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想到,如今他们已经和离,她?这样会不?会有些?冒犯他?
思索片刻,苏窈还?是决定叫人来给他擦身。
谁知一连叫了几句,屋外都没有人应。
苏窈无法,只?好自己用?房间里刚送来的?温泉池水洗了毛巾,舀了几瓢水进盆子里,端到床前放下。
到了解衣这个环节,苏窈还?没开?始动?手,脸就先热了起来。
魏京极紧闭着双眼,像是毫无意识,上衣只?穿了一件寝衣,单薄的?能看见肌肉的?形状。
她?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没有回?应。
“应该是昏过去了。”苏窈心道:“只?是擦身,若这样带汗睡一.夜,等汗变冷了,反而更不?好。”
这样想着,她?也没了顾忌,总归是为了魏京极好。
苏窈掀开?被子,将被子推到里侧,为了方便,她?就坐在魏京极榻沿上,动?手解他的?衣带。
她?解的?很慢,并不?熟练。
哪怕是从前做夫妻时,她?也极少去解魏京极的?衣带,大部分情况下,是魏京极自己解开?。
或者他握着她?的?手,带她?解开?。
好在这寝衣的?结扣简单,苏窈捣鼓了一阵,终于还?是解开?了。
青年结实坚硬的?胸膛上覆上了一层汗水,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汗珠不?断从胸.前流淌而下,流过极具力量感的?腰腹,没入裤头。
胯骨那处,几根青筋安静的?蛰伏,同样蜿蜒至长裤之?中。
以前行?房时,苏窈都不?敢多看魏京极的?身体,大都是闭着眼。
偶尔他沉的?极深,她?才会受不?住的?睁开?泪眼,每每到那时,看到的?都是这腰腹间的?肌肉与青筋暴起,像是倾注全?力。
清醒的?时候看见魏京极的?身体,苏窈还?是感到一阵喘不?上气?。
这具身体带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压迫感太?强。
即使身体的?主人还?在沉睡,她?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苏窈觉得有些?口渴,忽然放下毛巾,快速去喝了杯水,才匆匆赶回?来,摒弃杂念给魏京极擦汗。
上身正面很快就擦完了,她?又扶起他,让他靠在她?肩膀上,替他擦了擦后背。
滚烫的?气?息不?断喷洒在她?后颈上。
苏窈感觉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好不?容易擦完上身,苏窈不?自觉往被子底下,魏京极的?长裤看去。
一炷香后,苏窈睁开?眼睛,自己身上也出了一身大汗。
魏京极的?腿没有受伤,她?蒙住眼,胡乱擦擦汗,也不?会弄疼他,速度便比刚才快上许多。
做完这一切,苏窈给魏京极换上干净的?衣裳,自己则去沐浴了。
微热的?阳光照在魏京极的?眼皮上,晒的?有些?痒。
他睁开?眼,略一偏头,就看到苏窈趴在他床沿中间,下巴枕着胳膊,睡得正香。
许是为了方便趴着睡觉,她?坐的?是矮凳,胳膊高高叠起。
魏京极的?视线从侧面投去,一眼就看到了,她?纤细的?胳膊下,不?容忽视的?饱满雪团,以及纤瘦的?腰线与圆臀。
与三年前尚有些?青涩的?身体不?同,三年后苏窈不?仅眉眼有了细微的?变化,身体也有了些?成长。
最为明显的?就是眼前所见。
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叫人心猿意马,欲登极乐。
魏京极眸底暗了暗,默默移开?眼。
苏窈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也慢慢睁开?眼,看见魏京极醒了,她?先是一愣,而后用?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
“没有发热了。”
她?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昨晚你突然发烧,大夫说有危险,我便来这照顾你。”
魏京极说话时总喜欢盯着她?的?眼睛,可这一次不?知怎么了,一双眼却总不?与她?对上,从喉间溢出一句。
“嗯。”
苏窈没有多想,继续道:“你醒了,那我去让人准备早膳。”
这时,伺候洗漱的?侍卫听到动?静,已经侯在了门外。
魏京极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瞥到了自己的?衣服,视线顿时一滞。
他掀起眼皮,看着苏窈吩咐人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等苏窈再回?来时,魏京极道:“帮我更衣?”
