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打脸封神—— by唐宓
唐宓  发于:2023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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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此事,其他有学之士并非看不出来。可是怎么办呢?他们也试过办报,可一方面他们写的太过晦涩,根本做不到像《天下月报》那般生动诙谐,遣词造句朗朗上口到连普通老百姓都能听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晓海外之事,那些生活小诀窍,譬如残茶可以促进植株生长等等,他们从未在书中读过。更别说如今的《天下月报》还增添了一种新的连环画,有趣又新奇。
他们拿什么和这般推陈出新的《天下月报》相比?还是别丢人现眼了。
这一日,《天下月报》上头竟然刊登了阎军首领阎起与清河洛氏女洛央不被外人知晓的爱情故事,用词之细腻,甚至连许多尚未出阁的贵女们都不由得艳羡二人之间的甜腻。不仅如此,文章之中还透露了洛氏女最爱各种没见过的奇花异草,越是稀奇她越是喜欢。为讨美人欢心,阎起特地在报纸上悬赏千金,表示只要谁献上的花草能博美人一笑,必赠黄金千两。
乍一看见这样的消息,所有人都疯狂了,一个两个全都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起各种稀奇的花草,想要献上博洛氏女一笑。
不仅他们疯了,樊梁等人也懵了。
他们怎么不知道将军竟能如此败家,这才有钱多久啊,就飘得没边了,还悬赏千金博美人一笑?搞得他们现在看见夫人一笑,脑中就不由得冒出一千两黄金,两千两黄金,三千两黄金……
而阎起的这一豪举,所造成的最直接的后果,便是让洛央一跃成了大越第一美人。无数人都在心中设想起她的花容月貌来,想着她定是容貌好似天仙下凡,气质恍若洛神临世,否则如何会引得阎起耗费千两黄金,只为博她一笑,甚至还有书生写诗赞美起她的美貌来。
从樊梁等人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洛央直接笑倒在了阎起的怀中,直笑得某人脸色渐渐黑了下去。
“还笑,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阎起一把掐住她脸上柔软的颊肉,心中满是无奈。
“不好吗?”洛央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自古美人配英雄,有我这个天下第一美人,连带着你的名声都变得响亮起来,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回来的美名啊!”
阎起:“……”
就在两人笑闹之际,有人匆忙赶来禀报,说是又有人来敬献奇花异草了。
“哦,那人有说他的花草叫什么名字吗?”窝在阎起怀中,洛央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说叫,白叠。”
闻言,洛央蓦地抬起来,“那白叠什么模样?”
“说是长成时,形如蚕茧,茧中有丝如白团。”
听到这样的形容,洛央眼睛骤然亮起,伸手一把攥住了阎起的手臂,“棉花,阎起,是我要等的棉花。”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交代原男女主啊~

◎好一个狗男人。◎
自从知晓那引无数大贤竞折腰的《天下月报》由阎军所办, 远在清河的洛使君便多了个新的爱好,那就是看报。
若说刚开始他是因为洛央的缘故才订了《天下月报》,意图从报纸上搜寻关于自己女儿的只言片语, 后来就完全是他自己想看了,而且经常因为报纸上的报道,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拊掌大笑。不久前瞧见阎军斩杀两万张枞亲卫军的消息, 更是一拍桌子, 大赞阎军此举大义, 连带着对阎起这个女婿的观感都好了不少。
对此, 薛氏还笑着调侃了他一番。谁让自打洛央嫁人后, 洛使君这个亲爹在家中稍有不顺心,便会辱骂阎起。还说什么只要那大老粗待他家央儿有一点不好,就去与他搏命。
洛使君一介书生,哪里打得过阎起那个年轻力壮的杀星?每回自家夫君撸起袖子要冲到淮安,与那阎起决一生死之时, 薛氏在一旁都憋笑憋得十分艰辛。
“千金一笑?姓阎的这又在玩什么把戏?”举着刚到手的《天下月报》,洛使君的眉头立刻皱紧了。
“什么千金一笑?”一旁,刚刚喷洒完木兰味香水的薛氏,语气诧异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 你那个好女婿如今在报纸上悬赏千金,博央儿一笑。这不是把她架在火堆上烤吗?自古以来, 那些颇负盛名的绝色佳人, 哪个不是薄命之相?姓阎的此心可诛!”
