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情—— by沈不期
沈不期  发于:2023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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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狭窄的弄堂里,林白被人堵在那里表白。
路过的席以星抱臂倚在巷子口,面无表情的看完全场。
然而当晚,她和林白恋爱的帖子便上了学校论坛。
知道自己是替身后,林白提了分手。
席以星不甚在意,当晚就干脆的删了林白的微信。
就在她以为林白会后悔时,却不曾想,之后的某天他大庭广众地牵着叶楚楚的手,旁若无人的从她面前走过。
席以星点着烟,隔着薄薄烟雾,盯着林白背影半晌,最后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林白,你行。”
后来,一别经年,席以星发现,她始终对林白念念不忘。
【一句话简介:真香女主追夫记】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姐弟恋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席以星林白 ┃ 配角:温尔尔徐宁澈 ┃ 其它:徐清礼
一句话简介:真香女主追夫记
立意:有事者,事竟成

2017年的12月25日,穗和第一次遇见傅令絮。
那天是英国的圣诞节,街边垃圾桶堆满了红玫瑰,圣诞颂歌和恋人的玻璃誓言,没能传到上帝的耳边,南安普顿市在这一晚,暴雨突发,冲断了最后一班回市区的七路公交,像极了泰坦尼克号在伯尔法斯特港起航前那一晚。
Jack赢得了一张船票,人声穿过呼噪的小酒馆,意气风发地喊着。
——有些人的人生将会因此改变。
雨量充沛,人声鼎沸,灰暗潮湿的监控室里。
一整晚她的身边来来去去好多人,无意经过,却有意停下目光去看清她的脸。他们穿着得体而统一,肆意聊着东方女性,西方经济,甚至提到二〇〇三年美军对伊拉克宣战那天的股票价格。
他们像是这个世界的大娱乐家,今夜一切都与他们相关。
只有电话铃声尖声刺耳响起时。
他们才会想起只是在做一些边角料的工作,现实总像打开木柜时满地飞蹿的蟑螂和冲上脸的樟脑丸霉味,令一位警官慵懒的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着,目光最终下意识停在角落阴暗处。
她长发松松垮垮地绑在脑后,黑色毛呢大衣放在墙角,不着痕迹地被酒水打湿了大半部分,连拎起来都费劲。里面穿的却是一条符合圣诞气息的酒红色针织长裙,领口不低,却因为太贴身,而恰好勾勒紧致的身线。
手腕上系着小熊发圈,毛绒材质的,跟她本人明艳的气质并不相符,肌肤藏在暗处也能白得发光,令人挪不开眼,像是从泥泞中吐放的野山莓。
她并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困惑着举起手,声音明确,“我想打电话。”
“这位女士,您已经打了多数个电话了。”警官突然扬声,一惊一乍地回答她,“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您提供的学校,正在合理放假,无人接听。”
她轻轻皱着眉,神色警惕,“其他人呢?”
“您的家人已经知悉情况,但没有再次来电。”
“那……”
警官厉声打断她,“那你或许可以耐心等一等!我十分相信中国大使馆的办事效率,可是我仍然要不幸的告诉您,他们核实身份也需要时间。”
她垂下双眸,微怔半晌,像是只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警官用力拍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以作确认。
“那么,我再问最后一遍,在场各位是否确认没有保释人?”
几个霸占座椅的男孩无所谓地挥了下手,落下时甚至停在额前,冲着警官敬了个礼。
警官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提了下腰间的钥匙,说得是端正低沉的英式口语,优雅却被不耐烦顶替,“很好,依然祝你们今晚在这里过得愉快。”
话音未落,迎风起声。
“陈穗和!”
