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四周也有游客或者是同校的同学,此话一出,包括赵荏苒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她。
赵荏苒比较直接,拉她衣角小声问:“你这是干嘛,有生意都不做,不怕把人吓跑啦?”
男人也是有点慌,掏出块小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到一旁打电话。
“你可能得等一下。”
骆书禾静心听着,但这时展厅里人挺少的,是饭点,人多在学校食堂吃饭,能听见零星几句对话。
“手机给我。”
听了三分钟后,骆书禾朝他伸出了手。
男人已经彻底慌了,满头都是汗,是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了他一声,他才乖乖把手机递过去。
都不用看屏幕上手机号码,骆书禾直接骂:“你是不是有病。”
他就真的接下了:“嗯,我有。”
两人这么久没联系,乍一听见晏池的声音,骆书禾心绪格外杂乱,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在寝室午夜梦回睡不着时,也想亲他想抱他,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总是会想起他睡着的时候很乖,有时骆书禾早醒,会在微弱的朝曦中数他的睫毛,并不夸张地说,那是她活这二十几年来感到最幸福的时候。
只有一次被他发现,意识缓慢回笼后就把她团进了怀里,耳边是他迷糊沙哑的声音:“乖,睡觉。”
是真的很想他吧。
骆书禾自嘲一笑,又端起了架子冷漠道:“别再叫人来了,很无聊。”
那男人很快灰溜溜离开了。
展厅复又热闹起来,骆书禾站在人潮中,却始终觉得惶惶不安。赵荏苒捏了捏她肩膀,提醒道:“你没事吧,看着快要哭了。”
其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骆书禾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站了起来:“还好,有点困,我先回去了。”
最终那幅画还是卖了出去,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买下。两人特地站在画前聊了聊,女人是为了新装修好的别墅来这里找能挂在客厅中央的装修画,一进展厅就相中了这幅。
女人中文显然不太好,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骆书禾不太上心地听着,满眼都是她的画。
那之后,两人其实还是见过一面,是约在民政局门口。晏池瘦了很多,以前穿着合身的衬衫西裤,现在看着都宽松,脸颊深深凹陷。出来后,骆书禾忍不住劝了他句:“你好好照顾自己。”
“要你管,死了都和你没关系。”
说完,他就把卡在下巴处的黑色口罩拉上了。
骆书禾苦笑。就好像时隔这么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那时他就是这样,冷得要命,咄咄逼人,像只在陌生人面前拼命竖起尖刺的刺猬。
“回去把你的东西都拿走,看着烦。”他又说。
车开回榕树里,一路无话。
而说来奇怪,明明骆书禾记得自己没在这里放什么东西,居然收拾出两大箱衣服。有些小件的东西,例如她买柠檬茶送的玩具橡皮鸭,没吃完的汽水糖,她还在沙发底下找到自己找了好久的耳环,到处找都找不见。
她做这些时,晏池全程就立在落地窗前看风景。
“你的箱子我之后会叫人……”
他直接打断:“不用,送你了。”
骆书禾哦了声,看一眼随便被扔在楼梯口的小机器人,电池盖都开了,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她抿抿唇:“那我走了。”
又是一年盛夏时节,院子里的绿叶都被阳光照蔫了,但看着还是欣欣向荣,那样蓬勃的,霸道到能占满满眼的绿。
