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情—— by沈不期
沈不期  发于:2023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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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公开场合。”
“哦——”穗和故意问,“听不懂诶,是以?后只?给我一个人唱歌的意思吗?”
傅令絮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脑袋,让她好好走路。
穗和还在眨着眼纠缠,“还是只?给我一个人拉琴的意思呀?”
傅令絮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活了快三十?年也?就干过这一回?,再?活三十?年我乐意唱你也?不见得爱听,放心吧,没有人跟你抢。”
穗和抓紧时间发誓,“我乐意听!我们女大学生不骗人!”
“哦,说好少吃冰淇淋,可没少骗我。”
穗和装作听不见,被他牵着还能蹦蹦跶跶在人影上?跳着,“说好带你伦敦旅游,女大学生亲自陪玩!全程买单!这绝对不骗你!”

当天晚上, 傅令絮趁穗和洗澡,出门接了一通电话。
下午在办公室他交代周寂白的事情,很快有了着落。
不到半天, 周寂白就发来了那两位女同学的联系方?式, 甚至在加完好友以后?, 她们均已经了解事情的前后?因果?,表达出了立即配合傅令絮计划的强烈意愿。
不用细想,傅令絮也能猜到, 这种办事效率只能来自陈薇拉。
她不发信息来提示, 只待他办完事主动来找, 但傅令絮并不为?此感到为?难, 他擅长处理?情绪, 也擅长以最便?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傅令絮下午特?意拍了一张穗和头埋在他身前的照片,只露出半只眼睛, 但只要是“有心人”就不难发现是她本?人,他在照片中的不同隐蔽位置标注了细微记号,到不放大到死角几乎的程度, 分别发给这两位同学,并指导他们将与穗和相?识的高中和大学同学按照亲疏分组。
两位女同学不疑有他, 听从傅令絮的安排, 分钟将不同记号的照片推送至朋友圈, 并且自由?发挥, 没有点出“穗和”的名字,只配了一些?模棱两可被姐妹撬墙角的伤感文字。
在确认发送前, 两个女生在电话中互相?数着“一、二、三”。
傅令絮再次跟她们道谢。
其中一个女生笑说?:“不用谢, 我们是为?了穗和。”
另一个女生接话,以更客气?的语气?对他说?, “也谢谢您,这个世界对女孩子有数不清的恶意,需要您这样的人存在,能为?这样的事情出一份力我们也很开心。”
傅令絮心里想到,他这样紧张,只是事关穗和。
“受之有愧。”
…………
事情进展顺利,两个女孩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三人群中截图分享所有点赞和同学的评论,有人安慰,有人八卦,没有异常。
直到他的邮箱里再次收到匿名邮件。
虽然换了重新注册的邮箱地址,但是内容和手法如?出一辙,将朋友圈里盗用,并且再一次将穗和的手指和嘴边重重打上码,令她看起来像是在记录隐秘又私人的动作。
傅令絮辨别他所做的记号,圈定分组人群。
定位在高中同学。
重复上次的步骤,将这几位同学再次分组。
傅令絮叮嘱她们——晚上十二点以后?再发一次,不在此刻连续发送。
在已经圈定的人群中,再次推送一张更加直白的泳装照片,用的是网图,特?意另一张放的是几个高中同学毕业一起去海边旅行的合照。
重新做上不被察觉的记号。
为?了逼真,这次配字更长。
直接表达对失去友谊的惋惜,最好的友情留在了毕业的海边和夏天,也希望大家?不要过度讨论此事,过两天不emo了立刻就删。
真实到连关系一般的高中同学,都来私信询问的程度。
一些?临时起意的恶行,经不起任何推敲。
黎明未至,傅令絮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她要用这样笨拙又用意不明的方?式来伤害穗和,如?若只是泄愤,她大可以不用这样弯弯绕绕。
第二天周末,穗和依旧起床很早,明明跟傅令絮在一起的几周里,大多?数时间都是素颜相?对,她没有容貌焦虑的必要,却执拗地在傅令絮醒来正常化好妆。
天气?不佳,穗和怨念的认为?,这会影响她的心情。
傅令絮换好衣服,仍然站在房门侧后?面照镜子,他对袖口?、领带有着极其严重的强迫症,必须端正,也必须规整,但是穗和很喜欢这种几乎苛刻的讲究。
她跟昨天一样,小?猫似的躲在他身后?,双手圈住他的腰身,傅令絮似乎能预感她下一步的动作就是要拉扯他的领带,任由?她去,等她满意了、闹够了他再重新整理?,有的是时间跟她磨蹭。但穗和也不甘示弱,不想被他看穿心思,手指一路往下乱走。
傅令絮轻轻握住她的手,重新拿上来,笑说?:“看不见人就敢胡来?”
