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我给亲爹嬴政来续命—— by道_非
道_非  发于:2023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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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会害怕?”
幼年的他不屑一顾,觉得蒙毅在骗自己,而且是完全不走心的骗,“你父亲是蒙武,祖父是蒙骜,兄长是蒙恬,陛下又极为喜欢你,只要你不去造反,你便能在咸阳横着走,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当然不信蒙毅的话。
粗心如他,连那日蒙毅没有揍他的事情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直到后来,阿父与祖父凯旋,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在一起吃饭,酒足饭饱,他忍不住问出压在自己心里许久的疑惑,“祖父,蒙毅身为将门虎子,当与他大兄一起征战为将,怎一直留守咸阳,连战场都鲜少踏足?”
“虽说他是蒙老将军的老来子,极得蒙老将军与蒙老夫人的宠爱,可这事关他蒙家满门荣耀,蒙老将军那般聪明的一个人,怎糊涂到这种程度?”
他可太讨厌处处管着他的蒙毅了。
如果蒙毅外出打仗,便无人约束他,他便能随着自己的性子过日子。
阿父啪地一声搁下象牙箸,眼睛斜睥着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吃你的饭。”
他撇了撇嘴,极为不满。
“他迟早都要知道的,何必瞒着他?”
倒是祖父疼他,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陛下当年问我,灭楚需要多少人,我说非六十万不可,李信年少轻狂,言我太过谨慎,便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只需二十万人,便能踏平楚国。”
“李信的确是少年英才,他与蒙恬领着这二十万人,将楚国打得接连大败,只需最后一场战役,便能彻底剿灭楚国。”
“可惜,天不遂人愿,昌平君叛国,私通楚国大将项燕,李信腹背受敌,大败而归。”
“当年反叛之人,不仅有昌平君,更有陛下的枕边人,他们不仅与陛下的关系极为亲密,更是看着蒙毅长大的人,尤其是昌平君,对蒙毅来讲,昌平君如父如兄,是蒙毅最为亲近的人。”
祖父摇头轻叹,“可就是这些人,决然叛出秦国,让李信与蒙恬一败涂地,更让十几万关中子弟无辜送死,永眠他乡。”
王离瞳孔剧烈收缩。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蒙毅的心情。
那是来自最亲近之人的捅刀,哪怕过了数年,依旧让蒙毅让他面前异样的痛彻心扉。
“离儿,大秦不缺绝世将星,缺的是能将背叛与威胁抵御在宫门之外的上卿。”
祖父轻轻一叹,声音仍在继续,“陛下半生经历背叛无数,兄弟反目,母子离心,夫妻背刺,臣下异心,来自最亲近最信任之人的背叛从未停歇。”
“但自那日之后,蒙毅再不哭闹着去上战场,而是留守咸阳,护卫陛下左右,自此,陛下再不曾被辜负背叛。”
时隔多年,王离依旧能想起祖父说话时的语气与沉重,那是血淋漓的往事,让见惯战场厮杀的祖父都忍住摇头叹息,更让比他更桀骜不驯的蒙毅迅速成长,成为如今权倾天下的上卿,与陛下出则参乘,入则御前。
自蒙毅守在陛下身边,陛下再无亲近之人背叛,所有心怀二心的人,念头刚刚冒出,便被蒙毅掐灭在萌芽,他的成长那么迅速又那么效果拔群,只是成长的代价太过沉重。
蒙毅成长的代价是失去与背叛,那么十一呢?
——她失去了什么?
王离心头一颤,视线落在鹤华身上,一寸一寸在她脸上打转。
这目光审视意味十足,但更多的是悲恸,鹤华眼皮抬了抬,心里有些触动,可她与蒙毅一样,都不是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别人视线之下的人,更不会为失去的东西伤春感秋,没必要,更没任何意义。
她该做的是把握当下,让自己永不再失去,于是她迎着王离目光笑了笑,声音温和,“王离,坐下。”
王离呼吸一窒,如被人扼住脖颈。
明明火气极大,随时要爆发,鹤华的话更是在火头上浇了一盆油,让火势越来越旺,顷刻间便能将他吞噬,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诡异沉默了,他静静看着言笑晏晏的公主,喘着粗气,不再去挣扎。
刘季极会看人脸色,立刻松开王离的腰,见刘季松手,夏侯婴樊哙跟着松开。
王离恢复自由。
恢复自由的王离没有再往殿外走,而是回到殿内,长腿一跨,坐在鹤华面前,案几上不知谁倒的茶水,他抬手端起来,胡乱全部饮下。
茶水放了半日,微微有些凉,凉茶直入肺腑,他却觉得越发烦躁,抬眉瞧着仅有一张案几之隔的鹤华,极为不耐开了口,“十一,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是公主,你什么都不必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没必要怕。”
王离重复着自己的话,眼睛看着鹤华,那张脸有尚未褪去的婴儿肥,乌湛湛的眼睛映着他的脸,暴躁得如同被激怒的兽,他视线微微一顿,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鹤华挑了下眉,“谁说我怕了?”