苏窈想也没想便去找干净的?衣裳。
“大夫说,要是今日没事,那便可启程回?府了,府上总比客栈要睡得好些?。”
魏京极若有所思的?垂眸。
听了她?的?话后,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神态,像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变化。
因此,他也没看见,苏窈在给他系腰带时,因慌乱几次也没系好一个结。
“我先回?去换件衣裳,一会再来陪你用?早膳。”
好不?容易替他穿好了衣裳,来不?及看魏京极的?表情,苏窈丢下这句话,逃命似的?离开?他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苏窈才能大口的?喘气?。
她?一直以为她?与魏京极之?间,重欲的?那个人是他,哪知他对她?还?没什么反应,她?倒总想起那些?抵死缠绵的?鱼水之?欢。
从前她?铁了心不?与他好,从不?会想到这些?。
如今动?摇,却总忍不?住想起。
这让苏窈感到羞耻又窘迫,兀自站了许久,她?才去换衣裳,叫来侍女伺候洗漱。
客栈离苏府相距颇远,加之?魏京极有伤在身,不?便赶急,于是一行?十?几辆马车,行?了大半日才赶回?。
苏窈一回?府,便吩咐白?露道:“二表哥几日后要来府上,你去安排一间客房出来给他住。”
白?露点点头,就要去办。
苏窈却又叫住了她?,思索几秒后,道:“别和魏京极的?屋子挨在一块,另寻个院落吧。”
“是。”
也就在这时,师明镜找到了苏窈:“阿窈,我想换间屋子住,可以么?”
苏窈微讶,“你不?住茹安隔壁了么?”
“为了我的?小命着想,还?是不?住了……”
师明镜像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苏窈没听清,她?后面三个字倒是说的?斩钉截铁,“不?住了。”
苏窈便也让白?露再给师明镜安排了一间屋子。
安排好这些?之?后,天色已晚,苏窈便去厨房,把大夫告诉她?魏京极需要忌口的?东西都如数告诉了厨娘,然后顺路去看魏京极。
檀木案上置了一口盛满药汁的药碗, 浓郁的药香铺满整个房间,顺窗棂而出?。
梁远把从京中寄来的公文放在榻前?小案上,拢起双手, 神情凝重?。
“殿下, 请过目。”
青年正闭目养神,闻言,缓缓掀起眼皮,余光一瞥里伸手接过。
落在文书上的眼神平静, 不?显分毫情绪。
梁远递完文书, 默退了半步, 侯在榻前?,由窗棂倾斜而下的阳光恰好罩着年轻储君, 和着窸窣浓荫, 贵意凛然。
东瓯部近几年都不?太平。
先是朝廷派去管理的官员被刺杀,后又有人揭竿起义, 自立为王,短短数月便集结一群拥趸,来势汹汹,直逼沧州边境。
原先五皇子魏元执掌东瓯部时,因其口蜜腹剑,方换来安静祥和的假象。
大多大周子民都对太子殿下推崇备至, 除了东瓯部。
殿下最后一战腹背受敌,打的惨烈血腥之至,浮尸千里,血流成河。
而原先与大周将士交战的敌军, 皆尽数来自东瓯外六部,不?少人家?的亲侄都死在几年前?的战役里。
即便此举意为收复失地, 可此中掺杂着的诸多血海深仇,也被算在了太子殿下头上。
魏元便是利用了这一点?。
如今五皇子已死,战火再燃,朝廷里出?现最多的声音,便是让殿下再行?镇压,对东瓯百姓威柔并济,借以收买人心,缓释旧怨,也好保一方太平。
否则旧战铭刻心骨,后患无穷。
可如今殿下受伤一事传到了圣人耳朵里,连带几个进言的大臣也听到了风声,这才消停了点?。
“殿下,前?方战事吃紧,圣人已指派了曹正崇与李长玉两位将军前?去东瓯,曹将军与李将军都是老将,此番平定东瓯之乱,也断然不?在话下。”
淡金色的公文摆在在榻前?小案上,像是金箔堆成的小山。
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
魏京极看完了公文,将梁远特意递来的这份丢在金箔山顶上,眼底波澜不?惊,不?知在想什么?,嗓音低沉。
“我的伤何时能好?”
