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概就是把扶桑的一个废弃的肉身带回山谷。
“那棵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身是一把剑缘故,总喜欢自己伤害自己,他真的太喜欢自虐了。”爷爷摇头,满是烦躁,“蠢死了蠢死了。”
把雕刻而成的春神的心脏塞进去,也不能复活春神。
那只是一个愚蠢的错误证明罢了。
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对他来说就是值得的,尽管或许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
爷爷世代守在山谷里,并不是为了守住什么春神的埋骨地,他们守护的,只是一个关于扶桑的可能很小也可能很耸人听闻的秘密。
那个所谓的邪灵,其实从来都没有随着春神的陨落而陨落,因为扶桑就是邪灵本身,春神炼化的,只是他的一部分。
所谓的双灵体本来就是一个虚假的骗局。
至纯至邪,都是他。
“或许该死的是我。”扶桑曾经说过。
“上天有好生之德。”爷爷曾经安慰他,“天道包容万物,你自有你的因果。”
“可我只想和她在一起。”扶桑颓然说。
闻泽雨从沉睡中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在场的人已经从投影里看到了她的梦。
琐碎的,都是关于青龙的回忆。
——刚刚看完扶桑的过往,大概是因为是和扶桑有关联的梦,透明十六边形盒子自动捕捉了闻泽雨的梦境。
她从景春的手腕下下来,看到许多的人,有些害怕地瑟缩了几下,险些再次缠回景春的手腕。
她颤颤巍巍地说了句:“桑洛身上的千福咒,应该也是……也是扶桑求来的。”
这是一则古老的传说了,是说以已故之人的名义行善事,将功德转嫁给对方,以求抵消罪业、功德护体,求得来世之福。
但神族陨落之后,大体就是神魂俱消,不入轮回的。
所以这不过是又一件蠢事罢了。
但没想到,误打误撞真的让桑洛拥有了功德金身。
闻泽雨那天看到的时候就很震惊,她本来也不确定,不过她沉睡的时候又想起了很多关于爷爷和哥哥的事。
除了那个东西,应该也不会有别的长这个样子了。
“这个……很难的,一个字符,就是一件完整的功德。想要咒术生效,需要很多很多的功德,且中途不能有丝毫的邪念和恶念,否则前功尽弃。”
而且……给自己修都不见得有这份毅力,况且是给别人求。
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能修圆满的。
对于扶桑本身来说,就更不可置信了,没有人知道桑洛还活着,从本质上讲,桑洛是没有来世的,求了也没有用。
于是所有人去看桑洛,她身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似的,闪烁着金光。
那是来自父亲的绝望而沉重的爱。
猫咪其实也一直困惑这件事,按说在云虚天的时候,桑洛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机会能活下来的样子,她身上的金色符文是突然出现的,犹如突然获得了一具不死之身,替她扛下了雷劫。
而所有的困惑,竟然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似乎情理之中,但又的确意料之外。
马小红作为“全知者”,长到这么大,已经很少有什么能让她吃惊的了,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挑了下眉,“
哇哦。”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实在是没有言语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气氛太沉重了,就连富贵儿这种目睹扶桑干了不知道多少傻事的鸟,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再次吃惊了一下。