“是因为蒙毅?”
顿了顿,王离没有接鹤华的话,而是臭着脸开口,“因为他要去北疆修直道?”
章邯眼皮微跳,手里的松子放在匣子里。
王离瞧着鹤华的眼,十分不屑,“他整日管东管西,让你连点心都吃不到,他有什么好的?能比得上我吗?”
“恩,你最好。”
鹤华随口答着话。
吕雉一言难尽。
这是好不好的问题吗?
他们这群人绑在一块,也没有蒙毅在朝堂的影响大,蒙毅若去了北疆,便意味着公主再无退路,无人再为公主善后。
鹤华的回答太敷衍,王离眉峰又往下面压了压,整个人凌厉得像是出鞘的剑,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向鹤华服了软,“你若是舍不得他,我便去求陛下,让我去北疆,把他换回来。”
鹤华呼吸一顿。
章邯眼皮陡然一跳,“少将军,今日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吕雉的治粟内史之位,不是为了蒙上卿去不去北疆。”
“蒙上卿虽能力出众,又得陛下宠信,但他毕竟太过年轻,这个时候拜相终究不能服众,陛下将他派到北疆,是为了历练他,待他回来,他便是无可争议的大秦丞相。”
“怎么,少将军与蒙上卿的恩怨已深到这种程度?”
章邯斜睥王离,“打着公主的幌子也要阻止蒙上卿封侯拜相?”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
王离无比烦躁,“我是想——”
“好了,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鹤华打断王离的话,“我们先解决雉姐姐的事情,至于其他事,则无足轻重,不必理会。”
“无足轻重?”
“不必理会?”
嬴政眼睛瞧着蒙毅,声音慢悠悠,“十一当真是这样说的?”
斥卫躬身回话,“千真万确。”
嬴政啧了一声,“想不到十一也有这般绝情决绝的一面。”
“陛下,您不必这般试探臣。”
蒙毅哭笑不得,“臣去意已定,绝不更改。”
嬴政轻嗤一笑,“既如此,那便去吧。”
小寺人捧上蒙毅早就递下来但被嬴政压下来的奏折。
嬴政拿起朱色御笔,在奏折上写着自己的批语,“早去早回。”
“咸阳若是离了你,怕是要出乱子。”
“陛下,臣若离去,陛下可提拔章邯为九卿之一,让他做负责宫门禁卫的卫尉。”
蒙毅道,“此人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且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有他坐镇咸阳,咸阳乱不起来。”
嬴政笔尖微顿,慢慢抬起头。
“蒙毅。”
帝王声色微沉,“你以为朕是十一,会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三年。”
“朕给你三年时间,你若不回,朕便亲至北疆,将你抓回来。”
次日,早朝。
吕雉为治粟内史的事情在章台殿一连吵了数日,今日的早朝不过是重复昨日的早朝,两方势力针尖对麦芒,继续在章台殿里你来我往花样尽出。
蒙恬向来不干涉这种事情,站在武将之首两不相帮,只是耳朵动了动。
——太吵。
冯去疾与冯劫火力全开领着一帮老臣已经够吵了,往年听他们与李斯吵架,蒙恬便只想躲得远远的,能在外征战绝不在朝中久留,但现在与之前不同,又添了许多人,萧何刘季远在他们之上,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明明只有二三十个人,却吵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更要命的还有吕雉一针见血的冷嘲热讽,王离的上蹿下跳,章邯的阴阳怪气,以及韩信一句话能噎死一群人的添油加醋,让见惯战场厮杀的大将军蒙恬又一次对语言攻击有了实际体验。
蒙恬被吵得脑壳疼,忍不住抬头去瞧主位上的嬴政,他被吵了月余时间便有些遭不住,也不知他们的皇帝陛下是怎么撑过来的?难道是这就是身为千古一帝的天赋异禀?