梁远道:“大夫说,若修养的当,一月便可痊愈。”
说完,他像是有些顾虑,补充道:“可痊愈后,还需格外注意,以防留下后患。”
魏京极轻描淡写地启唇:“知道。”
梁远嘴皮子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殿下向来有分寸,他再多言,也只是杞人忧天。
苏窈走进院子里,想进门时听见屋子里有说话声,便在树下站着等?了一会儿?。
约莫两炷香后,门从里面推开,梁远走了出?来。
见到苏窈在外头,他颇感惊讶,躬身行?礼,边不?确定的朝慕家?姑娘住的地方看了眼,边犹豫着问?:“郡主?,您可是来……寻殿下的?”
苏窈点?头:“他睡下了?”
“还未,郡主?您来的正好。”
梁远有些惊喜,这会儿?他没去请郡主?,郡主?自己便来了,是以发自内心的由衷笑说:
“侍卫才送药来不?久,殿下还不?曾喝药,暂且在案台上凉着,微臣尚有要事在身,若郡主?愿代劳,提醒殿下喝药,微臣不?胜感激。”
苏窈答应道:“好。”
梁远行?礼告退。
房间内,魏京极刚想睡下,门口又传来响动。
他以为是梁远去而复返,便没有起身,可阖着眼等?了会儿?,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抬眸往人影看去。
苏窈已经走到了青玉案旁,伸手试了试碗壁的温度,觉得合适才端起,走到榻沿。
魏京极坐在床头,苏窈在他面前?坐下时,他方才回神,懒洋洋往后靠了靠,貌似随意道:
“段凛住哪?”
苏窈正握着勺子,突然听到这一句,还有些反应不?及,想了一下,才道:
“二表哥会住你隔壁的院子。”
魏京极的唇线本抿直了,听了此话,倏地弯了弯,笑意有些深,“隔壁?我这院子不?也没住满人,怎么?不?让他住这儿??”
苏窈有些奇怪他问?这个问?题。
兴许是她别的几间院落,都没有客人久居,来的客都住在了魏京极所住的扶风院里,因而让他误会了她安置人的安排。
沉顿片刻,她试探着道:“你想和段凛住一块?”
魏京极笑意微顿,移开眼,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凉飕飕。
“不?想。”
苏窈难得见到魏京极这副皮笑肉不?笑,还带着点?莫名的咬牙切齿的神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起先魏京极还会避着她略带调侃的眼神,可她看久了,他也挑了下眉,直勾勾地回望过去。
方才笼罩在矜贵青年周身的阳光,此时一齐落在百蝶裙少女身上。
视线对上时,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尘埃都随时间,在耀目的灿阳下滞缓。
苏窈的四肢,无缘由紧张到有些僵硬,有清脆的百灵鸟抓着苍檐舒展歌喉,彷如近在耳畔,呼吸不?自觉放的很轻很缓,似在掩饰咚咚咚的心跳。
蓦然,她转过头低下,顺带清了清嗓音,重?新将目光移到药碗上,勺子在药汁当中搅,发出?清脆的瓷器碰撞声,浓郁的药香混入空气。
“二表哥喜欢清静的地,茹安在这却少不?了热闹,是以我才为他安置了另一处。”
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但苏窈下意识模糊了去,接着问?道:
“对了,我之前?听梁远说,莫羡嘉此番是回去领罚的,你可知圣人会怎样?罚他?”
魏京极还在看她,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的。
“不?知。”
“那?我可能去看看他?自从那?天在客栈和他见过一面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也不?知他如今情况如何了。”苏窈道:“据说圣人已派人来押他回京,会不?会……”
魏京极忽道:“不?如聊些别的?”
苏窈顺着他的话问?道:“聊什么??”
“聊聊我和你。”
苏窈刚刚平复好的心跳,又随着这句话跳的飞快,看着魏京极倾身过来,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们……聊我和你什么??”
魏京极看着她的眼睛,敛目道:“聊我们,能不?能有未来。”
晌午过后,本是昏昏欲睡的天色,苏窈却难得没有睡意。
躁意与热浪一波波随风涌来。
这句话像掉入平静水面的冰,顷刻间便让苏窈从混沌之中清醒了一瞬。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魏京极的话,本欲脱口而出?说“不?知道”,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多久?”
少女连同日色,齐齐静默着。
魏京极放低了声音,商量道:“一个月,够不?够?”
苏窈抬眸,下意识复述:“一个月?”