洛使君一把将报纸拍在了桌面上,胸前不断起伏, 似是气得不轻。
闻言, 薛氏赶紧走了过来, 拿起报纸细细研读后,忽的笑出声来,“夫君,你是否有些太过断章取义了?报纸上明显写的是央儿夫妻二人和如琴瑟,哪有你刚刚说得那般严重?”
洛使君瞪圆了眼,刚要出口反驳。
薛氏放下手中报纸,接着道:“再说,央儿先前的那几封家书,还有她命人送来的香皂、银镜、牙刷……你不是都使过了吗?从家书中便能看出,央儿在淮安过得极好,那个阎起虽然出身低微,却将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你女儿机灵着呢,把自己夫君吃得死死的,我这个做娘的尚且不如。”
“先前,央儿没出阁的时候,我总以为她性子绵软,又不爱说话,要是嫁了人肯定会被欺负,却不知她一直胸有沟壑。倒是嫣儿,瞧着伶俐聪慧,却……”
一提及与人私奔,至今杳无音讯的小女儿,就连洛使君也沉默了下来。
此时,被亲生父母牵挂的洛嫣又在何处呢?
茺州,武王府。
好不容易将想要与她亲近的孙世谅给应付了过去,在侍女的陪同下,刚刚从自己的关雎院走出来,洛嫣一抬头便瞧见不远处的园子里,摘了朵粉色的蔷薇,簪在武王之女孙秀嫦鬓边的楚毅。
男子眼神温润,女子面泛羞意,二人相视一笑。
这样美得好似画卷一般的场景,却深深刺痛了洛嫣的心,拳头一瞬间攥紧,修剪齐整的指甲立刻嵌入到她掌心的软肉之中。明明是炎炎酷暑,她整个人却好似置身于数九寒冬,冷极了。
洛嫣眼神迷茫,她不明白,她与楚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呢?
明明数月前,他们刚刚以天为证地为媒,结为了世间最密不可分的夫妻,楚毅却突然失踪了。为了寻他,洛嫣几乎将她前十七年都没尝过的苦吃遍了,最后因为吃了有毒的菌子,不小心晕倒在了路边。
意识再度恢复,她已然进了武王府中,武王世子孙世谅心心念念想将她纳为妾室。
洛嫣自然誓死不从,甚至还主动告知对方她早已嫁人为妻,心中只有自己失踪的夫君,此生绝不二嫁。
孰料她越是抗拒,孙世谅就越是想娶,后来还表明他并不在意洛嫣并非完璧之身,且愿意娶她为妻。
但不论孙世谅跟她如何保证,洛嫣就是不愿,因为她看得很清楚,孙世谅口中说着心悦她,眼里闪动的却是淫-邪的光,他分明就是为了她的身子。况且她还意外偷听到侍女们的交谈,孙世谅的后院早就住了七八位美人,他跟每一个都说会娶她为妻。可实际上,身为武王世子,他的妻子根本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武王妃早就为他相中了一名世家贵女。什么愿意娶她为妻,全是鬼话。
洛嫣看透了孙世谅的虚情假意,宁愿死也不肯叫他沾她一根手指头。
洛嫣原以为自己怕是要被孙世谅困死在这牢笼一样的武王府后院里,到死都无法与她的楚郎相见。
谁料就在这时,武王府竟办起了婚宴,成婚者正是孙世谅之妹。
而在那场热闹非凡的婚礼上,她看见了她的楚郎,面若冠玉,尔雅温文,却身着大红的新郎服,与旁的女子拜起了天地。
乍一看到这样的画面,洛嫣便觉脑中一轰。
等她回过神来时,早已礼成,她的夫君也已然入了别人的洞房。
知道在武王府,决不可以肆意妄为的洛嫣,那个晚上在二人的清风院外站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都没等来楚毅一面。明明对方在喜堂上与她对视到了一起,也看清了她的模样,可楚毅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转过了头……
这一夜过后,洛嫣彻底病倒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若非孙世谅寻来名医,她怕是早就入了阴曹地府。
待洛嫣的病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她竟从侍女的口中意外得知郡马爷楚毅是从河边被郡主孙秀嫦捡回来的,且对方失了记忆,完全忘记了过往。
得知这则消息的洛嫣眼中立刻迸出惊喜的光来,楚毅他并非始乱终弃,并非忘却了他们的海誓山盟,他只是失忆了。
因而,洛嫣很快振作了起来,积极配合治疗,好了之后便时不时出现在楚毅的面前,期冀他可以重新记起她来。
可是一回一回又一回……
她看见的永远是对她一脸客套,却对孙秀嫦关心疼爱的楚毅。
一边是越来越急不可耐的孙世谅,一边是根本忆不起她来的楚毅,孙秀嫦那边也因为她对楚毅的接近,特地派人过来警告过她。再之后,她根本寻不到与楚毅私下相处的机会。
洛嫣,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看着不远处情意绵绵的夫妻二人,洛嫣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是什么,接下来她到底要如何自处。
许是余光瞥见洛嫣盯他们二人盯太久了,孙秀嫦趁楚毅不注意,招来自己的侍女,声音冰冷,“立刻给本郡主把那个贱人赶走,再让她出现在郡马面前,我剥了你们的皮!”
