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by脂肪颗粒
脂肪颗粒  发于:2023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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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一会儿,脸颊开始发热:“我……我今晚听了您的演奏,真是太棒了,我不能用语言形容,那曲子美得让人心碎。”
赫德看着我,忽然笑了,笑容有些温柔:“谢谢,这是对我最大的称赞。”
忽然,他脸色大变,紧张地站起来,仿佛很害怕似的。
我转过身,看到迈克·史密斯正站在不远处,他点了一根烟,也不说话,就这么远远地看着我们。
赫德用极低的声音说:“已经很晚了,小姐你快回家吧。”
“可……我还在等人……”我犹豫道。
“嘘嘘,他过来了,别乱说话。”赫德紧张道。
迈克停在距离我们三步远的地方,昏暗的路灯下,帽檐把他的半张脸都遮在了阴影中。
赫德以很夸张的弧度向他弯腰道:“史密斯先生。”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抱歉!我不会再惹事了。”
迈克轻轻叹了口气:“我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赫德先生流出了冷汗,他捂着受伤的额头连连弯腰:“打扰您了,我们这就走。”
迈克又叹了口气,仿佛很无奈,悠悠地说:“没有你们,只有你。”
赫德神色复杂地看了我和迈克一眼,一语不发地沿着大道离开了。
迈克望着赫德离去的方向,吸了口烟说:“我记得大概是三年前,有一个男人被一群人打死在了新城街头,你知道原因吗?”
新城那么乱,死个把人是常事,但被一群人围殴致死,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迈克的蓝眼睛转向我:“他们管那种人叫玻璃,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我想起那个咒骂赫德先生的无礼男人,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不相信啊?”迈克笑笑说,“原本这种脑子有问题的怪胎是不能留下的,但酒客们喜欢他的音乐。”
我不解道:“留下?这是您的酒吧?”
“是乔纳森先生的酒吧,我们的势力扩展到上城区了,附近的酒吧都被我们买下来了。”迈克的口吻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感,“以后整个巴巴利亚区都将是乔纳森的天下了。”
普国社会工人党简称葳蕤党,党魁叫兰斯特·希尔顿,是个退伍军人,党派成员以工人为主,会议演讲和活动大都在酒吧举行,所以也能理解他们买下许多酒馆的原因。
我正惊讶于这个消息时,迈克忽然弯腰凑近我:“说起来,你刚才在干什么?对个下流的黑鬼那么殷勤……”
我移开视线说:“赫德先生非常勇敢,刚才他帮了我。”
迈克又前倾身体:“我也帮了你啊,怎么不见你对我殷勤?”
“我也非常感谢您。”
“你的感谢是挂在嘴上的吗?”
“我……”
“晚上跑到酒吧跳舞,还勾引男人为你打架,以前小看你了啊。”
我有些羞愤,口气不自觉地生硬起来:“这是我的事情!跟先生您无关。”
“哦哦~跟我无关?”他拖着长声说。
忽然他粗暴地扯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进漆黑的小巷子里。
“你干什么!”我惊慌地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他把我压在墙上,一手捂住我的嘴,在我耳边轻声说:“你信不信,我在这里上了你,路过的人看到也不会来救你!”
“呜呜!”我激烈地反抗起来,他却更用力地压住我,沉重的呼吸洒在我耳边,我感到一阵恶心的同时,强烈的惊恐从心底升起。
因为他们帮助穷人,我就忘了他们曾经是多么可怕的一群恶棍,居然因为跟他们来往了几次就放松了警惕。
我反抗不了,他实在太重,力气太大了,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我,把我扯回路灯下,口气激烈地说:“这个世界不是你这种小女孩想得那么简单,回家去!以后晚上乖乖待在家里!”
我抽抽噎噎地说:“我还要等阿瑞娜……”
他嗤笑一声说:“她?她把你扔在这里,又跑回去跟男人调情了,一看就是个风流成性的荡妇,以后你少跟那丫头来往!你等着,我叫人送你们回去!”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次日又下起了雨,教室里阴沉沉的,老师在讲西语语法,他的声音像催眠曲一样舒缓,连我也昏昏欲睡。
阿瑞娜偷偷传纸条给我:“昨晚那些人真蛮横,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用纸条回复她:“没关系。”
“你还在生气?我只是回去和皮特告个别而已。”
我不再理她,过了一会儿,她又丢给我一个小纸团。
“我们什么时候再溜出去跳舞?”