它抬起翅膀戳了戳景春,企图缓和气氛:“唉,要不你亲亲他吧!快抱抱他,这么傻的少见了。要我说这都是你的错……”
桑寻蹙眉看向富贵儿,近乎警告地说了句:“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本能的慌乱,拿自己的一厢情愿来要求对方回以同等的爱,是一件让人羞耻的事。
他害怕自己的爱变成一种廉价的负担。
他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分毫,也不允许任何人这么说。
富贵儿:“……”
吓一跳。
“我错了。”富贵儿非常识时务地闭了嘴。
这气氛真的难缓和。
景春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谈不上多痛苦,也谈不上毫无触动,只是觉得心脏沉甸甸的,像是一块儿海绵被浸饱了水。
桑寻垂目,捏了捏握着的掌心,“反正都已经忘记了,你不用……在意。”
不管如何,从爱人那里得到怜悯,是一件比不爱还要悲伤的事,他不想要怜悯。
声音很低,只说给她听的。
也说给自己听。
遗忘有时候真的是好事,没有过去,没有痛苦,没有那些不愉快的瞬间,只保留现在。
“好。”景春回答,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的词穷。
不过,景春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她的目光骤然看向富贵儿,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带着审视。
她总觉得它还隐瞒了什么。
富贵儿心虚地别过脑袋。
从山洞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衍山黑雾缭绕,煞气冲天。
扶桑的神相并不能直接给桑洛,这个法阵只是让神像和神相融合,短暂地给桑洛做个栖身的媒介,就像景春靠着扶桑的本体才能维持神力。
一家子破破烂烂,没想到最后都是靠扶桑在维系。
那些煞气是神像吸引来,但又被锁
灵的阵法隔绝在外,但神像存在一天,就会吸引越来越多的煞气。
他的灵体确实至纯又至邪,如果说他还能隐藏得很好,那桑洛就是直白写在明面上的正邪一体。
他把神相给了女儿一半,导致她的邪性越来越大了,几乎到了不能平衡的地步。
“我哥是被谁带走的,我到现在也还没有眉目,但跟仙人村应该脱不开关系。”看大家都不说话,闻泽雨突然开了口,“他一直不相信邪灵存在,并且一直在调查。”
“如果桑元正说的不假,那就意味着他太爷爷至今还以某种形态活着,”马小红刚刚在山洞已经把所有信息都整合了一遍,“而他最初想要报复桑洛,就是仙人村的某个人提供的信息……”
但仙人村都是凡人,即便是供奉爱神的使女,所谓的开天眼,也就是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并没有丝毫灵力。
“甚至是邪神,应该也只是仙人村的假想,他们觉得春神融合了邪灵,而春神陨落后,邪灵并没有消失,并且一直存在,所以才会试图抢夺春神的遗骨。”
所以他们想要得到的,其实是邪灵?
马小红皱眉思索,“这一切的前提是,促成这一切的人到底是怎么劝说别人,让邪灵现世,是一件值得冒险的事。”
魏副处长作为有异能的人类,觉得自己是有些发言权的,“人类短暂的生命反而激发了进取心,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开始拼命抢夺资源,包括但不限于金钱、权柄、力量……但不管如何,无利不起早才是人性。当然,如果对方是人类的话。”
同样是人类的马小红点点头,“所以桑元正的太爷爷可能是出于报复的目的。仙人村世代供奉春神的孩子,是为了避免春神之怒降临,他们想要跟所谓的邪神合作,可能也是为了摆脱世代供奉的命运。”
“这些人的动机和目的都很充足,但问题是,邪神传说,到底是谁搞出来的?”
“你真是个蜡烛啊,燃烧自己,照亮别人。”马小红走在桑寻边儿上,忍不住感慨一句,然后好奇追问,“我能采访你一下吗?我刚看你神色有异,是因为想起了些什么吗?”
