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熊就是在这时取下头套看着他们,心有余悸:“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刚有多怕,离去世就差那么一点。”
其实里面是杨云天。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就知道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晏池看穿她的想法,敲了她额头一记:“干嘛这副表情,不乐意?”
骆书禾捂着额头:“没有。”
“小白眼狼。”
他瞪她,要不是为了哄她开心,到底是谁吃饱了撑着非要抽时间弄这么多。
又觉得,都到这份上了,有必要生气吗,没有。
晏池捋了下她脑袋:“电影好看吗。”
骆书禾点头,注意到他眼睛现在还带点血丝,应该是看着看着又睡过去了。
“没睡好吗。”她握紧了他的手。
“嗯。”晏池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不挣钱,谁养你?”
另外几人见他俩好似一点没注意到这还有人,只顾着低声说话,早就很识趣一点一点挪出去离场。
晏池喉结滚了道,先是低头亲了亲她,也知道赶这场其实是有点先上车后补票的意思,但说不定她会介意。
说是给她补个求婚,还是太简陋了,晏池心想。
或许换成在毕业典礼会更轰动点,再配上气球直升机无人机之类的,估计这辈子都忘不掉。但想到小姑娘脸皮薄,真要那么干了,以后可能就没脸见人了。
再说吧。
反正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他想到了很多。
冬天的札幌很美,他知道有个不错的温泉旅馆。还可以顺道去冰岛看极光,那是个人迹罕稀的国家,大多数时候他们在酒馆喝酒听歌消磨时间。在某个日落时分开车驰骋在加州的海边大道上也不错,天空是浪漫的橘粉色,道路两旁的棕榈树在不断往后退。
又莫名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的开头。
想说的有很多。
最终,晏池只是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嗓音说不出的疲倦,有点像是在沙漠中独自行走了很久的旅人终于遥遥望见了绿洲。
“你在想什么。”骆书禾捧着他的脸,轻声问。
他低头:“在想……”
“我们的以后。”
其实不止是她,之前才和杨锦麒说起时,他都以为是听错。
“求婚?你没事吧,这都多久了怎么才想起来这回事。”
晏池当时在打游戏,听闻他这句话,按了暂停看向他:“很奇怪吗。”
杨锦麒都不懂他是怎么理直气壮问出这个问题:“早干嘛去了,也没见你不好意思过啊。”
“我看你使唤人倒是挺好意思的。”
结果,依然只得到他很冷漠一个哦。
晏池盯着屏幕上小人,没多久,又暂停了问他:“你说是送花还是送别的什么好——”
杨锦麒随手扔过去只棒球。
“你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杨锦麒定定看了他半天。
好像是这样的。
要说不认真吧,这段时间看他除了在公司就是在这边泡着,惯常的闲散样。要说认真吧,确实没见过他这么上心。
于是,杨锦麒收敛了笑,跟着坐了下来。
“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晏池把玩着手里棒球。
杨锦麒递给他一罐酒:“不是不喜欢吗。”
“我可没说过。”
这时,晏池只感觉喉咙发干,想喝两口酒润润嗓子,又觉得算了。
杨锦麒在试图歪曲他的意思:“我就说了吧,养只小动物养这么久都得处出感情了。”
晏池这才看过来,将那罐酒直接扔到他身上。
“你再多说一句。”
杨锦麒接受到信息,立马耸肩表示懂,他都懂。
得嘞,都这样了非要嘴硬说不喜欢,护成这样。
“我不知道。”晏池还是很诚实表示:“规矩这么多?非要分这么清。”
“大哥,你几岁了,以为自己没过青春期吗,还在这搞什么暧昧。”杨锦麒虽然清楚他感情经历确实比白纸都要白,也难免被他这态度气到:“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当初明明就有备选,梁家那位二小姐不是追你追得紧吗,反正只是搭伙,搭谁不是搭。有区别吗,没有。”
“是吗,记不清了。”
再去想时,晏池只记得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杨锦麒直接翻白眼。
