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 by北途川
北途川  发于:2023年10月02日

关灯
护眼

富贵儿飞过去踹了她一脚,赤澜九伸手拽掉它的彩带,然后将它五花大绑,顺便扯了一根它的真毛。
“玛德,你要死啊!老子的每一根毛都很珍贵。”
俩人扭打成一团。
马小红从背包里掏出面膜给自己护了个肤。
被赤澜九和富贵儿表情惊愕地看了一眼后,她呵呵笑了声:“美少女是这样的,哈哈,哈。”
她的面膜纸是自制的,甚至给自己的第三只眼睛也剪了个洞。
赤澜九趴过去看,凑近了会发现她的第三只眼狭长,感觉眼皮下的眼珠子是她下面俩眼珠的一点五倍。
“帮姐看看姻缘。”赤澜九勾她的下巴,“我爹一直催我找个老公,但我不喜欢鬼,我喜欢人,把人掳去幽都犯法,我长时间居住在人界也犯法……”
她满怀悲痛,“愁啊!”
马小红摸了摸赤澜九的脸,顺便捏了捏,鬼王原型的赤澜九长着醒目的红头发,吊梢眼,眼睛很大,额头宽阔,只有嘴巴长得符合人类审美,樱桃小嘴,红润饱满。
……但笑起来满口尖尖的獠牙。
她没见过鬼王级别的,这还是第一次见,第一次摸,她很不想说,找个人老公,估计没几l年就变鬼老公了。
吓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久了,竟然还有点吸引人。
马小红的第三只眼睛突然开合了一下,在山洞里待了那么久,她的第三只眼都没能
打开哪怕一刻,所以除了看到一点过去,别的也没什么进展。
她的第三只眼睛长得跟恶魔之眼似的,打开的那一刻,吓了鬼王一跳。
赤澜九“豁”了声,“你到底什么品种混出来的,真踏马吓人。”
马小红翻了她一个白眼,冲她优雅地比了个中指。
“你未来男人还真是个人类,啧,不可思议。”
赤澜九本来就是闲扯淡,闻言也忍不住惊叹一声,“长得帅吗?”
马小红摇摇头,在看到赤澜九表情露出惊恐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下,“我是说我不能告诉你。”
她捋了捋自己的面膜,嘴巴小幅度地开合:“这玩意儿折寿啊,我想多活几l年。”
“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很快,三界条例会重新拟定,说不定很快你就可以定居人界咯。”
这个之前就有风声,但大家都还是保持不乐观的态度,没想到还真的要推行。
闻泽雨始终缩在角落里,这会儿突然鼓起勇气凑过来,“可以帮帮看看,我哥哥什么时候能、能回来吗?”
马小红抬手抚摸闻泽雨的脸,“亲,你哥哥会没事的亲,不要担心。”
小龙心情很不好,大概从小听爷爷讲春神的故事,她总在想,春神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神,因此就算是继任的春神,她都忍不住生出很多好感来。
最后得知这就是春神的转世,于是更加心生好感,但是没料到,还没看扶桑和春神谈几l天恋爱,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于是她也难过起来。
她总是很容易难过,爷爷去世的时候她就很难过,但其实爷爷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算是青龙一族最长寿的龙了,但爷爷临别的时候很遗憾,他一生就认定了一个主人,然后用毕生去等待,他虽然不相信春神还能复活,但大概因为扶桑的执着,他总也抱有一丝期待。
只是最终还是没等到。
但等到了又怎么样呢?
爷爷已经老态龙钟,晚年的时候都不大能飞起来了,再也不能作为坐骑侍奉主人了,但是每个生灵存活的意义,就在于那点期盼。
闻泽雨看了看桑寻,他的表情很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记忆的缘故,他看起来
情绪的波动还没有自己大。
但闻泽雨突然意识到,或许有些时候,几l万年的等待,早就已经过了撕心裂肺的阶段了吧!
等了那么久,是为了等着能再续前缘吗?
或许不见得。
在漫长的无望的等待里,连得知对方存活都是一种奢望的时候,可能也不过是像爷爷一样,为了再见故人一面。
如今见到了,便满足了。
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可以坦然接受吧!
