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乐之吻—— by脂肪颗粒
脂肪颗粒  发于:2023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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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紧张,这也没什么,只要阿瑞娜小姐开心,一切都好说。我在乎的是纳西斯小姐您,您的名声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瑕疵呢。”他从办公桌取来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用眼神示意我看看。
我打开文件,只扫了一眼就僵住了,这是一份调查报告,是关于我的,从我的出身,家庭成分,上学经历,到后面开肉品加工厂,迈克·史密斯未婚妻的身份等等,简直事无巨细,我额头渐渐冒出冷汗。
“在我看来纳西斯小姐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家庭血统也很纯正,尤其您的父亲还是位忠实的老党员,原本我也不该怀疑您对国家和党的忠诚,但您的简历中,有三件事让我有点介意。第一,您大学时的舍友杰西卡·沃恩是位极端反动人物;第二,您的食品加工厂里似乎有很多菲利斯人,其中包含你在大学时的密友和她的家人。第三,有传言你是叛国叛党者格林·休斯顿的情妇。安妮·纳西斯小姐,请问您对这些都有什么解释吗?”

第100章 第九十二章
科隆先生话音一落,我就愤怒地拍了下膝头,像个歇斯底里,精神紧绷的妇人,连续不断地抱怨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走了好运,以前那些讨厌鬼就一个个跑出来碍事。先生您知道吗?我大学时的舍友就是个神经病,她从不打扮,也不好好找个男朋友,整天在卧室里不知写什么鬼东西,这女人邋遢恶心,神经兮兮,垃圾丢得到处都是,深更半夜还在敲那该死的打字机,我抱怨两句,她就跟我大吵大闹,要不是没得选择,谁愿意跟她同寝。再说她不是早就罪有应得,被处死了吗?怎么现在还能连累我!先生您要相信我,她就是个女疯子,我恶心她都来不及,更别说跟她有什么关系了。”
“那您工厂里的菲利斯朋友……”
“她会影响我的名声吗?如果是这样,我立即把她们一家丢出去。告诉您吧,她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我开了家工厂,就托人来求我,我想着雇谁都是雇,毕竟同学一场,就帮帮她吧,她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也挺可怜的……”我假装说错了话,急忙捂住嘴,紧张地看了科隆先生一眼道:“我不是菲悯,您可不要误会,菲利斯人都活该,我没有任何可怜他们的意思,只是……只是……总之,她要是连累了我,就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科隆先生点点头,用食指挠了挠眼皮说:“雇佣几个认识的菲利斯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感激地点点头:“我会尽快处理掉他们,您别担心。”
他摇摇头打断我:“真正的大事是您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叛国者有暧昧,见证者实在太多,会有人质疑您的安全性,毕竟你不能对所有人一一解释。”
“这件事恕我无可奉告!”我紧紧攥起拳头,挺起胸膛,冷冷地绷着脸,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科隆淡漠地问:“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愤怒地浑身发颤,咬牙切齿道:“我不想提起那些事,格林·休斯顿是个禽兽,他趁我未婚夫不在,就……就把我……”
无需刻意表演,至今格林·休斯顿仍像噩梦一样留在记忆深处,让我午夜梦回时冷汗淋漓,悲愤交加。
科隆先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又拿手帕替我擦眼泪:“我知道谈论这种事让您感到痛苦,可这也是为了证实您的忠诚,请务必说清楚。”
我犹豫良久,最后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着诉说起格林·休斯顿对我的种种逼迫,连我也没想到,那段经历让自己如此痛苦,以至于我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表演了。
最后我哭湿了整条手绢,情绪几近崩溃地对眼前的男人说:“他只想用我羞辱我的未婚夫,所以当众欺负玩弄我,他有权有势,还逼迫殴打我,我一个可怜的女人又能做什么呢?先生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我很遗憾您遭遇了这种事。”科隆先生的声音充满同情,紧接着道:“既然如此,现在最妥帖的处理办法是,您和您的未婚夫尽快完婚。”
我还在假哭,闻言愣住了,看向对方。
科隆先生说:“您刚才也说了,他们政敌之间较量,拿您当了牺牲品,那您和未婚夫完婚后,不就摆明了您的立场和委屈,堵住所有人的嘴了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想不到任何借口,磕磕绊绊道:“这……我……我们……”
“你们能尽快结婚吗?”他问。
我委屈地说:“先生,您也知道的,毕竟我被那个混蛋在公开场合羞辱过,这对我未婚夫来说很丢人,他有些嫌弃我。”
科隆先生皱了皱眉问:“你们的婚约还在吗?”