这是她一整晚第一次听见有人喊她的中文名。
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可以将陌生人的名字念出诗意。
虽然一点都不符合她此刻狼狈的境地。
她背影一怔,隔了几秒才下意识转过身来,欣喜触达神经时,脸上却仍然是茫然的表情,唯一的气色是被夜风吹红的鼻尖。
他逆着光走向她,比从他身边经过的男生都要高,浅褐色长款风衣迎风敞开着,深灰色西装的严谨沉重感被细纹设计削弱,原本的金属袖扣被一颗翠虬宝石取代。
光从样貌和衣着来看,很难辨别年龄。
但气质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相比奢华高调,他更显讲究清冷的矜贵感。
他停在她面前时,低了下眼睑,迅速打量了她全身一眼。
只发觉她在冬夜穿着一双夏天的泡沫拖鞋,完全不合脚。
停了几秒,他好像想到什么,才平淡地开口,“穗和。”
见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更多余的反应,傅令絮先越过她一步,高大峻拔的身躯正好将她藏于身后,径直上前跟警官对话,“我要带她走。”
“那我不介意再重复一次,这位女士缺乏身份证明,她不能……”
“建议和你的上级确认。”傅令絮冷淡地说,“立刻。”
警官将钥匙从腰间扯下,用力扣在桌上,正欲开口,却被一阵急急响起的电话铃打断,他只好冲傅令絮伸出食指,却被他更为阴冷的眼神镇住,迅速转向另一边,对着无辜看热闹的人骂骂咧咧了几句,另一只手用力抓起话筒。
不到二十秒的通话。
警官的眼神便从怒意变成了困惑,说话时情绪里都带着郁闷。
“你们可以走了。”
傅令絮没有接话,旋即转身,看向穗和时,她惊讶着开口,“可以走了吗?”看向的却是更为不解的警官,他重复了一遍,“你可以走了。”
“哦……”
“能在这么短时间联系到学校负责人,找到大使馆在英留学生名册,甚至还取得了出入境记录。”警官不可置信地看向傅令絮的背影,“想必先生是位大人物。”
警官还在他身后絮叨,“银行家?或者……律师?我想其他人没办法这样无所不能。”他越说越不自信,“难道是私家侦探?”
穗和闻言轻轻一笑,发觉他疑惑时眉毛会变成八字形,忍不住越过傅令絮的肩膀,对着警官说,“先生,您知道他是大人物就行。”
警官还是继续猜测,“难道这位先生是……”
傅令絮的神情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了,摩挲袖口的动作却是慢条斯理的,他转身瞥了警官一眼,下巴冲着穗和一扬,“我是她的家属。”
警官微微张口,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穗和在他背后亦是。
“可以走了吗?”
不等任何人回答,傅令絮已经将大衣脱下来,一把罩在了穗和的身上,他的手指不小心穿过她后颈的长发,带着温热,惊得她微微缩了下肩膀。
他手上用力往里一拢,让她整个人窝进他风衣的余温里。
转身离开,警官看着他们两个人交错着渐行渐远渐的身影。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嘟囔了句,“原来这个小女孩才是个大人物啊……”
不然怎么会搬得动他这样的人。
一前一后走出警察局。
傅令絮在前,只相隔半步,穗和在他身后深深吸了几口下鼻子,这一动作令傅令絮停住脚步,回过头望向她的脸,“哭了?”
穗和想撩开被风吹挡在眼角的头发,却很像是在欲盖弥彰,她只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明朗,至少不那么疲倦,“没有。”
傅令絮将视线上移到她的眉心,避免长时间对视,“不害怕?”
“不害怕。”穗和觉得有必要强调今晚的事情,她才是受害者,“我又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只是觉得很麻烦,特别烦。”
傅令絮见她生气又带点委屈的神情,不易察觉的笑了下。
“您笑什么?”
傅令絮见她拧着眉仰头紧紧看着他,像是非要一个答案,开口说,“没笑你。”
“虽然您刚刚救了我,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应该先谢谢您!但是我必须跟您解释清楚,这是我第一次去酒吧,我是被熟人陷害的……”
他想起几小时的一通国内加急电话。
来自陈闻鸢。
国内当红流量女演员,也是英年早婚上了无数次热搜的阔太。除此以外,傅令絮是她的高中同学,跟她的丈夫更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平时接触不多,只在陈闻鸢深陷解约风波时,替她摆平了经纪公司霸王合同纠纷。
来电显示的是她先生的号码,傅令絮接通时却是陈闻鸢的哭喊声。
她只问最关键的问题,“傅律师,你人在南安普顿吗?”
傅令絮没有否认。
得不到准确的回答,陈闻鸢抢着说,“那你有认识的律师在南安普顿吗?”
