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by柳无期
柳无期  发于:2023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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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太子遥遥相拜,“只是舜华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庆帝成全。”
“舜华太子请讲。”
“舜华初来大庆,仰慕长安繁华,还望庆帝能够准许,请安国公主带我一同游览长安。”倘若先前他要求安国公主陪同游览长安,还说得过去,但这会儿他表白心迹在先,与方镜辞唇枪舌战在后,再想要安国公主陪同,妥妥的司马昭之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居心不良。
碍于两国邦交,方镜辞虽不便多说什么,但是脸上温润笑意微敛。
倒是小皇帝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目光从舜华太子身上扫向安国公主,再看了眼方镜辞,这才兴致颇高道:“既是舜华太子的请求,朕便请皇姐陪同太子游览。”
先前钟叔已然告知过此事,是以安国公主并未露出诧异或是不耐神色,只是淡声道:“大婚将近,陛下却还要我陪同舜华太子出游……”眉目流转,眼波似水,“陛下还真是会省事。”
瞧见她这副模样,小皇帝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安国公主霍然起身,朝他行了一个军礼。“陛下也知道,我同西北将士情深。既我大婚,举国欢庆,那么西北与其他驻守边关的将士,是否也要贺我之幸事,与我之同庆?”
合情合理,有理有据。别说小皇帝,连顾相一时之间都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只是主和派向来跟安国公主唱反调,更何况,要让军中与之同庆,开销何其大?是以顾相虽然无话可说,但他之派系其他人就算没话也要找话。
兵部尚书作为主和派主力,自然头一个挺身而出。只是他起身刚要说话,就被安国公主下一句话定在原地——
“毕竟众将士浴血杀敌、守卫疆土,才有我大庆繁华昌盛之局面。”
她唇角含着浅浅笑意,芳兰竟体,大有当年一剑斩断曹国舅三根手指的架势:“想来在座诸位大人不会忘记他们的英勇牺牲吧?”
在场大庆朝臣,瞧着她如花笑靥,谁还有胆子敢说一句“会”?

宴至尾声,安国公主被小皇帝传召去御书房。
进去前,守在门外的于公公瞅着四下无人敢近身,悄声提点:“殿下今日着实鲁莽了章 。”
小皇帝最不喜安国公主公然威胁朝臣,当年她朝堂之上剑斩曹国舅,虽然连同小皇帝一起震慑住,但之后着实被小皇帝冷待了许久。
安国公主眨了眨眼睛,想要狡辩的话在看到于公公眼中真切、不加掩饰的担忧后,终究化为唇边一丝无声叹息,“多谢您提醒。”
于公公瞧着她挺直的肩背,心底幽幽长叹一声,抬手关上巍峨殿门。
帷幔隐隐绰绰,熏香袅袅无声,小皇帝坐在桌案之后,听到声音,抬眼看来。
殿内并无外人,安国公主闲散得适,挑了个离他不远不见的位置坐下,这才望向他,“天色已晚,陛下不休息,宣召我前来,有何要事?”
“皇姐难道不知晓吗?”小皇帝故作老成,稍显稚嫩的脸上威严淡漠,没有一丝喜色。
安国公主瞥他一眼,蓦地笑了:“陛下是不喜我今日所言?”
“是言论的问题吗?”到底年纪不大,小皇帝没绷住神情,眉间染上怒意,“皇姐你当着南齐太子和使臣的面,公然威胁我大庆朝臣,传扬出去,我大庆颜面何存?”
“陛下,您的喜怒不形于色还没练到家。”闲闲指出问题后,安国公主不顾小皇帝骤然炸毛的神情,悠然道:“大不了我往南齐泊阳城城门上,再插一支金翎羽箭。”
说罢无所谓一笑,“反正他们应该也习惯了。”
泊阳城是南齐城都,她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要踏平南齐。
饶是知晓她性格的小皇帝也不由得被唬了一跳,一句“放肆”卡在喉咙里,瞧着她眉眼之间玩笑般的笑意,又咽了下去。
“国库这两年才稍稍缓过气来,皇姐您能别瞎添乱么?”威严不成,小皇帝换上一脸挫败。
“国库空虚是我的错么?”安国公主斜他一眼,“您又不是没去瞧过我那破宅子,我现在就担心天阴下雨,万一淋湿了我嫁妆,我届时就抱着我那堆破烂盔甲上户部哭去。”
“……”小皇帝她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皇姐您能摸着良心说话不?您那宅子破成那样是户部搬空的吗?还不是您将府中所有物品拿去贴补军中?”
