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by脂肪颗粒
脂肪颗粒  发于:2023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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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期间,有人给我们端上了茶点,还有一位先生送了瑞秋一只纸折小青蛙。
我忙教她说:“瑞秋,快谢谢大哥哥。”
瑞秋也不哭了,抓着小青蛙,礼貌地小声说:“谢谢。”
青年笑着蹲下来:“不客气,小美人儿,你叫什么?”
瑞秋害羞地把脸埋在我怀里。
我摸摸她的头,憋不住笑了:“我们的瑞秋不好意思了是不是?”
青年笑盈盈地看向我:“你呢?你叫什么?”
我还没回答,旁边的人就替我回答了。
“你没事干是吗?”海涅向他抬抬下巴,“去楼下救护伤员。”
青年苦着脸对我摊摊手,转身溜了。
瑞秋把脸露出来,看看海涅,再看看比尔,爬上我的膝盖,搂着我的脖子说:“他们和我们一样。”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海涅和比尔跟她和凯丽一样,是一对双胞胎。
我悄悄对她说:“是的,你们一样。”
瑞秋嘻嘻笑着,可爱的脸在阳光下像个小天使一样,我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又咯吱她,她毫不示弱,也反手咯吱我。瑞秋是个很开朗的小女孩,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害怕了,离开我的怀抱,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有青年逗她,她还主动跑过去,抓着桌沿跟人家打招呼。
“她是你雇主家的孩子?”海涅问我。
“是,她们是一对双胞胎,这个是妹妹。”我望着瑞秋说。
“很可爱。”他注视着我说。
正午的阳光有些暖,洒在瑞秋的小裙子上,像只翩跹的小蝴蝶,我不由得对海涅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嘁!”比尔不知为什么冷笑了一声,他打开抽屉,翻出一块巧克力,朝瑞秋挥挥,“过来,小妞。”
瑞秋因为长蛀牙,平时不能吃糖,所以看到巧克力,就颠颠跑了过去,她被比尔抱起来,放在膝盖上。
“听说你是双胞胎?”比尔问。
“嗯!”瑞秋点头。
“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我是姐姐!”
“那你猜猜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比尔指着海涅说。
“你!”瑞秋清脆地说,“你是哥哥。”
“那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瑞秋歪着头,大声说:“喜欢你!”
这逗乐了比尔,他戳戳她的小脸蛋说:“好眼光!那你猜猜,你安妮姐姐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瑞秋连想都不想,一脸傻笑地看着比尔:“喜欢你!”
比尔对我和海涅摊摊手,一副‘你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有些脸红,想叫回她,海涅却走过去蹲下,牵着瑞秋的小手说:“你这样说,我可太伤心了,再问你一遍,你喜欢我吗?”
瑞秋大声说:“喜欢!”
“那你安妮姐姐喜欢我吗?”
“喜欢!”
一屋子男人都笑了,瑞秋也跟着哈哈笑。
这次我真是坐立难安了,起身抱起她说:“谢谢你帮忙,我们该走了。”
比尔撑着下巴说:“你可真不经逗。”
海涅也跟着起身:“外面已经安全了,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我带钱了,可以叫出租车。”
“那我送你下去。”
海涅帮我们叫了一辆车,车子开出去老远,瑞秋还回头跟他挥手,大声说:“再见,再见。”
我望着海涅,心想许久不见,他似乎成熟了很多。
瑞秋跪在座椅上问我:“以后还能见到这些大哥哥吗?”
我好奇地问她:“喜欢他们吗?”
“喜欢!”
“喜欢他们什么?”
瑞秋不好意思地把小脸埋起来,不答反问:“那个大哥哥叫什么?”
“哪个?”
“双胞胎那个。”
“送你巧克力的叫比尔,另一个叫海涅。”
“将来我要跟他结婚。”她高兴地说。
“是吗?跟哪个结?”
“两个一起结。”
连开车的司机也绷不住笑了。
我捏捏她的小鼻子说:“亲爱的,这么贪心可不行。”
到家了,凯洛林女士谢天谢地,然后诅咒街上闹事的人,之前我给家里打过电话,所以她早知道我们平安无事。
不过用晚餐的时候,凯洛林还是跟卢卡斯先生抱怨道:“街上太乱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去别的国家?”
