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书禾走过去,扯了扯他衣角,小声说:“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晏池对面那人是认识她的,之前在翡翠皇宫见过,火速把位置让出来:“这不是嫂子吗。”
“不用啊不用,你们说话你们说话,我不打扰了。”
人走了,晏池依然绷着张脸,不太想和她说话的模样。骆书禾心下酸涩,却还是说:“就占用你一点时间好吗。”
她领着人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一路上,她其实想过很多。比方说晏池还在生她的气,怎么哄都哄不好。或者最坏的打算,是直接离婚不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想来确实应该是这样的,他已经帮她够多了,就算真的要停在这里,她至少可以留住最后一丝尊严,撑到把东西全部搬回筒子楼。
她甚至都想好了搬家用哪个小程序。
“对不起,不该不分青红皂白朝你发脾气。”
小阳台上,东西应该是都被人清理走了,淡淡的月光映在铁质的栏杆上。
骆书禾低着头,诚心诚意说道。
他没回应这个问题,反问她:“你这几天都住在哪。”
“筒子楼。”
“冷不冷。”
骆书禾撇着嘴,家里只有一台空调,装在骆翠玉房间,而她拿到钥匙后再没有踏进那间房间。
“冷。”
晏池就是在这时低头,额头抵在她肩膀上,过了半晌,骆书禾听见他开口,一字一顿:“骆骆,以后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我真的会疯。”
那一瞬,骆书禾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其实很少哭。
年少时她被酒鬼拎着酒瓶划伤背,伤口血肉模糊,诊所医生缝了三十多针。筒子楼一整栋楼都是一条管道供水,有时候用水高峰期供不上来水,她只能等到大家都睡了起来洗澡。伤口扯一下都是钻心的疼,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后来她在奶茶店兼职打工,一小时十一块五,每天上三个小时班,周结。奶茶店是对非常和蔼的中年夫妇开的,老板念她是穷苦学生对她非常照顾,让她口渴了可以自己冲冰冻柠檬水喝,却在某个夏日午后趁老板娘不在偷偷借对账之名摸她的手和腰。
她当场回击扇了老板一巴掌,废了这份可以有免费柠檬水喝的兼职。
总之,等她消停下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晏池没一点不耐烦,帮她理了理头发。
门外传来道声音,先是礼貌叩了下从门缝里透出隐隐光亮的门:“学姐,是你在里面吗。”
晏池这才放开她,眼神玩味,用唇语示意:“我说谁呢,你那个小学弟。”
骆书禾懒得理他,脸埋在他胸膛。
“学姐?”
门锁响了声,骆书禾听见,被吓了一跳,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刺激吗。”
晏池在她耳旁轻声说。
“要不要玩点更刺激的。”
骆书禾疑惑看向他,晏池摸索着她的脸庞,突然擎住她的后颈亲了下来。他喝过酒,骆书禾从他嘴里尝到了淡淡的酒气。
开始骆书禾自然是抗拒的,拼命推他。后来是打不过就加入,偏偏这时晏池才放开她,带点挑衅问:“给你选,他还是我。”
神经病吗。
骆书禾这次直接抓住他衣领往下扯。
“你。”
楼下应该是有人在带着玩烟火,闹哄哄一片。城区春节其实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但杨老板这里的园子卡得很巧,偏偏就在禁止燃放区外一点。
隐约能看见火光,听见他们的欢笑声。
不知道谁从车上拿下来几个大的烟花,跃跃欲试,搬到不远处空地放。可惜那人胆子小,引线又短,他拿着打火机凑近,不等点燃就跑开。
几次下来,杨云天不耐烦了,抢过打火机。
“你行不行啊。”
然后一把抢过打火机,点着了。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中,有人捂了耳朵缩在恋人的怀里,有人拿着仙女烟花棒跃跃欲试,有人站在大厅隔着落地窗漫不经心看。
烟火将天空映得亮如白昼。
也映亮了阳台上那对,晏池手撑在栏杆上,其实双手都没碰到她,就看着怀里人百无聊赖把他胸前的扣子解开,又系上。
“好玩吗。”他问。
骆书禾就抬头看他,大概是有烟火出逃,落在两人眼睛里。
