度过高,别说兔子了,连一只飞过的鸟都没看见。
好在小龟们的储物袋里还有一点存量。
白若翻出一袋小鱼干,和一难、二难各自分了分。
祸斗好奇地凑过来,下一秒便嫌弃地扭开脑袋。
“这是鱼?只有猫才吃这个吧。”
白若从祸斗的眼神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对猫妖的不屑。
她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嘀咕了一句:那么讨厌的猫的,除了老鼠就是狗。
祸斗居然还不承认。
二难啃小鱼干啃得正香,闻言不高兴道:“谁说只有猫吃?我们龟也吃。再说小鱼干那么好吃,不比烤兔子差。”
祸斗表示不信,“我吞过河里的鱼,又腥刺又多,太扎嘴巴。”
白若“咔嚓”一口咬下小鱼干的尾巴。
这个小鱼干炸得恰到好处,连刺都是酥的,吃起来嘎嘣脆。
她不急不缓道:“那一定是你吃得鱼不对。”
祸斗不禁目露狐疑。
二难递出一根小鱼干,“你吃一口,就知道小鱼干的好了。”
祸斗的肚子此时已经饿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他谨慎地打量眼前这根扁扁的小鱼干,对着小鱼死不瞑目的眼睛犹豫片刻,还是张开了嘴。
“咕咚——”
小鱼干对于祸斗的大嘴来说,委实有些小了。
祸斗一口就把小鱼干咽下了肚子,甚至没来得及尝出味儿来。
二难连忙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祸斗摇摇头,一脸老实,“没尝出来。”
二难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又递过去一根,“你再尝尝?”
这一回,祸斗的嘴巴张得更快了。
不到一秒钟,二难手上的小鱼干就进了他的肚子。
二难追问道:“这回尝出来了吧?”
祸斗甩了甩身后的尾巴,“好像有一点味道,不太确定。”
二难递出了第三根小鱼干。
白若和一难对视一眼,看向二难的目光里同时带上了一丝怜爱。
祸斗第一次没吃出小鱼干的味道,有可能。
第二次还没吃出来,就有点可疑了。
更不要说第三次、第四次……
分明就是在骗二难的小鱼干嘛。
一难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有些草率了。
二难跟祸斗的脑子好像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可能还略低那么一点。
白若忍不住轻咳一声,警告地瞥了祸斗一眼。
骗一根两根就算了,做狗不能太贪心。
祸斗下意识夹紧了尾巴。
他、他还有五只烤兔子没兑现呢,也不差这两口小鱼干了。
等二难再次询问时,祸斗终于恋恋不舍道:“确实挺好吃的。”
二难的脸上顿时浮现推销成功的喜悦。
“我就说嘛,哪有妖会觉得小鱼干不好吃呢。”
白若看着二难喜滋滋地模样,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傻龟欢乐多吧。
入了夜,周遭的风依然滚烫,没有丝毫下降的趋势。
小龟们这回带的帐篷是金金友情提供的升级版,具有冬暖夏凉之效。
白若进了帐篷,才揭下身上的清凉符。
她掏出斗妖台拿到的那枚祥云玉符,放在手心看了又看。
玉符温润透彻,质地上乘,仿佛还带着些微凉意。
白若不由得陷入沉思。
根据金金的消息,重门关虽然有重要的玉石矿脉,但是被妖族发现的时间早。
最值钱的玉矿早就被大族占据挖掘,剩下一些价值稍低的,也被精明的行商挖空。
现在的重门关下,大部分都是空矿洞,这也是他们一路走来妖迹罕见的原因。
要不然,重门关这异乎寻常的灼热天气早该引起妖族的注意了。
白若想着想着,渐渐生出一丝困意。
她捏着祥云玉符,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白若闭眼后,祥云玉符上忽得闪过一道红光。
帐篷外,趴伏在石块上小憩的祸斗突然睁开眼睛。
方才,好像有一股极其诱妖的味道飘过。
就像闻到了特别好吃的火种。
对于祸斗来说,普通食物固然好吃,但对他的妖力精进并无帮助。
他只有不断吞噬天地之间诞生的异火,才能逐渐成长。
祸斗疑惑地瞅了帐篷一眼,那是白若的帐篷。
他蠢蠢欲动的爪子当即收了回去。
他可不敢钻白若的帐篷。
何况龟族属水,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好吃的火种呢。
祸斗觉得自己一定是饿了,才出现了这种荒谬的幻觉。
他再次阖眼,将脑袋搭在了前爪上,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幸福的小呼噜。
翌日,白若是被帐篷里的温度热醒的,帐篷上刻制的冬冷夏热符文似是失效了。
外头的热意一点点渗入帐篷,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白若迅速给自己贴上清凉符降温,收起帐篷。
不多时,一难和二难也醒了。
二难犹如火烧屁股一般冲出了帐篷。
“金金是不是把滞销的残次品给我了,这帐篷怎么用了一晚就坏了?”