晏池转了话题,头往后仰抵在沙发靠背。而要说起来,他好像也是头一回和别人说这事。
视线里,是头顶那盏绚丽无比的水晶吊灯。
“那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在想什么吗。”
杨锦麒顺嘴接:“什么。”
“想。”晏池声音放缓,难得流露出几分温柔,好似时空流转又回到了那时。
“怎么才能让这个人留在我身边。”
当然,代价是被塞了嘴狗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杨锦麒直接把他拉黑让他滚远点,非必要别联系了。就这还是看在多年情分上,今天同样有事没来,只让杨云天过来给他打下手。
而后,几人去了饭店吃饭。
邬瑗当然知道这桌都不差钱,菜单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直接扔给服务生说要炒一本。还是骆书禾给拦住,她头发又长了些,没来得及修剪,边扎头发边根据他们喜好点了几道菜。
全程,晏池一双眼就像是黏在她身上。
连邬瑗都注意到了,小声问骆书禾:“你老公好黏人啊,我在这是不是太亮了。”
骆书禾直接给她夹了个鸡腿让她少说话。
倒是杨云天毫无察觉两人间暗流涌动,在问骆书禾:“你们毕业展览是不是快了。”
“差不多。”骆书禾在低头喝汤,面前空碗突然被换走,换成了满满一碗剥了壳的虾肉,晏池在慢条斯理抽了张纸巾擦手。见她看过来,只是清了清嗓子:“快吃。”
邬瑗都快酸死了,整个人像被泡在柠檬醋里一天一夜,呦呦呦起哄,继续小声:“我看怎么还有下半场呢,说真的,这我可就不掺和了,你们玩你们的。”
骆书禾发的气音:“你别说话了。”
杨云天全程和他们没在一个频道似的,依然在毫无察觉说话:“那到时候你记得告诉我时间,我带同学去给你捧场。”
骆书禾心不在焉嗯了声。
饭后,邬瑗说那家的提拉米苏好吃,问了杨云天才知道是饭店特厨做的,这里独一份,别的地方买都买不到。晏池算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又让人给她打包了份。临走时,邬瑗欢欣鼓舞一直在和他们挥手。
骆书禾耳朵自动屏蔽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四字成语。
“你这个朋友,挺有意思的。”
骆书禾听晏池这么说,也是满头问号,才想起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
晏池并不答,接过杨云天扔过来的车钥匙,一指路旁那辆拉风到不行改装机车:“走,带你去兜风。”
骆书禾看第一眼不太相信:“我们坐这个?”
晏池递给她只小号的定制头盔,看她笨手笨脚研究了半天,忍不住低头笑了下,又板着张脸弯下腰帮她扣好。他敲了敲她头盔:“有我在,你怕什么。”
骆书禾发现她有点喜欢听他说这句话了,他确实是靠谱啊,看着吊儿郎当,对什么都不太在乎,但实际上跟他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她操心。
就是这个想法很快烟消云散,因为她坐在车后座上,难以置信此时车速达到了多少。
两百公里?或者更高。
晏池在风里问她:“你说什么。”
太快了。
一句话碎的她什么都听不见,骆书禾只能又抱紧了点他的腰,风把她压在头盔外的头发吹得飞了起来,像是黑夜中绽开的黑色花朵。
应该是到了目的地,她感觉车速慢慢降了下来,最终停在一片海滩前。
竟然有海。
骆书禾觉得不可思议,她在东城生活了二十一年,从来不知道这里居然有这片海。
虽然比起国内国外某些景点来说自然差的是有点远,严格来说应该叫乱石滩。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骆书禾面带惊喜回头看他。
晏池只是把她头盔取了下来,手指插进她发间帮着理了理。都打结了,女孩应该都挺在意这个,早知道应该带个皮筋扎起来,他想。
骆书禾学着他样子,跟着帮他把头盔拿掉。
她好似听见了海面上传来的汽笛声。
凉风习习,刚刚因为飙车出的汗都干了。
两人长久地看着对方,又不约而同看向别处。骆书禾手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主动凑上前去吻他。
晏池只惊讶了一瞬,他那时其实人还跨坐在机车上单腿立着,手里拿着只头盔在转。在她过来后,他直接把东西扔了把人抱上车扣在臂弯里。
晚风和圆月是最好的观众。
也有同样是大晚上过来飙车的年轻男孩,见他们两人在路边纠缠,大老远就在起哄甩衣服,像一群峨眉山的猴。