闻泽雨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让外面的雷暴更强烈了一些。
她忽然显出原型,硕大的头颅缓慢从半空中低垂下来,她不想看两个人相对无言了,她低声说:“我爷爷说,如果时间、时间能倒回,他不会再讨厌、讨厌扶桑了。可以到我的背上来、来吗?我想替爷爷完成一个心愿。”
再载着春神到云层里穿梭一次,哪怕带上最讨厌的扶桑也没有关系。
爷爷其实早就接受,扶桑是春神的恋人、自己的半个主人这件事了。
她低下头颅的瞬间,让景春想起了公交上的那个幻境,硕大的青龙匍匐在地上,缓缓在她面前低下头颅。
原来真的是故人。
“要不要上去?”景春扯了桑寻一下,法术还没有失效,牵握着的手还松不开。
桑寻沉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之间古怪的氛围也被打破。
青龙的身影飞出窗户,消失在夜色里。
闪电咔嚓一声,照亮半边天,青龙穿梭在云层之上,脚下踩着雷电,社恐胆小的她却在爬上天空的时候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
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马小红拆掉面膜,按摩吸收着精华,感叹道:“人生乱套我睡觉,精彩。”
好像谁都忘记眼下的烦恼了。
富贵儿站在窗台上,突然笑着说了一句:“以前有青龙的地方绝对没有扶桑,有扶桑的地方,青龙是不会靠近半步的,他们都觉得自己才是春神最亲近的生灵,所以讨厌对方分走了春神的注意力。春神呢,偶尔敲打一下,偶尔安抚一下,她好像天生就有一种亲和力,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也没有人忍心真的责怪她。”
赤澜九凑过去,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西山别墅区周围是荒郊野岭,安静得很,云层里青龙的身影若隐若现。
赤澜九好奇感叹一句,“那扶桑就没有恃宠而骄的时候吗?多牛逼啊,她明明有那么多选择,最终却选择了一棵树,要我我走路都得扭起来,老子超有魅力的好吗?”
富贵儿:“……”
这红毛脑回路……
富贵儿突然勾住赤澜九的脖子,“兄弟你很有前途,老子也是这么说的,但你知道,木头脑袋就是不大会转的。”
赤澜九“啊”了声,遗憾地说:“那太可惜了。”
富贵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其实还是有过一次的,他把春神捆起来不让她出去,就刚怀那会儿,可能孕期综合征吧!超黏人,还会掉小珍珠,他哭起来可有心机了,不掉眼泪,就眼眶发红,然后不说话,开始开花,开完花,那花簌簌往下落,春神可是生命神,哪看得了这个,看完就开始抱他,亲他,他还要矜持一会儿,亲个十几l下才回嘴,啧……那真是他最有出息的时候了。”
赤澜九:“……”
过了会儿,她捂住它的嘴,“你怎么知道,你趴人家床底下了啊!”
富贵儿理直气壮地“啊”了声,“怎么,那本来就是我房子,我偷看两眼怎么了。”
赤澜九给它竖了个拇指,“你这鸟,怎么什么都往外抖落。”
说完,耳朵凑近它,低声说,“不过我喜欢,来,我给你倒点儿瓜子,多说点。”
马小红也凑过去,一人一鬼一鸟一盘瓜子。
夜已深,谁都没有睡意。
好像末日快来了似的,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气氛从紧张变得温吞吞的。
赤澜九是在凌晨接到消息的。
她离开幽都的时候派了几l个人盯着扶桑的本体。
今早突然有消息,说本体开了满树的白花,不周山的死地本来阴暗潮湿毫无生机,这会儿因为扶桑本体膨胀了无数倍,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死地一夜之间亮如白昼。
幽都离死地本来还有一段很深的距离,但经过上次和这次,根系都快蔓延到幽都大门了。
“好离谱,有没有人管管,一觉醒来天亮了,幽都的鬼们都不敢出门了,第一次见这么亮的天,眼睛都睁不开了。”那边吐槽说,“而且根本没有人能靠近,本来想找人查看一下,刚出幽都大门,直接被甩飞到城墙上,吓死鬼了好吗。”
赤澜九抓了抓自己满头红毛,呢喃一句:“靠,那鸟是不是说他上回怀孕也这样来着?”
