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脖子不堪承受地发出咔的一声脆响,疼得两人神情一个扭曲,但还是第一时间看向洛央的脸色。
不看不行啊,这弹琵琶的姑娘摆明了“居心不良”,将军可千万得把持住啊。要是一个把持不住让夫人醋意大发跑了,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他们这辈子可只会认洛央这一个夫人,其他的谁来也不好使!
然后几人便瞧见阎起就跟聋了似的,低着头已经给洛央剥出了整整两大碗蟹肉、虾尾,此刻又开始了第三碗。
樊梁、张伦:“……”
相反,洛央那边则一脸欣赏地看向下方的白衣姑娘,她的琵琶声刚落,洛央便第一个鼓起掌来,甚至还冲着人家姑娘吹了声口哨。
樊梁、张伦:“……”
白衣姑娘:“……”
冯策、杜富绅:“……”
“你唱得可真好听。”洛央一脸真诚地夸奖道。
听见这样的话,白衣姑娘的脸顿时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句谢。谢完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先是看了洛央一眼,歉疚之色一闪即逝,随后视线坚定地落到一旁的阎起身上,半福了福礼,“小女子杜莞,听闻将军之勇,仰慕将军已久,不知可有这个福分,随侍将军左右……”
“阿莞!”杜富绅一声厉喝,便站了出来,“小女年幼,不知礼数,才会口出妄言,恳请将军饶恕了小女这一回。”
“爹!”杜莞蓦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杜莞立刻难过地低下了头,口中却还是倔强地说道,“小女子是真心想要追随将军的……”
闻言,阎起头都没抬,“我不要。”
杜莞:“……”
“他不要我要。”洛央笑眯眯地说道。
杜莞:“……”
其他人:“……”
阎起立刻抬头朝她看来,眯了眯眼,“夫人你要何物?”
“我要她。”洛央指向下方的杜莞。
此刻的杜莞脑袋已经完全懵了,她不懂她只是想依靠着自己的容貌入了那阎起的后院,以保青安百姓平安无虞,怎么事情的发展会变得如此奇怪?
“她有何用?”阎起语气愈发冷冽,说完还挑剔地看了下方的杜莞一眼,看得她整个人下意识一瑟缩,这人好可怕。
“奇珍异宝阁缺一位长相亲和,声音甜美的拍卖师,我看这位杜姑娘就很符合我的招人标准。”洛央托着下巴打量着这位杜莞杜姑娘,越看心里越满意。
“对了,你对薪金有什么需求?我们那边拍卖师定下的薪金是一月三十两,入职就有香皂、香水、银镜、口红相赠。节假日双休,年底双薪,还有奖金,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考虑一下。”洛央认真介绍着奇珍异宝阁的福利待遇。
杜莞:“……”
其他人:“……”
阎起:“……”
阎起忽的一把将洛央的脑袋掰了过来,仔细看向她的双眼,“仅是如此?”
“对啊,不然还有什么?”洛央眼神诧异。
闻言,阎起抿紧的唇角缓缓松了开来,藏于案桌底下的右手分开洛央的,然后慢吞吞与她十指交握,“没什么。”
说完他又将眼前的蟹肉推至洛央跟前,“蟹肉剥好了,快吃,凉了腥气。”
“谢谢夫君!”洛央笑意盈盈地握紧了他的手。
阎起嘴角微翘。
跪在下方的杜莞见状,明明方才没吃任何东西,却偏偏觉得肚子里饱胀得厉害。不过她还是赶紧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关心的问题,“如若我接受了你的招徕,不知夫人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闻言,杜富绅恨不得跳起来捂住自家倒霉姑娘的嘴巴。
只可惜杜莞与他完全心意不相通,只是紧张地盯着洛央。
洛央挑眉,“说来听听。”
“小女子希望夫人能答应我,阎军绝不会伤害青安县任何一名百姓,不知可否?”杜莞的心跳得很快。
听见这样的话,樊梁等人俱都撇了撇嘴,他们的名声是有多不堪。
“夫君?”洛央看向身旁的阎起。
阎起:“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洛央笑着看向下方的杜莞,“瞧,将军答应了。”
杜莞的眼睛骤然一亮,“那我马上收拾东西跟您走!”