晏池看人多怕她害羞,当时是想放开。但反倒是骆书禾勾住他脖子狠狠咬住,晏池就舍不得了,只能低头回亲她,顺带把她脸上黏在一起的发丝拨开,身上复又出了不少汗。
离近,能听见两人疯狂张扬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着耳膜。
闹够了,晏池边把玩着她手,在月光下摊开。
突然开口:“你这手挺好看的。”
“就是缺个东西。”
说完,不管她同不同意,从裤兜里摸了个东西出来。
金属质地,环状的。
骆书禾都没反应过来,右手无名指已经被套上了枚戒指。
银质戒托上,不小的钻石。
“你这真的叫求婚吗。”骆书禾简直是被他这强买强卖的行为气笑:“走一下流程好吗,你都没问我答不答应。”
“哦。”
晏池敷衍地:“那你答应吗。”
尽管满脸都写着你答不答应都得给我答应了。
骆书禾刚想说,小腿有一瞬刺痛,她收回腿。
“有虫子。”
晏池低头看了眼,又把她头盔戴上了。
“回去吧。”
一小时后,榕树里。
walle感应到有人靠近,从角落里出来,它被冷落许久,正想要问候两句求一下关注,就被件扔下来的衣物挡住了视线。它在原地转了两圈,奈何手太短根本没法把衣服拉下来。
骆书禾注意到地上异样,双腿还挂在他腰上,扬扬下巴给他指:“你干嘛乱丢衣服。”
房子里没开灯,借着月光,晏池都没看那小机器人一眼,攥着她的手,低头近乎虔诚地吻在戒圈上。
“我故意的。”
“小孩子看不得这些。”
“……”
骆书禾听明白了潜台词,脸红一瞬:“你别在这,回房间。”
“不要。”
他手已经开始往她腰侧伸,裙子是系带的,很好解。
等结束,晏池还记得她被蚊虫叮了,从医药箱里掏出管药膏,半跪在地上给她涂伤口。她皮肤白又滑,就这么一会,已经起了个红肿的小包。药膏刺鼻又辣,晏池没忘记叮嘱她:“痒也别挠,不然破皮了。”
骆书禾就这么抱着只抱枕侧躺在沙发看他忙上忙下,忽地朝他伸出了双手:“你抱我去洗澡吧。”
在浴室里,她也是反常得很,一直缠着他不放。
浴缸,水荡起一层又一层暧昧涟漪。
晏池不时得分神注意她会不会被边边角角碰到,她皮肤不是一般敏感,淤青红肿之类的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消下去。所以平时两人在一块时晏池总要格外小心,种草莓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
但今晚,就像是要把欠的全部补回来,连晏池都在低声哄她:“下回吧,你身体吃得消吗。”
事后,脸上那层嫣红都没完全退下去,像抹了层胭脂。
这是他睡得最踏实的一晚,像是一切都尘埃落定。
骆书禾在半梦半醒中嘟囔:“戒指会不会很贵啊。”
“不贵。”晏池捏她的耳垂,又改口:“你把人赔给我就行。”
没声了。
晏池失笑,伸手关了灯,把被子给她拉到了腰腹以上。
隔天早上,五点。
天都没亮全,骆书禾轻手轻脚起来,把戒指取下来放在床头。想到包也都是他送的,她只拿走了钥匙和手机。
走出榕树里,很巧,她居然遇见了之前教她画的那个小女孩。换了夏装,短衣短裤,在被人带着晨跑,但她显然跟不上,气喘吁吁的。在见到骆书禾时,她第一时间叫:“姐姐,你也这么早起来跑步啊。”
说到跑步时,她小脸皱成一团。带着明显的不满。
“嗯。”骆书禾揉揉她的头发。
她又说:“姐姐,你什么时候还会来找我玩啊,我妈妈同意让我去上课了。”
“挺好的。”
天已经蒙蒙亮,骆书禾到底不忍骗她:“但是抱歉啊,姐姐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她在这里漫无目的走着,又想到在这待了这么久,都没有正经吃过一顿早饭,找了家巷子里的面馆,坐下点了碗素面。
天色尚早,在这吃东西的都是些老顾客,或是体力劳动者。
面被端上来,骆书禾却迟迟没下筷。
手机震了两声,这个电话来的比她想象的要早很多。
按下绿色的接听键后,他大概是没睡醒,声音有点哑:“你去哪了。”
“出来吃早饭。”
“昨晚没吃饱吗,早不说。”他还笑:“弄完了就早点回来。”
骆书禾默了会儿,忍不住了:“我就不回去了。”
“晏池,我们分开吧。”
回应她的是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就在骆书禾以为他已经把电话挂了,他突然出声:“你先回来再说,行吗。”
“我不回去了。”骆书禾看着街上行人慢慢变多,大家好像都有着自己的事情,在自己的时区。忙忙碌碌,或许高兴,或许忧愁。
“还是你觉得,直接离婚比较快。”
又是大段沉默。
她听见了门被打开又关上,还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你在哪,我去找你,我们面对面谈谈。”