她动作很慢,像电影里被按下了慢速键的长镜头。
直到她推出最后一个箱子,所有情绪好似在这一瞬宣泄而出。
“骆骆。”
他终于开口。
骆书禾攥着行李箱把手的手紧了紧,她缓慢走过去,每一步都和腿被灌了铅似的。声音也格外闷:“你记得好好吃饭,瘦了好多。”
晏池紧紧抱着她,基本上都是她说一句答一句。
“别总惹奶奶生气,她人其实很好的,你多回去陪陪她,她就是太孤独了。”
“嗯。”
“少熬夜,对身体不好。”
“嗯。”
“你……”骆书禾顿了顿,到底觉得要求有点过分,但还是说了:“别删我联系方式好不好,我也不删你的。”
虽然可能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他依然好脾气点头:“好。”
是真的要走了。
晏池早注意到她有缕头发没扎上去,柔柔落在肩头,想伸手帮她盘上去。看了会儿,又收回了手。
最后,只是看着她离开。
“一路平安。”他说。
八月份的某天,裴姐去那边办点事,顺便送她去学校。
托运完行李,她们在候机室坐着。
夏日午后,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开始下起了阵雨。雨水拍打在玻璃墙上,骆书禾手抚在墙上,有几缕雨水滴下来,将她玻璃上的倒影划得支离破碎。
“可能要晚点了。”裴姐看一眼表。
果然,才五分钟后就听见广播传来延误的消息。
裴姐打趣:“再多待会儿,省得以后老是挂念。”
飞机延误了两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两人在边喝咖啡边说话。
就是便利店卖的那种便宜的速溶咖啡,还是纸杯,裴姐这种喝惯了手磨咖啡的精英丽人显然有点下不去嘴,喝了口就被难喝到没再喝了,就捏在手里。
骆书禾倒是喝什么都没关系,裴姐看着她模样,抬了抬下巴:“你家那位养了你这么些年都没把你嘴养刁吗,怎么什么都不挑的。”
“你说这个?”骆书禾举着杯子无所谓道:“这有什么,比这更难喝的我都喝过,不都喝了七八年。”
这倒是。
“真不会舍不得?”她又问。
“一点点吧,可能以后就忘了。”
裴姐难得和她说起自己的事情:“爱情嘛,就那样。有可以,没有也不是活不下去。”
骆书禾突然问:“您结过婚吗。”
“没有。”她整个人往后仰:“我倒是想,但他不想离婚。”
骆书禾:“啊?”
裴姐歪头看她:“很难理解吗,就是那个意思。”
骆书禾立马很怂地低头:“对不起。”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你情我愿的,又没人逼我,活在当下过的好不就行了。”她倒是坦然看得开:“有钱就够了,当个快乐的小富婆,没什么不好的。”
又想起什么,还问她:“说起来,你问他要钱没。”
骆书禾摇头:“没有。”
这回,裴姐是真心实意:“你怎么这么老实,他家那么有钱,敲诈个百千万的。房子车子商铺什么的,你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骆书禾就不说话了。
“你是真傻。”裴姐感叹。
说话间,雨已经停了,阳光映在玻璃墙上很刺眼。
陆陆续续也有人拿上行李登机,裴姐去完洗手间,回来时看见骆书禾就站在窗前。到底是年轻,侧脸格外干净漂亮,背脊挺得笔直,她一向属于那种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氛围型美女。
她走过去提醒:“后悔还来得及。”
骆书禾回头看她:“不后悔。”
但这时,就连她也不忍好奇起来:“你其实不用非要做这么绝,异国有什么,不就两年,缺那张飞机票吗。”
骆书禾没正面回答,只是冲着头顶阳光张开五指,有影子落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眯了眼睛。
“以前有一个人告诉过我,这天空很高,很大。”
她语气太轻太柔,裴姐不自觉就开始跟着她的话往下接:“所以呢。”
她笑:“就这样。”
“就这样?”