杜富绅:“……”
洛央的手指在案桌上轻敲了下,“不急,我记得来到府上的途中,杜老爷好似说过有奇珍相送,不知那奇珍现在何处?”
听见这样的话,杜富绅被刺激得乱七八糟的大脑终于再次运转,顾不上自家这个翅膀硬了的闺女,赶紧命人将奇珍抬上来。
一看见那盆中栽种的红通通的小东西,洛央眼睛立刻一亮——辣椒。
此行不虚!
“此物是你们的船从海外运来的?”洛央开口问道。
杜富绅忙点头。
见状,洛央立刻从袖中掏出几张图纸来,命人传至杜富绅的手中,“不知你们的人可否见过图上的这些花草?”
皱眉看向手中的图纸,杜富绅忙派人将在家休憩的船长、船员们唤来,替夫人好好认认。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些人谁才是说话算数的。
片刻后,船员们从杜富绅的手中接过纸张,其中一个又瘦又黑的少年突然咦了声,手指指向图上的某株植物,“此物小的似是见过……”
洛央定睛看去,却见那人指着的正是她最心心念念想着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红包~~
之前有读者宝宝说火-药,那个肯定要拿来干男主啊!
◎所谓舆论战。◎
洛央从没想过, 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来到青安县,竟然真的有了土豆的消息。
当即她就有些坐不住了,直接起身从案桌后走到那名干瘦少年面前, “你果真见过此物?”
洛央的靠近,使得少年的脸刷得一下红了一大片,结结巴巴道,“果……果真, 小的若有半句谎话, 必遭天打雷劈……”
“倒不必起这等毒誓。”洛央赶忙打断, “如今你可还记得当初在何处见过此物?”
闻言, 干瘦少年思索了两瞬, 随后冲着洛央就狠狠一点头,“记得。”
洛央眼中笑意漾开,“好。”
说罢她立刻转头看向一侧的冯策、杜富绅,“接下来的时日,你二人的那艘大船可会再度起航?”
杜富绅忙回道:“船只已然休养两月有余, 随时可以起航。”
听他这么说,洛央想着现在刚刚进入五月,土豆这种作物一般在六月末、七月初左右便可收获,算上海上航行的时间, 差不多刚刚好能给她带回不少的土豆种子。
念及此,洛央面上的笑意更甚, “好。如若, 杜老爷你的人真的能将此类植株的种子带回,别说是不伤青安百姓性命, 便是你自己想要捞个一官半职, 也无不可。”
听闻此言, 杜富绅呆愣愣地立在洛央面前,半天都没回话。还是冯策这个读书人的脑子转得够快,先是看了阎起一眼,见对方并无半点不悦之色,这才笑着打起了圆场,“季常,你莫不是欢喜痴了,还不赶紧多谢夫人恩典。”
得了提醒,杜富绅这才如梦初醒,一迭声地多谢起洛央来。
他真是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与老友冯策想要试探阎军一二,竟然还有此等意外之喜。当官啊,那可是出身商贾的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如今竟……
跪在地上的杜富绅,激动到连手指都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不就是种子吗?他豁出去了,一定千叮咛万嘱咐让底下的人将其带回。那可是事关他们老杜家能不能出个为官者的大事啊,容不得他有一丝马虎。
回程的路上,洛央特地命人备了一辆马车,想要将这株刚到手的辣椒树妥帖地运送回去。却不想她前脚刚上了马车,后脚阎起就也一块挤了上来。
在马车中坐定,瞥见洛央不由自主上扬的嘴角,阎起也跟着弯起嘴角,“这般高兴?”
“自然。”洛央转头对上阎起的眼,“你怕是还不知那土豆是何等的奇物?”
“哦?”阎起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首先,土豆耐寒、耐旱、耐瘠薄。不论将它种在什么地里,都能生根发芽。其次便是它能一年两种,亩产高达整整,四千斤。”洛央目光灼灼。
阎起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你所言当真?”
洛央笑了,“我何时诓骗过你?”
一时间,阎起控制不住地口干舌燥起来,若是杜富绅手底下的那些船员真的能寻来那等奇物……亩产四千斤……
阎起咽了口口水,轻吁一口气后,忽的伸手一把将洛央揽入了怀中。
洛央笑着伸手回抱住了他,阎起低头,对上洛央好似这世间最璀璨的宝石的双眸,一时情难自禁便轻柔地吻了上去。
“阎起?”