“不用了。”骆书禾又仰头看着屋檐,觉得好神奇,这里居然有这种老式的瓦房,她居然都没有注意过:“我暂时不想见你,就在这说吧。”
良久,骆书禾察觉到他情绪应该是稳定下来,总算能静心问她:“为什么,你至少得给我一个解释。”
“是我的问题。”骆书禾诚恳道歉。
而事实上,晏池状态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从他拨出电话听见那句话开始手就开始不自觉颤抖,他拼命想按耐住,可惜完全是无用功,手抖得反而更厉害。
心脏也开始不自然抽动,脖子像被人扼住。
“谁又和你说过什么。”
依然还是那句:“对不起。”
你妈的。
他开始漫无目的在客厅里来回打转,莫名开始痛恨到底是谁造出对不起这三个字,不明白除了能轻而易举激怒人以外到底有什么用。
“你不能这样。”他终于说。
他想不通,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成了这样。
骆书禾同样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心:“听我说,我很感谢你这些天做的所有。但我真的没法相信任何人,婚姻,承诺,这些太假了,你明白吗。”
“戒指你收回去吧,我不接受。”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走。”
骆书禾并不意外他知道这事,但被他这么提起,多少底气有点不足:“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这件事情是我不对,如果你非要纠结这个我可以先道歉。”
“够了。”晏池今天实在是听够了这些。
“对不起。”她说。
“够了。”
骆书禾看着面前面碗,面汤上面浮着的一层油脂已经开始结块,但她只是看着:“你记不记得我们去领证那天说过什么,你说只要我愿意结束这段关系随时都能结束,无论什么原因。我现在提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他开始耍赖:“哦,我就是要反悔。”
“晏池。”骆书禾有点无奈地劝,她本来不想提这些:“你可以做到无视我们之间的差距,可以做到想走就走,是因为你有资本,但我做不到。我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你们的世界对我来说太远,我拼了命都够不着。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就像你始终在用高高在上的视角俯视所有人,当然看不到我有多累。我当然清楚我什么都没有,没家世没背景。这我也承认,我没办法带给你更多。”
“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晏池直接:“有什么好纠结,我不介意。”
她最怕的就是他这种闲散的态度。
骆书禾强调:“我不一样,可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介意,所有一切我都很介意。”骆书禾打断她,这回指尖是几乎要把掌心刺破,一整片紫红色的痕迹,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哭。
“你一定要想清楚,我错不起。”
“现在我们能好好相处,可是五年后呢,十年后呢,你能保证未来发生的事情吗。”
你总会遇到比我更好的。
“我们都冷静冷静,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脑子很乱。”
最后,不知道是那句话触到他,他真的说了:“好。”
“你打算想多久。”
“我不知道。”
骆书禾默然挂了电话,面前素面早已冷了,老板娘百忙之中扫了眼这位姑娘,想问她要不要给她换碗汤,冷了就不好吃了,却注意到她面前木桌早就湿了一片,不知道哪来的水渍。
抬头看,今天是晴天,也没下雨。
再去看时,她认真盯着面碗,表情肃穆。
“姑娘没事吧,怎么不吃啊。”老板娘问。
“没事。”骆书禾笑得很淡:“就是有点辣,一定是辣椒放太多了。”
五月,裴姐领着她又飞了趟巴黎,顺便帮她把租房问题也给解决了。上一位租客今年八月调回国内,房子看着老旧,但地段不错。
她就像个老妈子似的,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高冷,事无巨细,在出租屋里来来回回逛了五圈。
“裴姐,可以了。”骆书禾提醒。
她烟瘾犯了,顺带在小阳台抽了只烟。
“最近你这憔悴的有点明显,眼袋都要熬出来了,失恋了?”