我没说话,重重地叹了口气。
科隆先生啧啧两声,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说:“且不说这件事造成的流言蜚语,就您单身女性的身份也不适合在元首身边工作,国外报纸喜欢造谣生事,没办法,在您结婚前,就不要跟随阿瑞娜小姐出现在公共场合了。”
我心里一急,正要争辩两句,科隆先生就先一步说:“别担心,我会安排优秀的年轻人与您相亲,相信很快就能听到您的喜讯。”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而他滔滔不绝地说:“都是些英俊优秀,前途无量的党内成员,血统最纯正的安大略人,这样的相亲活动经常举办,我会通知下边给您安排名额。当然如果您的未婚夫能回心转意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在元首夫妇身边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您的好运也会成为您丈夫的好运,您应该去问问他,或许他已经回心转意了呢。”
我满脸堆笑,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科隆先生的办公室,一转身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机会这种东西太珍贵,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所以机会出现的时候,根本没有让人深思熟虑的时间。无论是去凯瑟琳女士家做保姆,在舞会上鼓起勇气见斯科蒂沃女士,还是开工厂庇护菲利斯人。每一次,我都把那微弱闪现的可能性当成救命稻草,冲上去紧紧抓住,甚至来不及判断这些选择是对是错,我只知道在机会出现时不可以犹豫,一旦错过,或许将悔恨终生。
前段时间里,我遭遇了一次次失败和打击,这一切几乎将我压垮,甚至生出了逃跑的念头。我深深地体会到无力的滋味,作为一个出身底层的普通女人,我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依靠,甚至连我引以为豪,奋力博取的大学生身份在男权社会中都显得如此卑微,不值一提。我要么只能像个卑微的可怜虫到处求人,要么只能束手无策任人摆布。
这是唯一一个能让我以女性身份涉足权利集团的机会。
是逃还是留?是就此遗忘,还是奋力一搏?
这不是一种选择,而是无论结局如何,都必须抓住的机会。
所以哪怕对下令屠杀菲利斯人的元首厌恶至极,我也能对他卑躬屈膝极尽讨好;哪怕利用了阿瑞娜珍贵的友谊,我也能无视自己内心的卑鄙。
离开办公大楼,街面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我在路边停留了一会儿,一片梧桐叶打着旋从树梢落下,落在脚边清澈的水渠里,随着流水流向远方,我一直注视着叶子消失在尽头,之后转身走入人流,走入人海。
三天后,我在经常出入的餐厅里喝咖啡时,身穿陆军青灰色制服的迈克·史密斯一语不发地走进来,坐在我对面的位子上。
他挥退侍者,一双蓝眼睛像含着冰一样冷冷注视着我。
“午安,纳西斯小姐。”他率先开口。
“午安,史密斯先生。”我垂下头,紧张地搅动了下咖啡杯里的汤匙。
他前倾身体,用一种压抑着愤怒的嘲讽口吻说:“您不好奇我为什么来这里吗?还是说您已经久候我多时了?”
我停下搅拌的手,看也不敢看他:“您见过科隆先生了吗?”
他一把扯开领间的扣子,冷笑了一声说:“不仅见过,还深入交谈了一会儿,这位先生劝我,做男人要大度,不能因为顾及面子就伤了未婚妻的心,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无耻,未婚妻因为我被作践,我却嫌她丢人,所以抛弃了她,你是这样到处污蔑我的吗?如果你讨厌我,我可以发誓不对任何人提起我们那随口约定的婚事,为什么……”
“史密斯先生。”我打断他,怔愣地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愿意娶我吗?”