“以后都不去了。”
“为什么?”
“不去!”
阿瑞娜轻哼了一声,伏在桌上不动了。
我以为她终于消停了,谁知下课后,她又搂着我的脖子说:“你陪我去参加卡梅伦先生的舞会吧。”
“卡梅伦先生?曼谷斯特·卡梅伦吗?”我小声问。
“你也听说过他?”阿瑞娜嘟囔道,“这家伙最近风头很盛,我父亲总是说起他。”
“抱歉,放学后我得工作。”
“去嘛!去嘛!”
“我不想去。”
“求你了,我爸爸要我去讨好一个鳏夫,那老家伙恶心透顶,你叫我怎么面对这些事,求你了,求你了……”
阿瑞娜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之前我接受了阿瑞娜的好意,在有能耐拒绝她的帮助前,就只能被动地接受请求。
举办舞会的那个晚上也下着雨,我向凯洛琳女士请假后,搭出租车去了那里。可惜卡梅伦先生的豪宅在上城区靠近和平广场的地方,那里到处是上百年历史的古典建筑,因而马路特别窄小,车子都挤在街道上,前后进退不得。
更糟糕的是,夜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打着伞跑到门口,门前的侍者却因为我没有请柬而把我拒之门外。阿瑞娜一家还没来,我的裙子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冷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安妮?”有个声音在叫我,“是安妮吗?”
我转头一看,灰蒙蒙的雨中,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先生正向我走来。
“丹尼哥哥?”我心头一跳。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丹尼惊喜地望着我。
丹尼变化很大,他更高也更英俊了,穿着价值不菲的正装,连袖扣和领夹上都镶嵌着钻石。
“我是陪朋友来的,她还没到。”
“跟我进去吧,我有请柬,你快淋成落汤鸡了。”
我随他走进大厅,一眼望去,里面金碧辉煌,灿如白昼。与乔纳森家的婚礼不同,这里的宾客都是上流阶层,一个个衣冠楚楚,举止优雅,连说笑声都轻柔拘谨。
丹尼说:“我和朋友们打个招呼。”
“您忙吧,不用在意我。”
丹尼对我点点头,转身走向了几个英俊贵气的年轻人。
我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休伯特·卡梅伦正向我走来。作为卡梅伦先生的儿子,休伯特无疑是今晚的主角之一,他的行动也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安妮·纳西斯。”他笑盈盈地对我说,“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晚上好,卡梅伦先生,今晚的宴会棒极了,非常感谢。”我说着千篇一律的客套话。
“因为有你这样的美人,宴会才蓬荜生辉。”
“您过奖了。”我穿得很朴素,像个小女孩似的,他的赞美让我脸皮发烫。
“是陪卢卡斯先生的家眷来的吗?”
“不,我是陪朋友来的。”
“朋友?是莉莉安小姐?”他问。
“不,是阿瑞娜·格林福斯小姐。”
“哦……”休伯特露出一丝遗憾,“说真的,我一直对你和她念念不忘,尤其莉莉安,那真是个神秘的姑娘啊。”他向我倾身,略有些亲密地说:“告诉我她的身份好吗?”
“莉莉安是怎么跟您说的?”我问。
“她是只神秘的小精灵,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为了不得罪他,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神秘的姑娘就该由您亲自去挖掘,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好吧。”他耸耸肩,俏皮地眨眨眼睛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互相保密对吗?”
“只对特别的人保密。”我也对他眨眨眼睛。
休伯特愣了愣,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位侍者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休伯特皱起眉头,歉意地对我笑笑:“抱歉,我失陪一会儿。”
他离开后,丹尼哥哥走过来,小声问我:“你认识他?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说了雇主家的事。
丹尼道:“原来如此,等会儿你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我有点抗拒这种社交要求,但为了照顾丹尼的面子,还是答应了下来。
“几年没见,你变化可真大。”丹尼撩了撩他额前的黑色卷发,发丝被雨水淋湿了,一缕缕贴在侧脸上,露出有些突出的额头,他从路过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一饮而下说:“我上大学了,在圣安慕斯念哲学系,你呢?”
