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婚后心动—— by舒迩
舒迩  发于:2023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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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窦竹嫌弃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你多照照镜子就清楚了。”
三人就在这样各怀鬼胎的情况下相安无事度过了这么多年。
但杨锦麒依旧有想不明白地方,主动问晏池:“你真喜欢她?”
晏池并没有回答。
“别不好意思啊。”杨锦麒灌了两口,在拂面而来的河风中说:“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看你这寡这么多年了,虽然我感觉光论长相,她确实不如窦竹漂亮……得,你别瞪我了,我狗眼看人低,个人审美行不行。但是性格挺好的,听话不黏人,是我我也喜欢。”
这回,他是真恨不得给他踹一脚。
晏池复而想起件事:“你家那事,是不是差不多了。”
“嗯。”杨锦麒脸上难得露出自嘲表情,他八面玲珑惯了,对着谁都习惯笑脸相迎:“日子都定下来了,年十四,本来没那么早,但我妈拿着八字去说找人算过了,近三月就这一个好日子。我爸那人你知道,什么都听我妈的。”
晏池嗯了声。
“看见了吧。”杨锦麒直接去勾他肩膀:“其实有时候挺羡慕你的。”
许是少见他这么说,晏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给他出主意:“如果你实在不想娶,办法不是没有。”
杨锦麒看过来:“什么。”
“不是有你弟吗。”晏池手指敲了敲啤酒罐:“拖一拖,再过几年扔给他。”
杨锦麒以为是多正经的主意呢,确实很震惊。看他半晌,憋了半天。
“你是人吗。”
与此同时,骆书禾人在邬瑗家,手里抱了杯水也在喝。
邬瑗家里人一如既往热情,瞧见她这么久没来过家里玩,本来晚饭都做好准备端上桌了,又临时出去买了两个熟菜。睡前,特地跑过来问候了两句。在房间里只剩她们俩时,邬瑗才过来夺过她手里的玻璃杯:“你怎么了,今天口这么渴,我家里一桶饮用水都快被你喝光了。”
就是心烦。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骆书禾只能睁眼说瞎话:“菜有点咸。”
“是吗?”邬瑗狐疑,倒真信了:“你别说,好像是有点,我妈最近口味重,你多担待点。”
熄了灯,两人并排躺在一张床上。
骆书禾睁着眼睛没睡着,竟罕见问起她感情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突然知道你男朋友有个认识了很久的女生,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你觉得不舒服,该怎么办。”
“那女生漂亮吗。”
骆书禾歪头:“漂亮啊。”
“我男朋友对她什么态度,是喜欢过还是?”
“那倒没有吧,就特别好的朋友。”
结果,骆书禾等了半天她回答,邬瑗眼睛阖着,骆书禾偏头看了眼,以为她就睡了。
邬瑗突然激动:“分,立马分。”
“三条腿的□□找不着,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多的是。”
骆书禾:“……”
她怎么给忘了,自从和刘穆阳分手老死不相往来,邬瑗好似大彻大悟,不管谁和男友吵架了或者是闹别扭了来找她倒苦水,她都是一个回答:“分,赶紧分。”
白问了。
但骆书禾就是莫名觉得不舒服了,她细细捋了下,把原因归到了气质上。
从小被富养的女孩身上自有一股坦荡又无畏的气质,言语谈吐,见识眼界。有时候你甚至都不用去细究她的家世背景,看一眼就知道是优雅大小姐。而且,她不得不承认,他们看上去很搭。
从头到脚,她相信就算是随便拉路人来看都是这么想的。
有些人压迫感是与生俱来的。
骆书禾自觉想明白了,翻了个身,睡了。
反正,是一点没往吃醋上面想。
年关将至,整座城市年味更浓,张灯结彩。骆书禾搬回了榕树里,因为就连老太太都看出来她在这有多心不在焉,开始赶人了:“实在惦记就回去吧,我这就两个老太婆和一个破院子,有什么好住的。你们到底年轻,外面世界大着。”
“我现在哪用人陪,每天就浇浇花,和你张妈做做饭,晚上出去散散步跳个广场舞。我最近加了个跳舞群,每天都热闹着呢,年后她们还说要去参加比赛……”
骆书禾挺惊讶的,印象里,老太太从没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得知她一放假就是要回老宅陪她,都是喜笑颜开的。
“那奶奶,我真走了?”