“你怎么这么好看。”
他向来受不住她如此直白的夸奖,但又不想让她看出来,只能静静看着她。
两人腻歪够了,骆书禾在洗手间镜子前拿着湿纸巾卸妆,总是捂着对皮肤不好,晏池就倚在门边看,给她拿着包。
“你们女生都这样吗。”他问。
骆书禾看了镜子里的他一眼:“哪样。”
晏池比划了下:“眼睛鼻子嘴巴,是不是非要化得不像自己才觉得好看。”
骆书禾反应很快,问:“真的不像?那你觉得化妆好看还是不化好看。”
晏池闭嘴了。
骆书禾静静看着他。
晏池试图转移话题:“口红挺好吃的。”
骆书禾:“你说不出来,我走了。”
“都好看。”他说。
骆书禾转身就走,晏池倒没追。他连着好几天没休息好,现在其实很累,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他倚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有水珠沿着他下颌线滴落在领口,额前的头发也被沾湿。缓了缓后,他跟着下楼。
骆书禾是才到大厅就被杨云天稀里糊涂拉了过去,没等她问清要干嘛,杨云天悄咪咪和她说:“刚刚我看池哥上楼了,你们没碰见吧,好险,感谢有我,多亏我让人上去找你了。”
骆书禾:“……”
原来是你。
骆书禾忍不住阴阳怪气:“那真是谢谢你啊。”
“没碰上面是吧,那就好那就好。”杨云天心放回肚子里,随手给她递了个橘子:“我看池哥那脸色臭的,生怕你们今晚在这打起来,那我哥明天是真不用结婚了。”
“不过你们这是闹别扭闹了多久啊,要不要我给你帮忙去破个冰。不然我下个礼拜过生日,别到时候他心情不好,忘了要送我限量版赛车头盔。”
骆书禾哭笑不得,应了声不用。
结果,等杨云天一转头,人就好端端站在他们身后,杨云天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结结巴巴:“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晏池都犯不上搭理他:“起开。”
杨云天第一反应当然是不。
晏池懒得和他扯,又重复了遍。
此时杨云天脑子里已经开始天人交战。
“我我我在这和嫂子说会话,哥你有事先忙,或者随便先找个地方坐。”
限量版头盔大概可能也许是泡汤了,杨云天麻木地想。
骆书禾看不下去他在这欺负小孩,拍两下杨云天大腿示意他上那边玩去,给他剥好橘子塞手里,又问他要不要喝点东西。
晏池还挺享受这种不用自己动手就有吃有喝的感觉,就着她的手喝掉了半杯温水。
杨云天醒悟过来,就和个尖叫鸡一样瞟着他们,无声哦哦哦了半天。
中途,两人都想解释。
先是窦竹拎着包离开,骆书禾注意到,晏池主动在桌底下拉她的手,想说点什么,骆书禾已经先开口:“我相信你。”
然后是高睿来找人,顺带看一眼并排坐着的两人。
在人走后,骆书禾看向他。
“别说,不想听。”
骆书禾止了话头:“哦。”
“想什么呢。”晏池揉揉眉心,看她:“我知道,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骆书禾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怪:“你又知道了。”
晏池的声音懒洋洋的:“嗯,你喜欢我这种。”
骆书禾:“……”
时间过了十一点,晏池有点撑不住了,想提前走。
原本围成一圈玩桌游狼人杀的一听那哪行,都说好今晚通宵,怎么都不肯放人走。
晏池眼睛里已经开始爬上血丝,他按了按太阳穴,开始随口胡扯:“真得回去了,家里还有只猫忘了喂,再不回去要闹脾气了。”
众人一听,这听着新鲜。
而要说起来,这群人平时和晏池相处也挺微妙的,除了听杨云天大吹特吹他两个哥多牛逼,或者从小道消息中得知他最近在捣鼓什么,就是一块瞎玩。
总的来说,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
现在知道他居然养宠物了,顿时就有种话题被挑起的感觉,一人一句叽叽喳喳。带头的是杨云天:“哥,你什么时候养猫了,不是对猫毛过敏吗。”
有人凑过来打听:“猫什么品种的,英短还是蓝猫。”
“有照片吗,肯定漂亮,给我们看看照片。”
晏池只挑了几个问题答:“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家门口捡的。”
“没照片,心机重,怕生人。还脾气大,总想着要偷我的小鱼干跑路。”
“野得很。”
正想跟着问家里什么时候养了猫,她怎么都不知道的骆书禾:“……”
有人还在懵懵问:“哦,野猫啊,打狂犬疫苗了吗。”