“你在偷东西的时候,要是见着警察,你不跑吗?谁敢胡来啊!”
傅令絮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不数落她这种无厘头的论点,配合她的反应若无其事的反驳,“不好意思,我不偷东西。”
“好的呀,那让警察叔叔把我抓走吧。”穗和换了个方?向,重新让脸颊贴紧他的后?背,想念似的,“其实南安普顿的警察局还挺好玩的,关了好多?人,他们一点都不害怕,跟回家?似的,嘴巴就没停过,讲了许多?爱恨情仇和倒霉故事,听起来可有意思了。”
穗和目光没有目的地投向窗外,她住在三层,视线里有冒着白气?的烟囱,在微波中跳跃,矮建筑连排,房顶很容易连成一片,只是颜色间隔着层叠,像是日光变成不停不息的木梭,从早到晚去给这些?建筑编织不同色彩的毛毡。
“听着还挺怀念。”
“是啊,虽然那晚我好狼狈,越等越绝望,尤其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谁,但是又总觉得?姐姐和姐夫一定会找人来救我。”那是很混杂黏稠的情绪,像细针取心头血,扎准了生疼,扎空了心惊,穗和默念着,“幸好是你来了……”
傅令絮转过手,重新握住穗和的手,挡在她与窗外的日光之间,将她置于阴影之中,穗和望向她,对视了不到三秒,她便?情不自禁仰起头,勾住他的脖子。
傅令絮先是在笑,而后?欠身搂住她的腰,将她推在椅背上,心无旁骛地回吻她。
腰际酸胀,以一种没有办法像任何地方?着力的姿态硬生生坚持着,傅令絮的手沿着她的脖子向下,惩罚似的用力吮了一下,低声笑说?:“你有余力分神了?”
穗和狼狈地贴着他的嘴唇说?话,眼睛张开一下又迅速闭紧。
“那我学习能力强,现在已经能自如?换气?了好不好!才不要小?看我!”
“哦,那我试试。”
话音未落,这个吻就变得?压制又带着温柔的侵略性,唇舌纠缠了许久,穗和的呼吸声又重新被他搅乱到不由?大脑控制,石子闷声入水,与她颅内能够觉察的声响一致。
肌肤染上他手掌炽热的温度,又时不时刮蹭手表上的冰凉,最终绕到她身前,到她侧胸,到她忍不住细碎的嘤咛了一声,狼狈的掩饰不住情动的表情。
“……不行,得?出门,你不是还要去南安普顿忙工作?”
傅令絮吮在她的嘴边、下巴和耳后?,沿着往下,仅用一只手就能将她的双手禁锢在背后?,另一只手穿过她的长发,“没什么不行的。”
…………
不知道纠缠多?久。
临出门前。
穗和轻轻挣脱着肩膀,使劲扭头往身后?看,“我的头发好像缠进裙子拉链里了,总感觉走路会扯到,但是我没摸到是哪一缕……”
傅令絮关好门,朝她后?背看过去,“我来。”
“好耶。”
傅令絮走近,在她身后?朝一边撩起长发,刚一低头准备去看,穗和跳着往回转身,直接吧唧一下亲在他脸上,她也没想到会发出这样的声响,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望向他的眼神里全是得?意和妄邪,“技术不行,我可以搞偷袭!”
傅令絮学着她的语气?,原话返回:“技术不行,才搞偷袭。”
穗和微微瞪他一眼,“这种事有什么好得?意的……”
“能让人舒服、快乐?”
“你还说?!”到底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胆子大,脸皮薄,穗和羞赧的直接伸手去捂他的嘴,做贼似的往楼下张望,“房东太太还在楼下看电视呢!”