卢卡斯先生一边吃,一边说:“这肉真不错,入口即化,再来一盘。”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听到了,可你想去哪儿呢?孔特国可不行,我妻子知道你去了孔特,会闹事的。”
凯洛林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去那里。”
“现在的风气就是这样,到处都在搞革命和选举,前几天报纸上说,伯纳首都郊外的冬宫都被一群革命者烧了,你还能指望什么呢?”
凯洛林惊讶道:“这么乱啊!”
“时代在变革,要我说,那都是一群没钱没势的泥腿子,想趁乱捞一笔。”
“那你呢?你不跟着捞一笔吗?”
“正在捞啊,不然你以为我每天都忙什么?不过我对普国政治不感兴趣,只想赚点钱而已。”卢卡斯三口两口吃掉了盘子里的肉,又吩咐道,“这肉太棒了,再来一盘。”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五个月后,普国进入了酷暑期。因为是温带大陆性气候,附近也没有洋流,每一年的夏季都干燥少雨,可是今年的热来得格外猛烈,正午的气温甚至达到了38°。
图书馆里热得像个蒸笼,我的衬衫都湿透了,裙子里也黏糊糊的,但还是咬咬牙,继续看书。我想在毕业前完成西语考试,还想学习打字和速记。
忽然,有人坐到了我身边,转头一看,原来是阿瑞娜。她面无表情地趴在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姑娘最近喜怒无常的,要么神经兮兮地傻笑,要么苦着一张脸抱怨父亲。
“怎么?你父亲又逼你嫁人了?”我问。
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一语不发。
“不开心就跟我说说。”
阿瑞娜还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游魂一样站起来,无精打采地走了。
阿瑞娜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跟她父亲都敢硬碰硬,这幅样子倒是少见。
晚上回到凯洛林家,厨房里已经备上了晚餐,还有满满一桌水果。
女仆茉莉塞给我一颗李子说:“卢卡斯先生今天很高兴,似乎是赚了大钱呢。”
厨娘不感兴趣地说:“先生是商人,赚大钱不是应该的吗?”
茉莉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厨娘皱起了眉头:“这不是犯法吗?难怪粮食越来越贵了,都没人管管?”
茉莉叹了口气。
厨娘生气道:“我们就是被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坑穷的,呸!”她朝正在摆盘的小牛肉上吐了口唾沫,又把唾沫抹平了,对茉莉说,“这是给卢卡斯先生的,等会儿别送错了。”
我和茉莉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不敢说。
天气实在太热了,7点钟的时候,太阳最后一丝光才消失在远方,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双胞胎太能闹腾了,也不怕热,睡衣都湿透了还在扑腾。
我正哄她们睡觉时,茉莉走进来说:“安妮,外面有人找你。”
“是谁?”
“一个姑娘,说是你的同学。”
来人是阿瑞娜,她双眼发红,一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
“你怎么了?”我惊讶地问:“挨打了吗?”
阿瑞娜摇摇头,忽然哭道:“我从家里跑出来,没有地方去了,呜呜……”
“又跟父亲吵架了吧?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我不回去!我再也不回去了!”阿瑞娜搂着我大哭起来。
我拍拍她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她哭够了,抽噎着说:“明天我要去墨尼本找我妈妈。”
“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知道,她经常给我写信。”阿瑞娜可怜兮兮地看向我,“你能陪我吗?我不想一个人住旅馆。”
这种情况下,我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答应下来。
一小时后,我陪阿瑞娜住进了几个街区外的小旅馆,她仓促跑出来,也没带多少钱,只能将就这种地方了。
房间里很热,还有股发霉的味道,阿瑞娜情绪低落,什么也不肯说。然而我们入住不久后,外面就响起了‘宵禁戒严’的哨声,有人举着喇叭喊:“戒严!戒严!”