最终是杨锦麒过来把他们支开,看着晏池眼底的红血丝,小声劝:“要不你去楼上房间歇会,晚上抓鸡去了?看你灵魂都要熬出窍了。”
“不用。”
晏池开始往外走。
骆书禾跟着他跑出园子,看着他按亮车大灯,直接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插钥匙,拉安全带,一气呵成。
骆书禾趁他不注意拔了钥匙。
晏池手指敲着方向盘,舔舔干涩的唇角:“你干嘛。”
骆书禾不肯还,把钥匙藏进衣袖里。
“别乱来,你这算疲劳驾驶。”
他是真的挺累了:“那你想怎么样。”
骆书禾不答,揣着车钥匙回了别墅,又跑回来。她先是示意晏池把椅背放倒,又打开了暖气,将抱回来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你先睡一觉。”
还怕他睡不好,她把车门关了,钥匙交还到他手上保管,再认真不过:“这次我不跑了,你就在这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第55章
墨石园位于东城公认的的世外桃源,城区寸土寸金,但这片相对来说地价低,环境和空气都很好,矮山也多,多的是组团来颐养天年的老东城人。夜生活就匮乏得多了,几乎是过了晚上十点,这里静到能听见风吹过密林,树叶相互拍打的声响。
等骆书禾给他掖好被子,晏池却没睡着,而是定定看着她。
骆书禾学他样子在副驾驶座上躺下,打算休息会儿。
“不困吗。”
晏池只是摇头,眼皮困倦耷拉下来,看样子是真被累到。
突然问:“你年后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骆书禾先是愣下:“没有。”
然后小小声说:“我没什么想去的,就想和你待一块,哪里都行。”
这么黏人。
晏池无声笑了下,但心脏就好像轻轻被人捏了下,忍不住伸长手揉揉她的脑袋:“你要是有空,带你去玩。”
后来,他就真的睡着了。
听着身旁呼吸声,骆书禾觉得安心,将车窗按低点后,跟着睡了。
窗外有风拂过,衬得车里氛围格外安逸闲适。
到了这时候,学校基本上就没什么事情,大部分人都已经想好自己的未来,继续求学或者出去找工作。同学在社交平台上分享的东西慢慢变成了在全世界各地旅游,或者在转发展览信息,配上大段emoji表情。但校园风景依旧,大一新生的热情并未被磨灭,他们怀揣着好奇心或是扛着半人高画框走过,或是戴着耳机在校道上走着,长长的耳机线挂在书包外。
骆书禾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
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年轻。
当然,这话在某个对年龄话题不是一般敏感的直男听来就成了:“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大。”
骆书禾:“……”
彼时,是她说要回学校取点东西,晏池说什么都要跟来。跟就跟吧,她本来不是很介意,但基本上就是走哪黏哪,连她去趟洗手间,眼见着他又要跟过来,骆书禾喊住他:“你先去车上等我。”
瞧见他立在那不动,骆书禾只好把包递给他:“你拿着,在这等我。”
之后,两人去了一趟瑞士。
但这次却不是为了滑雪,从日内瓦国际机场出来后,他们打车去了莫尔日小镇。这座小镇是真的很小,整座镇只有一条主干道。下了车,骆书禾穿着新买的雪地靴在刚下过一场小雪的雪地上踩了几脚,其实只有很薄的一层冰,直接被人揪着防寒服帽子拎走。
他们住的地方是当地的一座家庭旅馆,很简单的布局,推开门,桌上摆着各色的鲜花。
这时候的瑞士已经不是那么冷了,都没有年初的时候他们去东北看冰雕的时候冷。零下十来度,风也大,她站在雪地里,睫毛被冷风一吹,挂满了冰珠,眼睛都睁不开。
第二天,两人在附近集市上逛了逛。
卖面包的,水果蔬菜的,一整条街都弥漫着很浓郁的食物香气。这片是瑞士的法语区,摊主顾客,说的大多都是法语。
骆书禾全程跟在晏池身后,他说法语也很好听,有点像她最近看的一部法国电影里男主的声音。低沉,很有故事感。就她在卖热饮的小摊等几分钟的功夫,回来时发现摊位上那个扎两条粗粗麻花辫的当地姑娘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晏池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让她去拿东西。