“嗯。”
她只是不会为了任何人停在这里。
两年后,巴黎街头。
这座城市一如既往悠闲自由,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下来,公园里草坪到处都是人,摊开野餐布,手边放一块三明治一杯咖啡就能坐一下午。或者什么也不做,多的是在消磨时间发呆的路人。
骆书禾这天早上起晚了,因为昨晚合租室友带了新男友回来,是个高大帅气的意大利金发帅哥,笑容阳光灿烂,做龙虾意面更是一绝。
但新室友显然高估了她们房子隔音,毕竟当初她会选择放弃离学校更近的房子选择这里,是因为走出去就有一个人流量巨大的公园,她周末常在那写生打发时间。
基础设施就差得多了,尤其是送走了上一个英籍华人姑娘,她不打招呼带走了共用的咖啡机和烤面包机,骆书禾只能置办了新的。又花钱请人收拾了她留下的垃圾,发现墙纸也被撕掉好长一个口子,来来回回折腾了她一个礼拜。
好在新室友热情大方,不会暗戳戳偷她的乳酪还有蓝莓果酱抹面包吃,反会约她去吃正宗的中餐。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吃过热乎的食物,在吃第一口水煮鱼时差点激动得她眼泪掉下来。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新室友换男友的速度太快,且她好似没有意识到隔音不好这个问题,才两个月过去,骆书禾被迫缩在被子里听了近十种不同风格的dirty talk。
也想发作,但当第二天面容憔悴从房间出来,发现饭桌上早摆好了三人份的热牛奶,煎蛋吐司或是可颂面包,并且被通知今天晚上吃牛肉火锅。
空运过来的,新鲜的,能看见肌理的雪花肥牛片。
骆书禾突然就觉得不是不能忍。
下午,她从学校出来,约好的地点离这里不远,地铁十分钟就能到。
只是不巧,遇上了地铁工人罢工,硬是拖了近一个小时。
抵达那家小餐馆时,裴姐已经消磨掉了一杯咖啡。
但这里就是有这种魔力,好似时间都被泡在阳光中被无限拉长。裴姐打量着她模样转移话题:“裙子挺不错的。”
“同学送的。”
骆书禾挺喜欢这条半身裙,是用板蓝根和蓼蓝扎染出来的。那位同学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碎布料一大堆,一下子做了很多。在一堆花花绿绿的长裙中,骆书禾一眼相中这条。
裴姐评价:“你看上去开朗了不少。”
骆书禾要了杯喝的坐下。
她确实已经完全适应了异国生活,习惯于早起化个淡妆,买一只新鲜出炉的牛角包去学校或是展厅,天黑前到家。
“不说这个了,是下午五点的飞机?”
“嗯。”裴姐点头,抿了口咖啡,问:“请柬收到了吧。”
这下换成骆书禾一脸懵:“请柬,什么请柬。”
裴姐突然醒悟:“也是,你们哪需要请柬这种东西,一条信息的事。”
听她提起这个,骆书禾也挺感慨。
“其实她最开始和我说起的时候,我不太相信。”
虽说这些年她确实和岑书意联系不多,但知道她身份特殊,骆书禾觉得能少联系就少联系,省得给她惹麻烦。但被告知要结婚举办婚礼,且就在两个月后,到底是突然的。
裴姐戳穿:“别说你不相信了,国内她的那些影迷粉丝都不信。”
毕竟一个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出道后几乎零绯闻,即使有过黑料,但影迷们显然更信奉用作品说话。
这样一位女明星。
裴姐问:“你未来姐夫,你认识吗。”
骆书禾老实:“不认识,我是第一次听。”
裴姐就笑:“你们家真的是,果然是遗传吧,怎么能做到什么都和刚认识似的。”
骆书禾只能尬笑一阵,看时间:“我先回去拿东西。”
碍于她早上出门时,室友和新男友还在睡。骆书禾担心会闹出什么动静,没敢请她上去坐坐,只身回了公寓,反正东西她早就收拾好。
就是等她轻手轻脚开了门,在一阵阵低喘和呻/吟声中,她微红了脸回房间。
一个没注意,行李箱狠狠砸在了地板上,就在骆书禾开始心疼砸出一个深深凹陷的木地板,隔壁房间的动静也停了。
完了,地板要修了。
这是第一想法。
完了,隔壁不会出事吧。
这是第二想法。
结果都没等她七想八想完,室友和男友已经套上衣服过来了。
本来不尴尬的,这下真的尴尬了。
“没事吧。”室友问。
“没事没事。”骆书禾下意识反问:“你们呢,没事吧。”
三人:“……”
骆书禾从没有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嘴快。
裴姐车就停在不远处,骆书禾把箱子塞进行李箱里后上了车,裴姐看一眼后视镜也是纳闷:“今天很热吗。”
等到了机场,骆书禾才知道她并不和自己一块走。
裴姐打量她神色片刻。
“怎么了,知道是自己一个人回去,怕了?”说怕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骆书禾低头看着地面:“没有。”
又想了想,补一句:“谢谢。”
“谢什么。”裴姐莫名其妙:“早和你说了,我不做亏本生意。”
早些时候,骆书禾也曾好奇她到底是欠了多大一个人情,后来发现她确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精致利已主义商人。她在巴黎这段时间,被压榨着办了次个人画展尚且不提,裴姐几乎是拎着她什么展会都要去掺和一脚,手头上项目没停过,做噩梦都是梦见操一口乡野口音的负责人在后面追着她要planB。结果醒来发现不是梦,消息响个不停,说是要改方案。
渐渐,她习惯不去想太多。
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到后面她已经能独当一面调度策划整场展览。
累确实是累,活动结束当天,她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
包括这次回国,除去参加婚礼,裴姐希望的是她能够包办下来整场婚礼现场的晚宴设计。
当时,她正在小公园度过难得的一个悠闲午后,看金发灰眼睛的小朋友在喷泉旁喂鸽子。她也曾试过买一袋鸟食去喂,但依旧是没一只白鸽愿意落在她身边,她挫败了很久。
“我吗?”骆书禾考虑了会儿:“不考虑下更成熟的设计师?”