徒然听见这样的话,侍女身子顿时抖了抖。因为她清楚,郡主绝不是在危言耸听,她说剥皮是真的会剥了她们的皮。
想到这,侍女毫不犹豫冲到了洛嫣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赶走了。
听到动静的楚毅刚要转过头来,他的妻子立刻笑靥如花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夫君,不如我们去池边赏荷可好?此处太热了。”
“好。”楚毅温声答道。
却在转身的刹那,瞥见被侍女赶离的洛嫣,男人眼底掠过一丝晦暗。
第二日,武王孙元汾就阎军的奇珍异宝阁以及《天下月报》又召开了一场谋会,会上的重点还是放在了阎军白糖、细盐甚至是新制的冰块上头。若是能搞来这些配方,武王府想要问鼎天下,简直易如反掌。
“可惜我们的探子迄今为止,在淮安郡中一无所获,那阎军将细盐、白糖的制作过程分割成了好几个部分,关键诀窍却掌握在自己人手中,那帮人平时根本不会露面。探子即便想接近,也寻不到人影。”孙元汾的一名谋士叹息道。
听了这人的话,孙世谅一拍桌子,眼中戾气横生,“依我之见,直接派大军压逼,我倒要看看是那些泥腿子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钢刀硬!”
“莽撞!”孙元汾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向自己唯一的儿子,“世人谁不知阎军势弱,为何韩远山,陈效关不派兵镇压?一则是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二则也是担心那阎军被逼狠了,直接一拍两散,毁了所有方子。你倒好,上来就要派兵。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如今的天下还是大越的天下,并非我孙家的天下?”
听了自家老子的话,孙世谅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我们要眼睁睁地瞧着阎军坐大?那阎起不过就是放牛娃出身,他到底凭什么?得了那么多好不说,还娶了那绝色的清河洛氏女……”
见自己儿子三两句话又转到了女人身上,孙元汾气得抓起茶杯就狠狠朝他掷去,吓了孙世谅一跳。
“女人女人,你的脑子里除了女人,还能不能装点其他的东西?你后院那个二嫁女早点给我处理了,否则等王氏贵女嫁进来后,平白给人家添堵。”
“知道了。”提起洛嫣,孙世谅眼中的不耐更甚了。
好好的一场会议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阎军虽没讨论出个理所然来,孙元汾却是气恨了,对于他这个儿子他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期望世谅娶妻之后能稍微长进些。实在不行,就让那王氏女早些生下孙子,他再亲自好好教养。
对于正院中的消息,楚毅第一时间便从妻子孙秀嫦的口中了解了个一清二楚。
说起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孙秀嫦还有些愤愤不平,“我那个哥哥实在烂泥扶不上墙,连夫君你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父王真是老了,谋会不叫你,却叫上我那个哥哥,他懂什么啊,脑子里除了女人什么都没有,哪像夫君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听闻父王最近在思虑淮安阎起,夫君你那么聪明,要是能安排个探子从阎军那里把那些白糖、细盐的配方弄回来就好了,那样父王一定会将你纳入核心圈子的。”
听了孙秀嫦的话,正在练字的楚毅笔下一顿,一滴墨点便落在了上好的宣纸上头。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不巧,他这边还真有个非常适合的人。
当天傍晚,洛嫣便从饭菜里吃到了一张密信,看见信上熟悉的字迹,洛嫣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夜半三更过后,洛嫣立刻悄无声息地从关雎院走了出来,来到了信中的约定地点。谁料她刚刚站定,假山里便立刻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进去,同时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制止住了她呼之欲出的尖叫。