蒙恬视线落在主位上,掌权天下的帝王正襟危坐,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仿佛满殿的喧闹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在纷扰之中做出最正确决定的帝王。
但蒙恬与嬴政一同长大,嬴政一个眼色,他便能知晓嬴政是什么心思,嬴政的位置离朝臣们仍有一段距离,在他几乎能将他耳朵刺穿的吵闹在嬴政听起来是刚刚好,所以帝王眼皮微抬,嘴角微翘,视线牢牢锁住殿内争执人群。
——此时的帝王大概很需要一碟瓜子,让他一边嗑一边看热闹。
“……”
好的,这就是千古一帝天赋异禀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蒙恬收回视线,默默看了一眼与自己并肩而立的蒙毅,抬手拍了拍自己弟弟肩膀,在一片喧闹中开了口,“你也不容易。”
“还好,我很快就能解脱了。”
蒙毅忍俊不禁,“倒是大兄,以后要天天面对朝堂争执。”
“……”
不,海上丝绸之路都打通了,那些海上疆域便能想一想了。
蒙恬曲拳轻咳,“我已上书陛下,远赴南方训练水师。”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嬴政看到蒙恬对蒙毅的无限同情,眉梢懒懒挑起,为数不多的良心让他意犹未尽啧了一声,暂时收了看热闹的心,手指微曲,在御案上敲了敲。
寺人立刻尖着声音道,“肃静——”
几乎能将房顶掀翻的吵闹这才慢慢消停下来,偌大章台殿恢复安静。
“行了,你们不就是不想让吕雉当治粟内史吗?”
然而就在一片安静中,韩信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当就不当,有什么大不了的!”
韩信烦不胜烦,“我瞧着少府的位置也空着,不如让吕雉做少府。”
“少府不负责天下赋税,只负责陛下私库,这个可以吧?”
公卿大夫们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负责天下赋税他们还能指指点点,可若是只负责陛下私库,那不是公主点点头便能做事?他们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韩信你是真敢想!

第71章
韩信不仅敢想, 还真做,他甚至开始一笔一笔跟公卿大夫们掰扯让吕雉做少府的原因,“治粟内史有什么好的?”
“打仗问他要钱要粮要人, 修建城池问他要钱粮人, 修建直道也要问他要,桩桩件件都要去找他, 不烦死也给累死了。”
“原来的治粟内史年纪轻轻便累出了病, 是九卿里身体最早垮掉的, 如果他做的是少府而不是治粟内史, 指不定他还能位置上多待几年。”
“可现在呢?别人大权独揽,他早早辞官养病,别人结党营私, 他看重的人还不被你们承认,跟其他九卿相比, 他就是一个倒霉蛋!”
“吕雉才不做这种倒霉蛋。”
韩信道, “要做就做少府, 少府比治粟内史省心多了,只管理陛下的私库,对陛下一人负责就好了,省得听你们叽叽歪歪指手画脚!”
刘季眼珠一转, 跟着开口,“对,治粟内史不行, 那少府总行了吧?”
“少府的权利比治粟内史的权力削减了一大半, 你们这才应该满意吧?”
“不错, 少府只负责陛下的私库,说好听点是少府, 说难听是陛下的长史,只替陛下管理杂事,不参与朝堂政务,更不会威胁到诸位公卿大夫的地位。”
吕雉挑眉一笑,目光落在与他们争执不休的众人身上,“诸公不会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不会答应吧?”
公卿大夫心头险些呕出一口血。
——那可是少府,掌山海池泽之税,收天下九州之供奉,负责皇城之中陛下乃至公子公主们的衣食住行乃至游玩赏乐,权力怎么可能比治粟内史小?
治粟内史做事还需要看其他朝臣的脸色,朝臣讨要的粮食人力与钱财不够,少不得会被人参上几本,被御史大夫骂得狗血淋头,但少府便不同了,只对皇家负责,朝臣无权指摘,你若指摘,便是骂陛下穷兵黩武大兴土木挥霍无度,与少府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休要胡搅蛮缠,少府权柄怎会在治粟内史之下?”