骆书禾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裴姐看她半晌,给她递了烟盒:“要不要试试,解千愁。”
骆书禾摇头。
斟酌了会儿语言,骆书禾还是把问题和盘托出:“为什么这么帮我。”
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很早以前早就知道这个道理。
裴姐只是掸了下烟灰,劝:“别这么较真,有时候你不知道一些事情会好过很多。”
骆书禾仍固执:“如果我想知道呢。”
她就说:“当我欠了一个人一些人情,而你刚好很像她。”
之后的日子就变得简单很多,宿舍食堂画室三点一线,有时候在小超市买东西,骆书禾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潮。明显是新生,活力满满,身上有着被生活毒打过的大四老油条没有的朝气。
就像骆书禾,每天连打扮都懒的,从衣柜里翻件深色T恤一套扎个头发就能直接出门。
她拿着一袋水果往外走,身后有人拍了下她肩膀。
柯佳看着她,先是沉默一瞬,上下打量一番,颇为痛心疾首。
“你知道我们新找的那模特一小时五百,半小时都在浪费时间找镜头吗,两百五扔水里好歹能听个响声。”
“你这也太暴殄天物了,走的什么风,丧葬风?”
骆书禾只是从袋子里摸出个苹果递给她。
“你吃吗。”
两人边走边啃苹果。
柯佳大咧咧地都不用洗,直接用衣角擦擦就咬了口,骆书禾看着她身上同样沾了不少颜料的衣服欲言又止。
“以后有什么打算,大艺术家。”
应该也是听说了点她的事,骆书禾小口咬着苹果:“走一步看一步,想了很多,还是想靠双手吃饭。”
柯佳忍不住逗她:“万一饿死怎么办。”
骆书禾就笑:“面包总会有的。”
“也是。”柯佳伸了个懒腰:“有底气的人就是不一样。”
骆书禾也懒得纠正她,把苹果核扔了,问她:“要不要去逛画材店。”
邬瑗在乡下待了一段时间,因为外婆摔伤了尾椎没人照顾。乡下网络信号不好,能玩的地方也匮乏,在这样闲得长毛的条件下,她硬是把毕设画完了,故而在人人赶ddl的现在,她算是整层楼最闲的那个,每天不是睡就是吃,整个人圆润了一圈。
自己闲还不够,天天闹着让骆书禾给她戳个毛毡手机壳,自从发现骆书禾随手送给赵荏苒几对毛毡耳环以后。
“你好烦啊,我每天很忙的好不好。”
邬瑗抗议:“那你有时间戳耳环没时间戳手机壳。”
骆书禾正站在阳台擦头发,无奈:“什么样的,发过来。”
邬瑗兴致勃勃把教程给她发过去。
好在她做事情向来有计划,画完成那天,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是下午五点。
她按开手机,无数条信息涌进来。
手指悬在整个聊天框唯一的那条置顶上,骆书禾迟迟没按下去。
自从那天以后,两人真的就再没有过联系。
也好,她想。
不然总担心会舍不得。
五月底,骆书禾独自回了一趟老宅,带着一把新鲜的荠菜。
她在厨房忙活,老太太这次一反常态没有忙着逗狗,就在厨房门口看她忙碌,时不时叹口气。
骆书禾这回动作要娴熟很多,她学了很久,在寝室也用小煮锅包过,结果忘了关门,左右两边的寝室闻着味敲着碗就过来蹭吃的。好在是用来练手,她怕失败弄了很多。
就是在下锅时,骆书禾没注意,手被烫了下。她立马打开水龙头冲了两下,老太太也走进来看着伤势,脱口而出:“哦呦都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呐,他看见了该心疼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是谁。