傅令絮直接问她,“你有事直说。”
好在陈闻鸢出道多年有丰富的影视剧拍摄经验,凭借平时记台词的超强记忆力,她几乎一字不落地将穗和的求助电话,给他复述了一遍。
穗和高中毕业后,考完SAT,顺利进入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就读与环境与地理学院,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国外过圣诞节,趁假期便来南安普顿看望闺蜜姜慧。
第一天便相约去了一趟泰坦尼克号的起航地。
南安普顿不是非常多景点的城市,最大的乐趣是在静谧的公园里欣赏会打架的白天鹅。撑到第四天,也就是今晚,穗和已经打算回伦敦找其他同学逛街。
她原本正在酒店收拾纪念品,姜慧却打来电话。
接通时发现是姜慧男朋友的声音,穗和跟他没有什么交集,但也谈不上坏印象,只是在出国读大学之前吃过几次饭,听他说姜慧因为一点小矛盾在酒吧喝得不省人事,他才打电话来打扰,希望她过来陪陪姜慧,在南安普顿多留几天。
穗和没作他想。
立即带上装好所有证件和卡的戴妃包,轻装上阵打车去了他发来的酒吧地址。
到了才发现,姜慧确实跟他闹了些矛盾,却没有不省人事。
酒吧卡座上也不止他们两个人,年轻男女交缠在一起,时而喂酒,时而接吻,甚至可以轮流换着来,这让穗和立即想离开,却被人一把扯下了背包。
喧闹又躁郁的昏暗环境里,她甚至分不清是谁趁乱灌了她一杯酒。
她越挥手阻挡,那些人越来劲,几乎让她背对着舞池无法动弹脚步。
挣扎几步连珍珠皮鞋都被人踩掉,一脚踢到了不知道哪一处黑暗里。
一左一右趁她大口喘气时扯下了她的大衣,酒红色刺激着血液里的征服欲,手覆到她腰上时,穗和清醒得一把抓住桌上的红酒瓶,哐当一声任其碎在地上。
极快地引起了安保的注意……
赶到的警察带走了相关干系人,在监控室反反复复问询时,唯一真正认识穗和的姜慧却缄默,在被警官严明后果时,甚至矢口否认实际情况,谎称穗和是一起参加聚会的好朋友,并没有人强迫她做任何事情,有也只是在开玩笑。
比这更让人觉得绝望的是,穗和的背包也在酒吧不翼而飞。
所有的能够证明她身份的物件一并蒸空消失。
…………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否则会格外后怕。
穗和言简意赅将傅令絮在电话已经听过的内容,又陈述了一遍。见傅令絮静静看着她,突然有一些紧张,双手交叉在身前,郑重跟他说,“我应该正式谢谢您。”
见他没有说话。
穗和问他,“不知道您怎么……”
“我跟你姐夫是好朋友。”傅令絮说,“也可以理解为,我是你姐姐的律师。”
穗和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是对于他的职业,好像律师在她的认知里就是这样。“猜到了,我们家只有姐姐和姐夫可以找到人帮我。”
“嗯。”
她淡淡地冲他笑着,“我是想问,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傅令絮也笑了下,与人交谈时,极少有的预判错误。
他望向她,冬天的路灯将她的睫毛染上颜色,瞳孔是黑茶色,她盯着一处看时显得深沉,转过来看人时又格外灵动。
她恍然抬起头,稍微发愣,好似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其实如果他早一点在监控室看见她的脸,他大概不必要喊她的名字。
就像他答应帮忙时让陈闻鸢将穗和的照片和信息发送给他,陈闻鸢一口咬定的那样——不用照片,十个人里面她最漂亮,一千个人里面,她也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穗和有点困惑,“……先生?还是其他什么称呼比较好?”