骆书禾依言做了,麻花辫小姑娘递给她剩下的零钱和两根用牛皮纸包好的法棍时,看着眼前这个黑发黑眼睛,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的亚洲女孩说了句话。
她听懂了。
祝福你们。
“谢谢,你也是。”她用法语回。
下午,这里又下了场小雪。原本晏池打算带她去湖边转转,在这能看到成片的阿尔卑斯山,很漂亮。他第一次看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但注意到码头边拍照留念的人很多,看天气只好打消了念头。
窗外是纷纷扬扬的落雪。
骆书禾单看了半小时书就觉得困了,抬头发现雪还在下,很小,落在地上就成了水。
她听见了很细碎的声响,是晏池半靠在床边在看转播的球赛,声音调得很低。
骆书禾走过去挨着他,脸靠在他肩上。
“干嘛靠过来,也不嫌热。”晏池目光都没从手机屏幕移开半分,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已经很熟练将人圈进怀里。
“我睡个觉。”
不出五分钟,人就真靠在他怀里睡了。晏池只能把声音调低了点,有两个电话进来,他都第一时间挂了。
等晏池看完,直接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专心低头亲她。
骆书禾被亲醒,半睁着眼醒来,还有点搞不清状况,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是天亮了吗。”
“没。”
晏池已经摸到她身后的拉链,室内温度高,她只穿了条裙子,很好脱。然后随手抽了个枕头垫在她腰下,轻笑着说了最后一句:“先做点别的。”
这次过后,世界都好似安静了下来。
雪也停了。
骆书禾站在床边系好了大衣扣子,一圈一圈围好了针织围巾,才准备偷偷摸摸出门,晏池关好门出来看着她穿戴整齐的模样:“你这是准备去哪。”
骆书禾理了理额前头发,眼神飘忽不定。
“……想,出去看看。”
“看什么。”他已经走过来,捡起了散落在床上的外套。
声音很低:“就随便逛逛。”
骆书禾都准备好了他会因为这个奚落自己一顿,结果没有,他只是帮她把手套拿上:“走吧。”
骆书禾后知后觉跟上去。
地上都是积水,或是没融化的雪,骆书禾怕滑倒走得慢,就低头看着斜前方那双长腿大步走着。然后,晏池停下来等她,将她手套取下来一只,随手握住她的手塞进口袋里。
回想一下,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去握他的手都是暖的。
再仔细看看,他的耳朵好似有点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确实太冷了。
等到了日内瓦湖旁,早有几个趁雨停在这喂海鸥的游人,把面包屑或者晒干的小鱼虾扔到空中,很快就会被海鸥衔走。
他们在来的路上买了面包,晏池说是来陪她逛逛,实际上就是在旁边立着。看着其实特别傻,她怕冷,整个人就裹得就和个粽子似的。海鸥不领她的情,扔一把面包屑到空中,没什么鸟围过来。
偏偏,隔老远都能听见这边动静,晏池只好装作在抬头看路灯。
骆书禾看着他。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哪有。”
“我听见声音了。”
“你听错了。”
骆书禾自己也很郁闷,她好像怎么都不讨小动物喜欢。学校里经常有在路边碰瓷路人的流浪猫,待遇不是一般的好,专门有人喂养,雨天还有人特地过来送伞,每只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但她只有看着的份,因为那些猫每次遇到她就会自动走开。
包括老太太养的那只博美犬,看她的眼神总是怯怯的,像在看什么怪物,老太太哄了好久才肯伸出舌头轻轻舔她的手。
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她把手里剩下的面包递给晏池:“你要不要来试试。”
“幼不幼稚。”他别开头。
“试试嘛。”
她简直是硬塞了。
晏池拧不过她,只是学那几个游客的样子掰了把面包在掌心,就有海鸥自动围过来。
骆书禾一脸艳羡。
晏池被她这么直勾勾盯着,轻轻咳嗽声,瞧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直接开口:“说话。”
骆书禾当然知道自己说完铁定就要被他凶了,自动往后退两步。
“你现在好像那个,迪士尼公主。”
晏池:“……”
意外的是,他倒没生气,而是把面包撕了一半递给她,把人拉近了点。骆书禾是在这时才有鸟落在她的掌心,她终于看清,很小一只,放在鸟群里应该是小孩子,黑豆一样的眼睛,羽毛雪白。