我好奇地望向窗外,只见远处街道上有列队在前行,还有人在放枪。我悄悄拉上窗帘,有点后悔刚才没劝阿瑞娜回家。
“阿瑞娜,别伤心了,早点睡吧。”我催促她说。
阿瑞娜抹掉眼泪,点点头说:“我去洗个澡。”
她走进浴室,不一会儿,里面响起沙沙的水声。
房间里很安静,我却渐渐坐立不安起来,因为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偶尔还能听到惨叫和枪鸣。
忽然,浴室里传来‘哗啦’一声响。
我以为阿瑞娜打翻了什么东西,也没在意,可过了一会儿,浴室里传出呼声:“安妮……安妮……”
“怎么了?”
“帮帮我!我滑倒了……”阿瑞娜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进去了哦!”
我推开浴室门,里面的景象一言难尽,阿瑞娜吃身落体跌坐在地上,一片刺目的鲜红正在地板上漫延。
“你伤到哪里了!?”我扑上去说。
阿瑞娜摇摇头,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白得像纸一样。至于鲜血,正一股股地从她斯处流淌出来。
“你……你来月经了?”
阿瑞娜疼得抽搐了一下,靠在我身上哭起来:“怎么办?安妮,怎么办?”
“没事的,只是来月经了,我帮你找点东西。”
阿瑞娜哭着摇头:“不是,不是……”
我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一时间连手脚都冰凉了,颤抖着问她:“你……你是怀孕了吗?”
回应我的是阿瑞娜痛苦地叫声:“怎么办?安妮……怎么办?呜呜……我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淋浴的喷头还在‘哗哗’响着,地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冷静点!得找人帮忙!我扶着墙站起来,踉踉跄跄跑出去,一楼大厅已经关灯了,黑影中有一男一女正在值班。
“拜托!拜托帮帮我们!”
“怎么了女士?”
“我的朋友,她好像流产了!”
两人帮我把阿瑞娜抬上床,她疼得满床打滚,不停喊救命。
我对男仆说:“先生,我们得请医生,你们有电话吗?”
“我们没有电话。”男仆也是无奈。
“那劳烦您去请一下医生。”
男仆拼命摇头:“不行,外面在戒严,还有枪响。”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外面忽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男仆猫着腰逃了,女仆和我吓得趴在了地板上。
过了一会儿,枪声渐远,我看看床上气喘吁吁的阿瑞娜,无可奈何地对女仆说:“你照顾她,我去找医生。”
外面黑漆漆的,家家户户关门关灯,连天上的月亮都被乌云遮蔽了踪迹。
我奋力奔跑着,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面上格外响亮。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枪响,有人朝我喊:“什么人!站住!不然开枪了!”
我急忙停下来,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说:“别开枪……”
“趴下!”那人端着枪走过来。
我只好跪下,又趴在地上。
“为什么你身上有血迹!”
“我朋友流产了,她需要医生,我只是出门找医生……”
“不行!现在戒严了!不想被抓就赶快回去!”
“求您了,让我去找医生吧!”
“回家去!你想进监狱吗!”
我快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噪杂的脚步声,一大队人殪崋马正从街尾向这边跑来。
我微微侧头,只见这队人马都穿着葳蕤党的制服,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正在催促:“前行!加快速度!”
我的心狂跳起来,大声喊道:“史密斯先生!迈克·史密斯先生!”
对方愣了一下,回马向我走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问旁边拿着枪的卫兵:“发生了什么事?”
“戒严了,她还到处乱跑。”卫兵收起枪,站直身体说。
“我知道了,你去吧。”
卫兵向他行礼后,跑步离开。
“你还真是喜欢在晚上闲逛啊,是不是?”他笑道。
我没有心思听他调笑,焦急地说:“先生,我需要医生!让我去找医生吧,求你了!”
他瞥了我一眼,跳下马,搀扶我起身:“你受伤了?哪来的血?”
“这是我朋友的血。”
他摇摇头,握住我的腰说:“踩马镫!我扶你上马!”