那只鸟说雕像动了,大概是因为神相感知到另一半的存在短暂地拥有了生命力。
桑寻的灵体沉睡,没有记忆,也是因为神相缺失,刚那神相一直冲撞,试图回归本体,桑寻后退的动作太明显了。
他肯定是想起了点什么。
桑寻又恢复那种冷冷的疏离的表情,好像感情淡薄一样,长了一张薄情的脸,偏偏是个史诗级的恋爱脑。
他没有否认:“想起了一点。”
“那我能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马小红看了他的过去,他并不是只雕刻了神像,他每一步路都走得很小心和谨慎。
仙人村的神像丢失之后,桑洛的供奉逐渐变少,神力是在快速流失的,但他在地下河雕刻神像给桑洛,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让人供奉。
他把自己的神相砍去一半的时候,看到雕像的变化,有一个很长的沉默时间,他眼睁睁看着神像变成阴阳体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料到,她身上本来还算正邪平衡的状态,被他强塞过去的神相打破了。
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布置法阵,整个山洞的阵法都是他一个人布置的,一层套一层,复杂,但是精巧。
这让桑洛的神像被禁锢也被保护。
马小红甚至觉得,他连这里会吸引煞气都想到了。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诡异地预感到,他的转世,桑洛的义女身份,包括春神临世,他应该都计算到了。
那么问题就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桑寻摇了摇头:“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马小红的第三只眼睛突然打开了一瞬,她沉默片刻,突然说了句:“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撒谎。”
赤澜九抬腕看了看表,追上来,皱眉对着景春说了句:“我不管你们要搞什么,我最多只能争取一周的时间,到时候你让你家那倒霉孩子把这神相吸收了,或许你身边这位把神相收回去,不然我就只能上报神界实行强拆了。”
人神两界虽然有条例,交涉起来比较困难,出了事,29处甚至宁愿去幽都请人,都不愿意去神界交涉,但如果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地步,还是要请那边出面的。
但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景春可能会很被动。
她转世是带着记忆和能力的,这不合规。
29处的魏副处长看了景春和桑寻一眼,脸上是
客客气气的笑意,但也隐隐有一点威胁和警告的意味,“毕竟影响民众安全嘛,到时候出了人命,惹上因果,对神君的修为也不好。”
景春心事重重看了桑寻一眼,他的表情看起来毫无破绽,仿佛因为没有记忆,所以对后果一无所知。
但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他太沉默了。
那沉默本来就不寻常。
因为事情没解决,最后赤澜九大手一挥要去跟着景春他们去西山别墅去。
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十几辆黑车在晦暗的天色里,排成长队驶去西山。
桑寻和景春一辆车,但车上谁也没有说话。
路途很近,沉默的片刻,车子就到了。
桑家的佣人看到这么多车吓坏了,管家亲自出来迎,惶恐问怎么了。
桑洛从一辆保时捷上下来,她的表情冰冷而阴沉,挥了挥手,似乎是非常疲倦,“不用管,我带几个朋友回来小住。”
没有人敢违逆桑小姐,佣人沉默地退回去。
一群人往桑洛那栋房子去。
就连景春和桑寻也过去了。
富贵儿从车窗飞出来,站在车顶抖了抖颈毛,舒展了一下翅膀,一抬眼就看到对面楼上的窗户边,桑元正正满面愁容地看着这边。
或许他也意识到,什么事正在悄悄酝酿着。
天气真的太差了,阴沉沉的,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富贵儿飞去闻泽雨身边,勾着头怂恿她:“去,小龙,下场暴雨。”
闻泽雨缩了缩脖子,想反驳,但旋即还是闷闷点了点头。
云层里,突然咆哮着发出一声龙吟,旋即暴雨倾盆而落。
压抑得到释放,爆裂的雨声反而让人的神经也得到片刻的舒缓。
景春始终扯着桑寻的手,在这样沉重焦灼的氛围里,两个人手牵手没法松开,竟有一种荒谬的喜感。
她本来想找个机会偷偷审问一下富贵儿,但根本无法单独行动,可又实在等不及,最后当着桑寻的面把富贵儿拽过来。
“你早就知道他神相是自己弄丢了对不对?”景春冷着脸,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富贵儿也严肃了起来,点头:“不确定,但大概猜到了。”
“他灵体异动你也早就有预测吧?”
从一开始它频频怂恿她去泡他,她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富贵儿苦笑了一下:“景春,有些事问太清楚了就没有意思了。”
“所以你知道他想干什么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他尽力了,他能做的事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我希望不管他想做什么,你都不要责怪他。”
景春掐住富贵儿的脖子,“说清楚。”
富贵儿第一次冷冷看她,“你自己有眼睛,自己看。”
或许是想到景春根本没什么记忆,富贵儿觉得自己这脾气发的实在窝火。
“其实也没什么,可能你俩……确实没缘分吧!”
富贵儿整个鸟从紧绷状态中松懈下来,觉得挺没有意思的,“他不让我提,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一只好鸟。可能你本来也没多喜欢他,他又太喜欢你,这本身就是个悲剧吧!”