有了前车之鉴,慢慢开始有鸟飞在她身边。
骆书禾回头去看,晏池人却不见了。再仔细看,湖边有家复古小酒馆,木质的招牌,里面挂着一盏小吊灯。门口摆了几套桌椅,有个露天的台子。
应该是买酒去了,她猜。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晏池慢悠悠走了回来,手里拎了瓶雪莉酒。
骆书禾把最后一点面包抛在空中,看着他。
“好喝吗。”
晏池停下了仰头喝酒的动作,酒瓶里的威士忌是非常漂亮的阳光的颜色,显然是才从堆满冰块的泡沫箱里拿出来,他拎的是瓶口,有点冻手。
“想喝?不行。”
骆书禾还是看着他。
晏池其实这时已经有点动摇了,本来就是拿来暖身子的,今年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冷。想着要不就给她喝一口,又包了口,她已经凑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唇,他感觉嘴里的酒慢慢被渡了过去。
所幸日内瓦民风开放,当街热吻的不是没见过,游客见怪不怪的。只路过几人好奇他们是哪国人,回头看了眼。
再之后,晏池仰着头,是怎么都不肯再亲她了。玻璃瓶里就剩下瓶底一点酒,他全给她了,自己则是一个人靠在湖边铁栏杆上吹风。
骆书禾抱着酒,有一口没一口喝着。
是真的很暖和,感觉从食道一路到胃都烧了起来。
最后,她轻轻打了个饱嗝,可能是酒气上头吧,她找了个地方扔掉空瓶,脑海里剩下一个念头。
她现在只是很需要,借此去确认一件事情。
天慢慢黑了下来,路旁橘红色的路灯和酒馆的led灯牌都亮了,远处的阿尔卑斯山开始若隐若现。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顶峰,渐渐在视线里模糊不清。
晏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微拧着眉,惯常的表情,始终盯着那顶峰不放。
骆书禾先是撕开了他棉衣上的魔术贴,在手捏上拉链的时候,晏池按上了她的手,明明是拒绝的动作,眼里却再没有一丝不耐烦。
“我冷。”她撒娇。
他就放开了。
骆书禾把他外套打开了,整个人圈着他的腰陷在他怀里。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灰色衬衫和薄毛衣,但就算是这样都足够暖和,骆书禾觉得脸更烫了。
一定是喝了酒的缘故。
骆书禾把脸贴在他的胸膛,突然开口:“你心跳得好快。”
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她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僵住了。
好似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他喉结滚了道。
“……是吗。”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
“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只是最简单的陈述句,
半晌,没有听见回应。
被她环着的年轻男人仍是专心盯着远处山峰,眉头皱成川字,尽管在外人看来,这无疑就是一对热恋期小情侣。
“嗯。”
很轻的一个单音节,才说出口,就被吹散在了风里。
其实她在来之前查过些资料。
知道那道山脉横跨欧洲很多个国家,无数游人摄影师为它而来,冰川峡谷遍布,美丽而神秘。
最玄乎的,无异于少女峰山神。
但很可惜,骆书禾是无神论者。小时候,她家隔壁栋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神神叨叨的,谁路过都要对着他的背影念叨几句。姐姐带着她回家时,两人总要牵着手绕路,姐姐还煞有急事警告她不要靠近那个人,他们都说她有神经病。
骆书禾有次回来晚了落了单,和那个奶奶打了个照面,结果被莫名其妙骂了句不祥之人,扫把星。
即使过去那么多年,难免有阴影。
或是在最苦最难的那几年,她已经不怕那个奶奶,偶尔路过时会看到她在烧香。窗户没关,房子正中央摆放着几尊像,隐隐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道。
她从不信这些,不信命,或者她从来只相信自己。