“一个月,足够我的伤痊愈。”
身负重?伤,青年周身迫人的凛刃感淡去不?少,罕见的显出?几分清雅,他沉默一瞬,认真道:“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是不?想,那?么?,我伤好了,便会奉旨回京。”
只是这一次离开,就与上一次不?同了。
魏京极带伤回京,圣人定会为他选妃,绝不?再给他来寻她的机会。
他不?像是在玩笑。
他是在给她选择的机会。
若她拒绝了,他便会回京,兴许不?久之后,便能听到他娶妃的消息。
苏窈有一瞬间的心乱,可思虑半晌后,还是在魏京极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他似乎早就料到,因而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只是眼皮往下压了压,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
一饮而尽。
苏窈没再留在他房间里,端着空碗出?来。
茹安说,人在生死关头,很容易对救出?她的人心生愧疚或是好感,她就曾对萧公子产生过依赖。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有一个月的时间冷静冷静也好。
段凛来信后不?过七日,连人带行?李便到了乌州。
当年他被魏京极扔回段府后,便被关在府中,不?得已告假三?月,连苏窈离京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这三?年间,他不?是没有想过,来乌州寻苏窈,可总不?能如愿。
只能看着她在信纸上的寥寥数语聊以慰藉。
本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不?曾想突逢匪乱,太子遇刺,圣人得知消息的当夜,他便奉旨入宫,接了南下的圣旨。
几日过去,段凛依旧将那?夜记得清清楚楚。
养心殿里,年迈的帝王高?坐蟠龙宝座,苍青色血管遍布手背,五指虚扣在传国玉玺上,艰桑的声音提及他的婚事。
并明示道,若他点?头,即刻便可为他与阿窈赐婚。
段凛当即猜到,太子遇刺一事,恐与阿窈有关,可也没有半分犹豫,了断拒了圣人的示意。
圣人脸上显而易见不?悦,许久方才按捺下。
段凛本做好了承受雷霆之怒的准备,可最终圣人并未勉强,只是令他好生考虑,随时可求赐婚圣旨。
他拒绝的爽快,并非这三?年间,对阿窈的情意有所淡却,而是,他绝不?可擅作主?张为阿窈应。
故而彼时闻圣人后一句,段凛并未再次婉拒。
他心中抱有一丝渺茫希望,若他与阿窈还能心意相通,再去请婚不?迟,能省去不?少麻烦,族内也不?会横加制止。
若再度无缘夫妻,他也会任君处罚。
苏窈得了回信,便差人时刻准备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亲自站在正院里等?。
时值晌午,薄云似绸,她额上出?了层浅汗,香腮微红,所幸未站多久,门外就传来马蹄声。
府内侍卫丫鬟闻风而动,有条不?絮前?去相迎。
众人拥簇之间,大门敞开,段凛一身绯红官袍从中迈出?,镶玉长翅帽下,露出?一张如玉精琢的脸庞来,卓尔不?凡。
他走了两步,便在门口停下,看向俏生生站着的年轻姑娘,眼眸微亮。
苏窈梳着堕仙髻,别着金累丝凤形玛瑙步摇,眼波将流,靡颜腻理,站在长廊古树下,美成了眼前?景,心中画。
段凛不?禁想到,在苏窈离京之后,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或是寥寥数面的文人墨客中,流传最广的那?句: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他正为再次相逢而柔肠百结时,苏窈已走到了他面前?,笑吟吟道:“二表哥,好久不?见。”
段凛软声笑回:“好久不?见。”
“二表哥可是一路奔忙不?曾休息?怎的还穿着官袍?”
“从太守府出?来,尚未来得及换衣。”
苏窈道:“原来如此。”
段凛打趣道:“阿窈莫不?是嫌我?”
“怎会?二表哥不?远万里下江南,我只有高?兴的道理,又怎会生嫌?”她佯装生气道:“听闻二表哥仕途亨通,早就是圣人眼前?的红人,一颗七窍玲珑心,最能舌灿莲花,阿窈看来,倒也与从前?无异。”
听她提到从前?,段凛心中甚慰,当下紧张与略显微妙的疏离之感顿时如烟消散,微笑道:“外人是外人,我岂敢在阿窈面前?卖弄?”