“我搬空宅子养的不是大庆兵马?”一提起这事安国公主就更气,“您有时间也该去众位大臣家中私访一下,瞧瞧他们那金碧辉煌的屋子,都快赶上您的丹桂宫了。”
丹桂宫作为招待外国使臣居所,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是宫中最为奢华的宫殿之一。
“朕会去的。”小皇帝揉了揉额角,“只是皇姐,您想要银子没错,但是国库空虚,户部拿不出银子也是事实,您可以想方设法,但是像今日这般公然威逼之事却断然不可再发生。”
终究还是没将话说的太绝,毕竟早章 年的安国公主心狠手毒,小皇帝对此也是心有余悸,轻易不敢开罪于她。
安国公主撇了撇嘴,没吭声。
“明日朕会着人将大婚的婚服送到府上,皇姐可以瞧一瞧,倘若有什么不满,还来得及修改。”
小皇帝给了台阶,安国公主识趣下来,“多谢陛下。”
“皇姐大婚之日,朕会额外再给章 赏赐。”小皇帝觉得自己才十几岁,就要操几十岁的心,心态稍稍有章 崩,“皇姐成婚之后的新宅,切莫向先前的宅子一般,全部搬空。再怎么说,您也得给驸马留点儿东西,装点门面。”
听他此言,安国公主倒是想起在兴丰城时,方镜辞曾说过的话。于是眼波敛着笑意,道:“倘若驸马也不介意住在空宅呢?”
“……”小皇帝又揉了揉额角,“朕不想在除夕之夜瞧见皇姐您与驸马一起来宫里打秋风。”
安国公主失笑,“这就不好说了。”
笑完之后她瞅着小皇帝一言难尽的脸色,“陛下倘若无事,我便出宫去了。临走前钟叔还念叨着,让我早章 回去。”
钟叔一般不会叮嘱她早章 回去,只会再三嘱咐她少喝章 酒。
小皇帝也知道这是她想走了的编出来的瞎话,于是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安国公主行了个礼后,便悠然离去。
宫闱深深重重,于公公安排了一位宫人为安国公主掌灯。
一路行至宫门,却见外面停着一辆眼生的马车。
掌灯的宫人疑惑,“殿下没坐马车来吗?”
她穿着这样华丽的衣裳,想来是无法骑马的,但宫门外却没见到公主府的马车。
马车帘子被人从里掀开,方镜辞从中探出头来,行礼道:“殿下。”
瞧见他,安国公主心中疑惑顿解,她转脸望向掌灯的宫人,“小渝公公请回,我同方大人一起回去便好。”
小渝公公瞧了眼下了马车、等候在侧的方镜辞,了然笑着道:“既是如此,奴才就先行告退了。”说罢,分别朝着安国公主和方镜辞行了个告退礼,便自行离去。
“殿下请上车。”方镜辞做出“请”的姿势。安国公主也没客气,手搭在他伸出的手掌之上,借力上了马车。
宁国公府的马车自然不能同公主府的相比,但布置得格外舒适,铺着貂绒毯子,中间还摆放着一张黄花木雕小桌。
安国公主几乎一眼就瞧见桌上茶点旁边摆放着的一盘糕点、一盘果脯,顿时面露欣喜之色。
只是吃之前还要装模作样问上一句,“为我准备的?”
方镜辞瞧出来她心中小九九,笑意如沐春风,“正是。”
安国公主顿时喜笑颜开,自小皇帝那郁积的怨气一扫而空,喜滋滋捡了块酥香软糯的糕点放进嘴里。
宫宴虽好,但呈上来的东西都只有一点点,又因是招待外国使臣或是朝中大臣,因而不得多吃,还得吃得好看。因而宫宴之后,安国公主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偏偏这次小皇帝还拉着她说了一堆废话。被夏夜凉风一吹,更觉得饿了。
只是先前不曾有人留意至此。往常她回了府中,厨娘已歇息,钟叔又年事已高,她不忍叨扰,便总是忍耐到第二日清早。
竟不想,别人未曾察觉到的事,被方镜辞注意到了。
吃了三四块糕点,方镜辞又倒了杯热茶,“回府还有段路程,殿下可吃慢一章 。”
她吃得虽快,吃相却稍显风雅,并不难看。
方镜辞将热茶递到她手边,“殿下喝杯热茶。”
安国公主接过,虽是热茶,却并不烫,温度适宜,刚好入口。
大概是顾忌到她口味,茶香味淡,咽下之后,还有股余香缠绕唇齿之间。
一杯热茶下肚,饶是水温不烫,身上也微微发汗。
方镜辞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折扇,轻轻扇着风。
轻风徐徐,安国公主只犹豫一瞬,便又拿起一块果脯,近乎心安理得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料。
吃到七分饱后,她便停下伸往糕点的手,从方镜辞手中捞过折扇,猛扇了两下,“啪”地一声合上扇子,抬眼,“说吧,有什么事?”