“我在读高中,已经升三年级了。”
“毕业后打算干什么?读不读大学?”他随口问道。
“读大学!”
“你不知道吗?最近两年,许多大学都开始招收女学生了,我们大学去年也招了几个女孩子,不过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毕竟学费太高昂。”
“学费要多少钱?”我激动地问。
“我去年交了70金普。”丹尼得意地说,“不过物有所值,哲学系里都是富家少爷和权贵子弟,对扩展人脉很有用。”
我觉得丹尼变了很多,中学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世故,还在谈论着社会事业和为人民奉献的事,而现在不但进入了满是权贵子弟的学院,还满口金钱权势。
丹尼喋喋不休地炫耀着自己:“我父亲搭上了一位地产商,现在做水泥生意,非常赚钱……我们公司有100多个员工了,如果你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可以来我们公司……我爸爸妈妈在墨尼本的海滩买了一栋别墅,今年夏天我们准备去度假……”
阿瑞娜终于来了,我也终于得到了脱身的机会,忙歉意地对丹尼说:“我朋友来了,失陪一下。”
“好的,我们等会儿再说。”他点点头道。
阿瑞娜美极了,她穿一条米黄色的修身长裙,长长的金色卷发被一顶小王冠盘在头顶,颈间和手腕带着镶嵌了紫色宝石的白金饰品。可她一点都不开心,不但紧紧抿着嘴角,眉间也微微皱起。
她一进大厅就甩开了父母,拉着我的胳膊说:“走,我们去那边坐。”
大厅四周有很多高大的灌木,灌木下放着长凳和躺椅,有些被巨大的灌木叶子遮住,看上去像一个个隐秘的小空间。
我们在一张沙发上坐下,百无聊赖地等待舞会开场。
隔壁一张躺椅上,两个金发碧眼的青年正在聊天。
鹰钩鼻子那位忽然说起一个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真的?你没开玩笑吧?”矮胖青年嗤笑道。
“为了得到这个宴会的邀请函,他像个低三下四的狗腿子到处讨好人,还逢人就说他家公司赚多少钱。”鹰钩鼻子说。
“别介意,穷人乍富都这个德行。”
鹰钩鼻子扯扯嘴角:“不知所谓的乡下暴发户而已,有眼睛的都看到了,他来这个宴会是为了爱米莉小姐。”
“爱米莉小姐!他疯了吗!”矮胖青年惊讶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岂止是癞蛤蟆,我家通厕所的棍子也没他恶心。”
两人视线的交汇处,几位青年正围着一个漂亮女孩子说笑。
那女孩娴静美丽,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衣着配饰新颖夺目,一看就不是普通有钱人能拥有的珍贵奢侈品,这恐怕就是爱米莉小姐了。
丹尼哥哥也站在其中,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偶尔插嘴打趣,他正是那两个金发男子口中‘低三下四的狗腿子’。
乐队奏完《安斯特圆舞曲》后,一位小提琴手起身独奏,伴随着悠扬浪漫的《爱之声》,卡梅伦夫妇出现在二楼,他们向宾客致意,然后走下楼梯,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翩翩起舞。
主人领舞后,客人们也纷纷进入了舞池,一位身材矮胖,眉毛浓密的男人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向阿瑞娜行了个夸张的邀请礼说:“阿瑞娜小姐,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阿瑞娜冷冷地说:“抱歉,我不想跳。”
浓眉毛微笑着说:“还没有自我介绍,不知道阿瑞娜小姐听说过我没有,鄙人西福斯。”
“听说过!但我不想和你跳舞!”阿瑞娜皱着眉头,十分无礼地拒绝了他。
浓眉毛脸上升起了怒容,他冷哼一声,转身说:“所谓的贵族小姐就是这种教养,真让人大开眼界!”
阿瑞娜也生气了,低声对我说:“太可笑了!他居然还对我发脾气!他才没有教养呢,也不照照镜子,长得像头猪一样!他该自惭形秽,连问都不该来问我!”