“阿央……”
“嗯?”
“我何其有幸,能娶你为妻。”
“唔,你知道就好。”洛央毫不谦虚。
听到这样一句话,阎起一个没忍住就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到洛央耳朵贴着的胸腔也一并震了起来,伸手便将怀中的妻子抱得更紧了。阎起的心中甚至有些庆幸,庆幸洛央的亲生妹妹,那位清河第一美人逃了婚。曾经的他,以为自己可以随便娶一位世家贵女为妻,只要对方是贵女就行。现在,只要随意一想,他当初所娶之人并非阿央,对方所嫁之人也并非自己,阎起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拼命捏紧了一样,叫他完全喘不过气来。
万幸,他娶的人是阿央。
就在洛央他们因为青安一行,收获颇丰而满心畅快之际,刚回到会稽郡,一众人就从宋永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坏消息。
阎起斩杀两万张枞亲卫军的消息已被传扬了出去,即便阎军此次以少敌多一战成名,却因为这两万条人命,阎起以及阎军此次扬的并非威名,而是恶名。
无数读书人站了出来,开始对阎起各种口诛笔伐,似是想要一举将其钉死在暴虐的耻辱柱上。若是叫此等残暴酷烈之辈,侥幸夺得了天下,那才真是苍生之苦,青史之耻,他们如是说。
得知此道消息的洛央,看向眼前满脸焦色的麓山书院的学子们,心中清楚,垄下之战他们确实大获全胜了,但接下来仍有一场恶战要打。
不就是舆论战吗?谁怕谁!
当月的《天下月报》便报道了垄下一战,但同样也切实地报道了会稽百姓的悲惨过往,点明阎起屠杀那两万亲卫军的原因,那便是这些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而是畜生,不,说他们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某些人自诩为读书人,只看得到阎军杀死的这两万亲卫军,却瞧不见死在这两万人手中将近十万的会稽百姓。杀人偿命是自古不变的真理,偏偏到了有些人口中却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那两万恶人尚且有饱读诗书者为他们摇旗呐喊,可怜十万会稽百姓,却无一人在意他们活得艰辛,死得屈辱。
明明他们确确实实在这世间存在过。
明明他们才是真正老实本分,不争不抢,只想在这乱世平安活到老的平凡人。
明明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可爱的人。
文章最后阐明,阎军此次在会稽确确实实宰杀了两万头畜生,他们并不否认。不仅如此,下次再遇到类似的畜生,他们仍会举起屠刀,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此篇文章一出,之前争前恐后写文章辱骂阎军的读书人们,一个两个全都像是被人灌了哑药。
虽说仍有顽固不化之辈一直揪着阎军的凶戾不放,大肆批判。更多的人却捧着报纸,陷入了沉思之中。
便是这时,新一期的《天下月报》发行。
头版文章便写明了阎军的行事风格,那便是军中纪律严明,绝不会拿百姓一针一线,绝不会强征百姓入伍,一切秉持着自愿的原则。只因阎军们自己就是贫苦出身,他们太清楚百姓们过得有多苦有多难,自己强大了,再去欺凌曾经的“自己”,他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阎军之所以选择起义,之所以占地为王,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他们希望有朝一日,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百姓,人人有书读有田耕有书读,旱灾来临不会被饿死,生病了就能治好。
就只是这么简单。
文章的最后还表明了,淮安郡、会稽郡愿意接受各地难民,在这两个地方,只要你愿意吃苦努力,吃饱穿暖是最基本的,甚至还能分到土地与屋舍。让广大老百姓们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这才是战争的意义。
乍一看到这样一篇极具煽动性的文章,各方势力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便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大肆收缴起《天下月报》来,这回他们算是真正看出了阎军的狼子野心,明明先前他们还完全不将这帮乌合之众放在眼中。只可惜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早在写出这样的文章后,洛央便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连奇珍异宝阁最近一段时日赚来的银钱全都投入了进去,加印了不知道多少份报纸,散布了出去。
诚然报纸可以销毁,看进脑中里的文字,落进心里的种子,能销毁吗?