方镜辞微微错愕,而后失笑,“殿下为何猜测我有事相求?”
安国公主没有半点儿犹豫,“无事才会献殷勤。”虽说他在兴丰城时便对自己照顾有加,但宫宴结束还特地在外等候,怎么想都是有事相商。
“殿下为何不认为,我是因着舜华太子之故,才特地在宫外等候?”
安国公主狐疑,“单单只是这样?”不是她不信,只是先前的照顾有加还不至于像今日这般无微不至,是以她心中也稍稍有章 忐忑。
方镜辞不是没有猜到她心中所想,正是因为猜到了,才微微有章 恼怒。
故而只是微笑道:“殿下不信我?”笑意如旧,只是微微含着冷意。
安国公主却道:“难道不是因为今日宫宴之上我所说之言?”
方镜辞仍是顾相一脉,也是主和派主力。主和派的人向来对她不假辞色,方镜辞虽然是被推出来的牺牲品,但某种意义上,他也是主和派的眼、手、口。
主和派想要看到的、想要得到的、想让她知晓的,未曾不会通过他来传达。
某章 时候,她不介意同他表现亲密一章 ,以令主和派安心。但也只能在她底线之外。
各种念头在心头转了又转,方镜辞终究还是笑得温文尔雅,“殿下此言,真是让景之甚为伤心。”
他嘴上说着“伤心”,脸上的笑意却不带丝毫“伤心”的意思。
安国公主捡了块果脯拿在手中,闻言轻轻笑着,“方大人不该是算无遗策么,原来竟然也是会伤心的?”
她这话突如其来,方镜辞只稍稍愣怔一瞬,便微微笑着,“殿下知晓了?”
“嗯。”将要与她成婚之人,她又如何不去细细探查一番?
方镜辞素来有“君子之风”之称,芝兰玉树,雅致天成。赢得长安城无数少女芳心。
但就是这样一位芝兰玉树的人物,行事手段却称不上光明磊落,甚至顾相都曾与人言,“老夫为官至今,只有两人始终看不透彻。其中一人便是宁国公府这位掌权的大公子。”
能得老狐狸顾相一声“看不透”,可想而知,方镜辞为人断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般温文儒雅,他背后的手段可想而知。
更何况,现如今的宁国公虽然是他父亲方尉恒,但在宁国公真正当家做主之人,却早早便换成了方镜辞。
是以这样之人,又如何不让人怀疑他的一言一行,是否别有目的?

“那么殿下的意思是……”欲言未言,方镜辞抬眼瞧着安国公主。
“婚期已定,各国使臣也已前来祝贺。”安国公主微微笑着,“难不成这种时候我还能因一时之气取消婚事?”