我注意到浓眉毛走到阿瑞娜父母身边说了什么,而阿瑞娜的父亲脸色阴沉地把视线对准了这边。
不一会儿,阿瑞娜的继母走过来,轻笑着对阿瑞娜说:“亲爱的,过来一下,你父亲有话跟你说。”
阿瑞娜昂首挺胸地站起来,像只斗鸡一样过去了。
说真的,我挺佩服她,竟然敢这样对抗自己的父亲。
一只舞曲后,休伯特回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脸色难看极了,嘴角下垂,眉头紧锁,眼神充满了怒气。
他走到我面前,态度极其轻慢地伸出手说:“我们来跳舞吧。”
“请我?这可是您的第一支舞,不太妥当吧。”我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说。
“有什么不妥当的,我只和自己喜欢的姑娘跳。”他耸耸肩说,“刚才我母亲叫我去请那个爱米莉·法洛伦斯,老天爷,那姑娘惯会装模作样,没意思透了,我可不想和她耗一个晚上。”
我瞥了眼爱米莉小姐,她依然被几位青年包围着,虽然面带微笑,但时不时看向休伯特这边,眉头微皱,显然不满了。
这种情况下,我可不能答应和他跳舞,忙拒绝道:“抱歉,我不太想跳。”
“怎么?你害怕?”
我咬咬嘴唇说:“您觉得呢?”
休伯特哼了一声,语气轻蔑地揭开了我的面皮:“你当然在害怕,怕麻烦,是不是?在墨尼本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享受爱情,也要讲究你情我愿,要不是跟人打了赌,在墨尼本的时候我也不会追着你不放。虽然你和莉莉安都很漂亮,但莉莉安比你有意思,她更鲜活,你却很死板……不过说真的,你傲慢什么,你这种女孩子不过是见的世面太少,将来你就明白了。”
说完,休伯特转身走向爱米莉小姐,从一堆追求者当中牵住她的手,迈进了舞池。
她更鲜活,你却很死板……
休伯特的话像一枚石子投入静静的湖水,掀起层层涟漪。
上中学的时候,每次老师念成绩,我都偷偷和莉莉安做比较,如果考得比她好,我会开心一整天,如果不好,我就更卖力地学习。
可我自己与她作比较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点评我们,像评价一瓶酒,一道菜似的,也有了好坏优劣。
因为我贫穷、地位低下?还是因为我是女人?他当着我的面,对我们评头论足,谈论为什么追求我们,谈论我们的美丑和性格,就好像我们是一盘菜,一种消遣品,可供他挑挑拣拣。
可我什么难听的话都不敢说,我挂着讨好的笑容送走了休伯特。
《静静的兰河》里,主角说过这样一段话,‘贫穷是我的骨、自卑是我的肉、虚伪是肌肤,它们融合成了一种名为奴颜婢膝的怪物,挂着谄媚的笑脸,向所有强权弯腰。’
此时,我意识到自己对莉莉安的嫉妒是多么可笑,因为我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从未胆敢和那些太过强大的人竞争比较,只敢和莉莉安,这个和我一样在卑微的泥潭中打滚的女孩子比。
想到这里,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想找阿瑞娜道别离开。
刚离开大厅,我就看到了丹尼哥哥,他正和他的几个朋友在一起,气氛却有点不太对头。
“你疯了吗!我们给你请柬,你竟然去纠缠爱米莉小姐!”一个穿深灰色礼服的青年怒气冲冲地说。
丹尼双手插在口袋里,耸耸肩膀,一脸轻松道:“追求爱米莉小姐的人那么多,也不多我一个吧。”
“嘁!”有人冷笑一声说,“那也要看看别人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一个暴发户,除了口袋里有几个钢镚,你还有什么!麻烦你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自己丢脸,还连累我们!”
这话非常过分,简直是把人的面子剥下来,丢在地上踩了三脚,丹尼哥哥的脸色也变了,但他还是好涵养地说:“抱歉,我没想到这点。”
对方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嘲讽道:“脸都丢完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不想跟你废话,今后见了我们,麻烦就当不认识。”
丹尼无奈道:“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我们都是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你配吗!你这种货色给我提鞋都不配!”