某天下午,骆书禾拖着行李箱站在老宅门外,司机就在门口。
“去吧去吧,记得回来吃年夜饭。”
老太太仍是笑着的,骆书禾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对比她才来那时候,老太太头上白发好像又多了,皱纹多了几根。
“我会常来看您的。”
最后,她冲过去抱了抱这个从她才到老宅就对她照顾颇多的老人。
其实她很瘦,比她还要矮一些。
在榕树里她要自在多了,每天临近中午才起来。
离春节就剩三天的时候,晏池回来了。
这阵子他总觉得骆书禾奇怪,发消息不回,说是在忙,问是忙什么也不说,整个人冷冷淡淡的。他倒是想哄,但事多,总想着过段时间吧,就一直拖到现在。
故而这时候,骆书禾本来人蹲着,在拿着把大剪刀除草。瞧见他回来,只是回头看了眼就继续低头干活了。
倒是把晏池看笑了。
行,不理他,看谁憋得过谁。
于是一整天,两人就像才认识的合租室友,还是被迫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那种,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过来给他们做饭的兰姨是直纳闷,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怎么这气氛僵硬成这样。
“你们这是怎么了?”
晏池下意识看了眼在客厅看电视那人一眼:“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就不知道了。哎呦,那怎么都不说话的呀。”
晏池光听着就觉得烦,还是忍着,对她说:“您先回去吧,晚上这边暗,没有路灯,路上小心点。”
骆书禾有事出去了一趟,很晚才回来。
她有次晚上路过街口,看到一小孩在捧着本空白的作业本涂涂画画,多看了几眼,发现她是在画那棵老榕树。
有灵气,但形不好,一看就是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习。
她注意到有人在看,很警惕地抱着本子看她。
骆书禾却问:“你想学画画吗。”
小孩的眼睛亮了一瞬,很快黯淡下来,嗫嚅:“想学,但是太贵了,我妈妈说了,学费好贵,学了就没饭吃了。”
骆书禾笑起来:“我可以教你。”
第二天,她给她拿来了新的素描本和2B铅笔。
几天下来,两人渐渐熟悉,就和普通朋友一样交换了名字。骆书禾找了个参照物教她单点透视。
“你看,如果我们在这边和那边两个点看同一样东西,是不是看起来完全不一样?我们在画画的时候原理也是一样的,就比如说那边那栋房子……”她快速打了个样:“从这条线和这条线延伸出去,两条线会在这里交叉,这就是消失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般画图要打线稿,不然画出来的东西就是硬邦邦的,对不对?”
徐衍乐看她的眼神愈发崇拜,眼睛里有星星:“姐姐,你好厉害哦。”
骆书禾就摸摸她的脑袋:“慢慢学,你以后也会很厉害的。”
这天不禁多说了点,徐衍乐照旧从口袋里掏出个橙子给她,好似已经养成习惯了,有时候是苹果,有时候是山竹。然后抱着素描本和她道谢,走出好远还朝她挥舞着小短手:“漂亮姐姐谢谢你!今天再见!”
回到家,骆书禾从浴室出来。
本来是口渴想要去倒杯水喝,从她下楼起,客厅那人视线始终黏在她身上。
后来,他直接跟进来。
骆书禾刚收好东西,就被想挣扎,耳垂被人含住,耳边气息炙热滚烫。
偏偏声音是冷的:“为什么不理我。”
“没有。”骆书禾想推开他,但他整个人已经罩了上来,扣着她的腰拢到了怀里。
“你先放开。”她按着他的肩膀。
“不放。”
甚至直接将她抵到门上,唇咬住,舌头直接探进去。
骆书禾开始不太愿意,奈何后脑勺被他扣着,想别开脑袋都动不了。后来,脾气渐渐软和下来,晏池这时候倒开始钓她,头往后仰不让她亲,就睨着她直勾勾盯着他看。
两人这时候倒是挺默契的。
“有事床上说?”