她顿时瞪大眼:“玛德,真怀了啊!”
神树就是不一样,踏马的说生就能生。
她掀被子从床上跳下去,一脚踹开了景春和桑寻的门:“你俩有二胎了好像……怎么办啊!”
这到底谁能管,谁敢管扶桑,幽都就算她爹来了也不敢管啊!而且据说而且这么大动静,神界肯定要知道了,这这这……
赤澜九再次抓了抓满头红毛,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脑子宕机的感觉。
这是真的……离谱。

桑寻和景春同时折起身。
昨晚因为咒术的原因,两个人不得不在一张床的睡觉,这会儿赤澜九嚷着二胎什么的,倒跟捉奸现场似的。
桑寻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迷惑地发出一句:“嗯?”
景春却顿时警醒:“本体又有异动?”
赤澜九点点头,刚刚那边传消息过来,她就第一时间让对方说仔细点,这会儿一边看手机上繁杂的信息一边回答:“昨天下午就有了一点波动,晚上开始疯狂抽枝,凌晨左右开花,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开,那花冒白光,本来很微弱,但架不住他一直开啊!这会儿跟个人工太阳似的。我们幽都就没见过这么亮的天。”
扶桑的本体大多数时间也是收着长的,不然完全释放,太显眼了。
不周山在幽都大门口,但山体巨大,死地离幽都大门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但扶桑这会儿已经长到幽都墙根儿了。
它又发光,跟月亮倒在千平的大别墅窗边的效果差不多。
景春不用看都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景春深呼吸一口气,什么二胎不二胎的。
一胎都是逆天而为,桑洛的诞生并不是因为扶桑本来就能生,那纯粹是个意外,虽然富贵儿天天忽悠他能生一回就能生第二回 ,但从天道平衡的基本规律讲,就算他有这个能力,天道也不会让他轻易再生下一个孩子的。
“不可能。”景春沉静回了句,然后思虑重重地从床上下来,一边穿外套和鞋子,一边往外走。
赤澜九跟在她屁股后头,“那不然是什么,他在不周山待的年头比我岁数都大了,一直都没有动静,遇见你之后,不是神相丢了,就是灵体受重创,要么就是本体异动。”
她掰着指头算:“神相是为了给女儿续命,灵体受创是神相缺一半的原因,那现在本体异动呢?什么毛病啊,还又开花又增防御的,它现在放在游戏里就是那种bug型的npc怪,谁碰谁死,靠近半步直接给抽墙上扣都扣不下来那种,你别告诉我它变异了。”
景春刻意了解过扶桑生桑洛的全过程:“我不知道,但不会这么快,就算他真是要生二胎,那……”那也不至于亲亲抱抱摸摸就能
隔空生。
“那他这体质,一年得生七个八个吧!”
桑洛生了几千年才生下来,开花期都是很缓慢的过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马上要生了个孩子的样子。
明知道不可能,但景春确实有点烦。
不管到底是什么,总之现在任何一点异动都会让她很敏感。
赤澜九终于从震惊中回复点理智:“哦,也是噢。”
二界之中,人类的繁衍最为繁荣,但寿命却最短。
其他两界都不大有新生命诞生,每诞生一个都很稀奇。
“我去替你看看吧!你现在连不周山的入口都过不去,桑寻甚至都看不到,但我觉得我去了也没用,我让我爹去察看了,他靠近不了。你知道的,你还还没陨落的时候,神界是正繁荣的时候,扶桑或许看起来并不算太厉害,但神界凋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整个神界加起来可能都没人能撼动他,除非天帝亲自下来。”
景春却是摇头,“你想想办法,让我去一趟。我必须去看一眼。”
赤澜九有些嫌弃地伸手上下指了指她:“你清醒一点,你的灵体拼凑起来,连从前二分之一都不到,强行破界都能把你灵体再撕碎,话说你这么着急化神干什么,好歹把灵体再拼一拼。”
她的其余的碎片大概还在轮回里散落着,或许附身在一把剑上,或许落在没有灵智的植物或者动物身上,然后慢慢衰弱,消失不见,也或许永远沉寂在轮回里。
她已经没有什么办法收集那些碎片了,轮回是唯一的渠道,除非她神力恢复到巅峰时期,但失去灵体二分之二的完整,本来就无法再修炼到最初了,所以这当然是个伪命题。
她为什么提前化神了呢?