傅令絮无所谓的笑了下,“那就告诉她一声。”
“说?什么?”
“她不是问我们是不是情侣吗?”傅令絮牵着她的手下楼,自己走在前面,跟站在上两层楼梯的穗和正好平视,“想告诉她,那天不是她想的那样,从现在开始会一直是了。”
穗和笑意浮起,伸手去推他,像他平时那样,催促说?:“好好走路”。
楼下的电视机确实开着,正在放符合时宜的假日电影。
但是目之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傅令絮说?:“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没见到房东太太,再听她夸你一次。”穗和故意装作听不懂,细着嗓子模仿房东太太的语调,“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中国电影明星!真夸张!”
“有这么夸张吗?”
说?的是房东太太当时哪有她这么大反应。
穗和却想也没想,冲他笑着吐了下舌头,“那倒不是,房东太太说?得?很对!”
傅令絮轻笑出声,绅士地替她开门。
“我尽快回来陪你。”
“没关系,你去忙工作吧,这段时间肯定被我耽误了不少事情。”穗和挽住他的胳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理?解的说?,“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呢,英国假期很多?的。”
“嗯,你乖一点,好好看路。”
“……才不要!等下你一上车,我就开始边玩手机边走路!”
穗和见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得?肩膀打颤,好像在宣扬胜利。傅令絮不跟她较劲了,适可而止,亲了下她的耳朵,说?话带着热气?,“别点火,都没跟你动过真格的。”
“……”
穗和不自觉地迎合着他的拥抱,明明说?好今晚就回来陪她,却还是有种舍不得?的失落感,她微微摇头,这样太矫情了,谈恋爱也不能时刻黏在一起呀。
她打算回学校参加唱诗班的活动,下午跟同学去逛街,路上买一些?鲜花。
然后?等傅令絮回家?。
傅令絮回到南安普顿,已经是下午三点。
他回了一趟常住的酒店,将行李收拾好,再将自己的车开出来,到律所办公室,极其高效地跟组内成员沟通了手头几个项目的进展,布置好下一步。
找到姜慧时,她正在学校排练舞台剧。
周寂白也在。
傅令絮只是在场下瞥见他,没有露出任何疑惑的神情,更没有在眼神里透露出好奇,但周寂白却冲他猛地招手,他刚一坐下,周寂白便?凑在他耳边和盘托出。
“这部剧由?我的缪斯女神——梁晚渔亲自操刀,主打一个要死要活、刻骨铭心和爱而不得?,简单点来说?……”周寂白暗自高兴,觉得?他这个类比绝妙,“你看过《还珠格格》第三部 吗?不是第一部小?燕子认亲,也不是第二部香妃传奇,是第三部。”
傅令絮没有耐心的看他一眼,“姜慧人在哪里?”
周寂白自顾自地畅谈,“第三部 ,天降王子打败竹马,挥剑斩华雄。”
“……”
“好的,看来你不懂欣赏我的女神。”周寂白见好就收,再说?下去可就要被傅令絮送去非洲了,“那个,我敢打包票,姜慧马上就来,她是这次舞台剧的乐手。”
半小?时后?,姜慧露面。
傅令絮几乎不用采用那些?他擅长的谈判手段,在绝对的阅历和能力的较量下,姜慧刚跟着傅令絮走进排练厅附近的咖啡馆时,她主动问出:“你想怎么样?”
“你问我?”
傅令絮将完整的案情以时间顺序打印下来,推到她面前,顺便?问她喝什么,甚至问她要不要加冰,吓得?姜慧直愣愣地下意识冒出一句,“你有病吧……”
傅令絮对此并不理?会。
“请姜小?姐解释一下这些?匿名账号发出的内容。”手指不轻不重点在某一张上,“尤其是这一张,请解释一下为?什么匿名邮箱里的照片,跟仅你可见的朋友圈照片一模一样。”
“你诬赖我!你这是犯法的OK?!我不知道什么照片!”
“你如?果?有疑问,欢迎起诉。”
姜慧冷静了几秒,呼吸起伏,好似是真的并不畏惧,“你别以为?你能诬赖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还有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你在恐吓一名律师?”