骆书禾先是一愣,重重点头。
月色如水,骆书禾困到靠在他颈窝里闭眼休息,晏池在把玩她的手指。
突然,晏池抛出个重磅炸弹:“杨锦麒要结婚了,年后。”
骆书禾瞬间睁眼:“啊?和谁。”
“不太熟,两家是联姻,婚约定下很久了,但是听说女方那边也是不太愿意嫁,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点头:“联姻啊。”
“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去。”
骆书禾却好似不太乐意,从他怀里钻出来支棱个脑袋:“能不和你一起吗。”
“嗯。嗯?”晏池也不乐意了,掐着她的脸讥讽道:“行啊,给你选,让我听听你想和谁。”
“杨云天?”
“还是,”他拖长了声音:“你那个学弟?”
“嗯?学姐?”
骆书禾觉得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件事暂且放在一边,骆书禾眼珠子一转看着他:“你怎么还记得他。”
明明好像就杨老板酒吧那见过一面,这都过去多久了,她都没想到晏池会记得高睿。
晏池脸色闪过一丝尴尬,索性闭眼:“没什么,睡你的觉。”
骆书禾却不依不饶:“待会睡,你都没告诉我为什么,是不是……”
话尾被掐了,因为晏池直接拎起被子蒙住了她的头。
甚至语气强硬:“睡觉。”
骆书禾撇撇嘴,觉得他真是开不起玩笑,在乖乖闭眼睡了五分钟后,她睁眼:“你是不是吃醋了。”
晏池:“……”
“没有。”这回换他蒙住自己的头,理直气壮:“想多了,我能和一小孩计较什么,没有的事。”
骆书禾眼睛一眨不眨解释:“他出国了,我们很久没见过了。”
依旧没什么反应。
骆书禾跟着睡下了。
睡梦中,晏池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捋了捋:“乖。”
这个年过得很是热闹。
除夕那天,被邬瑗叫出来时,骆书禾才知道连隋和欧阳菱来东城过年。他们没太大变化,一看见她,连隋说:“怎么又漂亮了。”
欧阳菱则是很高冷一句:“嗨。”
骆书禾笑着朝他们挥手,接过邬瑗递来的果汁喝两口:“你们怎么来了。”
“无聊,随便出来转转。”
骆书禾:“过年都不陪陪家里人?”
“用不着。”连隋笑笑:“家里放养惯了,都是爱回不回的。再说每年不都是这么过的吗,来这边逛逛换个口味,顺便看看以前的同学。”
两人便很尽地主之谊地挑了几个景点带他们玩了一圈。
到处人都多,所幸连隋他们不太在意,边走边低声说着话。
只在排队时,骆书禾口袋里手机震两下,她拿出来看,是晏池问她人在哪,该准备准备回老宅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骆书禾走出去了些给他打电话。
“你直接过来吧,我在这边等你。”
邬瑗很敏锐,跟着从队伍里窜出来喊她:“你是要回去了吗,载我一程呗。”
这里实在是嘈杂,骆书禾回过头才听清她是在说什么,点点头,又指指连隋两人。
邬瑗领会了她的意思,便给连隋他们建议道:“这个时候不好打车,待会可以问问顺不顺路,先把你们送回酒店?”