“你少在这谦虚。”裴姐指出:“不就是个婚礼,你姐这次婚礼不公开的,人流量不会太大。”
“还是你担心某人会来吗,你就这么怂?”
她确实是怂啊,不然不至于一次都没回去过。
于是就这么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
十三个小时的旅程,骆书禾看着窗外风景,腿上搭着薄毛毯。
中途小睡过一会儿,也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睁着眼睛直纳闷,明明以前都是秒睡。
将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后,这回倒是睡着了。
落地时,次日上午。
骆书禾跟着人潮往外走,还有点没适应过来这里环境,直到听见耳旁都是熟悉的中文。
是真的回来了。
不是梦。
航站大厅,有个小孩被人抱着立在人群里,手里举着硕大的木牌子。明显是亲手做的,骆书禾只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小孩看见了她,闹着要下来,把木牌子塞到身后人手里就啪嗒啪嗒跑过来要抱抱。
“骆骆!”
骆书禾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但她实在是太累,朝着祈望挥舞了下自己手臂。
“抱不动了,抱歉。”
原先一直抱着他的蘑菇头女孩把牌子收好,跟着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吗。”骆书禾问。
“没,没有,不是很久。”
骆书禾隐约记得她名字,是她姐的生活助理,两人见过一次。于是,摸摸那小孩头发,算是正式道谢:“这趟麻烦你了,他有点闹腾。”
“不不不不麻烦……”
实际上是因为小尤许久没见她,觉得她好似换了个人。是整容了吗?也没有,但就是即使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系带衬衫配雪纺浅蓝色鱼尾裙,显得格外精致小巧。只上了底妆和口红,卷发挑染了几缕白金色,被同色发带束成一束垂在肩膀一侧。
“在看什么呢。”骆书禾提醒她。
小尤脸又红了,喃喃:“耳饰很好看。”
骆书禾朝她歪头微笑:“这个吗,是自己做的,下回做一双送你。”
小尤在那个瞬间有种心被击中的感觉。
只是很快,她就被不靠谱司机气到,说是去了个洗手间回来车就因为违停被拖走了,现在他正在疯狂给交通管理部门打电话。
“那,那我们怎么办,这一时半会哪里打得到车。”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今天就不该出门,倒霉破事一堆,你们自己想办法!”
小尤欲哭无泪。
骆书禾拉着祈望的手,只是拍拍她肩膀安慰:“没关系,我来叫车吧。”
所幸这时有朋友就在附近,两大一小站在路旁等了不到二十分钟车就到了。
期间,小尤按耐不住好奇,始终在往她身上瞟。
骆书禾正在给祈望喂带回来的夹心巧克力球:“只准吃两颗,三颗最多了,你看看你一口的蛀牙。”
小鬼头人小鬼大,黑眼珠子转了圈讨价还价:“不行不行,我都一个月没吃上甜食了,我先预支明天的。”
骆书禾眯眼看他,都不知道这性子到底是谁养出来的:“不行。”
祈望正要撒泼打滚。
骆书禾已经看向小尤,朝她晃晃袋子:“你吃吗。”
小尤疯狂摇头,见她比岑书意要好说话多了,才小心翼翼开口:“你变了很多。”
骆书禾随手把碎发挽到耳后。
“变丑了?”