可是在这一刻,骆书禾无比希望这个陌生的神灵真的能听见。
她不是没有心的小瞎子,知道他已经主动向自己走了很多很多步。
一觉醒来,他们很默契的都没有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默认只是喝多了。晏池帮着她把压在围巾下的长发捞出来,说是让她赶紧收拾东西,他租了辆车,打算带她去日内瓦旧城区转转。
在一段宽阔无边的乡间小路上,晏池无意间提了句:“应该晚些来的,这里四月份很热闹。”
她正对着车载后视镜把头发盘起来扎成一个松松的丸子头,说道:“那如果你四月份想来,我们再来。”
“嗯。”
他单手搭在窗外,看了眼后视镜,应着。
幸运的是今天天气不错,晏池牵着她的手走过大半座城市。教堂,钟楼,在路过家咖啡馆时,骆书禾买了杯咖啡,两人在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坐了会儿,分掉了一杯咖啡,冬日阳光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不少当地居民在这散步,骆书禾看着眼前的景象,捏着手里的咖啡杯,突然就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了。
太好了。
好到好像只要一眨眨眼,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不见。
晏池看她又在发呆,从口袋里掏出块巧克力,剥掉了包装喂到她嘴边:“把这吃了。”
他发现她比谁都不按时吃饭,总是想起来才吃,想不起来就算了。三餐不规律,早餐没吃饭也会犯低血糖。今天早上好像就没吃多少,就喝了半杯牛奶,所以他早备好了。
骆书禾先是愣下,低头慢慢吃掉了。
“晏池。”
“嗯。”他把包装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里。
还是有些说不出口,骆书禾在那心理建设了半天,最终只是问:“要是以后我又闹别扭惹你生气了,你怎么办。”
“像上次?”晏池以为她是没过去这个坎,随意提议:“想什么呢,要真气不过,大不了让你妈打个欠条,连本带利还回来。”
“不是,我不是和你说这个。”
骆书禾简直哭笑不得:“我早就不介意了,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别的,别的东西。”
“看情况吧。”晏池拍拍她脑袋:“你什么意思,在给我打预防针?”
她又是摇头。
晏池显然不想和她谈太多这种事情:“那不就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想那么多干嘛,脑子累不累。”
“走了,饿了。”
看着他起身大步往前走的模样,骆书禾难免失神,很快调整好状态跟了上去。
而后两人回国,骆书禾在榕树里待了一段时间,她有别的事情要做。在回到寝室后第一时间见到了邬瑗。那时,她正在敷面膜,黑泥的,骆书禾进门的时候没开灯,直接被床上一张大黑脸吓到腿软。
“我就是想省点电,谁让你开学了都不回学校。”
邬瑗带点委屈说道。
骆书禾开了灯,摆摆手,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椅背上,示意她没事。
邬瑗这回是真心实意朝她敞开了怀抱:“真好久没见了,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你这么重色轻友。”
“哪有。”骆书禾心虚。
也就温情了一会儿,邬瑗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看着她身上的黑色紧身毛衣大叫:“你是不是胸又大了!”
骆书禾都没来得及捂她的嘴,又一句:“腰也细了,这就是被爱情滋润的感觉吗。”
骆书禾:“……”
她终于想起来把宿舍门锁紧,手指放在唇边:“嘘,你小点声。”
邬瑗这才后知后觉捂住嘴,但眼兴奋,显然已经等不及要和她夜谈。
骆书禾:“你等我洗个澡不行吗,在外面跑一天了。”
她们寝室的床并不大,一米二左右,所幸两人都不胖。在熄灯后,隐约还能听见床帘里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邬瑗是真羡慕了,听到后头直接一口一句:“神仙爱情。”
“不是说国家给包分配对象吗,什么时候给我分配一个这么好的。我要求不高,一半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