在与我对视了一会儿后,他冷冷地移开视线,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
我失落地叹息说:“很抱歉,我不该找那样的借口,以后有机会,我会向科隆先生解释。”
“哈。”他冷笑了一声,眉头拧成一团,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寂静蔓延开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终于他一锤桌子,愤怒的视线对准我。
“我向你求过婚不是吗?是你一次次拒绝了我!你根本就不爱我,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我羞愧地浑身发抖,急切地说:“我明白,所以我找借口回绝了科隆先生的提议。”
“那你现在又问我要不要娶你!”他甚至不能克制声音里的怒气,召来周围食客们议论纷纷。
我窘迫极了,用蚊蝇般的声音说:“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他烦躁地握紧了拳头,视线却紧盯着空白的桌布,仿佛上面长出了花,很久之后,他终于放缓了气息,抬起眼睛对我说:“你不该这么对我,就算你看不上我,也不该把我当成你挥之即来呼之及去的东西,你根本就不爱我,也根本不想嫁给我,凭什么对我提这种要求,只因为你现在需要一场婚姻?那你随便去找个愿意的瘪三吧,别把我牵扯进去。”
我的脸皮滚烫,一时间内心充满了羞耻和惶恐,泪珠开始在眼底打转,只能勉强睁大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

这场交谈不欢而散,迈克推开椅子,带着一身寒冰似的气息地走了。
我又开始搅动咖啡,这会儿才任由泪水落下,打散杯中那模糊的倒影。
正在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条白手帕,我抬起头,朦胧的视线中是一位陌生的先生,他微微躬身,柔声问我:“女士,您还好吗?”
我下意识接过手帕,摇摇头。
“无论发生了什么,请别难过。”他一脸关心地说。
“谢谢。”我忍不住抽泣道。
“要我送您回家吗?我的车子就在外面。”
“不,我没事。”
“那让我为您叫一辆车好吗?”男人苦笑道:“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在这里流泪,刚才那男人不值得您伤心。”
“不用了!”
一只手忽然按在我的肩膀上,刚离开一小会儿的迈克·史密斯不知为何去而复返,他皱着眉头对陌生男人说:“我的未婚妻我会送回家,不用您多管闲事。”
男人耸耸肩说:“抛下未婚妻在这里哭的男人,也好意思说别人多管闲事。”
迈克一语不发,抓着我肩膀的手逐渐用力。
陌生男人转向我说:“您要跟他走吗?别害怕,如果您遇到了麻烦,我随时为您效劳。”
“卫斯理先生!我只是跟我的未婚妻争执了两句,难道我会伤害她吗?”迈克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急忙站起来,走到迈克身边,对那位名叫卫斯理的男人说:“谢谢您的维护,我只是跟未婚夫吵了两句而已,没什么的。”
男人的视线在我和迈克间转了一圈,向我欠欠身,又冷笑着看了迈克一眼后,走回了自己的餐桌。
迈克没有多言,扯着我离开了餐厅,他步子迈得很快,一直走到外面人流密集的地方才停下。
“他是谁?您认识他吗?”我紧张地问。
“没想到你身边还跟着秘密警察。”迈克低声说。
浑身的血液仿佛刹那间凝固了,我捂住嘴,不可思议地呢喃:“跟踪我?”
“否则呢?要不是他主动跟你说话,我都没认出他,我猜大概是因为你以后要在元首身边工作,所以他们要观察你一段时间。”
我心中充满纠结,担心地问:“刚才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没事,餐厅很嘈杂,除了我喊的那句,他大概什么也没听到,否则就不会跟我争风吃醋了。”迈克捏捏眉心说。
以后要更小心才行,我暗暗咬牙。
这边迈克却忽然凉凉地说:“纳西斯小姐可真是魅力无穷,我看科隆先生没必要为您安排相亲,等着娶你的男人早就排成长队了。”
面对他嘲讽的目光,我颓丧地说:“谢谢您回来帮我,我总是给您添麻烦……”
迈克长叹一声,口吻中带着责备:“你就非要混进那么麻烦的环境吗?你根本不是个向往富贵和权势的人,可现在你竟然要为此随便找个男人结婚,安妮你昏头了吗?”