“没有没有。”小尤又是疯狂摇头,肯定道:“漂亮了。”
骆书禾笑。
她和高睿很久没见,巧的是上一次见也是他们三个。岑书意要进组拍戏,嫌他跟在身边烦,直接让人一张机票把祈望送巴黎去了。刚巧高睿人在里昂旅游顺道过来看她,看见她身边跟了个小孩,直接话都不会说了,以为她孩子都这么大了。
一上车,祈望倒是挺会装,乖乖巧巧先叫了声叔叔好。
“你好。”
又转头朝着骆书禾:“好久不见。”
语调轻松,骆书禾发觉他们还是这样相处舒服。
车一路驶进市区,骆书禾全程在看着窗外风景。
太熟悉了,记忆在一点一点复苏。
远处有几个画上了涂鸦的彩色烟囱,骆书禾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多少有些好奇。
恍惚间,耳边好似响起那道因为疲倦显得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但细想一下,他其实从没让她问出口的问题落过地,基本上都是有问必答。
高睿在问她要去哪。
骆书禾这才回神,报了个地址。
第63章
筒子楼去年被当地开发商买了下来打算建市医院新址,这还是岑书意告诉她的。作为补偿赔了一笔钱,骆书禾没要,岑书意就自作主张给她置办了一套房产。
并不在热门商圈,胜在清静,绿化好。
小尤跟着下了车,在给骆书禾介绍这边位置。
“我在装修的时候来过几次,这里附近有个小学,上下学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吵。不过买东西什么的很方便,出去有个小超市,在过去两三公里有个大型商超。”
小尤推开了门,担心她会不喜欢,里面只有些简单的家具。七十来平米的两居室,显得空荡。
“意姐说,这是看着最舒服的一套了,不过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能换……”
“就这样吧。”骆书禾看着窗几明净的小屋,有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我很喜欢。”
接下来几天,骆书禾都在忙活收拾新家的事情。
跑家具城,建材市场,电器城。接网线,翻新踢脚线,做防水层。想了想,她又在花鸟市场订了绿萝,红掌花和一些多肉。
起初,小尤是碍于岑书意命令,被迫跟着骆书禾,想着能不能帮上些忙。后来发现她其实根本不需要人帮忙,从与导购沟通到监督工人安装。开始小尤觉得她买回来的家具配色怪,后来等收拾出雏形效果意外好,她拍了下来,问她要是哪天家里装修可不可以找她。
“可以啊,不过,要收费。”
“啊。”小尤瞬间脸垮下来,想起她貌似在国外某个名气响当当的艺术学院上学:“一定很贵吧。”
骆书禾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几天相处下来,小尤发现她其实并没有外表看上去冷淡有攻击性,不像遇到过的某些女星,长一张非常可爱的甜妹脸,实际难伺候得很,矿泉水不是指定的那个牌子都不喝,直接拎着瓶子往助理身上砸。
完工那天,骆书禾请她吃了人均一千的海鲜自助。
小尤撑到差点没竖着进横着出,在座位上捂着肚子哼哼。
骆书禾并没闲着,随后就飞了西城。
她是去帮裴姐送东西,不然裴姐也不会特地在巴黎转这趟机。落地时,和那年一样的闷,天色阴沉沉的。
骆书禾担心下大雨,就近找了家酒店下榻。
果不其然,骆书禾才收好身份证,外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休息,刷手机,不到五分钟,有人敲门。骆书禾很警惕了问了句是谁,却听见了送餐机器人的声音。
时下国内酒店内配备送餐机器人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但骆书禾没怎么见过,端详了下屏幕。
小机器人在用非常机械的提示音提醒她东西在她肚子里,骆书禾没想太多把食盒拿了出来,看着小机器人晃晃悠悠离开才反应过来她根本没点过外卖。
机器人已经走远了。
无奈,她只能把食盒拿进房间研究。
可上面真就什么信息都没有,骆书禾看了一圈才看见角落有一行木刻的数字。
好高级的饭盒。
骆书禾如是感叹。
拨了电话过去,对方听完也觉得迷幻,奇怪怎么会送错,让她先等等,他联系一下送餐人员。
骆书禾百无聊赖看着食盒,打开才发现里面足足有四层,各色精致小食,从餐前水果到饭后甜点一应俱全,苹果还是切了片摆成玫瑰的形状。