御史大夫冯劫冷笑出声,“少府是何等重要的官职,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入朝不过五年的厂丞来觊觎?”
“你们是欺我大秦无人,还是将九卿任命当做儿戏?!”
左丞相冯去疾对着御案后的嬴政一鞠到底,“陛下,臣并不反对陛下提拔吕厂丞,但少府与治粟内史乃九卿之一,秩奉两千石,非陛下心腹重臣不得担任。”
“吕厂丞虽得原治粟内史看重,但入朝参政不过五年时间,秩奉不过六百石,陛下纵是爱惜其才华,也不该让她一步登天,坐到治粟内史或者少府的位置上。”
“陛下,您难道忘了吗?”
冯劫道,“蒙上卿初入仕为官时,也是从最底层做起的,是秩奉三百石的郎中,而后是六百石的议郎,八百石的中大夫,一千石的仆射,再到两千石的郎中令与卫尉,最后才是五千石的上卿。”
冯劫抬头看嬴政,“吕厂丞何德何能,竟比蒙上卿的晋升速度还要快?”
“越过六百石八百石一千石的官职,直接从三百石的厂丞到两千石的治粟内史或者少府?”
吕雉脸色微变。
——她怎能与蒙毅相较?这话一出,便是彻底堵死了她为治粟内史的路。
蒙毅嘴角微抽。
诚然,这些官职他都做过,但问题是从秩奉三百石的郎中到八百石的中大夫,他只花了半天时间,三天后,他成了一千石的仆射,又过一月时间,他是两千石的郎中令,半年后,九卿之中的另外一卿的卫尉也被陛下给了他,三公九卿他独占两卿,再之后,便是位比丞相的上卿,督查百官,掌权咸阳,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
莫说拿吕雉与他相比,纵观陛下一朝,能有他晋升速度的也寻不到第二个。
甘罗虽十二岁便拜相,但甘罗的官职更多是荣誉性的,并非真正掌权,他则大权在握,连辞官的丞相王琯与显赫一时的李斯都让他三分。
但冯劫的话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的确无错,受宠如他,都是一级一级升上来的,只是晋升的速度着实快了些,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且又是以女子之身入仕为官的吕雉想要越过他,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吕雉拿不到治粟内史或者少府的位置。
并非她是女人,而是因为她是公主的人,陛下喜欢公主,也欣赏吕雉的才干,但并不意味着陛下会为了公主的人与是公卿大夫为敌。
——公主有这种分量,但吕雉没有。
吕雉虽没这种分量,可毕竟是公主的人,也的确能力出众,所以陛下哪怕不会给她治粟内史的位置,也会给她一个特殊的位置,让她方便为公主做事。
蒙毅轻轻一笑,敛袖闭目养神。
“御史大夫,你这话便没意思了。”
王离皱了皱眉,“莫说吕厂丞,纵观殿内所有公卿大夫,能与蒙毅相提并论的能有几个?”
韩信十分嫌弃冯劫的祸水东引,“针对吕厂丞便针对吕厂丞,把蒙上卿扯进来做什么?”
“说得好像吕厂丞比不得蒙上卿,你们就比得上一样。”
“蒙上卿出身将门,你们的出身也不差,蒙上卿简在帝心,你们也颇受陛下看重。”
“怎蒙上卿秩奉五千石,而你们还是几百石最高不过两千石?”
“同样出身好,又受陛下喜欢,差距怎么这么大?”
“……”
你可闭嘴吧!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公卿大夫们梗了一瞬,立刻整理说辞反驳韩信,眼见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章台殿再度恢复喧闹,小寺人连忙尖着声音道,“肃静——”
风雨欲来的章台殿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片寂静中,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嬴政,焦急等待帝王的最终决断。
嬴政挑了挑眉,“终朕一朝,只有一个蒙毅。”
公卿大夫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知道,一旦抬出吕雉的晋升速度压过蒙上卿,陛下便会打消提拔吕雉的心!