洛央要的便是这点星星之火。
武金曾是南岭郡中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农民,可是一场地龙翻身过后,田地、屋舍什么都没有。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带着一家老小,与村里的其他人一块,从一片狼藉的家乡里逃了出来。
将近半年的时间内,他们居无定所,漂泊不定,到处都在强征青壮入伍,若不是武金腿有残疾,怕早就被人拉走了。
曾经的武金怨恨过自己的残疾,后来,他却开始庆幸。
因为若不是腿有问题,他早就入了伍。到那时,他的妻儿怕是要活不下去的。
可即使再如何拼命,这样的一家人还是走到了穷途末路,抢破了头才从施粥的摊子上抢回了半块馒头,武金立刻将其掰成两半,分别塞进了妻儿的口中,乱世之中,食物唯有吃进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看着明明已经八岁了,身量却与四岁孩童一般无二的儿子,武金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涩。
抬头看向自己面色蜡黄的妻子,武金轻吸了口气,“秋娘,那粥棚今日应当不会再施粥了,晚上我们可以去到城外的破庙休息一晚 ,明日我再带你们来此处拿馒头。”
“好。”女子点了点头,“不过明日你若是再抢了馒头,别再喂给我了,你自己先吃,我不饿的。”
听到这样一番话,武金的眼泪差点没掉了下来,是他无能,连让妻儿吃饱的本事都没有。
商议结束后,一家三口便互相搀扶着向城外破庙赶去。
到了破庙,基本已经没什么落脚的地方了,无奈之下,一家三口只能在门边找了个巴掌大的位置缩了下来。
便是这时,一道惊呼声突的响起,“果真?那淮安郡的人真的愿意供我们吃饱穿暖,还给我们分田地?”
这样一句话,瞬间引起了破庙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武金也不例外,他登时目光灼灼地向那人看去。
在所有人激动难抑的眼神中,人群中唯一一名读书人指了指手中残破的报纸,磕磕巴巴道:“纸上……是这般说的,阎军还说,有朝一日,让这世间所有的百姓人人有饭吃有田耕有书读。”
闻言,几乎所有人都涌了过来,只可惜他们不识字,根本看不懂那报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名读书人的话,破庙里多数人是不信的。
为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流言,赶去淮安郡,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呢,说不定连每天的半块馒头都没了,他们才不去。
但也有人相信,实在是那报纸描绘的生活真的太美好了,与其死守在这儿,说不定哪一天就饿死,或是抢夺中被人打死,不如博一把去那个淮安郡试试。
武金正是相信的人中的一个。
他自己其实无所谓,但他真的无法再继续看着自己的孩子继续这样忍饥挨饿下去,他宁愿为他拼上一把,即便输了,他们一家三口也要整整齐齐地死在一块。
第二天一早,破庙中的人便分道扬镳了。
包括武金在内的一帮人头也不回地往淮安郡的方向走去,剩余的则又进了城,去抢那每天五十个馒头。
整整十日,这帮人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扒草根吃,终于到达了淮安郡。
看着道路整洁,热热闹闹的淮安郡,这些人甚至觉得他们来到了仙境。
听说他们是前来投奔的难民,淮安郡的人给他们全都登记了姓名,然后就一人发了一碗稀粥。
捧着热气腾腾的稀粥,这帮人先是不敢相信,等真的尝到了米粥的香味,立刻就有人大哭出声。
所有人都仔仔细细地喝完了这一整碗稀粥,碗还回来的时候,就像是被人用清水洗过似的。
还碗的同时他们还被发了一个小本本,根据管事人的介绍,淮安郡确实给大家分田,只不过却需要大家拿红戳戳来换。
接下来他们可以从事各种工作,采石、修路、建房、工厂上班、田里做活等等,每完成一月工作,他们便会得到一个红戳,或者一份工钱。期间一日三餐将由做工的地方提供,他们只需要认真干活,等集结到一定数量的红戳,便会给他们分田分地。
听到这样的介绍,在场的人全都懵了,只因为这与天上掉馅饼也没什么分别了。
介绍完一切,管事人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愿意,愿意,实在是太愿意了!
武金等人都快要把头都点掉了。
至此这帮人便在淮安郡安定了下来,第一个月的工做下来,武金将自己这一个月的努力换成了红戳,他妻子秋娘则兑换成了工钱,买了肉与米,夫妻俩下厨做了一顿饭。
尝到了肉滋味的小孩,眼睛歘的一下就亮了,口中含糊不清,“爹娘,肉好次!”