她也并不知道,或许是意外吧!毕竟天道机缘,总是一刹那间。
“不知道,我对过去的印象很模糊,虽然慢慢想起来了一些,但很难拼凑成一条完整的轨迹。”景春回答。
就是说,她的记忆是片段式的,但前后关系她并不能确定,就像她轮回的记忆她已经想起来了不少,但先后顺序她都搞不清。
“因为跟你一道陨落的邪灵,又随着你的复活一道复活了。其实算不上复活,邪灵就像是一颗种子,从它诞
生的时候,它就恒久存在了,你可以理解为,祖神创造万物的时候,因为对爱产生了疑惑,而生出的杂念,被剥离后压在了海底,但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之后就已经不可控了。”
粉裙子少□□雅地打开了隔壁的房间门,今天的她第二只眼全开,甚至随着她的呼吸,轻轻眨了下眼睛。
她的第二只眼睛看人的时候和下面两只眼睛并不同步,眨眼的频率也不一样,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马小红走到两个人面前,安静地站着,过了会儿才又说:“这就是你提前化神的原因,你的轮回,因为扶桑的强行参与不合规,因而每一世都是悲剧,扶桑大脑里的邪念在不断增长。”
因欲望而诞生的生命,因为爱着春神而长久保持着谦卑和温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每一个欲望不能满足的瞬间,嫉妒、占有、愤怒……种种负面的情绪都在暗地里发芽。
“他在仙人村住了很久,有一天他甚至种出了一棵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树,那时候他就在失去理智的边缘了,那其实是他的一部分,他把自己不能宣泄的情绪分离出来,然后压制在了自己识海里,就像埋下了一颗种子,从此千年万年一直跟着他。”马小红又捧出自己的十六边形盒子,给景春看了几个画面。
一个是仙人村扶桑“邪灵”诞生的画面。
那是个个扶桑一模一样又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他满脸邪气地对着扶桑说:“我就是你啊!”
像是一个深渊,伸着黑暗的触角,要把他拖进去。
“嗯……”马小红感慨一句,“这个概念,从人类角度来讲,就像你是一个天生反社会的分子,经历了种种的毁灭性打击之后,每天都有人在你耳边说,去干翻世界吧,人类糟糕透了,全世界都该死,都欠你的,而你竟然还没发疯。”
扶桑就是在这种状态里陪着春神走了一个又一个轮回。
而春神的灵体逐渐凝聚之后,终于发现了他那肆意滋生的邪念快要冲破他的识海占据他的意识了。
而每一世的悲剧都是邪灵的养料。
所以她选择,结束轮回。
残破的灵体化神应该是她没料到的?她化神后,前尘尽消,俗世的记忆本来就会变淡,而她因为灵体的残破,记忆更
是消散得干净。
她甚至迷失在天河边,每天漫无目的地沿着河岸游荡,千万年沉寂的天河,嗅到了一点故人的气息。
她走过的地方,鲜花和草木竞相开放。
于是神族的人发现了她,春神职位空缺,便请她填补了这个缺。
她入职的时候,名字写在神谱上的那一刻,整个神殿的绿植和鲜花盛放。
没有人知道春神归位。
因为她这二分之一的灵体,早就在千百次的轮回里,被打磨成了另外的样子。
而且,她真的太弱了。
弱小到灵体化神,连尊法身都没有,神相也稀薄,感觉随时随地都能溃散回归大地似的。
为了让自己能自由行走天地间,她不得不去找一具临时的“法身”。
她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在不周山短暂落脚的时候,看到了一棵树,那树长得真是合眼缘,清秀挺拔,气质卓然,她一眼就看上了。
马小红又放了另一个画面,她轮回的最后一世。
景春的脑袋像是撕裂了一样痛。
她想起那最后一个轮回里惨烈的过往,他们是一对儿从小被迫分离的双胞胎亲兄妹。