这样的分神,让他顿了几秒,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傅令絮。”
穗和“哦”了一声,认真在想,稍有为难。
虽然不辨年纪,但既然是姐姐和姐夫的好朋友,多少得大她个八九岁,没有更好的称呼,还是以他的意愿为准,很快尊敬地说了句,“谢谢您帮了我。”
傅令絮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将此当成什么值得感谢的大事。
他转身去开车,穗和有点迟疑,但很快跟上去。
傅令絮像是察觉她的身影超过他的,顿住脚步,穗和也跟着停下。
傅令絮没有什么表情,回头跟她说,“你不用跟着我。”
穗和微微一怔,她很想说她丢了证件,也没有现金在手边,可能还需要他的帮助,但一听见他冷淡的声音,只好讪讪收口,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被关在监控室像做错事一样反复问询时,她都没有此刻觉得狼狈。
她垂下眼帘,在想要不要先去对面灯火通明的商场找人借一下电话,好打给伦敦的大学同学,但见到傅令絮也是往那个方向走,立刻侧过身,背对着走。
对面却是黑黢黢一条小路。
她越走越慢,人影却拉得老长,她泄气似的垂下双臂时,才发现这不是她的影子,回头惊讶得发现傅令絮正大步朝她走来。
他面色一沉,却很快轻笑一声,“让你不用跟着我,也没让你自己乱走。”
“……我以为您走了。”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只是将手上的盒子递给她。
“给我的?”
傅令絮不是要给她什么惊喜,也不擅长卖关子,直接告诉她,“换上。”
穗和眼神不敢乱瞄,低着眼眸将盒子打开,是一双银白色的尖头高跟鞋,放在月光下都藏不住的细闪着,“……是给我的?”
傅令絮轻描淡写地回答,“难不成是我的?”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这张脸上除了惊艳还有什么其他解读,傅令絮直接从她拖着鞋盒里拿出那双高跟鞋,看了她两秒,俯下身放在她脚边。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往后退半步。
傅令絮便伸手前进半步,放在了她那双不合时宜的拖鞋旁边。
他站直身体,身影几乎笼罩住她整个人,穗和明明说了句“谢谢”,声音却轻到连她自己也没听见,傅令絮却若无其事的拿出手机,好似在看定位。
她绷直了脚背,光洁白皙的肌肤慢慢踩进鞋里,像是一种干净的仪式感。
只是比她预想的大了一号,她个子将近一米七,脚却是最平均的三十七码。她走得很慢,安静的小路上只有她走路的声音。
他转过身去,再自然不过的绅士举动,却像是压死自尊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监控室被反反复复问询时,穗和只是动怒,在被姜慧背叛时,她也只是难过。
但当那双细闪昂贵的高跟鞋,被他认真摆在她的劣质拖鞋旁边时。
所有今晚的委屈突然一瞬间都涌了出来。
只几步,眼泪就无声无息地滑到了她的脸颊,她再轻不过的吸了下鼻子,傅令絮停了下来,但他没有转过身,几秒以后便继续往前走,只是步伐慢了许多。
他在前面问,“合脚吗?”
甚至已经想好了回答——如果不合脚,也只能忍一下。
但穗和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对他说,“傅令絮。”
“嗯。”
穗和笑着看向他的影子,看他们重叠在一起,说了句,“刚刚好。”
十二点的钟声也刚刚好敲响,泰坦尼克号从这里起航,港口的波浪反射着都市的不夜光,堤坝上有人在贩卖船票,像是在预售春天和爱情。
也像穗和此刻的心情,不知道她今晚即将走向哪里。
只是突然明白,爱上一个人,其实只需要一瞬间。

傅令絮的车随意停在街边,他径直坐进车里。
穗和犹豫了几秒,觉得还是坐后排稳妥一点,刚要伸手拉开车门时,正对向她的副驾座后视镜上,冒出一只家养小精灵多比的贴纸。
它脚下踩着一行应景的祝福“Merry Christmas”。
孩童的玩笑,给了穗和两秒钟的轻松感。
她微微勾下腰凑过去又打量了一眼。
车灯骤亮,透着点轻慢,明明不是刺眼的亮光,却让她整个人更紧地拢进他的大衣里,原本双手提在腰间的风衣扣上,顷刻间张开手掌背挡在额前。
手放下来时,灯光变柔和,只见傅令絮已经从驾驶座探过身,替她打开了车门。
副驾座的车门。
他没有说话,开完门后手肘漫不经心地搭在副驾的椅背上,朝后望向她。
像是一种明晰的邀请,亦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穗和慌张地看向那张贴纸,避开对视,伸手扶住车门,连此刻高跟鞋踩进车里发出的轻响,她都觉得好似是一种打扰。人还没有坐端正,手已经不听控制地拉向安全带。
她低下头,认真去摸锁扣。
手机递到她眼前时,她才恍惚地抬起双眸,稍微理解就反应过来。
“我姐姐应该急坏了。”
傅令絮的目光不在他的手机上,他抿了下唇,明明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冷淡,却又有着一双能盛下月亮湾的双眸,清冽又温柔,“打个电话报平安。”
穗和想伸手去接,来电突然自动响起。
她吓得轻轻一颤,下意识摆了摆手,让傅令絮去接他的电话。
陈闻鸢直奔主题,“出来了?”