我这辈子都没骑过马,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托起,就坐到了马背上,下一秒迈克·史密斯也跳上了马,他抓住缰绳,在我耳边说:“坐好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他挥动马鞭,风一样飞驰在寂静的道路上。马背太高了,我坐在上面摇摇晃晃的,有些晕眩,除了身后的人,连个支撑的东西都没有。我不由得转头看他,他离我很近很近,深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前方,我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而他的呼吸打在我耳边。
冷静下来后我尴尬极了,要不是急着找医生,还有一把枪抵在后脑勺上,我一定再也不敢和他说话了,何况是求他帮忙。
“你看我干什么?”他目视着前方说。
我觉得应该跟他说声谢谢,可这个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想说什么?”他深蓝色的眼睛转向我。
我屏住了呼吸,心头一阵发紧。
他又靠近一分,低声说:“你还在看着我。”
我急忙转头,微微倾身,攥住了马的鬃毛。
很快,他停在一幢楼前,先纵身下马,又把我也抱下马。
“开门!开门!”他敲着房门说。
里面的人透过窗户看了我们一眼,也许是因为迈克这身军装,他们立即开了门。
我冲一位穿白大褂的先生说:“医生,我朋友流产了,请您帮帮我。”
“外面……外面在打枪啊!”医生胆战心惊地说,“再说了,流产了你去找到助产士,你找我干什么?”
“求您了!这么晚了,我去哪里找助产士呢?”
“她们就住在三条街后西北角的教堂里,都是修女,你去找她们吧。而且流产这种事我不好沾,法律禁止堕胎,万一有人诬告我帮人堕胎呢?”
我憋不住哭了,拉着他的袖子恳求道:“求您跟我走一趟吧,她流了好多血,人都快昏厥了。”
医生想扯开我的手,却忽然僵住了,因为一把枪抵在了他头上。
迈克冷冷地说:“别废话了!拿上你的东西,跟我走!”
医生僵着脖子道:“你……你冷静点,我跟你走就是……”
迈克带医生骑上马,又丢给我一个袖标:“我带他过去,你拿着这个,如果有人查问你,就给他们看。”
说着他拉紧缰绳,一踹马腹,带医生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回酒店时,迈克·史密斯已经不见了人影,而医生在治疗阿瑞娜。
“女士,您的胎儿保不住了,我得让它出来,您忍着点。”
床单上全是血,阿瑞娜被汗水浸透了,苍白的脸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浮尸一样,我根本不敢看她,颤抖着躲在了门后。
“啊!啊——!!”阿瑞娜痛苦地大叫着。
“小姐!小姐!您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按住她的腿!”医生叫道。
我哆哆嗦嗦上前按住了阿瑞娜的双腿。
医生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拿了一个夹子状的东西,伸了进去,而阿瑞娜更大声地惨叫了起来。我什么也不敢看,紧紧地闭起了眼睛,感觉冷汗瞬间浸透了脊背。
时间像被冻结了,也许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医生终于说:“好了,都出来了”。
我睁开眼睛,床上地上都是血,一团血粼粼的肉塊被医生丢进了客厅的垃圾桶里。
“很好,没有出血,我给她开点止疼药,再给她打上一针,让产妇好好休息吧。”医生说。
阿瑞娜昏睡了过去,我哭着处理了满床满地的血污,又把那个盛放死胎的桶扔进了酒店的垃圾箱里,我不能让阿瑞娜醒来后看到这个。
医生等在酒店大厅里,他迎上来说:“外面还在戒严,我就不回去了,我在这里开了个房间,如果那位女士有情况,你就叫我。”
“太感谢您了,先生。”
医生摇摇头:“干我们这行的可太难了,我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枪逼着呢。”
“我很抱歉。”
医生离开了,一直陪伴我们的那位女仆端了杯咖啡给我:“今晚真够呛,是不是?”
我忙向她道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刚才骑马的军官是葳蕤党的人吧?”女仆神秘兮兮地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戒严了?”
我疲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外面的枪声都快响了一夜了。”
我望向窗外,远处某条街道上,许多人正举着火把,把整条街都照亮了。
整个晚上,我都守在阿瑞娜身边,天蒙蒙亮的时候,女仆把我叫醒,说昨晚那位先生来了。
我看了眼睡得正沉的阿瑞娜,跟女仆来到楼下。
迈克·史密斯站在大厅里,听到我的脚步声后,他转过身,推了推帽檐说:“早安,安妮小姐,您的朋友还活着吗?”