连隋推辞了下,说会不会麻烦。
“不会,反正有车。”
他们也不是矫情的人,很快答应了。
连隋刚刚听骆书禾语气就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不免感慨两句:“他们感情还挺好的哎,大年三十都一起过吗,见过家长了吧。”
邬瑗正在看手机,闻言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看向他:“人都结婚多久了,不一起过年怎么过。”
连隋都没想到这就给他吃到大瓜了,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他自认已经问得很含蓄了:“哪个。”
“什么哪个,在浔南你不是见过?”邬瑗隐约觉得他们好像不在一个频道说话,她以为别人不说,至少他们是知道的:“还有哪个,能有哪个。”
连隋和欧阳菱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但这好像只是开始。
他们在路旁等着,没过多久,一辆几乎能闪瞎他们眼的玛莎拉蒂停了下来,连隋多少认得,瞧见骆书禾自顾自走过去,拉住邬瑗结结巴巴:“她是不是上错车了。”
疯了吧这是。
邬瑗更奇怪,好歹她还蹭了骆书禾的光坐过几次玛莎,记得车牌号,怎么可能认错:“没有啊,那就是小晏总的车啊。”
骆书禾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她才想起来昨天托兰姨做了糕点准备今天带着,不知道他有没有带出来。
“带了,在车后座。”随即,看见是他们,晏池把着方向盘回头,语气也正经了点:“你们好。”
“好好好好好……”
连隋觉得今天自己的结巴应该是改不过来了。
晏池没当一回事,车稳稳上路,连带问一嘴他们目的地在哪。
车里其实有股很淡的香味,在只剩下他们俩时,骆书禾才拿起来熏香闻了闻:“好香。”
晏池神色未变,实际上内心快要翻天。
那是有次他们做完,晏池挺无奈揉她脑袋,问她怎么老是咬他肩膀。骆书禾哼哼唧唧一阵,突然和他说身上挺香的。他当然闻不见自己身上什么味,大男人哪里会纠结这个,问她半天只是含含糊糊说一句像木头的味道。第二天他就让伊芙去买了这个,放车里大半个月了她才注意到。
但好不容易看她拿起来,他只是很要面子淡淡点头:“下车。”
后来,就是熟悉的除夕环节,吃年夜饭,看春晚。
在主持人非常之标准化的春晚节目开场白中,老太太逗着怀里的小博美,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只雪白小狗是晏池带回来的,说是朋友送的,借她这地方放着。而老太太就和大部分家长一样,表面上“你敢养这玩意要么有它没你要么有你没它”,实际上才不到一天,老太太就倒戈指示他怎么买狗都不其他东西,明明看网上好多宠物小玩具啦零食啦。说着说着又开始骂起来,看看看,狗都比你着家。
晏池听了倒没生气,只是点头表示认同:“行,那说好了,这条狗以后就是您孙子。”
老太太让他滚。
连带着,这晚都没什么好脸色,一看见晏池走过来,老太太立马就抱着狗走开,煞有介事和狗说:“别和陌生人说话。”
骆书禾完全懵的,不知道他们又闹什么矛盾:“你怎么又惹奶奶生气了?”
“什么叫又。”
晏池从她面前果盘里捡了颗葡萄扔进嘴里:“不早了,现在回去?”
骆书禾视线全黏在电视上看着根正苗红的主持人身上,很敷衍地嗯嗯两声。结果他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还往空中抛了下,吓得骆书禾只能紧紧抱住他脖子:“你疯了?”
“走,回家。”
他嘴角难得挂着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连自个别扭了半天打算来找他们说说话的老太太只得又抱紧了怀里小狗,这次连狗眼都给它遮住了:“小孩子不能看这种。”
而要说起那天最惊喜的时候,是骆书禾正窝在床上玩手机,微信里被新年祝福和红包塞满,她正忙着发消息。
晏池突然扔过来一个东西。
骆书禾头都没抬,摸了摸,是个纸包。
“红包?给我的。”
“嗯,不是要压岁?”
骆书禾笑起来,拿起红包看了看,其实很薄,应该没多少钱:“都多大了,你怎么还信这个。”
晏池就靠在床头,看她:“我看别的小朋友都有。”
说完,自己都被土到,看她在那笑得七倒八歪,更来气:“笑什么笑,不要就赶紧还我。”
春节饭局很多,朋友组的,或者合作伙伴。