“你欺负一个小?女孩你算什么男人。”
傅令絮脸色轻松,“我可以立刻联系你父母或者老师,只要你愿意。”接着拨打电话,特?意转向她那面,令她可以清楚看见那是她父亲的手机号。
“你有病吧!”姜慧立即伸手去抢,大腿撞在餐桌上,咖啡泼了一地,吓得?其他顾客尖叫。只有傅令絮更快一步将桌上的一叠材料抽开,礼貌地冲服务员说?,“Sorry。”
傅令絮冲她扬了下手,冷眼道:“父母教育不好你,我不介意给你个教训。”
“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应当我来问你。”
“你不会对我怎么样。”
“让你为?你的言行付出应有的代价并不难。”傅令絮眼底冷意更甚,“在我这里没有祸不及家?人一说?,不信尽管试试。”
姜慧重新坐下来,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气?焰,眼神中甚至透着轻蔑,上身前倾,与他无声的对峙着,手指却跟他刚刚的动作一样,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她重复说?:“我说?,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为?了穗和。”
“你最好是真的能说?服我。”
姜慧冲他得?意的笑了一下,朝着傅令絮举起自己的手机。
早在几天前,穗和已经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不要再给我发那些?东西,我知道是你,我根本?不发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更不要说?是这种闺蜜写真,一直以来只有你和家?人可见。幼不幼稚啊。
傅令絮眼色阴鹜,声音却是平静,“没头没尾?”
“傅大律师,你这么聪明,又何必骗自己呢?穗和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但是她不追究,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我的渣男前男友?还是因为?……”
“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不,你会感兴趣的,因为?穗和不敢追究,这是她欠我的,她害怕谣言,害怕舆论,你以为?是因为?她那个女明星姐姐吗?她不是,是因为?她喜欢的人。”
“一个她从小?喜欢,在她父亲去世、寄人篱下的那些?年里,一直一直拉她一把的人。”姜慧纯粹漠然的表情,“你知道有些?人的存在,是救赎,是永远不能替代吗?”
…………
傅令絮听完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平静许多?,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
姜慧说?:“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问陈闻鸢,我想她跟我一样清楚。”
只有傅令絮自己知道,他心里像是顿时沟沟壑壑,血液凝固,湍急无声。
当晚,傅令絮回到了南安普顿的酒店,穗和喜欢的玻璃花房。
他持续面对着电脑,告诉穗和他今晚无法回去以后?便?将手机也调至静音。
桌面的风景图片摊开着,始终停在那一页。
他有一种戒断反应,明明他没有戒断过任何事情。
难捱,刺痛,又心软,想听见她的声音,想她。
穗和担心他在忙,不想令他分心,更不希望他知道她觉得?今晚的时间好像与孤单平行,她明明一直一个人生活在热闹里,却因为?他的到来而不习惯冷清。
也许狂欢以后?人都会觉得?心里失落。
就像人拼尽全力实现某个心系一处的愿望时,也许反而更加迷茫。
穗和这样跟自己说?,心情像是溽热的夏天里融化掉的冰淇淋,难以处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然后?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做比赛讲述用的PPT。
一直做到眼皮打架,手机屏幕一亮,她抢着去拿,差点摔在地上。
打开,发现只有简单两个字:晚安。
“怎么这样……”
穗和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情绪像是泄了底。
抱起自己的双腿,脸埋在里面,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像是委屈,像是想见他,又像是了解傅令絮的性格,他这样说?,就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他不想知道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他怎么会不想知道她今天过得?怎么样呢?
以他的性格,泰坦尼克号沉没那天的暴雨,也拦不住他。
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睡醒醒,持续到凌晨三点半。
穗和再一次摸到枕头下面的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未读消息,白光刺着双眸,她被这种有去无回的失落感打败,给傅令絮发去一条消息:我睡不着,你今天过得?不开心嘛?
同一时间,南安普顿的夜晚也不好过。
暴雨阵雨,窗外轰然雨声,断断续续。
傅令絮仍坐在桌前,电脑桌面仍是格林威治公园,格林尼治天文台,这是世界计算世界和地理?经纬度的起点。在这里,好像一边是现在,一边是未来。
容许恋人站在生命线上相?拥,相?吻。
这是他原本?计划的表白,处理?掉那些?糟心事,赶最快、最晚的那班火车去往伦敦,买无数朵喜欢的花,直到遮挡住他的臂弯和视线,在子午线跨越时间,去见年少时的你。用时差逃跑,去见最心爱的女孩。
那里还有落日飞车,虽然只有十分钟的距离,可是足够说?出惊心动魄的喜欢。
他打算问,“我可以吻你了吗?”