“嗯。”
“没事吧?”
傅令絮想也没想,“看她希不希望其他人有事。”
“行,那你帮忙多照顾一下我妹妹啊,亲妹妹,找个人靠谱的人送她回伦敦。”陈闻鸢还在嘴里念着,“最好是你自己,别人我是真放心不下……”
见她还要絮叨,傅令絮打断说,“嗯,先挂了。”
傅令絮转回身,三句话就把对方打发了,令人分不清是谁。
“你姐。”
傅令絮说话时,手同时握上方向盘,在发动车辆之前,倏地转过头问她话,恰好撞上她还没回神的眼睛,将一句寻常话讲得惊天动地,“饿不饿?”
“啊?”穗和顿了下,大致梳理好情绪,“哦,不用麻烦了。”
见她没有否认,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傅令絮平声回她,“受人之托。”
这很像是陈闻鸢会交代的事情。
或许他们朋友之间有无数个感谢的机会,但穗和不是,她觉得这份人情更像是在给他添麻烦,思绪有一点飘忽,连说话都轻了几分,“太晚了,真不用……”
片刻安静。
忽然,他带着点笑意的清淡声音落下,“那有劳陪我吃一点。”
今夜持续暴雨,路途遥远,傅令絮没有将车开回市区。
半小时后,抵达了一家在南安普顿少见的中式餐厅,于海为邻,玻璃构造,让边界变得模糊,甚至无尽,纵然是在古典的英国小镇,也透着淡淡的禅意。
好似已经改名为玛丽莲的旧情人,时过境迁,依然琵琶轻弹菩萨蛮。
傅令絮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从进门到进入包厢,他都轻车熟路。餐厅服务生很自觉地跟在他们身侧,距离半步,招呼着穗和,鞠躬伸手请她坐到傅令絮的对面座位。
穗和向他到头道谢,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想到接下来对桌吃饭那些避无可避的对视,那些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的交谈,心情却像是麦穗刚好熟了,又欣喜又低沉。
她忽闪着眼睫飞速瞥了一眼对面,傅令絮已经坐稳,正低着头回消息。
穗和不敢多看几秒。
大概是因为心虚,总觉得傅令絮下一秒就会抬眼看向她。
室内生暖,飘到她脸上一般,她将傅令絮那件风衣脱下,动作轻柔地叠好还抱在怀里,视线从里往外漫无目的扫着,发现港口的水是白漫漫的,反而天色才是青蓝。
穗和轻轻吸了几口气,目光从玻璃外收回,弯下腰准备将衣服放在旁边空位上时,傅令絮经过她眼前,她直起身眼神里带着疑惑。
他冲她淡淡笑了一下,再自然不过地接过她手上的风衣,转而拿给服务生。
从原本对面的位置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坐定。
服务生站在一旁,恭敬地先开口询问。
“先生,晚上好,没有意外,我还是按您之前宴客的菜品搭配点单。”
他礼貌地“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眼睛都来不及看向转过身去的服务生,想法已经下意识说了出来,这种仓促使他不习惯似的拧紧着眉心,“今天重新点。”
服务生稍愣在原地,转过身很快恢复平静的声音,“好的,先生。”
将菜单重新拿来,服务生刚放下第一本,傅令絮已经推到了穗和与他中间。
服务生便识趣地将另一本菜单叠好,双手拿稳放在身前。
“按你喜欢吃的点。”
穗和有些不知所措,盯着看的字一下子都不清晰,“您点就好,我都行。”
“能吃辣?”