人流熙熙攘攘,人声沸沸扬扬,可忽然间我觉得耳畔寂静得很,周围的人仿佛都消失了,只有男人的蓝眼睛像穿越过无尽的时光定格在我身上,显得忧郁又迷茫。
我知道自己欠他一个解释,所以我也很认真地对他说:“别人或许不明白我,但史密斯先生,您一定能明白。”
“您太高看我了。”他冷哼道:“我算什么……”
“不,您是理解我的人,哪怕亲人、朋友都不理解我,您也能理解我,因为我做过那么多傻事,每一次最无助的时候,帮助我的都是您,您看着我做过那么多那么多傻事……”
迈克没有说话,他沉默地听着,眼神瞥向别处。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曾对您说过,我说‘人只要不过分贪婪,就不会掉进任何陷阱。’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贪婪,我想夜晚坦然入睡,想白天问心无愧,抬头挺胸。可如果亲人朋友能救,而我不救,那我不能抬头挺胸;如果无辜的人被伤害奴役,我能帮却不帮,那我不能抬头挺胸;如果认识的小孩和老人被投进集中营活活烧死,那我不能抬头挺胸。我知道我做不了太多,我只做我能做的,为此就算掉进陷阱我也不怕,至少夜里我不会再辗转反侧,想着自己的胆怯和无能而无法入眠。”
今天的阳光灿烂至极,光明之下甚至生出刺目耀眼之感,温暖包围着我,我觉得胸膛中陡然畅快了不少,再去看迈克时,发现他正愣愣地看着我,忽然他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微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
“您说什么?”我问。
“说你蠢。”他放下手臂,眼神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我没有否认,在我看来,自己不但愚蠢顽固,还很自私,所以才让眼前的男人那么愤怒,我根本不值得他为我做这么多,何况我还要做一些危险的蠢事……
想到这里,连我自己都愣住了,是啊,虽然我发誓会很谨慎,也不做能力范围外危险的事,尽量不牵连任何人,可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就这样把无辜的他牵扯进我的生活也太自私了太无耻了,我也太过于依赖这位总是不计一切帮我的人,今天他拒绝我是应该的,面对他我根本没资格说自己问心无愧。
打定主意后,我匆忙说道:“对不起,今天我太失礼了,我这就走。”
“你等一下。”他绕过来,挡住我的去路,犹豫半响后,一脸不情不愿地说:“我答应你了。”
“答应什么?”
“你不是向我求婚了吗。”他躲避着我的眼神,吭哧吭哧道。
“我……我根本没有为您着想,就自私地提出了那样无礼的要求,您生气是应该的,请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他锐利的视线忽地对准我,冷飕飕地问:“你在耍我!”
“不。”我摇摇头说:“我怕我以后会做出什么事,连累到你。”
本以为又会听到他的嘲讽,可半响后,我听到了一个很温柔的低语声。
“你不会连累我,因为我想和你一样,夜晚坦然入睡,白天问心无愧,抬头挺胸。”
他深邃的蓝眼睛那么认真地凝视着我,我的心脏不知为何怦怦乱跳,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不过我有个要求。”他清清嗓子说:“既然你向我求婚,那就必须是场真正的婚姻,我要去见你父亲,还要一场婚礼。”他说话的时候,身体紧绷着,双手握拳,视线转向左边又转向右边,间或瞄我一眼。
一瞬间,我觉得他有些可爱,但还是很犹豫,情绪低落地问:“您确定吗?确定要娶我?对您来说我是个很麻烦的女人吧……”
他嘴角一翘,拉着我的手向前走去,边走边说:“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带我直奔街对面一家珠宝店,来到摆放戒指的柜台。
我以为他打算给我买结婚戒指,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已经点着某处对柜员说:“这枚。”
柜员取出一枚朴素的男戒,迈克接过来戴在自己无名指上,转头问我:“怎么样?”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他转转戒指,微微一笑说:“我看还凑活,你去付钱吧。”
这下不止我,连一旁的男柜员都瞪圆了眼睛。
见我们一脸惊讶,迈克哼了一声,抛给我一个白眼:“你向别人求婚,不得有求婚戒指吗?带钱了吗?不够我借给你。”
“这……我带钱了。”
“那快点。”他催促我,又一脸无奈地对店员说:“她刚才向我求婚了,可惜连求婚戒指都不准备,真是个傻姑娘。”这话引来店员们起哄的笑声。
恍惚的我只好去结账,不知道是不是耳朵出现了错觉,刚才这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把我向他求婚这件事连说好几遍了。
等我付款回来,他正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对我晃晃带着戒指的手说:“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父亲?”