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阿嫣。”
听到这个声音,洛嫣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莫哭,是我让娘子你受委屈了……”楚毅伸手将洛嫣紧紧拥在怀中。
从楚毅的口中,洛嫣得知他是近几日才恢复记忆的,先前他只是觉得她眼熟,可惜每次想要细问之时都会被孙家兄妹打断,导致他拖延至今才彻底想起他最心爱的女子。
既然楚毅已经全都想起来了,洛嫣就想他跟她一起离开武王府,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惜被楚毅出言拒绝了。
“为什么?”洛嫣急了,心中更是布满了担忧与恐惧,她害怕楚毅舍不得孙秀嫦。
楚毅安抚地摸了下洛嫣的脸颊,眼神缱绻,“因为我不能将你置身于险境之中,我楚家这些年来,一直有一位深仇死敌。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根本不会落水,也就不会忘了你……明明我们已经那般小心谨慎,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若是离了武王府,我无所谓,可我却不忍心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阿嫣,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现在我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一步一步拼命往上爬,爬到武王府的核心,再借他们的势杀光我的仇敌,否则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安生。”
“楚郎……”洛嫣眼神心疼,她竟从不知楚郎还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当初说不定他正是为了她引开仇家,才意外落水,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洛嫣伸手紧紧抱住面前的男子。
楚毅抬手抚着女子绸缎般的长发,低语安慰道,“现在都过去了,我还好好活着不是吗?”
“我能替你做些什么吗?”洛嫣突然开口急切地问道,她真的很想帮到他。
闻言,楚毅面露犹疑之色,终于在洛嫣的又一次追问中,缓缓点了点头,“我需要白糖、细盐的配方作为我的投名状,站到孙元汾面前,让他彻底信任我。”
听到这里,洛嫣的眼神还有些迷茫。
楚毅轻叹一口气解释道:“白糖、细盐都是由阎军帐中的能人研制,你逃婚之后,你姐姐洛央就代替你嫁于了阎起为妻,听闻十分得他欢心……”
说到这里,洛嫣已经完全弄明白楚毅要她做什么了,想到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阎起,洛嫣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楚毅的要求。因为楚毅要是真的得了武王的青眼,说不定能说服武王一举灭了阎军,到时姐姐就能离开那个阎起回到洛家了。
“阿嫣你待我真好。”楚毅语气愈发轻柔。
洛嫣的脸一下红透了。
不过三天,被孙世谅珍之又珍的美人只是出去买个布匹首饰,就不见了踪影。
为此,孙世谅大发雷霆,差点没将整个茺州城掀翻过来。
几乎同时,在楚毅的帮助下逃离武王府的洛嫣将自己小脸抹得漆黑,加入进了流民的队伍,正往淮安的方向赶来……
作者有话说:
ps:你们应该能看出赖,狗男人的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

◎恋爱脑害人。◎
林间的破烂小庙, 堪堪能遮风避雨,角角落落里都挤满了神情麻木的流民,因正值夏日晌午, 庙中汗气熏天,臭不可闻。门旁一人将身子蜷成一团,头埋得低低的,叫人根本瞧不清他的模样。
便在这时, 一道声音惊喜万分地响起, “果真?再向前行上四十里路, 淮安城就到了, 你没骗我?”