骆书禾草草处理了下就开始哄她出去:“奶奶您先去歇着吧,好了叫您。”
最后,她把荠菜饺子端上桌。
老太太看着那碗饺子,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骆书禾直接拎着只空行李箱上了楼,她这回主要是打算来把她剩余的东西收拾走。
老太太连东西都顾不上吃,推开门劝她:“这怎么行李箱都拿来了,这是要装什么啊,重不重啊,要不我现在让他……”
骆书禾已经在地上摊开了行李箱,打断她:“不用了奶奶。”她顿了顿,看着那面书架:“我现在不想见他。”
“哎呦,哎呦。”
老太太早察觉到他们就是吵架了,但问了死崽子总是说她想多了,有那么多猜来猜去的时间不如多睡几觉。
“这怎么就闹别扭了呢,你倒是说说是为什么呀,有什么不能说开。”
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骆书禾停下了叠衣服动作,主动道:“奶奶,不关他的事,这次是我不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老太太斩钉截铁地,手也没闲着,已经开始掏手机:“骆骆你等等,我这就让他回来说清楚。”
“奶奶。”
她这回声音大了点,老太太也总算是得以认真听她说话:“真的是我不好。”
“哎呦,这都是什么事啊。”老太太仍坚持:“是不是他欺负你,受委屈了。”
“没有,真的没有。”
其实骆书禾这会确实有在忍着,她想要体面离开。但架不住情绪上头,渐渐地,有滴泪滴在她手背上。
她火速抹掉,才像三魂丢了七魄般喃喃:“没有受委屈。”
“他很好,是我不好。”
第61章
虽然说完这句话后骆书禾又开始照常收拾东西,一本一本书在箱子里码好,但老太太看她这状态属实担忧。
想问,但两个都是不省心的,没一个愿意说实话。
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骆书禾已经在这个空档提起东西准备走。
“要不再等等吧,吃完这顿饭再走。”她试图劝。
“不了,有别的事情。”
走之前,骆书禾对着老太太鞠了个躬。
老太太也于心不忍,但毕竟是年轻人的事情,她只是摆摆手:“走吧,走吧。”
毕业展如期在六月举行。
对于很多毕业生来说,或许这是他们大学四年流量最大的时候,都卯足了劲打算在在展会上一展拳脚,校园里随处可见进来参观拍照的游人。
骆书禾反倒闲下来,每天窝在寝室戳毛毡。
第三天,她被人拉到展会现场随意转转。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骆书禾没看一会就觉得累,找了个台阶坐着。
赵荏苒找了她很久才找到人,一上来就是问她怎么不接电话。
骆书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看一眼才发现没电了,忘了充,自动关机了。
赵荏苒看她这副什么都不急的模样也是气炸了,但现在显然正事更重要:“你快去看看吧,人联系你联系不上。”
是有人要买她的画。
是个穿着衬衫背带裤的中年男人,头戴一顶米黄色的礼帽,看着绅士。
买画时,他也没多问,先是比了个一。
身旁的赵荏苒嘀咕声:“一万?不错了。”
男人似乎听见了这话,摇摇手指。
“不,十万。”
骆书禾打量他穿着半天。
最后她只是问了件和画无关的事:“是谁让你来的。”
男人耸耸肩,没回答。
骆书禾看着墙上那幅画,冷淡开价:“五十万不讲价,你爱买就买,不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