景春沉默看着它。
桑寻似乎想制止富贵儿,但下一秒被景春用法术堵住了嘴。
富贵儿深深看了桑寻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
“当然,我不是怪你,也没资格怪你,你挺好啊!哪儿都好,就是太好了,就显得很可恨。”
富贵儿一展翅膀,它身形在这个空间里延展到无限大,翅膀抵住两边的墙壁,好像伸开手在比划:你看,你有这么好,可惜分给扶桑的就那么一点。
其实就算是一点,也比分给别人的多了。
扶桑总是安静地等着她,等着她那一点垂爱。
他就奢求那么巴掌大点的爱意,为此可以付出自己的全部。
可就连那巴掌大点的爱,似乎也总是充满着不易。
天帝不喜欢他,春神作为天帝的重臣,承担着重要的职位,她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和权柄,必须要足够的纯洁和强大而稳定的心性。
而扶桑就像个窃夺别人明珠的小人,试图把皇冠上的顶珠偷偷揣进自己的怀里。
所以理所当然的,被讨厌了。
尤其他身上有着邪灵这种不太稳定的因素。
邪灵那种东西,不管会不会造成影响,拥有就是一种罪过。
尽管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但自从他们在一起后,她身上出现的所有不好的不稳定的因素,都变成了他的罪过。
扶桑像是一个污点,永远地留在了她的身上,又或者像是一场不痛不痒的疾病,时不时就会发作一下,尽管发作的机会很少,也很少造成后果,但原本纯洁无垢的水里,撒上再淡的一滴墨,都很刺眼。
他诞下一个生命,那本该是一件喜事,可因为孩子身上那与他相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邪性特质,而让一切都蒙上了另一层阴霾。
就好像他带来的一切都是不详的。
尽管他那么爱着他们的孩子。
扶桑能感觉到春神的宽容和慈悲。
她从来没有责怪过他,甚至总是沉默地替他处理掉一切不好的言论,接受惩罚,弥补罪业。
甚至不惜陨落自身,来换取某种意义上的平衡。
——春神不能是一个随时可能魔化的东西。
而以她的力量,竟然除了陨落,也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你进了无尽海的无相天境,灵魂被碎成无数片,他就陪着你一世一世轮回,一片一片找,他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害怕不是为了他,更害怕你是为了他。因为太痛了,你最开始的时候,灵体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经常在轮回里迷失,有时候一迷失就是很多年,他作为人类陪你轮回,就看不到你的灵体,可作为扶桑参与你的轮回,就会害你染上因果。”
景春模糊的记忆动了动,虽然记不太清,但这几句确实勾起了她一点回忆。
似乎在某个瞬间,他曾经满是悲哀地看着她:“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有时候也觉得很唏嘘,我也觉得你太苦了。你可是春神,青帝在的时候,极东之地没有人不尊敬您。但不是我偏向扶桑,我觉得他也很痛苦,从头到尾,他都是最清醒的那个,他眼睁睁看着一切在他面前发生,但他无能为力。”
清醒地爱上她,又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爱她,也不配得她的爱。
所以当一切变得不可控的时候,扶桑本能地意识到,问题在于,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觊觎她。
“情爱一事,哪有什么对错,你肯俯身迁就他,并不是因为他手段了得,也不是因为你过于心善,毕竟如果谁的愿望你都要满足,这世上又何止一个扶桑等您垂爱。他喜欢你,你至少曾经,也是喜欢他的吧!”
富贵儿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如果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觉得那他真的太惨了,可如果你曾经喜欢他,那他的痛就更真实了。”
他的爱太卑微了,甚至于连被爱都像是罪证。
“所谓因果不休,你还活着,他也没死,邪灵还是存在,几万年了,什么都没有变,你让他怎么办?