苏窈忍不?住笑了笑,旋即安排下人带段凛下去更衣沐浴,将他带去观雨台用膳。
她本就一直想寻机会报答当日段凛冒着巨大的风险送她出?京的恩情,如今他来了她的府上,她吩咐的事无巨细,侍卫丫鬟们也极有眼色,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府上顿时热闹起来。
除了扶风院。
这些日里,在苏窈的照顾下,魏京极的伤势恢复的颇好,如今已能下地走动。
外院传来动静时,梁远正在研墨。
而青年一袭雪白亵.衣,虚虚绕了结,正提朱笔批阅公文,微微弯曲的长指如冷玉凝就。
“外面什么?声音?”
梁远出?门唤了小厮一问?究竟,弄清缘由后,赶来的白露却叫住了他,解释一番方才离去。
他进门,拢袖咳嗽一声,小心瞥了眼魏京极,道:“回殿下,段大人到了。”
魏京极笔尖一顿,停笔朝他看了眼,等?梁远低下头时,他才收回视线,轻描淡写道:“他来了不?先面见我?”
殿下绝非拘礼之人,梁远很容易便听出?言外之意。
这段时日,郡主?日日对殿下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若是前?几日这个时辰,郡主?早就来瞧殿下,陪殿下用午膳了。
可今日都晌午了,郡主?连面都没露过,高?高?兴兴接人二表哥去了,殿下心里能痛快吗?
脑海里千头万绪,梁远嘴上却没停多久,悻悻道:“郡主?说了,殿下您需要静养,加之段大人舟车劳顿,需得休整一番,等?他用了午膳再来向您请安。”
“哦?这在为我着想,还是在心疼他?”
梁远脑门直冒汗,哆嗦道:“或许,二者皆有之?”
魏京极未抬眸,只不?轻不?重?的撂下笔,抬手关上窗,将琐碎的动静隔绝于外,接着脱靴上榻。
梁远还犹豫着没走,看着背对着他的青年道:
“殿下,不?如微臣去请郡主?……”
“今日不?准去寻她。”魏京极眼皮微阖,开口打断他的话,“看她什么?时候来寻我。”
段凛洗浴毕, 便随白露前往观雨台。
观雨台素作赏景用膳之用,早得了消息的慕茹安等人已聚在此处。遥遥望去,红粉佳人, 翩然公子于敞亭内或站或立, 仿佛在这开满苍翠水芙蓉的宝湖之上凌空而行,说说笑笑,颇为赏心悦目。
看来?这些年,阿窈过的属实不错。
慕茹安铺子里的绣娘新作了一批衣裳样式, 伙计正送了图纸来?, 苏窈和师明镜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挑选, 若合适,便会将选中的图纸送去绣坊赶制。
几人虽都眼光颇高, 可?这批绣娘也是慕茹安百里挑一而来?, 比起王侯府里家传的绣娘也不差,故而选上小半刻钟, 苏窈手旁也叠了不下?十张。
正选着,脚步声由远及近,苏窈循声望去,却是慕茹安丢下?图纸先起身打起招呼:“这位就是段公子吧?久仰久仰!”
段凛的视线从苏窈身上移开,看清慕茹安的长相时,笑容略一停顿, 可?很快又弯出弧度:“久仰不敢当,试问姑娘如何称呼?”
慕茹安笑眯眯道:“安如,或是安掌柜,君且随意。”
这里只?有?师明镜不知慕茹安的真实身份, 毕竟她与其?余几人皆相识不过数十日,而苏窈和萧应清都与慕茹安关?系匪浅。
慕茹安虽做了些东窗事发的准备, 可?少些麻烦更好,因此便不曾与师明镜言明,师明镜也一直唤她安如。
段凛一是见过她,二是曾冒着狠狠得罪魏京极的风险送苏窈出京过,因而在慕茹安这,已经算是自己人,故而才主动打招呼,先暗示一番,且看他能?不能?心领神会。
慕茹安说完,师明镜也放下?手上图纸,好奇的走到亭子前,彩绦编织而成的细辫在风中划过痕迹,笑着道:“小段大人,听闻家父便是新任国子监祭酒段大人?”