这句话顿时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竖起耳朵细听,众人才知那位说淮安城在四十里外的男子原是位书生,他曾在淮安一带游学过,识得路才敢那般说。
听到这里,破庙里的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欢喜起来, 千辛万苦他们终于要到了。
得知这个消息,门旁作男子装扮的洛嫣也跟着深深地吁了口气,总算到了,再不到她就快撑不住了。
先前她寻找楚毅之时, 路边好歹还能瞧见些野果、菌子、树根。如今世道愈艰,野外真正连一点食物也找不到了。从武王府带来的干粮早被她啃完, 想要拿出楚毅给她的银两买吃食, 谁知财刚露白便被人夺了去,若不是她留了心眼将银钱藏于身上各处, 怕早就已经饿死。
上一个跟随的流民队伍中有人饿狠了, 偷偷交换了自己的孩子, 意外嗅到肉味的洛嫣那天吐了个昏天黑地,连夜逃离了那支队伍。之后女子身份又被识破,差点被玷污,幸而她有银钱傍身吃得够饱,手上有力挣脱开来逃了,否则……
这一路上,洛嫣吃过的苦数不胜数,如今胜利在望,叫她如何不觉得松了一口气。
正在洛嫣思索过往之时,庙里的绝大多数人已经商议好了,决定日头稍偏一些就立刻上路,说不准能在暮色降临之前到达淮安郡,吃上一顿稀粥。
说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舔了舔唇。他们可都听说了,一去到淮安郡就会有一顿稀粥,往后虽说要靠自己,但起码不会饿死冻死。只要能活命,让他们干什么都成。
片刻之后,一群人直接离了遮阴的破庙,相互搀扶着往淮安郡的方向走去。
可惜天公不作美,才走了不过一个时辰,突然大雨倾盆。
荒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帮人除了咬紧牙关往前走,别无他法。雨天路滑,狠狠跌了一跤的洛嫣,从地上爬起来后,看着满身的泥泞,一股涩意不由自主地涌上眼眶,雨水顺着她的脸庞下滑,流进口中,是苦的。
与此同时,淮安郡县衙。
端坐在酸枣木八仙桌旁的洛央,面容娴静好似月宫仙子,随后猛地一拍桌面,声音清脆,“自摸清一色对对胡,哈哈,给钱给钱,哎,樊梁别想溜!”
听见她的声音,樊老三的脸愁得就像根青苦瓜似的,将自己装钱的木盒整个地倒翻过来,“没了,全输光了,连最后一枚铜钱都输给夫人你了……”
洛央的视线立刻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脸上,闻廉、张伦同样倒了倒自己的木盒,哭丧着脸,“我们……我们也没了……”
洛央:“……”
坐在一旁观战的阎起见状,嘴角顿时抽了抽。
因为这帮憨货说跟着麓山书院的学子们读书识字太煎熬,洛央一个心血来潮,就给他们想了些娱乐消遣,有象棋、麻将、扑克、飞行棋、大富翁等等。要是适用的话,这些东西将来也是要上架奇珍异宝阁的。毕竟那帮世家中人,平日里都无聊乏味的很,这些玩意儿绝对合他们的胃口,洛央又能从中捞上一笔,何乐而不为。至于以后会不会被仿冒,那也是以后的事。
自打这些消遣玩意儿被弄了出来,樊梁等人时不时就要拉着阎起玩两把,想要在这上头压倒他。谁曾想象棋、麻将、扑克这些需要脑子的他们玩不过阎起,飞行棋、大富翁这类靠运气的他们竟也赢不了阎起。后者手气好到爆棚,叫樊梁等人输得哇哇叫。于是他们又失了智地将目光转移到了洛央身上,结果,输得裤子都快没了,一点游戏体验感都没有。
纷纷嚷嚷着再也不要跟他们俩玩了,于是很快这帮人就躲到一旁菜鸡互啄去了。洛央则撇了撇嘴,继续窝在阎起怀中看雨。
她一惯喜欢这种狂风暴雨的天气,尤其是自己躲在屋里,看着屋外黑云压境,风雨交加,会让她的心中滋生出一股别样的安全感。雨水的味道也特别清凉清新,深嗅一口再缓缓吐出,洛央的嘴角微微翘起。
低头看见洛央微笑的侧脸,阎起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央忽然轻笑了声。
“何事?”阎起问。
洛央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眼神雀跃,“我想到了宋大贤,先前我弄出象棋的时候,他还责骂我玩物丧志。现在好了,每天不跟邹院长杀上两盘,连用膳都没滋没味。”
她笑,阎起的眼中也漾起了笑意。
临近傍晚,暴雨终于停了下来,天边悬上一弯新月。
踩着暮色,洛嫣一行人终于踏进了淮安城。抖着手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稀粥,洛嫣差点没掉下泪来,其他人同样面露幸福之色。
喝完了稀粥,任这帮人休息片刻之后,管事之人这才将他们领了下去,进了临时歇脚的地方,男女分开住。
直到这时,这帮人才终于知道洛嫣是个姑娘家,不过是不是的也与他们无关,现今这些人心心念念的全是如何在偌大的淮安郡中好好生存下去。
洛嫣那边不是没想过去找洛央,可是类似她这样的流民想要见到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难比登天。她倒是想跟管事人直接曝光自己的身份,可一方面她碍于自己贵女的身份,拉不下脸,另一方面她此行完全是为了细盐与白糖这些而来,她唯有先熟悉一下淮安郡的这些工坊,后面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洛嫣算盘打得极好,谁曾想她被安排的工作却不是在白糖、细盐、香皂工坊里做工,而是打扫猪圈。
洛嫣根本无法忍受,她强按着火气询问管事,为何给他们安排这样腌臜的工作,为何不安排他们去制香皂、香水、银镜?