更高级了。
不多时,那边也回话了,说真的是送错了楼层。但客人不介意,说是可以直接送给她。
虽说刚刚才在网上搜过这家餐馆,骆书禾皱了眉头,不想贪这个小便宜,仍有些警惕:“不了,不然你告诉我正确房间号,我可以送过去。”
“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客人隐私。”
骆书禾:“……”
她确实饿了,尤其现下外面这么大雨,外卖都点不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后,骆书禾把饭菜端出来吃了。
然后耐心,等雨停。
但这雨下到快天黑都没有要停的趋势,骆书禾看着阴沉沉天空,拿了手机下楼买东西。
第二天骆书禾才出门,连隋他们的工作室已经不在艺术街,去年搬的。骆书禾照着地址一路找过去,发现他们居然是直接租下了一个大平层,光从外面看,保守估计有两百平。
对比艺术街那个狭小还堆满杂物的小屋,这里确实要宽敞明亮得多。
见她突然造访,几人都挺惊喜。
连隋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坐,又问她要喝什么。
骆书禾只是把手里一小只盒子交给他。小声道:“东西我可交到你手里了啊,为了这个,裴姐催了好几次。”
连隋悄咪咪看一眼盒子里戒指,朝她比了个手势。
“辛苦你跑这趟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似一阵风吹过来,骆书禾看着邬瑗在她面前站定,问:“还有你,叔叔阿姨问你什么时候闹够了脾气回去,毕业证要不要了。”
邬瑗直哼哼:“我才不回去,我就要待在这里。”
据邬瑗所说,这一年来她父母就像转了性子,尤其是在她踏入二十五岁大关。又是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又是拼命打听家附近小学中学招不招美术老师,考编难不难,是铁了心想让她留在东城。但邬瑗却不想,在经历了一个月相了三十有余次亲,平均下来一天一场。接触过或是打听她家里房子车子多少,能否送他家两套,不然家里人没地方住。或是要求她结婚后在家当全职主妇,卫生全包孩子以后她带,诸如此类相亲奇葩后,她毅然决然逃到了西城。
骆书禾无奈:“算了,你和我说也没用。”
这时,脚下传来些响动。
骆书禾低头去看,发现是他们养的布偶猫在和扫地机器人打架。小猫动作轻巧,轻易跳上了机器人机身,那机器动作明显慢了些,笨拙地转着。
骆书禾眯了眯眼。
牌子有点眼熟。
骆书禾在这待了一天。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身处这样的环境,众人打打闹闹,时不时有人问他们要不要点下午茶。
小猫在阳光里抱着球打滚,窗外的牵牛花开得正好。工作室连摇椅都有,她搬了张在窗边睡午觉。
邬瑗下楼时看见,想叫醒她,让她别在空调底下睡。
被连隋拦住,手指悬在唇边。
“你小点声,她已经很累了。”
邬瑗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疑惑。
连隋猜她就是不知道,翻出几张照片给她看。
全是骆书禾工作的时候被拍下的,多是侧脸,长发用一根铅笔束在脑后,抱着本本子在看着工人布置展厅。
邬瑗仍不明白什么意思。
连隋解释:“上个月结束的视觉现代艺术展,她是策划团队里唯一一位,也是最年轻的华人策展人。”
晚饭后。
听他们意思是说想去唱歌,本以为是要动身去KTV,他们直接把投影仪,幕布和音响搬了出来就在这唱。
骆书禾瞠目结舌,看着他们分工明确各干各的,显然这种事情没少干。
“声音这么大,不扰民吗?”她问。
连隋给她指了指:“附近都是商铺,晚上没人的。”
在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中,连隋给她递了罐啤酒,又收回,问:“能喝吗?”
换做以前是不太能,但法国人嗜酒,光她在学校就碰到过好几个酒鬼。开组会时桌上放的最多的不是资料文件而是威士忌和莫吉托,时不时就喝两口,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开始她也推辞过,后来发现睡前喝两口好入睡,就开始习惯在冰箱里放一些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