师明镜于段凛而言是生面?孔,他似乎有?些不解她突然提到父亲,疑惑回:“正是。”
苏窈还是头一回听人这样称呼段凛,颇觉有?趣,便接话道:“二表哥,这位是师太傅的千金,师明镜。”
段凛想到那位德隆望尊,两朝太傅,不由得心生敬畏。
“原是师太傅的千金,我父亲常向我提起师太傅,每每提及,总自惭形秽,直言自己才疏学浅,不胜其?位,只?可?惜家父与师太傅从没能?见上一面?,今日有?缘得见师太傅的后人,也请师姑娘代鄙人与家父向师太傅问好。”
他这样客气?问好,师明镜也正经了些,点?头应了,也说了些问候之语,两人一来?一回,她越发觉得眼前人说话温文有?礼,透着骨子里的风雅清隽,倒是极难得的俊秀人物。
苏窈看时候不早了,便招呼道:“别光站着了,都进来?坐吧,还有?什么想问想说的,二表哥也不会明日就走,有?的是时间。”
慕茹安第一个进来?,坐在苏窈身边,侍女们依次上茶开宴,顺着她的话头问:“段公子不知要住多久啊?此番来?这可?是休沐?”
段凛道:“此番乃是奉旨南下?,若情况顺利,兴许要不了多久便要回京,要说个准确的日子,倒是有?些难。”
苏窈早已在信中知晓,因此也不意外,侍女衣鬓如云献菜之际,她看着几人谈论,却忽然想到了魏京极。
这几日她都是在他房里用膳,今日段凛到府,她于情于理都需将他向众人介绍引见一番,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省去许多尴尬,便只?派人去传了话。
忙忙碌碌安置下?来?,期间她也想到过魏京极,可?思及她不在他房里守着时,他身边总有?梁远照顾着,便没有?特意过去瞧。
现?在到了午膳的时辰,他那应当也传了膳吧?
“阿窈,你想什么呢?”慕茹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快夹菜,一会儿都凉了。”
苏窈点?了点?头,笑道:“没什么。”
午膳用完,扶风院里都没动静,苏窈琢磨着抽个时间去瞧瞧,可?也没有?把远道而来?的段凛丢在观雨台不管的道理。
便是寻常的来?客,也不能?主弃客不顾,加之慕茹安与师明镜意兴甚好,让人拿了蛐蛐来?斗,又是投壶又是垂钓,玩的不亦乐乎,她就也没扫兴。
时至暮间,几人在观雨台用了晚膳,唤人点?灯又闹了几个时辰,这才三?三?两两离开。
段凛和苏窈站在月门口,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今日月色不错,阿窈可?有?时间与我一道赏月?”
苏窈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反应过来?时,理由也是脱口而出:“魏京极的伤还没好全,我得去看看他。”
段凛眼中略有?诧异,夜色中显得有?几分深意,“说来?我还未去向太子殿下?请安,不如我随你一起?”
“不必了二表哥。”
苏窈答的很快,不知为何,虽说她如今与二表哥的关?系清清白?白?,也无旁的什么想法。
她却下?意识不想让魏京极与他撞见,尤其?是她也在场时。
面?对段凛的目光,苏窈解释道:“我今日已同梁大人说了,让二表哥你休整好了再去见魏京极,他的伤需要静养,再说这么晚了,他兴许已经睡下?了。”
段凛道:“那你……”
这么晚了,便好一个人去瞧他吗。
苏窈下?意识的话无形中透着几分亲密,她对魏京极毫不避嫌,便是夜深了,只?要担心,也会去寻他,今日她几次三?番分神,约莫也是因为太子。
可?她自己似乎并?未意识到哪里不妥。
苏窈的确没想那么多,她照顾魏京极也不避讳多晚,这府上都是她的人,住进来?的好友也都不会嚼舌根,她来?乌州时便废了许多规矩,图个清闲自在,因此习以为常是一,浑不在意是二。
段凛没把话说完,也没点?明白?苏窈,嗯了一声,与她同行一段路后作别。
苏窈与段凛分路而行后来?到扶风院,慕茹安房里的灯是亮着的,里头传来?她与丫鬟的说话声。
而魏京极房里没有?点?灯。
白?露追上苏窈,贴在她耳边道:“小姐,厨房那里说,今日送去殿下?房里的饭菜,都原封不动送出来?了。”
苏窈感到意外,“为何,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此前也是一样的厨娘为殿下?做菜,怎会一下?便不合胃口?依奴婢看,定是因为其?他原因。”白?露试探着看向苏窈,期盼她能?从她的表情看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