这也太快了吧,我下意识地扭扭手指,不安地问:“要去吗?”
他走过来,弯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我可以买今晚的火车票。”
我心里慌如一团乱麻,再一次问他:“你确定要娶我!”
下一秒,我得到了一个吻,一个很轻却很郑重的吻。
“除非你后悔,如果那样,我就再也不见你了。”他有些失落,有些委屈地说。
最后,我争取到了先一步回家准备,他随后过来的决定。
分别前,他好像生怕我会反悔似的,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对我亮亮无名指上的戒指说:“这可是个承诺。”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踮起脚,吻了吻他的侧颌说:“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郑重的承诺。”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低头吻吻我的发丝,与我告别。
我坐上当晚的火车,连夜回到巴巴利亚。
清晨我打开家门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妈妈正穿着围裙在厨房做早餐。
“安妮,你回来了!”她惊喜地说。
不久,爸爸和哥哥相继起床,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早饭。
就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爸爸随口对我说:“你妈妈回来了。”
妈妈尴尬地笑了笑,端上热腾腾的早餐。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哥哥顶着一头乱发说:“前几天你还打电话说最近不会回来。”
我挺了挺脊背,攥紧双手说:“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宣布道:“我要结婚了。”
最先有反应的是哥哥,他脸上混杂着说不上是惊喜还是纠结的表情问:“是谁?哪里的臭小子?”
爸爸慢条斯理的咬了口面包,瞥我哥哥一眼嘟囔道:“能是什么人,肯定是她大学里那些娘娘腔腔的软蛋。”
“是你们认识的人,你们还记得迈克·史密斯先生吗?”我说。
餐桌上寂静了一瞬,三人分别对视,又齐齐看向我。
“他呀……”爸爸拿起一块面包问:“你们没一起回来?他什么时候来?”
“史密斯先生明早过来。”我说。
“我知道了。”爸爸冷淡地说,可过了一会儿,他翘起嘴角道:“我会款待他的。”
哥哥惊讶地插嘴:“居然是他?你们一直有联系吗?”
我点点头。
“他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哥哥迟疑地问。
“有什么不合适的。”爸爸皱眉说。
“安妮是个女大学生,史密斯先生……倒也不是什么坏人,可是……他……那个……”
“我看他比你强。”父亲喷了哥哥一句,转向我说:“你眼光不错,那小子是个男人,靠得住。”

第102章 第九十四章
早餐后,我和妈妈在厨房洗盘子,她悄声问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昨天那冲动的约定,现在想来有种荒谬的不真实感,迈克会不会回头想想又后悔呢,我心里忐忑,摇摇头说:“还没决定。”
“以前史密斯先生经常来找我闲聊,聊来聊去都是你的事情,我就知道他喜欢你。”妈妈着看我,忽然抬手拢了拢我耳边的发丝说:“我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当然招人喜欢,你一定会幸福的,比我幸福。”
我看向她,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容,我忽然发现妈妈老了很多,眼角和额头上长满了细纹,眼神也不复曾经的清亮。我没问她为什么回来,又是怎么回来的,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容易,会逼迫人们做出选择。
妈妈洗完盘子,又开始洗水果,有气无力地说:“现在工厂里有卫兵看守,贝拉也得干活,威廉安排她在流水线上拆纸箱,从早上7点一直干到晚上10点,她瘦得像根麻杆,我只能悄悄塞给她点吃的。”
在流水线上拆包装箱大概是最轻省的活了,毕竟是肉品加工厂,很多女工因为整天把手混在血水肉浆里,皮都泡烂了,夏天还好些,冬天会生满冻疮,肿得像吹了气的气球。
我安慰她说:“别担心,贝拉是个很坚强的姑娘,不会有事的。”
妈妈忽然崩溃地捂住了脸:“这都怪我,全是我的错,是我把她害成了这样!是我害了她!”