丹尼气不过,一拳挥向刚才挑事的同学,结果被人闪过,还踢中了肚子,他疼弯了腰,又被揪住头发威胁。
“以后别再跟我们说话!否则让你好看!”
青年们离开了,丹尼面色灰败地靠着走廊墙壁,许久之后,他整理了下衣物,向大厅走来,我避无可避地遇到了他。
“安妮?你怎么在这儿?”他神色慌张地说。
为了给他留面子,我假装自己刚过来:“我正要去二楼,你呢?”
“啊,我,我刚从楼上下来。”
我对他笑笑,绕过他走上楼梯,他却忽然攥住了我的手腕。他抓得很紧,我挣扎不开,疑惑地看向他:“丹尼哥哥?”
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倾身吻了上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僵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反抗,甚至呼吸。
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丹尼哥哥都是我的白马王子,我也曾幻想过童话故事里美妙的接吻,在幻想中,两个深爱着彼此的人,因为情难自抑,终于吻在了一起,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好和浪漫,甚至是一种神圣的承诺,无比庄严,无比幸福,像婚姻一样。
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初吻发生在一条漆黑阴暗的走廊里,来得猝不及防。
那个吻潮湿、黏腻,还带着点酒气,根本没有什么浪漫美好,简直恶心到无以复加。
我没有在一开始就推开他,是因为长久以来的暗恋,让我以为这是我想要的。
一吻结束,丹尼呼出一口气,搔搔头发说:“安妮……你喜欢我吗?要不要跟我约会?”
我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暖了,颤抖着声音说:“我去二楼了,再见……”
不等他再说什么,我就跑上了楼梯,而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眶。
他们一定要这样不尊重人吗?无论是休伯特,还是丹尼。
因为追求贵族女性不成,又在同学面前受挫,就想在我这样的女孩身上找回尊严和存在感,甚至连我的想法都不屑于考虑,就直接行动了。因为在他们心中,我这个人和我的想法都不值一提吗?
我一直以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上层男性是不同的,没想到他们和迈克·史密斯那种男人是一样的,要么暴力蛮横地把女性拖进小巷子,要么自以为是地冒犯女性,只不过优雅的语言、得体的外表把他们恶心的行为华美包装了而已。
我用力擦了擦嘴唇,上面还残留着他冰冷的口水,仿佛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似的,像羞辱烙印在尊严上,那个恶心的吻也永远烙印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没有去找阿瑞娜,而是逃出了这里。
这个夜晚雨下得很大,吵得人难以入眠,雷声更是霹雳一样在屋顶上炸开。
清晨,地面上湿漉漉的,楼下一棵白桦树倒在了马路中央,它被昨夜的雷劈倒了。我在窗口望着死去大树的残骸,忽然有些物伤其类。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大树太出挑会被雷劈倒,女人出格就会被社会劈倒。
我为什么这么不幸,做了女人呢?
小时候,只因为母亲出轨就要被骂小婊子。
长大后只是去酒吧跳舞,就要被男人骚扰,还被暗指不正经。
后来还要被人评头论足,挑挑拣拣,无礼对待……
这是我的错吗……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周末,我陪凯洛林女士出门购物,她在购物中心买了七八条裙子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司机提着购物袋,我和凯洛林一人牵着一个小女孩。
刚走出宾斯大道,四面八方的小巷子里就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那是两队人马,一队人穿着整齐的灰色队服,另一队人则带着相同的黄色袖标,他们都拿着长棍,一碰面就一窝蜂地缠斗在了一起。街面上立即混乱不堪,行人尖叫着跑开,摆摊的人也匆忙收摊,我紧紧抱着瑞秋,但被人流冲散了,根本看不到凯洛林和司机的影子。
瑞秋搂着我的脖子哇哇大哭,一声声喊妈妈。我抱着她缩在墙角,亲眼看到一个男人用铁棍把另一个男人打倒在地,血花迸溅。
这一幕太恐怖了,我吓得浑身发抖,动也不能动,直到胳膊被人扯住,我才发现海涅·乔纳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身边。
“你发生么愣!跟我来!”他抢过我怀里的瑞秋,拉着我跑进了附近一家酒店的后门。
进去后,门被锁死了,他一语不发地往楼上走,我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这里是葳蕤党的办公处,到处都是穿灰色制服的年轻人。
一个青年跟海涅打招呼:“嘿,伙计,英雄救美去了吗?”他用手指逗了逗哇哇大哭的瑞秋说:“呜呜呜,小宝贝,别哭了。”
瑞秋在海涅怀里拼命挣扎:“安妮!安妮!”