他笃信穗和一定会答应。
可是他更想知道。
有些?人的存在,是不是救赎,是不是永远不能替代。

-19-
陈闻鸢是典型的大小姐做派, 字里行?间谈不上?优越感满满,但多少有点不顾他?人死活,在凌晨三?点收到她的微信这一点也不让人奇怪。
早几年傅令絮被吵醒还会恼怒地问她,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她只会茫茫然心宽意适地回答:“不知道啊, 我又不会算时差。”
更有甚是, 还会反问他?,“我哪知道你在哪个城市?时差应该是不一样的吧?再说?了,我问多了也不合适呀, 我可是结了婚的人。”
“……”
本以为像陈闻鸢这种因为不想上?课父母便替她申请两年休学, 已经够荒谬了, 没想到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周聿凉, 那种十几岁就敢摸黑在大院里偷大卡车开, 差点被他?爹打断腿都不吭声认错的人,在婚后更是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那点脾气和痞气到自家太太面前是一点儿使不出?来?,知道她爱拍古装戏,攒了个经纪公司还不够, 戏服都得是全手工定制的。
看在周聿凉没少给他?半卖半送项目的情分上?,傅令絮勉强应付一下。
这次陈闻鸢倒不是为了给自己买东西, 周聿凉生日快到了, 她定了一辆豪车, 还在改装颜色, 国内缺货,让傅令絮给她在国外想想办法, 具体型号她不懂, 也不想费劲理解,直接咔咔咔截图了销售人员的聊天记录, 转给了他?。
傅令絮给她回了个:OK。
手指一直停在输入框里,他?想起姜慧跟他?说?的那个名字,打出?来?又直接删除,光标在他?的镜片里闪烁了两下,最终屏幕直接在他?手中灭掉。
他?记得,陈闻鸢和周聿凉结婚那一年,他?人就在伦敦,忙着写毕业论文、申请读硕士的学校、在律所实习,每天从城市这一头穿梭到那一头,日出?和日落只能见到一次。
他?没有问过细节,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他?们谈过恋爱。接到消息时,只有周聿凉那句“务必回来?给我当伴郎啊,哪怕就一天,游也得给我游回来?。”
这样想着,傅令絮才?发觉,不是他?的记忆太零碎。
也许是他?们结婚这件事本身?就很猝然。
傅令絮在浏览器上?找不到当年的陈闻鸢结婚的娱乐新闻,也许是已经过去的六七年太漫长,也有可能经历了太多次信息净化,最后傅令絮随手一点,是在废弃的粉丝博客里见到了姜慧说?的那个二十岁少年——旁郁立。
更准确一点,姜慧说?的是“二十岁的天才?乐手旁郁立”。
他?是姜慧的表哥,陈父的得意门生。
也是陈闻鸢曾经的合作演员,及绯闻男友。
那是2014年的春天,在穗和十五岁生日那天。
陈闻鸢的父母在家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舞会,以他?们的朋友为主?,多是音乐学院的知名教授、国家剧院的首席乐手、资深导演这些?,虽然没有怠慢穗和,且一直将?她安置在聚光灯下,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更愿意借此机会给陈闻鸢铺路。
穗和很识趣,她没有像陈闻鸢那样,真的邀请普通的同学到家里来?。
只有旁郁立是第一个因为她是穗和而喜欢她。
他?明?明?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二十岁已经在维也纳开过多次大提琴独奏音乐会,古老名校的橄榄枝也早早飞到了他?的窗台前,他?为了感谢启蒙老师,也就是陈闻鸢的父亲,才?应允替她演绎MV中的大提琴片段,只是没想到这令他?一夜成名。
很多人都赞叹,陈父有个好女儿,还有个好学生。
这世上?,能让旁郁立考虑人情世故的,只有教了他?十几年的陈父。
当古典乐进入娱乐视野,任何内涵都停留在原地,被发散讨论的只有他?与?陈闻鸢青梅竹马的“恋情”,公主?与?王子照进现实,CP热度红极一时。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原来?也会在推杯换盏的风月场里跟她一起躲进秘密花园。
他?不爱说?话,很容易害羞,眼睛却像小鹿那般清澈又惊怯。
他?只问“你叫什么名字”,其他?的都没提过。
他?也从不吹嘘自己,甚至没有主?动说?过他?的事情,跟他?对?比,反而是穗和更为轻松一些?,所有人都在宴会厅和前庭草坪交谈和舞蹈,只有他?们躲在小花园的玻璃房里,被一整棵白兰花树遮挡,脚边有松土和摘落的成熟果实,平时只有佣人阿姨和穗和自己会来?。
穗和请他?吃了一个枇杷,装作满不在意的语气说?着:“你怎么不去里面?”