继续陪着你痛苦,看着女儿受虐,再经历下一场因果?就像他问过你,一万人和他,你选哪个,其实没得选,选一万人,你会愧对他,选他,余生你也会在愧疚中度过。你是春神,你不是随便一只阿猫阿狗,自然孕育你,而你代表春天的万物,你若心生邪念,邪恶的种子会播散到三界。”
景春这时有点庆幸自己并不记得前事,所以她短暂地把自己从春神的身份上抽离出来,问了自己唯一的疑问:“如果觉得春神很厉害,为什么不试着依靠一下她。如果觉得她很无能,为什么要把属于她的责任扛下来,却连一点爱都不敢奢求。”
她扭头,看了桑寻一眼,“不要给自己加苦情戏。”她的不安堵在喉咙,声音都有些发颤,“一棵树,尽管发芽生长,生机勃勃,其他的,跟你没有关系。”
桑寻被堵住了嘴,但却听得到,看得到,他没有去看景春,反而看着富贵儿,眼眶灼红,像是祈求它闭嘴。
听到景春说话才回头去看她,她的眼神里有浓重的担忧,她说:“春神失去了记忆,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但景春说,她很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啊,这棵树真是特别。”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甚至充满了祈求:“这世界上那么多的树,我一眼就找到了你。”
窗外电闪雷鸣。
桑洛自从回来后就一言不发,这会儿坐在窗户上,面朝着外面,双脚悬空,手撑在窗台,猫咪蹲在它身侧,试图安慰她,但感受到她身上浓重的戾气,垂下了头。
这栋楼里所有的佣人都被赶出去了。
马小红去厨房烧水喝,顺便好心给所有人都沏了茶。
虽然大概率端出去也没有人喝。
刚刚山洞里所有人都在……哦,不,魏副处长回29处了,临走时留了两个保镖给她,但两个壮汉被拦在大门外。
桑洛的领地意识非常强,她能容忍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父母。
但能赶出去的,她一个都不会多留。
赤澜九那群保镖也都被拦住了。
而他们,只能乖乖听话。
因为桑洛这个小怪物,既没有人打得过,她也不讲理。
这其实是个很危险的讯号。
太厉害的东西都是被忌惮的。
马小红在29处处于被严密保护的状态,其实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说是□□,自古以来知道太多的都没有好下场。
好在她是个人类,寿命只有百来年,有优势,但也有弱点,不至于被忌惮。
马小红的预言几乎没有走空过,于是深知,命运有时候本身就是悲剧书写的。
但这世上糟心的事那么多,哪里烦恼得过来。
她出来的时候扬声说了句:“不要这么沉重嘛!活一天赚一天咯。”
富贵儿重新恢复懒洋洋没正形的样子,“当然,亲爱的,大不了就是死,但在座的各位,谁怕死呢?”
赤澜九在吃薯片,无视现场凝重的气氛,把薯片嚼得嘎嘣响,“爱情,真是麻烦。那两位,别演苦情戏了,人生很多的烦恼都是自寻烦恼,或许你们可以上个床,大家都不会介意的,欲望的纾解有助于情绪的稳定,嗯。”
她点点头,似乎是在肯定自己的言论。
阅片无数的富贵儿附和道:“没有什么是一张床解决不了的情侣问题,如果有,那就换张床。”
赤澜九被戳中笑点,搂住富贵儿的脖子,刚俩人还恨不得打起来,现在又变成了志趣相投的好朋友。
马小红把茶水分给大家,顺便端了两杯蜂蜜柚子水给两位偶像剧男女主:“喝点甜的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烦恼不好吗?”
桑洛变成了原型,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看自己身上的符文。
金色的复杂的字形仿佛记录了父亲几万年无法宣泄的爱,她抱着镜子,似乎很想抱一抱自己。
但她觉得自己更应该抱一抱父亲。
可是父亲和母亲互相望着,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不知道要互相看多久。
桑洛缓慢地走过去,她硕大的翅膀这会儿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忽然,她一把把自己的灵体拽出来。
那场面着实有些诡异,就像是僵尸拖着自己的魂魄。
她走到父亲和母亲身前,把自己虚弱的灵体塞进母亲的怀里,把自己的身体挤进父亲的臂弯。
她天真地笑起来:“让妈妈把我的灵体吞噬了,把我的身体还有神相都还给父亲,
就好啦!”