一个有情人终成兄妹的烂梗。
在森严的人伦观念里,扶桑试图为两个人争取,他什么也不想要,只想着哪怕隐姓埋名厮守余生也好。
可他的心愿,反而害她被毒杀。
父母骗他说送走了。
他找了她两年,终于找到她的时候,只找到一具棺材。
他不信,开了棺,尸体早已经腐败,只剩下白骨,棺材上都是凌乱的指甲印。
原来没毒死,草草下葬后,她在棺材里醒了,最后窒息而亡。
那一世里,他是个世子,景春是个孤儿,小时候被送走的原因也不过是算出她命硬克亲,不详转世。她被秘密安置在寺庙,企图靠佛祖来压制她身上的不详,可她从小就因为不敬神佛被赶出寺庙,流落在外,跟着江湖艺人学巫毒之术。
巫医不分家,其实是一些含了毒理的医术。
因而后来辗转和扶桑相遇,生父母知道后更觉得当初送走她是对的。
可死的时候,棺材里抠
出的指甲印,却是几句祈愿。
妄图神佛保佑他。
她甘愿喝下毒酒,也不是因为,他们的父母说:“现下已酿成大祸,你和他,必须死一个。”
扶桑恨到极点,喉咙里溢出腥甜,他开了杀戒,险些当场手刃父母,他让人把他也活埋了,他在那具棺材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灵体归位之后,仍旧不能释怀,他开始分不清轮回里的自己和真实的扶桑。
景春的灵体迟迟没有进入到下个轮回,最后看着扶桑的样子,她放弃了轮回之路。
她不想让悲剧再一世一世重演。
扶桑本来就对这场爱情充满各种悲观的念头,而每一世的轮回似乎都在否定他的付出和爱,他不想放弃救她,可越付出越无望。
那么绝望而沉重的爱,而识海里还有个灵魂一直在煽动他,那灵体像是个恶魔,一会儿告诉他他的爱那么伟大,一会儿告诉他他的爱多么可笑,连他自己都快要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有些怎么样的意义。
就像是命运的齿轮在卡死一次之后,又一次走到了绝路。
而且化神也不是偶然,景春用了最古老的办法。
扶桑神树又叫通天树,从前人神还没分家的时候,人类甚至可以攀着通天树到达神界,以达到飞升的目的。
于是景春就沿着扶桑的本体,一直爬,一直爬,爬到了天河边。
她本来就不太稳固的灵体,因为过度的消耗而变得更加虚弱,因而到达神界之后,就变得意识不清了。
但她最终还是抵达了神界。
然后灵体化神,回归正位。

“现在,你懂了吗?”虚空里,有苍老的回音,不知道从哪里来。
这声音她在天梯上听了一遍又一遍,出了云虚天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
她记得自己离开云虚天的时候,他问过:“你在寻找什么呢?”
她说她不知道。
她想,她在找回家的路。
可好像也没有那么迫切,她只是不甘心,只是愤怒,只是没来由的想要打破这一切。
桑洛蜷在猫咪的脊背上,她不想离开父母,但猫咪又不想她回到父母身边,于是在空间和空间的罅隙里,创造了一个空间。
她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透过裂缝听到爸妈房间的吵闹声。
他们在说父亲的本体开花了。
又要生小宝宝了吗?
那她就是不是唯一的宝贝了。
但她已经失去了愤怒的能力,她只是有点酸涩地想,果然,她的存在是多余的。
作为一个六道外的怪物,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父亲那么努力,也没能让她拥有一个完整的身体。
“不懂。”桑洛闭着眼,故意唱反调,“爱情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东西,丑陋、肮脏、一无是处。”
“是吗?”那声音却仿佛染上一点笑意,“孩子,或许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诞生么。”
桑洛转了转眼珠,生出一点好奇,“为什么?”