“托您的福,她平安无事。”
他围着我转了一圈,笑道:“你还真是越来越出格了,陪你的小朋友来旅馆里堕胎,嗯?”
我摇头说:“不是的,您误会了,她摔倒了。”
“是上次那位朋友吗?”
我愣了愣,垂下头:“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忽然把手伸向我,我害怕地退后了几步,然后尴尬地注意到他手里捏着一根草屑,是从我头发上取下来的。他自嘲地笑了笑,丢掉草屑说:“你们没事就好,变天了,安稳待在家里吧。”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疑惑。
变天了……要下雨吗?
直到读了晨报,我才明白所谓‘变天’的意思。
今天报纸的头条就是,昨夜葳蕤党火拼金刀党,吞并其势力。从今天起,巴巴利亚彻底是葳蕤党的天下了。
这天我没有上学,一直在旅店陪着阿瑞娜,她睡到中午才苏醒,苍白的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也不说话,就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别担心,医生说你没事了,但还要卧床休息两天。”
阿瑞娜沙哑着嗓子说:“抱歉。”
看她这样,我心痛地摇摇头:“你好好休息,其他什么也别想。别担心,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阿瑞娜又把视线转向天花板,不一会儿,两行泪从她眼角流下,她就这么静静地,一声不吭地流着眼泪。
我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告诉我。我陪她在旅馆里住了三天后,把她送上了前往墨尼本的火车。
火车临出发前,她忽然哭着探出窗口,大声对我说:“安妮!安妮!谢谢你!”
“阿瑞娜!你要好好保重!”我追着火车边跑边喊。
这是我认识她以来,从她嘴里听到的第一句谢谢,只是没想到会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天气越来越热了,白天在学校里,总觉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凯洛琳女士家就舒服多了,因为卢卡斯先生是个很乐于接触和使用新事物的人,他不但在家里安装了电风扇,还花大价钱从国外买了一台电冰箱。有了这个就再也不用从外面买冰了,这是一种插上电就可以自己制冷的机器,大家都兴奋地不得了。
卢卡斯先生也很高兴,他让厨娘制作了很多冰沙,淋上果汁和甜品,允许所有人都吃个尽兴。
我喝了一杯冰镇苹果汁,吃了一碗樱桃果酱拌冰沙。晚上洗过澡后,清清爽爽地坐在书桌前,还能吃一块冰镇蜜瓜,这样的夏季真是惬意极了。
可是当蜜瓜冰凉甜美的果肉划过味蕾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即又听到了凯洛琳女士的叫喊声。
我披上一件外套,匆匆跑出卧室,仆人们都醒了,一个个站在楼梯间往外张望。
大厅里站着几个穿灰色制服的葳蕤党人,两个背长枪的青年正在锁拿卢卡斯先生。
卢卡斯先生有些茫然,他光着膀子,慌乱地问:“为什么抓我?发生了什么事?”
军官粗鲁地说:“少废话!快点走!”
凯洛琳冲上去护住卢卡斯,厉声说:“谁给你们的权利抓他!你们又不是警员!”
“不要妨碍公务,否则连你一起带走!”
卢卡斯挣扎道:“你们的长官呢?让他来!这是误会,我和市长是朋友。”
长官却冷笑了两声:“进了监狱后,你会遇到朋友的。”
“住手!你们住手!”凯洛琳扑上去撕打他们,“放开我丈夫!”
混乱中,她的指甲划破了军官的脸,军官登时大怒,甩了凯洛琳一个大耳光说:“带上她!也以奸细罪逮捕!”
凯洛琳还要哭喊时,已经被人用披肩堵住了嘴巴,又强行锁上了镣铐。
“凯洛琳!这不关她的事!你们放了她!”卢卡斯先生急得脸色都白了,求饶道:“我是正正经经的商人,怎么会是奸细呢!这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自己去跟法官解释吧。”
军官把二人押送出去时,家里的司机战战兢兢走上前问:“长官大人,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呢?”