穗和面上窘迫,迟疑着说,“……不太能。”
傅令絮随意翻了翻,语气也轻松,“最难伺候的就是你们这样说都行的人。”
她可不敢让他伺候……
纵然只是听到这样的玩笑话,也令穗和又紧张起来。
她胡乱地往顺眼的图片上一指,白瓷罐,青绿薄荷叶,名字也让人脑补味道,叫牛油果官燕,“那就这个吧,看起来温温热热的,适合冬天吃。”
傅令絮饶有兴致地轻轻一笑,“十道招牌菜,唯一的冷菜给你选着了。”
“啊……”穗和赶紧又低下眼,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个正着,连鼻尖都浮上了一点红色,报了不出错的松茸饭和斑节虾。
见他没有说话,淡淡松了口气,缓慢将菜单推到傅令絮眼前,“您也点。”
傅令絮“嗯”了一声,让服务生看着给他配几道常吃的,最终眼神又落到牛油果官燕上,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缓缓抬了下眼说,“甜品,要温温热热的。”
“先生,您应该知晓的,这道是配合冰镇果汁特制的甜品,煮沸会破坏官燕的口感。”服务生据实相告,“想吃热的汤品,您可以选择其……”
“就要这个。”
傅令絮说得漫不经心,却让穗和发愣地盯着自己的空碗,像是这一刹那,一个气球也能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口,忽上忽下,连呼吸都变紧促。
服务生站在一侧沉吟了几秒,表情为难,但还是应下,“您稍等。”
按习惯,菜品应该由固定的次序逐一上桌。
但是傅令絮让他们一起摆上,越快越好。
穗和吃得慢条斯理,一小勺花胶鸡汤泡米饭都能做两口吃,但她吃东西时很专注,傅令絮亦是,不过他是撑的。他接到陈闻鸢电话时,刚在市区吃过饭。
看她捏着碗沿又给自己盛了半碗热汤,傅令絮好笑地问她,“有这么好吃?”
穗和被他问得茫茫然,汤匙刚进嘴,来不及转过头,“嗯……”
“我看你是饿了。”
穗和没有否认,认真说道,“我在伦敦几个月,还没有吃到过好吃的中国菜。”
“那你可得在国外待好几年。”
“只能等寒暑假回家多吃几顿了……”
傅令絮看她懵懵的表情,反倒是笑了,“来之前没考虑到这些?”
穗和顿了一下,想起姜慧,连语气都变得失落,“跟同学约好一起,没想别的。”
想到姜慧今晚不顾她死活,扭曲事实维护男朋友的所作所为,十年友情抵不过一朝恋爱脑,但又想到,其实姜慧才是那个最恋家的小女孩。
好像是因为担心她,姜慧才会陪她一起出国读书。
穗和感觉心脏都紧皱了一下,眼神也黯淡下来。
什么样的同学,能够让她跨越千山万水,只为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像是职业病作祟,傅令絮几乎确信他只用三个疑问,便能拼凑出她完整的心事。
但又像是能捕捉到他自己好奇的情绪。
最终看不得她这样一双灵动的眼眸里掠过,那些漫天漫地的空旷。
疏离和失落像突然降临的暮冬,让新生的藤蔓肆无忌惮的攀爬着她的全身。
傅令絮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不再继续开口。
吃完饭,回到车里。
穗和想到今晚,漫长的一整夜,她只能跟着傅令絮的方向走,他不提如何回伦敦,不提哪一天暴雨会停,她就好似不知道哪一天才能下决定离开这片刻的安全感。
南安普顿从不堵车,今晚除外。
七号公交线路因为暴雨暂时停运,地铁也为此少经停一站。
人们拥挤在路边狂欢,十字路口,夜晚像黄昏,霓虹代替虹彩,暴雨中熠熠生辉。恋人不必着急分开,将此认定为是老天爷对于圣诞节的馈赠。
在绿灯转红那一刻,傅令絮百无聊赖地转过头去看她。
他原本想说,可以放首歌。
却只见她脑袋靠着车窗玻璃,长发,她盯着路牌新奇地看着,微微张口,像是能记住她此刻所在的经纬度,她窝在他的风衣里,长发有大半截都藏在了衣领里。
一小捋头发在她肩上打个弯翘起,时不时戳到她白皙的脸颊上,让人觉得她的肌肤比她的头发还有软,还要薄,就这样令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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