但下一刻,帝王慢悠悠的声音让他们心脏狠狠一跳——
“少府下有丞六人,各司其职,丞下为令,分工各自不同。”
嬴政道,“而今工厂众多,却无工令,着吕雉为工令,秩奉六百石,负责朕麾下所有工厂事宜。”
公卿大夫面面相觑。
虽只有六百石,但权位却极重,普天之下的工厂全是陛下的,陛下的私产与国库根本没有一个明确的分界线,若她负责陛下麾下所有工厂,便意味着天下九州的工厂几乎都要听她的调遣,且不用被他们诘问,因为她只需要对陛下一人负责。
这跟直接让她做治粟内史或者少府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因为她是正常提拔,从三百石到六百石,晋升速度并不快,足以堵得住他们所有人的嘴,且她负责的事情更为单一,只负责工厂,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不会被钱粮赋税的事情所牵绊,做事畏首畏尾不敢放手一搏。
——工令这个位置,简直是为她贴身打造,适合到不能再适合。
吕雉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谢陛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吕雉迅速起身,俯身拜下,“臣一定恪尽职守,不辜负陛下的一片苦心。”
公卿大夫回神。
但一切已不可逆转,他们说是吕雉入朝时间段,根基浅薄,根本不够资格被陛下越级提拔,陛下便不越级提拔,只给了一个六百石的官职,三百到六百,正常提拔速度,且吕雉只负责工厂,其他的一概不管,无法在朝中结党营私,威胁到他们的位置。
他们的每一条担心都被陛下妥善解决,不存在陛下宠爱公主混了头,与所有公卿大夫为敌也要培养公主自己的势力,陛下根本不屑于那样做,他笃定只要公主是合格的继承人,那么他们都会是公主的势力,所以陛下根本没必要拔除他们,另外再为公主安插自己的人手。
陛下从未怀疑过他们的忠心。
哪怕老丞相辞官归隐,哪怕他们在章台殿上与公主的人吵得天翻地覆,但在陛下眼里,他们都是栋梁之材,都是未来辅佐公主成就大业的擎天之柱。
公卿大夫们心头一热,有声音在章台殿不断响起——
“陛下圣明!”
“旁人都夸朕圣明,怎么到了你这儿,朕连个笑脸都没有?”
嬴政抬手戳了下鹤华脑壳儿。
今日鹤华不见客,只简单挽了鬓儿,鬂间没什么首饰,只有一支碧色簪子松松簪在发间,玉质的簪子本就滑,再被嬴政戳了下脑壳儿,簪子便往下面坠,鹤华有些烦,抬手拔了簪子丢在案几,任由长发散开,披落在肩头。
“我曾在雉姐姐面前许下海口,一定要她做治粟内史。”
头发全部散开,越发显得鹤华无精打采,但她却未停下手里的活儿,拿着毛笔,仍在纸上谢谢算算,“阿父倒好,只给了六百石的工令便打发了,我好没面子,都不知道怎么见雉姐姐了。”
嬴政不置可否,“工令更适合她,也更方便让她为你做事。”
“若真让她拿了治粟内史或者少府的位置,只怕未必有工令来得容易。”
“哦。”
鹤华恹恹的。
嬴政挑了下眉。
十一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太清楚十一的心思,小女孩儿的心不在焉并不是因为吕雉的官职,她向来是务实的人,与其要虚名,不如要实权来得痛快,她不纠结官职,而是在纠结其他事情——蒙毅十日后便会离开咸阳,远赴北疆。
“十一。”
嬴政瞧着面前披散着头发的鹤华,“朕听闻你这几日对王离避而不见?”
鹤华笔尖微微一顿。
嬴政眼皮微抬,“是因为蒙毅离开在即,他会拉着你去寻蒙毅,然后死缠烂打不让蒙毅离开?”
侍立在一旁的章邯呼吸微微一紧。
鹤华手里的狼毫在纸上晕开大团墨迹。
纸张被弄脏,不能继续用,她便放下笔,掀开纸张,让侍女重新取了新纸来。
新的纸张在案几上铺开,她继续重复自己的动作,在纸上算着自动织布机前期投入资金。
“没有的事。”
鹤华道,“他太聒噪了,会打扰我的事情,所以我才不见他。”
“等我这几天忙完了,我再出宫找他玩——”
一只手落在她头顶敲了敲。
“十一,成长总是痛苦的,但你是朕的女儿,你不必这般自苦。”
阿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鹤华呼吸为之一轻。
不必这般自苦,是意味着她的阿父自己身后是深渊,所以不想她与阿父一样孤立无援没有退路么?