猫咪暴怒,以一种巨大的形态闪现过来,叼住她的灵体塞回她的身体。
原本就虚弱的灵体被她折腾一下,变得更加虚弱了,灵体几乎支撑不住身体,摇晃了一下,倒在猫咪的脚边,但她暴起的翅膀还是刀刃一般刺进它的喉管,鲜血淋漓地流出来,滴落在她纯白的翅膀上。
猫咪却只是低着头,舔了舔她翅膀上的血液。
桑洛冷漠而又怜惜地看着它,“猫咪,你不乖了。”
猫咪叼起她,沉默地说了句:“小孩子要学会把事情交给大人去解决,你也很不乖。”
它转头,带她走了。
“小猫,你要带我去哪儿?”桑洛问它。
猫咪走进虚空里,眨眼就消失了。
它说:“我生于混沌,可以穿梭在任何的空间里,也能徒手捏出很多很多的空间,你知道的。”
“我知道,可是你要带我去哪儿?”桑洛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其实并不在乎它想去哪儿,她只是想听人说话。
猫咪说:“带你去时间的裂缝里,只有你和我。”
“那我就见不到爸爸和妈妈了。”桑洛呢喃。
“人生总是要失去很多东西的。”猫咪说,“但你得到了我。”
桑洛呼吸起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认同,还是没组织好语言。
猫咪继续说:“我会永远陪着你,你要是离开我,我会永远把你囚禁在时间缝隙里。”
“猫咪,你今天……很不乖。”她的声音也渐渐弱下来。
“你乖一点,我就会很乖。”
没有人可以牺牲桑洛来解决问题,她自己也不行。
马小红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发出今晚第二声惊叹:“哇哦。”
她看着尚且状况外的诸位,打了个响指,对着景春和扶桑说了句,“哎,你俩,醒醒,女儿早恋不管管?”
景春确实在状况之外,脑子里很乱,大概被桑洛吓到了,那孩子真是有点不顾人死活的疯劲儿。还好,猫咪还能管她。
就是桑洛对猫咪太凶了。
片刻才反应过来:“?”
桑寻顿时蹙眉,那猫咪看起来一直都是温吞沉默和隐忍的,好像桑洛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还是第一次暴露出一点强势的占有欲。
富贵儿和赤澜九对视一眼,各自咬了一下薯片,喀嚓声惊醒了大脑,富贵儿顿时弹跳起身:“我靠,我就说这猫不是很能耐,怎么这么听桑洛的话。”
赤澜九满脸不可思议地摇摇头,“真是活得够久什么都能看到啊!”
景春试图用植物追踪猫咪的踪迹,但行踪断断续续连不上。
加上富贵儿模棱两可的话和一些不好的预感,她忍不住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焦躁,她几l乎要榨干自己所有的神力去捕捉桑洛和猫咪的踪迹。
富贵儿拦了她一下,“算了,它要想伤害桑洛,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把雕像的事解决了吧!这件事……总归要解决的。”
但它看了一眼桑寻,露出几l分凝重来。
它其实有一句话没说。
或许从头到尾,扶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这一切的悲剧都是从他诞生那一刻开始的。
因为他是错的,所以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他能想到的解决这一切的方法,大概就是……让自己消失吧!
至于怎么消失,扶桑没对富贵儿说过,但富贵儿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了。
它没告诉景春,因为这句话才是说了也毫无用处。
尽管它甚至努力地在帮扶桑促成这件事,但它还是没来由的愤怒。
但它不知道该愤怒谁。
或许是愤怒扶桑太不争气,实在没有做祸国妖姬的潜力。
还没他闺女活得恣意,虽然那小变态看起来太疯了,但它甚至有点钦佩她。
又或许愤怒春神太博爱,但从春天诞生的神灵,她本来就是悲悯慈爱的,她太好了,陨落后的千千万万年里,还是有人记得她。
就连它因为知道扶桑这次大概必死,因而对她生出怨气和指责,都会很快陷入愧疚当中。
但富贵儿还是很愤怒,它变成一只尾羽上插满彩带的乌鸦在半空毫无章法地飞来飞去,像个精神病发作的鸟儿。
赤澜九非常配合地鼓鼓掌,夸赞道:“彩衣娱亲啊小鸟,不错,真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