我急忙接过她,小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
海涅低声问我:“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他把我引到一张靠窗的沙发前说:“你坐下,休息一会儿。”
我望向窗外,街面上依然混乱不堪,打群架的人越来越多,连吹哨子的警员都管不了。
大门‘嘭’的一声敞开,海涅的双胞胎兄弟比尔冲进来,大声道:“他妈的!这群混账!居然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海涅问。
“我们的人很快就来。”比尔看到了我,皱眉道,“她怎么在这里?这是谁的孩子?”
“她们刚才在街上,我带她们上来的。”海涅说。
比尔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摘了帽子说:“最近不太平,女人和孩子就好好待在家里吧。”
我听说他们的势力扩展到了巴巴利亚全区,没想到是这种扩展,带着暴力和斗争一起。
“报告!金刀党的人在西城汇聚了。”
“妈的!”比尔暴怒,起身摔碎了一个茶杯。
瑞秋被吓到,又大哭起来。
“别哭了!”比尔烦躁地说,“都去打电话,叫人来!”
海涅走到比尔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说:“你冷静一点。”
“现在这种情况你叫我怎么冷静!”比尔甩开他的手说,“今天谁退缩我就枪毙谁!”
谁也不敢反驳他,整个大厅里只能听到瑞秋的抽噎声。
事情似乎越闹越大了,我紧张起来,如果今晚不能回家就糟了,于是冒险插言道:“小时候我们上历史课,学过柏朗明战役。战役开始前,大将军西斯科受外交大臣里兰挑拨,在作战会议上失去理智,不但辱骂军官,还冒险出兵,结果惨败。”
比尔阴森地看着我,语气冰冷:“你在暗示什么?”
我摇摇头,轻声说:“也许你的对手里也有一个里兰,正想激起你的怒气,让你情绪失控,做出不理智的事。”
比尔笑了笑,重重一拍桌子:“你懂什么!这种情况下当缩头乌龟吗!我们兄弟会沦为笑柄!”
我又放缓声音:“你们才刚刚进入巴巴利亚,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贸然出击只会像西斯科一样暴露弱点。”
比尔冷笑,似乎在嘲讽我的不自量力:“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你刚才说的那个金刀党,他们盘踞上城区已经两年了,由小商业者、服务业者、工人以及无业游民组成,他们的党报我读过,连个完整的理论都没有,这点你们高出他们一大截,为什么不把你们的理论在工厂里宣传一下,你们才是工人党不是吗?至于小商业者,他们很简单,你们不是有卡梅伦先生当后盾吗?作为银行家,现在国家支持经济复苏,是很乐于为城市小商业者提供低息贷款的,让他们安分点,作为获得贷款的前提条件,应该不难吧?至于服务业者,他们的工作时间不灵活,而且很重视颜面,一旦脸上带伤就很容易失去工作,他们的工作性质也更需要别人的尊重,对付他们,你们在新城就做得很好不是吗?”
我说了一堆话,而两兄弟一语不发地望着我,我不想楼下的暴力事件越闹越大,就柔声规劝道:“你们的组织在新城救助穷人,抚育战争遗孤,帮失业者就业,维持社会治安,大家都夸赞你们,为什么来了这里就要打架呢?求你们冷静一点,街上那些无辜受累的小贩和路人也很可怜,等会儿结束了,你们可得去安慰他们。”
比尔盯着我,半天不说话,海涅笑了笑,拍拍兄弟的肩膀说:“谢谢,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然后他吩咐道,“通知下去,先撤退。”
我松了口气,又望向窗外,打算等楼下的人散了,就立即带瑞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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