阿父一路走来失去了太多。
母亲,兄弟,挚友,他们手持利刃,一次又一次将刀尖插入阿父胸口,阿父受够了来自至亲至近之人的背叛,所以舍不得让她走自己的老路,留蒙毅这条退路在身边也无妨?
因为只要蒙毅在她身边,便能将所有背叛与伤害抵御在宫门之外,她不必经历被背叛的彻骨之痛,只需亦步亦趋跟着阿父的脚步,做阿父最中意的继承人便好?
“若舍不得蒙毅,便去寻他哭一哭。”
嬴政声音不急不缓,“他素来心软,见你这般难受,兴许便会留下来。”
鹤华心脏狠狠一颤。
可是蒙毅没有心软。
她也曾派侍女去寻蒙毅,但蒙毅总是推脱,说他有事在忙,说待他忙完,定会来宫中寻他。
但蒙毅没有。
或许是工作的交接的确让他忙得头昏眼花,又或许他太清楚自己见了她便会心软,所以连最后的告别都省了,推脱自己忙事情,没有来见她。
这样也好,彼此干脆利落画上休止符,不成为彼此路上的绊脚石。
——他日后出将入相,而她会成为阿父最为满意的继承人。
“不必着急长大,你才十二,有些事情晚一年也无妨。”
嬴政手指落在鹤华头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朕登基为王之际,才十三岁,你到明年再来学阿父。”
鹤华难过起来。
她的阿父,大秦杀伐果决的帝王,给了她帝王所能给她的最大自由。
不逼迫她成长,不逼迫她割舍。
摆在她面前的永远是两条路,向左还是向右,决定权在她。
可是啊,无论给她多少次选择的机会,她的选择只有一个——她要做阿父的骄傲。
鹤华慢慢抬起头,与嬴政极为相似的凤目此时清楚映着嬴政的影子,“阿父,不能总是依赖旁人,这样不好。”
嬴政轻嗤一笑。
鹤华不太明白阿父此时的笑代表着什么。
想了想,大抵是觉得她的话太过孩子气,一个虚岁十二的人,说话老气横秋,一副小大人模样,在真正的大人眼里,就是邯郸学步一样的傻气。
但这种事情无足轻重,因为她手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吕雉虽没有做成治粟内史,但官拜工令,这个位置比治粟内史更适合她,且隶属少府,听从她的指派,不必听公卿大夫们的诘责,这可以让她更加心无旁骛去做自己的事情。
比如说自动纺织厂的推进,再比如说水泥路的推行。
她的五年计划里路是最重要的东西,要想富,先修路是最白的道理,如果有一条通畅的道路,那么这个地方产的东西才能更快运送出去换成货币。
阿父当然明白路的重要性。
自国库有了钱,阿父便一直在修路,八年的时间修了三条路,要路上不长草,要路上下雨不生泥,这对于没有沥青的大秦来讲,是一件极其挑战工匠技术的要求。
但这个时候的工匠真的很聪明,他们经过反复试验,真的找到了办法,把土烤熟,再经过特殊的烧制加入盐碱,这样路面不仅坚硬规整,且被改变了土质的道路更会寸草不生,如后世的柏油路似的。
当然,也的确不输柏油路。
有的豆腐渣柏油路三五年便坏,但阿父所修建的直道经历过两千年的风吹雨打后,仍被二十一世纪的人所使用,至今不生草木,土质坚硬没有泥泞。
毫无疑问,这是一项不输长城的伟大工程。
但长城盛名在外,秦直道却籍籍无名,追其原因,不过是修得少,保留得也少,如今仍被使用的,只有咸阳到九原郡的一条,也就是后世的西安到包头,南北向,长达七百多里。
以前没有水泥,单是烧制土质便能耗费数年功夫,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水泥,便能省去好多事,缩短至少一半的时间。
她把这件事情算进来,包括自动织布机。
这些事情不再由治粟内史拨款,而是由她的私库出,这是她第一次担起的政治重任,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推进这件事。
她足够受宠,小金库也足够多,再加上兄长姐姐们的资助,以及阿父又私下补贴了她一些,她的自动纺织厂终于顺利在阿父划给她的土地上开张,厂房还没建好,但门头已经挂出来了,那是阿父亲笔所写的名字——十一纺织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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