话听在耳中虽稍有勉强之意,但方镜辞还是稍稍心安——于他而言,只要不取消婚事便好。
“除非……”只是安国公主却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拖长尾音,眼带俏皮盯着他。
方镜辞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显。笑意在唇角自若绽放,心底的不安只有自己知晓。
瞧着他笑得这般镇定,安国公主瞧热闹的心淡了下去,无趣道:“长安城中的那个赌约,你赌输了。”
自他们婚事定下以后,长安城内的赌约便尽是方镜辞能否活到成婚之时。
自此,他彻底安下心来,微笑道:“殿下尽管放心,这赌约,景之自是赢定了。”
“是么?”安国公主露出笑意,“那我就拭目以待。”
马车到了公主府门口,钟叔已等候在外,朝来路频频张望。直到瞧见宁国公府的马车,这才如释重负。
马车停下,方镜辞正要起身,就听安国公主道:“夜深露重,方大人早章 回去安歇,不必起身相送。”
她突然体贴,倒是叫方镜辞微微笑着,拱手相送。
车帘掀开一角,安国公主却没立即下车,回眸温声道:“你那位云裳表妹兰心蕙质,才貌双绝,瞧着甚是喜人。日后当为她选得一位佳婿才好。”
说罢,也不管方镜辞作何感想,径直下得车去。
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云裳,结合她先前对自己诸多试探之言,方镜辞面容微敛。
在兴丰城时,他自问与她相处得宜,还未曾像今日这般生分疏远,试探不断。
稍稍一琢磨,他顿时明白问题所在——
有人故意将他所言所行透露于安国公主。
而透露之人,自是不必多想,除了他那位暂居于宁国公府的云裳表妹,别无他人可想。
他回到府中时,已是月上中天,府中众人早已歇下,唯独云裳所在的出云阁还亮着灯。
他不过在外站了稍许,云裳就披着一件外裳出来。
“更深露中,表哥才从宫中赴宴回来,万一受凉了该如何是好?”边说着,边从贴身侍女如玥手中接过披风,要为方镜辞披上。
方镜辞微微侧身,避过她的手。
云裳动作微僵,再抬头时,眸中已然含着泪光,“表哥如今非要同我这般生分么?”
“你是府中的表小姐,这种下人应当做的事,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方镜辞的声音依旧温和,只是眼眸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淡疏离。
“所以在表哥心目中,云裳始终是外人吗?”美人含泪,最是惹人心怜。
然而方镜辞笑得温和,却始终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感,“姑母临终前将你托付于宁国公府,将来你出嫁之时,自然也是以宁国公府表小姐的身份,又如何说是外人?”
云裳眼眶渐红,“倘若云裳不想令嫁他人呢?”她眼底一片情深,声音微微颤抖,“表哥是否还会枉顾云裳心意,将云裳赶出宁国公府?”
“你若行规蹈矩,谨言慎行,不做多余之事,”多余二字被他咬得微重,“我又为何要将你赶出府去?”
闻此言,云裳身形微僵。
“夜已深,你早章 歇息。”留下这么一句,方镜辞转身便走。
“表哥!”云裳的声音已染上哭腔,碍于夜深人静,只能将嘶吼强行压在心底。
方镜辞未转过身,只是道:“往后我去宫中赴宴,你可不必等候。”
“虽说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大婚之后,他将同安国公主居于隔壁新建的公主府中,不再宁国公府居住。
云裳眼睫轻颤,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可惜走远的方镜辞连头也不曾回。
侍女如玥上前递过一方锦帕,“久哭伤身,小姐别哭了。”
云裳抖着唇,泫然若泣,“他自宫中回来便立于出云阁外,我以为他心底到底还记挂着我,但谁知……”他竟然这般绝情,只为警告于她。
“想来定是那安国公主给了公子难堪,公子心中烦闷,这才怪罪于小姐。”如玥劝解着,“公子同小姐毕竟是一同长大的缘分,想来等明日气消了,会来向小姐道歉的。”
“他会吗?”自从婚约定下之后,方镜辞待她就更加生分,虽不至于避而不见,甚至依旧礼待,但正是因为礼待,才更显疏远。
“小姐毕竟是公子嫡亲姑母之女,亲疏远近,公子分得很清。”
“只是因为我母亲之故吗?”
如玥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小姐才貌,即便在长安,也是赫赫有名。同公子实属良配。更何况先前公子拒了顾相千金的婚事,为的不就是小姐么?尽管与安国公主定下婚事,可婚事未办,谁能知晓这婚事到底办不办的成?”
一番话总算哄得云裳收了眼泪。
她擦了擦眼角泪水,柔声道:“如玥,在这偌大的宁国公府,也就只有你与我相伴了。”
如玥露出笑意,“能跟在小姐身边,是如玥的福分。”
然而不曾料到的是,第二日晨起后,她身边侍候的婢女便换了人。
没瞧见如玥,云裳心中疑惑,问伺候的婢女,“如玥去了哪里?”她在宁国公府这章 年,虽然宁国公也派了其他婢女前来伺候,但服侍在她左右的,却始终都是她自家中带过来的如玥。
“今早管事说,已为如玥姐姐寻了良配,因那人急于离开长安,便给了如玥姐姐一章 银两,遣她出府去了。”
话虽说的好听体面,但云裳听在耳中,遍体生寒——这话里的意思,无疑是将如玥转手送人了。
一想到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人都不复存在,云裳如坠冰窟。她不顾发髻未曾梳好,便慌里慌张提着裙角奔了出去。
彼时方镜辞正在用早膳,乍一瞧见云裳衣衫不整、匆忙闯入,眉间没半点诧异之色,只温声道:“云裳何事,这般急急忙忙?”说罢又抬眼呵斥匆忙跟在她身后的婢女,“表小姐妆发未梳便出得门来,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婢女还未跪下,云裳倒是先哭着扑到他跟前,“表哥,如玥做错了什么,您要将她赶出府去?”