听到这样的话,管事顿时一脸诧异地朝她看来,随即嘲笑出声,“香皂工坊?那是多少人打破脑袋都要争抢的工作,几时轮得到你们这些刚来的新人?嫌猪圈腌臜?那您就别做。其他人是不是也像她这样,嫌这份工腌臜?”管事指了指洛嫣。
闻言,其他几人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自从进到这淮安郡中,他们真就跟进了仙境似的,这里只要肯卖力气就能吃饱穿暖,这是他们之前在外四处漂泊时想都不敢想的美事。猪圈哪里脏了,这些胖胖乎乎的肥猪别提多可爱了,要是能让他们也吃上一口猪肉,那还不得美上天啊!
一帮人可能是担心洛嫣连累他们,当即齐齐瞪了她一眼,拿起笤帚与抹布就开始自发自动地打扫起猪圈来。
看见他们,想到自己要是不做工,怕是连饭都没得吃。洛嫣咬了咬唇,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加入了进去。
见这些人忙得热火朝天,管事这才消了火气,认真监督了起来。
仅忙碌了一天,洛嫣就受不了了,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里都弥漫着一股猪骚味,她快吐了。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吃饭时她分到手的只有一点咸菜馒头。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告知了管事她的身份,对方眼神惊疑不定,却还是替她通禀了。
一刻钟后,洛嫣被告知将军与夫人刚刚纵马去了城外,似是去城郊的山上采菌子去了,不知何时归来。
见自己在这累死累活,满身恶臭,洛央竟然还有闲情逸致采什么菌子,洛嫣心中顿时一阵不忿。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管事给她安排的小院里耐心等待起洛央的归来。
这一等就是足足四个时辰,期间洛嫣吃了顿粗茶便饭,那是她离开武王府后吃过的最好的一顿。即便她告诫自己应当文雅矜持,却还是将最后一粒米都舔了个干干净净。
前来收盘子的侍女,瞧见干净得好似清水洗过的盘子,虽然没说什么,可洛嫣就是觉得窘迫。
夕阳西斜,洛嫣终于等到洛央归来的消息,她立刻跟随在那位管事身后,来到了淮安城门下。
隔了老远,洛嫣便瞧见几匹肆意奔驰的马儿,正冲着这边跑来。
看到骏马,洛嫣不由自主便忆起了曾经在清河郡,她纵马驰骋那些恣意张扬的日子。明明只隔了一年,为何她现在想起,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洛嫣眼神微微有些茫然。
马儿近了。
洛嫣一下就看到了行在最前头,一袭红装的姐姐洛央。
只一眼,洛嫣就怔了,因为与她记忆中总病恹恹躺在床上,面容灰败苍白的姐姐差别太大了。若说以前的洛央就像是养在盆中快要枯败的兰草,如今的她更像是傲雪凌霜的红梅,鲜活而生动。
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病好了?怎么好的?嫁给传闻中杀人如麻、貌若恶鬼的阎起就让她这般开心?
洛嫣不解,但还是在洛央的马儿快到的时候,赶紧冲了出来,一旁的管事想拦都没拦住。
马儿跑得好好的,忽然冲出个人来。洛央赶紧一扯马缰,登时通体雪白的马儿高高地扬起自己的前蹄,洛央控制了下,马儿原地打了个转儿,才缓冲了过来。
停稳后,洛央皱眉朝面前这个又黑又黄又瘦的女子看去。
在她身后,阎起赶忙骑马上前,“如何,可有伤到哪儿?”
洛央摇了摇头,再度看向眼前这个眼神似喜似嗔又似怨的女子,微微俯身,“你是何人?作何突然冲出来,莫不是想寻死?”
听了洛央的话,洛嫣先是一怔,随后难以置信地朝她看来,“我是何人?你竟不识得我?”
洛央不解地蹙起了眉,她为什么要认识她?
不待她开口说些什么,洛嫣已然神情悲愤地自我介绍了起来,“我是阿嫣,你怎可认不出我?我是洛嫣,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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