晏池偶尔会带她出门,也见过一次窦竹,熟人局,都是他们高中同学。骆书禾插不上话,就专心吃晏池给她夹的肉菜。
窦竹比她想象中的随和很多,和杨锦麒一唱一和很会调节气氛。一到他们开口,晏池神色总会柔和些,微微转过了头,是在笑。
大多数时候是她单独在家。
但遇上什么好吃的,晏池都会另外打包一份回来,看着她吃完才上楼。
日子很平静,有时候骆书禾睡一觉起来,揉揉酸胀的眼睛,会发现门外的绿树好像长了新芽,绿得像宝石。
那天,原本晏池说要陪她去逛集市,却被一条消息叫走,什么都没有解释。
骆书禾看着他离开,抿了抿唇,
然后搬出东西在客厅研究积木,五颜六色的零部件铺了一地。
门铃响了,骆书禾下意识回头看,这里是有门铃的。但是晏池和兰姨都知道密码从来没按过,邬瑗会直接给她发消息,除了他们就没别人来过了。
开了门,门外却是个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骆翠玉提了些东西,面容有些憔悴,眼窝深陷,更多的是拘谨。
在骆书禾印象里,她几乎没有过这种时候。
骆翠玉对她永远都是面无表情的,在离婚后更甚。她不喜欢她画画,觉得她是在步她那没出息的爸后尘,学那么多有什么用,到时候不还是连家都养不起。
她觉得很割裂,更多的是恐惧。
“你有什么事在这说吧,家里没人。”
骆翠玉也没敢真往里面看,举了举手里东西。
“这不是过年了吗,我……”
骆书禾打断她:“不用了,你回去吧。”
她就真走了。
就是光看背影,发觉她早已没有年轻时那样挺拔端庄,佝偻着背,步子也很缓慢。
终究是狠不下这个心。
“你进来坐坐吧。”
骆书禾在厨房烧水,骆翠玉就在客厅坐着,搓搓手,打量一下这里。地上一堆花花绿绿的积木,抱枕都是小女生风格,看样子过得不错。
小机器人听见声响出来,骆翠玉被这怪头怪脑的电器吓了一跳,正好骆书禾捧着杯水路过,让它先回房间。
“没什么东西招待你的。”
话语硬邦邦的,骆翠玉也猜到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对她,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骆书禾跟着坐下,两人其实根本没有话好说。
“跟你说了我没钱。”骆书禾和她强调一遍。
“我不是来要钱的。”骆翠玉把东西给她放下:“我知道这些东西不值钱,我这趟是来特意感谢晏先生的,钱的事情都帮我们解决了,后续治疗也都……现在已经好多了,小望,就是你们弟弟过两天准备出院,我想了很久,还是想着得过来道个谢。”

“你说什么。”
骆翠玉没注意到她发白脸色,在自顾自说道:“哦对,骆骆你应该还没见过小望吧,怪我疏忽了,应该带小望来见见你的,到底是亲生姐姐。”
“算一算,今年小望也三岁了,明年要上幼儿园了。最近长得可快,一下子窜高了好几厘米,隔段时间衣服就穿不上了。”
骆书禾已经提着她带来的东西到了门口:“你出去。”
骆翠玉虽然不知道说错什么,但还是乖乖出去。
“骆骆,等年后妈妈再来看你。”
话没说完,雕花木门砰一声被人关上,世界再无声响。
而后,她把地上东西收了,把水倒了,甚至搬出吸尘器打扫了卫生。
晚上,骆书禾照常出去教画。徐衍乐穿着崭新的裙子和外套,大红色,上面缀了白色蕾丝边,绣了樱桃的图案。
先是在她面前炫耀了圈,在骆书禾夸她衣服好看后,小孩才乖乖在她旁边坐下来:“姐姐,我们今天学什么呀。”
“明暗交界。”
学到一半,徐衍乐突然站起来,如临大敌,背着手叫了声:“妈妈。”
骆书禾跟着抬头看过去,看见了面前中年妇人,衣着很朴素,但是简单干净。
“阿姨好。”她跟着叫。
“我说怎么这阵子总是大晚上往外跑。”明明是训斥的话,她说得很是温柔,或者说并不是责骂,抚抚小孩的羊角辫:“麻烦你了,她有点不太懂事。”
被人这么说,徐衍乐明显不太高兴,但还是往妇人身后钻。
“没有没有,她很乖。”
又寒暄一阵。
妇人到底拧不过她,无奈捏捏她鼻子:“明天你大姨来家里做客,我出去买点水果,你别总麻烦人家姐姐。”
“知道啦。”小孩声音脆生生的。
之后,骆书禾在原地抱着本子,看着那一大一小离开。
徐衍乐手里拿着块糕点在吃,妇人随意用手指抹了抹她嘴角的食物碎屑。
都不用骆书禾细心去听,都知道她说的肯定是:“怎么吃得满嘴都是。”
她有这种时刻吗,好像从来就没有。
从骆书禾有记忆开始,骆翠玉就是这个样子,冷漠,淡然。
幼儿园四点半放学,一般都是姐姐来接她,或者是岑向远,她甚至一次都没抱过她。幼儿园老师上课教她们画画,骆书禾左右看看,画的是她记忆里的妈妈,只不过是带着笑的。