“这世界创造之初,是没有爱情的。男欢女爱,不过是繁殖欲作祟。然后你父亲诞生了……”
东海海底镇压着的一缕邪念,其实不过是祖神创世之初的困惑。
他曾经试着把爱放在至高的地位,认为爱是一切美好的集合,它会指引人们到达彼岸。
但在世界的推演大盘中,他看到的却是无数的悲剧,以及假借爱之名的伤害、背叛……
他不由感觉到困惑,爱真的是一件“美好”的事吗?或许它只是披着鲜美外衣的丑陋的怪物。
正直、善良、勇敢……等一切美好的品德已经可以约束和照耀世间,爱这种无根之萍,或许并不需要存在。
扶桑的诞生就很有戏剧性。
他本来是春神的一把剑。
说是因欲望而诞生,或许并不准确,他是因“爱”而生的。
他爱着春神。
但它本性之初,认定“爱”不存在,欲望是低贱的,因而对自己的存在便产生由衷的困惑。
他的两个灵体,实则是两个对抗的自己。
——我爱你
——可爱是虚假的
桑洛感觉到巨大的荒谬,于是她朝着天空竖了个中指。
玛德,有病。
那声音发出一声笑:“所以你懂了么?”
桑洛还是不说话。
“你不是因错误而生的,你是因爱而生的。”
因为不知道如何去爱,所以迫切地想要证明爱,想要一些切实的存在的东西,来证明它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一旦需要证明,爱就是不存在的。
爱是理智外的东西,它从不可能中诞生,因而包含了无限种可能。
扶桑诞生了一个生命,有着和春神相似的眉眼,有着和自己相似的神态,仿佛一条线,把两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所以这有什么意义呢?”桑洛问。
父母一团糟,猫咪拦住了她,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消失才是最好的选择。
甚至于父母都还是不能在一起。
“孩子,存在即为意义,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本来想赐你云虚天之主,以得永生,但好像你父亲为你挑了另外一条路。我很期待这一切,再会。”
桑洛撇嘴,谁要跟你再会。
“命运的齿轮走到了绝路,但绝路上又开出了花,这一切是你父亲的功劳,也是你母亲的功劳,继任天帝的位置虽然你没有坐上去,但兜兜转转,还是送你到达了这条路。”
回音太重了,桑洛没有听清。
“猫咪,他在说什么?”
猫咪垂下头颅,轻轻蹭了蹭她的脑袋,“在说,你是这世上,最宝贵的生灵。”
桑洛呢喃:“骗人。”
东海边的渔船打捞出一具有些年头的神像。
那神像被一黑一白两条
蛇环绕,透着一点诡谲。
“这是什么邪神像吧!看起来怪吓人的。”
“不过雕得是真好,你看这两条蛇,栩栩如生的,跟活的似的。”
“哎,听说这一片曾经有个仙人村,世代供奉爱神的。”
“怎么可能是爱神,你看这神像一半阴一半阳的,诡异得很。”
“怎么不可能,多形象啊,爱可能带来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透过人群看到那尊雕像,露出几分阴沉来。
真是阴魂不散。
他的眉心还有黑色的烙印,至今仍还有灼痛。
那是个耻辱的印记。
他恨桑洛,爱欲这种低贱的东西,也配诞生神明。
爱本来就是虚假的。
欲望和利益才是真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他承认他对小姐有算计的成分,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凭什么他就要接受惩罚。
他出钱,从渔民手里买下这尊神像。
“两百万,看这做工,这精细度,还有这年代感,一看就是个好东西。”渔民说。
他皱了皱眉。
对方立马撇嘴,“你不想要我还不想卖呢,改天找个专家鉴定一下,指不定还能翻好几倍,我这也就是不想折腾,不然我都不在这儿跟你扯皮。”
自私、贪婪,这就是人性。
这种人都活得好好的,他却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人生真的是不公平。
“好,二百万,成交。”
混沌乃天外之物,因为太过强大,反而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它不能下海,只要毁掉所有的神像,打散桑洛的神相,将她法身囚禁封印在海底,它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除了地下河之外,你确定她只剩下这个神像了是吗?”桑云生打电话问那个人。
男人“嗯”了声,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和沉稳,“地下河的神像靠扶桑的神相维系,但很快就要消失了,你的大仇就能报了。”
就是这个人告诉自己,混沌的弱点的。
他说自己是仙人村的,但桑云生其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