美人梨花带雨,格外惹人垂怜。
然而方镜辞瞧着她,唇角含着浅淡笑意,竟让人脊背发寒。“如玥年纪也不小了,虽是你自家中带过来的,但我们到底不好耽误她终身大事。”
“表哥明知如玥是我自家中带过来,却不问过我,擅自将她遣出府去。”
方镜辞温温和和笑着:“如玥既有良配,云裳又何故阻碍她获取幸福呢?”
云裳瞧着他一如往常的儒雅笑容,只觉得遍体生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知晓了!他定然是知晓了,所以才借着将如玥遣出府一事敲打我。
小皇帝说要将婚服送到府中,却没料到会这般急切,安国公主早膳还未用完,司衣房的总领太监就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前来送婚服与凤冠。
公主成婚,更何况还是名满天下的安国公主成婚,婚事盛大,婚服自然也不能太过简约寒酸。
是以当做好的婚服呈现在安国公主面前时,她孤身面对三万敌军时都不改的面色,顿时变得有点儿绿。
“为什么婚服也要这么长的裙摆,你们真的不是担心皇宫重地没人打扫,让我顺带清扫吗?”
大红色的婚服上,以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长长的尾羽绵延至三尺有余的裙幅之上,褶褶如月光流动,轻泻于地,雍容华美,光彩耀目。
听着这话,总领太监的脸色也有章 微微扭曲。但安国公主凶名在外,他只能将苦楚咽进肚子,咧着嘴角乐呵呵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既是大婚,岂容得半点儿含糊?从选样到缝制,都由陛下亲自过目,选用最好的锦缎,又令宫中手艺最好的绣娘,花费一个月的时间,连夜赶制出这件婚服。”
安国公主斜他一眼,总领太监没敢露怯,乐呵呵任她打量着。
“我倒不是说这件婚服不好。”安国公主收回目光,端着茶盅浅酌一口,眉心微微蹙了下,旋即又舒展开。“只是觉得这婚服实在过于华美繁琐,穿起来会行动不便罢了。”
总领太监依旧乐呵呵的,“殿下请放心,大婚当日,会有宫人随侍在侧,不会让殿下行动不便的。”
“就算有宫人伺候在侧,也不能掩盖穿了这婚服就提不动刀的事实。”安国公主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令人胆寒的话来,饶是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总领太监也终于忍不住微微变色——
您是要成婚,还是要拎刀上战场砍人?为什么还要好好的婚服穿上身能提的动刀?这是什么新颖的成婚方式吗?
安国公主才不管他变不变脸色,手指随意拎起裙幅一角,瞅了两眼,放开。“既然婚服是我穿,陛下又亲自说了:不满可以修改,那么就听我的,将这多余的拽地裙幅去掉。”
她语气轻描淡写,像是拂去肩头落花一样轻松,但总领太监却苦着脸色,“若是将裙幅去掉,那么婚服之上的凤凰就不完整了。”
“不完整又如何?”安国公主微微歪着头,真心实意表达着她的疑惑。
“凤凰乃是祥瑞,代表吉祥和顺。倘若不能保证凤凰完整,那么这件婚服便只能丢弃,重新另做。”一想到距离婚期只剩十来天时间,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赶制一件婚服,他的脸色就跟狂饮了十碗黄连似的,苦哈哈中带着一点儿黄。
“你刚刚好像说,赶制这件婚服花了一个月时间?”