“好吃你就多吃点。”秋娘又给自家儿子夹了块肉,笑得温柔。
看着脸色渐渐红润的妻子与又开始长个子的儿子,武金的心中顿时流过一片暖流。之前他选择带着妻儿来淮安郡真的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听闻城中还建了学校,只需要极微博的束脩,便能将孩子送去读书。
只要他和秋娘好好工作,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把栓柱送去读书识字。
随便想想,武金的心中就火热的厉害。
现在这样的生活,真好。
作者有话说:
红包~~
◎天下第一美人。◎
阎军大肆接收难民的消息, 很快便传至其他势力的耳中,他们如何不知这是阎军在收揽民心。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并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这点没用的民心,阎军收便收了。真上了战场对方便会知晓,残弱们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而他们的民心同样廉价。
世家权贵们对阎军此行嗤之以鼻, 但更多的却是觊觎与馋涎。
无他, 此等乱世阎军尚有余力接纳那般多的无用之人, 可见钱粮有多充裕, 而他们最缺的便是钱粮。加之奇珍异宝阁与《天下月报》, 整个大越大大小小的势力基本全都对阎军起了猎杀之心。
况且如今这个时间点卡的刚刚好,阎军才打下会稽郡,正是兵疲将乏之际,说不定就能将其一口吞下。
但叫所有人都愤愤不平的是,阎军所占的地理位置太妙, 依山傍海、易守难攻不提,四周均是没有被人侵占的大越国土。不比阎军这个反叛之军,其他的势力都自诩仁义之师,师出无名的情况下, 肆意攻城略地便是谋逆,将来就算一统天下, 也极有可能被人攻讦得位不正。
这帮人惯爱用声名挞伐阎起, 但同样的,他们自己也被所谓声名带累, 因而谁也不愿做那出头椽子, 唯恐叫他人作了那得利的渔翁。
等了将近半月, 阎军所在的淮安郡依旧一片祥和,得知此消息的众势力首领,气怒之余,纷纷在心中暗骂了起来,一个个都是他娘的缩头乌龟。
骂着骂着,灭掉阎军的最佳时机已过,先前他们就没动手,此时更不会动手了。
其实这帮人不愿动手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阎军太弱,阎起的名声又极为恶劣,加上他们如今昏招频出,接纳那些个没用的流民,各大势力没道理因为这样弱势的阎军污了自己的名声,倒叫他人捉了自己个儿的把柄。至于阎军,先随他们去吧。将“猪”养肥壮了,到了必要时刻再宰来吃。
并不知晓外界这些大势力的心中谋算,此刻的洛央,正与阎起、樊梁等人立于会稽郡的一座荒山之中。
做什么?试炸洛央不久前刚刚制好的黑火-药。
看着那爆竹模样的东西,樊梁、张伦等人面面相觑,似是有些诧异不年不节的夫人为何要做出这样多的爆竹。更关键的是,这些爆竹哪里比得上价比黄金的白糖、细盐了,值当那样严密监管?
难不成是这些爆竹有异?
只是樊梁等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爆竹还能做出什么新花样来,只好眼巴巴地站在一旁,一脸渴望地等待洛央给他们解释。
洛央可没什么心情给这帮榆木疙瘩们解释火-药的制作原理,而是直接命人上前点燃拖在外头的长长引线,同时赶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瞧见洛央这样孩子气的行径,阎起嘴角微翘,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谁料下瞬,不远处的山丘上忽的传来“砰”的一声震天巨响。
猝不及防下,阎起下意识将洛央整个人护在了身后。另一头的樊梁等人更是被惊了一跳,差点没转身而逃。
“娘的,吓老子一跳!呸呸呸!”
樊梁刚张口感叹,就被飞尘糊了一嘴,忙吐起口水来。
其他几人瞧见樊老三的窘迫,当即乐开了花,却也不敢轻易张口,而是一个个学起了大姑娘,抿嘴笑了个东倒西歪。
瞧见这副辣眼画面的洛央:“……”
相处这么久了,这帮憨憨的笑料怎么还带不重样的。
待硝烟渐渐散去,众人这才惊愕地发现,那“爆竹”可不单单声音响如雷鸣,就连威力也十分巨大,小小的几节,竟炸毁了小半个山坡。
登时,在场几人全都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
张伦神情呆滞,口中喃喃,“此等凶猛霸道之物,若是上了战场,岂不是无往不胜?”