一难摸摸下巴,“可能是这里的天气太极端了,普通帐篷扛不住。”
祸斗的尾巴擦着地面甩来甩去,得瑟道:“这点温度都受不了,你们也太——”
他的声音又一次止于白若的目光。
“既然醒了,我们这就去看热源吧。”
祸斗立刻转移话题。
白若懒得跟这嘴巴不把门的祸斗计较,“走吧。”
早看早结束,这糟糕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小龟生存。
祸斗绕着热源点的石头转了一圈,肯定道:“应该在地下。”
他用爪子刨了刨地表的浮土,“不过我不擅长打地洞,你们会吗?”
白若默默掏出了小龟壳,“总之,先把上面这块碍事的石头敲了。”
一难和二难也掏出龟壳,上前帮忙。
“哐当哐当——”
龟壳敲击巨石的声音不断响起,伴随着碎石簌簌落下。
祸斗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他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一种叫做龟壳恐惧症的病。
明明小龟敲的是石头,他怎么也觉得怪不得劲呢。
半个时辰后,巨石变成了散落一地的碎石。
祸斗扫开拦路的碎石,三两步跳到石头中间,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这温度,暖得他全身毛孔都舒张了。
整只狗都像是泡在了热泉里,舒服极了。
白若隐隐觉得周围的气温又升高了,隔着清凉符都能感觉到热意。
祸斗转过头,欢快道:“我们一起来刨地吧,这下面一定有好东西!”
话音未落,白若就眼睁睁看着祸斗所在的位置一阵扭曲,祸斗的身躯仿佛在空中慢慢拉长变形。
下一秒,这只黑色大狗便原地消失了。
白若飞快上前一步,站到祸斗消失的位置。
在白若身形淡去的刹那,一难、二难脸色微变,赶紧冲了上去。
三只小龟接连消失。
热风卷起地上的碎石,在空中形成一个高速旋转的小漩涡。
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碎石归位,重新化为一块嶙峋巨石,伫立原地。
轻风拂去地上的足迹,重门关再次恢复一片荒芜寂寥。
只剩下不远处的马儿踩了踩蹄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黑暗里响起二难的小声嘀咕:“这是什么鬼地方?”
白若一眼就看到了祸斗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
她抬手施了一个照明术,指尖亮起一点莹莹白光, 映照出祸斗差点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身躯。
祸斗甩甩尾巴,左嗅嗅,右闻闻,语气中满是激动。
“我们被传送到地下了。”
白若环顾四周坑坑洼洼的岩壁, 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 这应该是以前遗留下来的玉石矿洞。”
被挖空的矿洞几乎没有灵气残余, 只有一股诡异的热气从矿洞深处源源不断散发开来。
白若率先朝矿洞深处走去,“我们下去看看。”
祸斗积极地摇着尾巴跟了上去。
一难、二难紧随其后。
在空旷的矿洞里走了大约一个时辰, 白若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身上的清凉符似乎快要挡不住空气里弥漫的热意,身后二难的呼吸声也变得稍稍急促。
二难呼出一口气, 扶着右边的矿壁慢慢道:“这里也太热了。”
唯有祸斗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着急道:“要不我先去前头看看?”
如果地下真有异火的火种, 他吞下以后实力定能突飞猛进。
白若稍稍平复呼吸,仿佛看穿了祸斗的小心思。
“不必,我们一起走。”
白若摸出祥云玉符,玉符贴在手心, 带着一丝沁凉。
她吐出一口气, 继续往前走。
没过多久,前方隐隐亮起金红的微光。
祸斗犹如受到召唤一般, “噌”地蹿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身影。
二难当即睁大了眼睛, “他这是跑了?”
白若的步子依然不疾不徐, “他脖子上有缚妖锁, 跑不远。”
果不其然, 不出数秒,祸斗就健步如飞地跑了回来,在白若脚边急得团团打转。
“你们倒是走快点。”
白若淡淡地扫了祸斗一眼,“我们龟族,天生走得慢。”
祸斗顿时语塞。
白若之前追着揍他的时候,步子可一点都不慢。
在祸斗的催促中,前方的亮光越来越盛。
在绕过一个转弯后,眼前的一幕让小龟们同时张大了嘴巴。
只见一条炽热金红的火流在矿洞深处缓缓流淌,“咕嘟咕嘟”地冒着灼热的气泡。
白若手中的祥云玉符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白若下意识松开手,玉符却没有坠落,而是高高地悬至浮空中,亮起一道刺目的红光。
祸斗嘴边的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火流,像是注视着一顿丰盛可口的大餐。
他不自觉地上前几步,似是在思考从何下嘴。
下一瞬,炽热的火流猛然腾空而起,直奔空中高悬的玉符而去。
祸斗被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火流被小小一枚玉符吸收殆尽,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火星。
祥云玉符在这一刻宛如活物,一会儿鼓胀,一会儿收缩,像是在和吸入体内的火流做斗争。
二难往一难身后躲了躲,小声道:“它不会消化不良,直接炸了吧?”
白若嘴角一抽,“斗妖台化出的玉符,质量应该没有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