回到家,兴奋拿去给骆翠玉看,她把画撕得粉碎。
“和你那没出息的爸一个样。”
长大了,她隐约察觉到骆翠玉不喜欢她,母女相处不该是她们这样的,对岑书意或许还有点好脸色。她把姐姐当成标杆好一阵,并没有换来骆翠玉的青眼有加。
离婚后,骆翠玉彻底不再管她,想起来就给她做顿饭留点饭钱,大部分时间连饭都吃不饱,是舅妈好心领她到家里吃饭。但在舅舅一家举家北迁,只给她留了一小笔钱。钱花光后,她开始打工,发传单,给画室老板帮忙,什么都干过。
老板看她一个女孩天天走夜路回去,太危险,挺担心她,问要不要在附近租个房子。
“我看这附近出租房挺多挺实惠的,你这整天跑来跑去多累啊。”
骆书禾笑着摇了摇头。
“多走走没坏处,每天坐得腰疼。”
就是有一回太晚回去,走夜路,被醉鬼骚扰。她拼死抵抗,背上被人用碎掉的啤酒瓶划了很长一道口子。
民警调解,她只是选择了要钱息事宁人。
小诊所的女医生看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来上药,都劝她伤好了记得买些祛疤的药膏涂,不然以后可穿不了露背的衣服了。
骆书禾看着手机账户里余额,想的是加上这笔钱就能凑齐集训费了。
集训很辛苦,南城的冬天比东城要冷得多。寒风刺骨,她很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捡学长学姐不要的画框。睡眠不足,吹暖气总犯困,就穿着单衣在冷风中站清醒了再进去。
也怀疑过自己。
回校上课那段时间。学习压力大,加上那时候恰逢岑书意第一部 电影上映,铺天盖地的海报。骆翠玉看着曾经的伴侣和大女儿接连成了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本就对她积怨已深,之后更是不管她正值高三,一口一个扫把星,打骂随意。
那阵子,骆书禾听她唠叨的最多的就是:“要是当初留下来的是小意就好了,当了明星,这一年得挣多少钱啊,百万,千万?早搬出这破地方了。”
后来,骆翠玉开始疑神疑鬼。
最严重一次,怀疑她偷了家里的钱,不仅攒钱买的手机被摔得稀巴烂,大冬天的,她无处可去,在兼职的画室睡了几晚。
在她收到东城美院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没有人和她庆祝,高中同学早在出成绩后就约着撒欢旅游。她找了份暑假兼职,买了瓶可乐和一根雪糕当做奖励后就照常上班。
她也曾想过,是不是她妈天生就这样,天生冷情,并不是只对她一个人这样。
但那个不知道打哪来的便宜弟弟彻底粉碎了她的幻想,她在想,原来她妈也是会爱人的,会亲切地叫他小望,会惦记给他买衣裳,会为了他下跪要钱。
她真的只是不爱她而已。
小女孩又咬了口糕点,下意识回头,然后晃晃妇人的手。
“妈妈你看,那个姐姐是不是哭了?”
妇人回头,那棵老榕树底下并没有人。
晏池是在次日才发现不对,前一天注意到房间又被搬空,去敲次卧的门,收到条“发烧了,不想传染给你”的消息。
“生病了?怎么弄的,好歹出来吃点东西。”
“不想吃。”
“药总得吃吧。”
“吃过了。”
晏池挠挠眉毛,但没多想,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连兰姨端着碗新熬好的鲜虾粥去找她,大门紧闭,她谁都不见。
晏池隐约觉得有地方不对,担心她出事,问兰姨:“这间房间有没有备用钥匙。”
兰姨点头:“有,但我得找找,忘记放哪了。”
话音刚落,门开了,骆书禾面无表情走出来,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衣服。
晏池想去探下她的额头,反被她伸手打掉。
“我没事。”
这天晏池没出门,就在家看着她。看她在兰姨走后自己下了碗水饺吃了,晏池给她倒了杯牛奶,她就一口没动放那。
又怎么惹她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想,晏池先是问的杨锦麒,一点没管他正忙着应付婚庆公司,处理婚礼琐碎细节。
“你是不是有病,我这边忙到连口水都喝不上,你还在这给我塞狗粮。”
“我认真的。”
杨锦麒顿了顿:“生理期?这时候的姑娘都凶着,脾气反复无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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