军官摸了摸脸上的伤口,龇牙咧嘴道:“这座房子被查封了,谁都不许留在这里。”
“可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呢。”
“有亲戚朋友吗?联络他们!”
司机忙打了几个电话,可卢卡斯先生相熟的几个朋友家都不接电话,司机只好说:“长官大人,临时找不到人。”
“那就没办法了,要么你带回家,要么送去收容所。别磨蹭了!都收拾好私人物品,半小时后全部离开!”
我和保姆唤醒了凯丽和瑞秋,帮她们穿好衣服,有军官盯着我们,除了衣物等随身物品外,什么也不许拿。半小时后,大门贴上了封条,我们所有人都流落街头了。
凯丽和瑞秋哭得声嘶力竭,我和保姆一人抱一个,骗她们说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家。
司机叹了口气说:“我去问问情况,你们照顾好两位小姐。”
我们等在路边,天亮时分司机终于回来了,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没能见到先生,那里的官员说先生是别国的奸细,因为什么……扰乱秩序,垄断粮食市场,犯了重罪。”
“那我们怎么办?”厨娘急红了眼,“夫人还有半年的工钱没发给我呢!”
司机说:“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回家等消息吧。”
保姆插嘴说:“凯丽和瑞秋呢?”
“当然是你带回家。”司机说。
“我一个寡妇,老家在乡下,总不能把她们送去乡下吧!再说老爷和夫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这段日子我总得吃饭啊,还怎么照顾两位小姐?”
她和司机争来争去,最后提议道:“要不先送去收容所寄养一段时间?”
收容所!我惊讶地看着他们,竟然打算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去那种地方!进去后,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犹豫半响后,我还是站了出来:“她们不能去收容所。”
经过一番商讨后,只有茉莉愿意和我一起照顾凯丽和瑞秋,我们暂住到了威廉的店铺里。
威廉很不赞成我的做法,他当着两个小孩子的面说:“你疯了!万一她们父母要把牢底坐穿,你打算怎么办?”
“卢卡斯先生有很多朋友,不会不管她们的。”
“可如果没人管,我就把她们送去孤儿院,听明白没有!”
我也明白自己照顾不了她们,可两年来的朝夕相处,日日夜夜的陪伴,虽然是雇工的名义,我付出的感情却不是假的。
安顿好她们后,我独自去看守所打听消息。
那是一座很巍峨的大厦,大厅里的办公人员穿着清一色的制服,个个神情严肃,脚步匆匆。
“凯洛琳·西普?”工作人员是个红头发,满脸雀斑的小伙子,他操着一口北方话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女仆,她的两个女儿暂住在我家中,我可以探视她吗?”
“可以,你填写下申请表吧。”
“可以跟您打听一下,昨晚被捕的卢卡斯·普林斯特的消息吗?”
“你没看报纸吗?”工作人员说,“抓捕命令来自首都,不只抓了他一个,所有扰乱市场秩序的不法商人全被抓了,他们大量囤积粮食,想仿照五年前的经济危机造成粮食慌,再乘机提高粮价!尤其你说的那个卢卡斯,分明是个外国奸细!受命来扰乱我国市场的!”
一开始我还抱有侥幸,但听到这些话后,我知道卢卡斯先生摊上大事了,又问:“凯洛琳女士呢?她只是卢卡斯先生的情妇而已,她什么都不知道。”
“上面的人说她是奸细,她就是奸细,谁让她自甘堕落,做外国奸细的情妇呢!”
他带我穿过一个有铁栅栏的走廊,里面黑漆漆的,阴风阵阵,回荡的脚步声像鬼怪般如影随形,我在一个单间里见到了穿着囚服的凯洛琳女士。
她几乎是哭着扑到了我面前,惊慌失措地问:“孩子们呢!”
旁边凶悍的男警卫用铁棍敲了敲桌子,厉声道:“坐好!不许喧哗!你们有10分钟!”
凯洛琳似乎很害怕他,哆哆嗦嗦坐到桌旁,红着眼睛看向我。
“别担心,凯丽和瑞秋都住在我家。”我说。
“为什么会这样?”
我叹了口气,跟她说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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