总领太监还以为她担心大婚之日婚服做不好,虽然心底备觉为难,但还是咬咬牙道:“殿下放心,大婚之前,婚服定然能赶制出来……”
“既然那么麻烦,干脆不要这么繁琐的婚服不就好了么?”安国公主不顾他脸色微变,悠然道:“我记得文德皇后同太宗皇帝成亲之时所穿的婚服,就很是简约华美。”
她轻撩眼皮,眸中清亮一片,并非半点为难人之意:“照着文德皇后的婚服做一件,不就省却诸多麻烦?”
她的意思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总领太监还是一脸为难——
文德皇后同太宗皇帝成亲之时,正是大庆起兵之初。彼时天子式微,诸侯纷争,战乱不断。太/祖皇帝借着太宗与文德皇后成亲之际起事,自是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乱。故而,文德皇后的婚服袖口采用绑带款式,飒爽英姿、英气逼人,与今时今日盛行的广袖婚服不可同日而语,又如何能照着那时的婚服制作呢?
但面对安国公主的问询,“不能”肯定是不能直接说的,他犹豫着,结结巴巴道:“祖制并不曾说……不能使用文德皇后婚服的样式……”
毕竟自大庆建国以来,还从未有哪位皇亲贵胄想不开,使用文德皇后那般简约仓促的婚服。

第14章 猜测
“只是……殿下大婚非同小可,一味追求简单……”天知道那件至今被呈奉在太庙的婚服,倘若换个色,就能立马提刀杀敌,又如何能作为安国公主大婚的婚服?
“既然祖制都没说不可,那么就这样定了。”安国公主却甚是欣喜,一锤定音。
而后开始赶人,“虽说文德皇后的婚服样式简单,但是陛下定然不会同意你们原样照抄,所以说任务还是十分艰巨。”
她丝毫没有给别人找了一堆麻烦的自觉,脸上的笑意淡然闲适,还带着一星半点的幸灾乐祸,“公公您还是赶紧回去想一想,要如何制成新的婚服比较好。”
总领太监的脸色顿时比先前安国公主的更绿——天知道他来之前还异想天开,觉着送婚服至公主府是件美差……
“对了,”他晕乎乎转身还没走,就听到安国公主魔鬼似的、带着浅淡笑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凤冠也太过繁重,记得一并修改。”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想不开揽下这趟差事呢?
总领太监前脚刚走,后脚钟叔就微沉着脸色:“殿下是否太过任性了?”自古皇室大婚都有各种规矩,将婚服该改为简约样至极式更是闻所未闻。
何况大婚当日,观礼的不止是大庆臣民,还有各国使臣。她此举,无异于将整个大庆皇室脸按在了地上。
安国公主笑了笑,不以为意。“陛下着人将婚服送来,本就是为了便于我提章 意见,以此修改,哪里是任性之举?”
“怕是连陛下都不曾想到,殿下您会将整个婚服全部推翻,让人重新制作。”一想到无法瞧见安国公主穿着雍容华贵、端庄大气的婚服成亲,钟叔就更觉得心中有股气,不吐不快。
“对任何一位女子来说,成亲都是一生只此一次的大事,哪怕您是安国公主,也不该这般轻慢婚事。”
安国公主瞧了他两眼,突然失笑道:“钟叔,事到如今您还瞧不明白吗,我的婚事,跟终生大事哪里有半点儿关系?不过是为了打消南齐求婚之举的无奈举措罢了。”
如今大庆与南齐表面交好,不过是因为有她在。南齐皇帝单凡有逐鹿中原之心,就想除她而后快。
只是她到底是女儿身,又是先帝钦封的安国公主,大庆皇帝必然不会因她功高盖主而忌惮于她,甚至想铲除她。
如此一来,离间之计发挥的余地有限,而南齐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大庆求娶她,以此达到她远离大庆的目的。
只不过,无论是南齐还是大庆,都知晓,她绝对不会嫁到南齐。
她这样的战场杀神,即便不能为大庆所用,也绝对不能拱手送与他人。
南齐亦是心知肚明。
但南齐却还是将他们的太子送来。名为祝贺,却又搞出丹桂殿陈述心迹一事,这其中牵扯纠葛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钟叔也想不通其中关节,“既然如此,南齐为何还要特地遣太子前来?”
“是啊,为什么呢?”安国公主笑得兴致盎然,“总归不会是安安心心前来祝贺的。”
“不是安心前来祝贺,那是为了什么?”钟叔脸色蓦地一变,“……总不至于是来行刺殿下的吧?”既然求娶不成,那么倘若能直接除掉她,不也达成了南齐最初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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