“不喜欢。”
旁郁立为难的样子显现,小声说?了句“因为老师”。
“不喜欢热闹你还来??”穗和扁扁嘴,根本没听?见,还拍了下他?的肩膀表示理解,甚至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安慰,“也对?,我也不喜欢热闹,今天还是我生日呢,我不也得来?。”
“生日快乐。”
“谢谢!除了你,大概没有人知道是我生日。”穗和指了指复古音响,嘬了一下指尖的枇杷汁,“装模作样的大人!生日快乐歌都不肯给我放一次,这些?曲子难听?死了。”
“有好听?的……”旁郁立仍在斯文地撕着枇杷皮,“但不是这些?。”
“我听?不懂,陈爸爸让我挑喜欢的乐器学,本来?我很开心的,躲在被子里认真想了一晚上?!打算学大提琴!结果第二天我还没说?话呢,妈妈就说?,‘要不然你学个大提琴吧,姐姐学了钢琴,这样你以后可以给姐姐伴奏’。”
穗和学着学着就伤感起来?,立即住口,“我才?不学,我不喜欢了。”
“你说?你打算学大提琴。”
穗和用力?啧了一声,“你听?错了,我说?,我不喜欢了。”
“哦。”
“‘哦’什么,你又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穗和像个小大人一样催促他?,“赶紧吃你的枇杷吧,大艺术家,要是让别人知道我给你吃这种非进口便宜水果,我不得被口水淹死。”
“不会的。”
“你懂什么,如果今天你不是你,你以为他?们还会喜欢你吗?”
“为什么我……不是我?”
穗和摇摇头,觉得他?没救了,站起来?将?纸巾收拾好,递到他?嘴边,“往这里吐,我给你一起丢了,你这个人,确实挺适合搞艺术的,不太像俗人。”
“……”
穗和微微瞪他?一眼,但是对?着这样的人,情不自禁语气变轻,“快吐啊。”
“这样不好。”
“……行?吧,那这包纸巾都丢给你,你慢慢吃啊。”
说?完穗和就往里走,感觉到他?在身?后起身?,穗和头也没回,准备绕过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在刚刚走到最高那层,预备转弯时,发觉音乐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人群中央有人正?在独奏《生日快乐歌》。
依然没有人发现过生日的人正?在爬着楼梯逃走。
只有穗和知道,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是真正?记得她生日。
也是那天以后,穗和开始正?式学习大提琴,像是多年的心结原以为是线头缭绕的死结,原来?被人轻易一拉扯就解开了,后来?,旁郁立还送了她一把大提琴,他?偶尔周末来?家里吃饭,喜欢跟陈父闲谈、练琴,不过穗和从不觉得自己被冷落。
有时候甚至会半路退出?去,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他?们。
穗和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告诉他?,“也许是因为陈爸爸不是她的亲生爸爸,所以格外客气,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心存芥蒂,总觉得认可新爸爸就的对?自己爸爸的背叛。”
大多数时间旁郁立不说?话,也不太会安慰她。
只有聊到陈父的时候,他?才?会有说?不完的话题,他?说?过,他?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人,是因为浪漫至死的陈父才?会让他?找到古典乐和人生不一样的体验。
穗和不爱听?这个,也不需要。
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听?她说?。
是旁郁立也可以,是照顾她的阿姨也可以,其实是姜慧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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