“谁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呢,你不要责怪自己。”我说。
“不,你早说了要把她送出去的,当时要是不顾一切把她送走就好了,安妮我真得好害怕,那些卫兵拿鞭子抽人,看不顺眼就开枪,前几天他们把小孩和老人选出来装车运走,都不知道送去了哪里,我每天都担心她担心得睡不着,快要发疯了!”妈妈低声抽泣起来。
我伸手搂住她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不会让她有事的,我保证。”
为了招待客人,爸爸雇人打扫卫生,准备食物,还特意买了身新衣服。
傍晚时分,他悄悄把我叫到阳台,硬塞给我一张两百金普的支票。
“去给自己买些东西。”他干巴巴地说:“我不知道要买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爸爸,我有钱。”我说。
“我知道,总之你去买裙子也好,首饰也好,去买一些吧。”说完他抓耳挠腮,吞吞吐吐道:“那个……我得嘱咐你几句。”
“是的,爸爸。”我望着他,等他说话。
爸爸是个脾气臭又耿直的男人,他想了半天,也没组织出几句良言,直愣愣地命令道:“你以后要当个好女人,不要像你妈妈那样,你要听你丈夫的,好好照顾家里和孩子,做个勤快守本分的女人。”
我忍不住笑了笑。
爸爸却皱眉呵斥道:“你别笑,我不会说话,也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但我说的话你要好好听着。”他一脸严肃地说:“别以为结婚是件随意的事,这是件大事,你以后要做别人的妻子了,还会成为几个孩子的母亲,你会背负起很重的担子,会很辛苦,有些女人结婚后,会被生活磨挫得像鬼一样,要是再摊上个无能的男人,一辈子更是完了,所以女人结婚一定要选个靠谱的男人,不过放心,你的男人还行。”
他忽然说起了迈克·史密斯,回忆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早年间乔纳森用新城那条河做走私生意,一天中午,有条船在靠岸时不小心翻了,货都落了水,老乔纳森先生发脾气,把负责这条船的人都臭骂了一顿,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放弃了那些货。可傍晚我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人一遍遍潜入水里去打捞货物,那时候已经深秋了,水冷刺骨,很难想象一个小少年能有这种胆量和毅力下水。听说撑船的人是他,他觉得船翻了是自己的责任,所以一个人下水捞东西。”
“男人要有担当,遇事不退缩,能负起责任,这就比很多人强多了。不说别人,我年轻时也很不像样,遇到点难事就变成了混不吝,整天借酒消愁,把你和威廉都扔在脑后。我们跟史密斯先生交往不深,但这些年他做人做事,我看得分明,他有本事也有胸怀,他能喜欢上你我很高兴。”
我没想到爸爸对迈克的印象这么好,好奇地问:“他都做过些什么事?”
爸爸愣了愣问:“你不了解他吗?”
“哦……我只是对我不知道的事情好奇。”
爸爸又说了很多事,多是迈克处理纷争,帮助同乡之类,言语间对他很是佩服。我听完后对他的印象又大为不同了,我在大学和社会中也算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年轻男人,有的男人夸夸其谈,自鸣得意;有的男人斤斤计较,心胸狭隘;还有的男人粗暴野蛮,盛气凌人,尤其对待女性的时候,会下意识把自己当做主宰。而迈克,他的确像父亲所说,是个很有腔调的男人。
到了第二天上午,爸爸一早就穿戴整齐,还破天荒地打了条领结,天知道他已经十几年没打过领结了。门铃响起时,他第一个起身迎客。
“您好,打搅了。”门外,穿着长风衣的迈克脱下帽子,向我们欠身致意。
“欢迎你,快请进,我的孩子。”爸爸主动跟他握手,热情地把他迎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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