听见他的声音,其他几人激动得甚至连嘴唇子都开始颤抖起来。阎起望向不远处的山丘,眼中同样亮起一道灼热的光,怪道先前阿央说若是有了此物,会稽郡绝不会打得那般艰辛,她所言非虚。
阎起缓缓转头看向身侧的洛央,却见她在山花烂漫处,正冲他笑得动人。只一眼,阎起的心跳便快得跟什么似的。
而另一头的樊梁等人早就欢喜疯了,先前他们打下会稽郡后,还担心过其他势力会不会趁火打劫攻打阎军,如今有了这些“爆竹”,他们巴不得马上有人过来替他们试试“爆竹”的威力。
“此物可有名字?”阎起问。
“唔,就叫响雷炮吧。”洛央随意取了个名字。
阎起听后,嘴角微杨,“倒是贴切。”
刚进到六月,日头便毒辣起来,今年的夏季似是格外炎热,热到汜水郡的世家贵女、贵妇们甚至连闺门都不愿出了,只想待在房中,享着能给她们带来无边凉意的冰盆。
只可惜冰块难得,即使她们出身富贵,也无法时时享用此等好物,而向来能拿出各种珍奇宝贝的奇珍异宝阁中同样没有冰块售卖。对此,部分看不惯奇珍异宝阁与陶通的人,直接跳了出来,表示什么奇珍异宝阁,实在名不副实,竟连冰块都没有。不过也能理解,本就是泥腿子出身的一帮莽子,又何曾亲眼见过世家贵族的底蕴与繁华。
这些人放出话来的第二日,陶通便宣布奇珍异宝阁第三次拍卖会即将召开,拍卖的并非他物,正是冰块。夏季来临,洛央用硝石制了不少的冰,刚好拿来换钱。
放言讥讽之人:“……”
因为世家之人对冰块的需求极大,这一轮拍卖会推进地十分顺畅。
这回拍卖到冰块者又是武王孙氏。
而拍卖会上,除了冰块,奇珍异宝阁还拿出了许许多多的玻璃制品,玻璃杯,玻璃花瓶,玻璃簪子,玻璃灯罩等等。
那些个几近透明的绝世珍品甫一推出,立刻迎来了无数人的追捧。很快,拥有一件奇珍异宝阁出产的玻璃制品已然成为世家大族们新的攀比方式。
拍卖会刚结束,奇珍异宝阁的隔壁便立刻开了一间小巧玲珑的甜品铺子,里头卖的竟然全是各种冰块制成的甜品,其中一种叫雪糕的点心刚一推出,立刻引来一阵疯抢。
每天去甜品铺里坐一坐,尝尝雪糕、刨冰、水果捞很快便成为世家中人新的消遣方式。
就连那些个世家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刚接触到这些冰冰凉凉的点心,也迅速爱上了,每日都让侍从捧着大把的银子在铺子前大排长龙。
瞧见奇珍异宝阁与甜品铺这两头吸金兽的赚钱速度,其余人就没有不眼热的,可就算眼热也没办法,他们派了无数人前往淮安郡,基本都是无功而返,自己命人研究,却连最基本的头绪都没有,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阎军赚得盆满钵满。
便是这时,《天下月报》又开始发行了起来,这不过这一回的头版却是其他势力麾下的谋士投来的稿子,上头对自己所在的势力极尽溢美之词,各种夸赞。他们原以为这样的稿子,《天下月报》是不会帮他们刊登的,谁知阎军竟然肯刊登。
自那以后,各大势力仿佛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各种稿子雪花般涌向了奇珍异宝阁。对于他们的稿件,不论是夸赞自己亦或是诋毁他人,《天下月报》全都照登无误。
眼瞅着包括大越皇室在内的所有势力,不再武斗,反而以报纸为战场,开启了一场又一场的文斗。就连宋永也不由得心中暗叹,洛央这一招实在是太高了,不着痕迹地便树立起了报纸的权威性,这以后她要何等的风向,还不都是她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