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您不说我差点忘了!”
司机连忙转身,示意斜对面的学校围栏前,那片碎了路灯的黑暗里:“小蝶刚刚突然跟我借了手电筒,跑去那里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游烈一怔,揣兜的手下意识摸了摸那块空处。
他眼神微晃。
小狐狸应该是去找他扔向?路灯的那块陨石碎片了。
只?是那点叫呼吸都轻飘的情绪没?能持续几秒,游烈忽然想起?什?么——
“那么多碎玻璃,”他脸色一变,绕过轿车,迈开长腿就往围栏方向?跑去,余音里还有些咬牙,“…真行。”
“哎诶——”司机急了,“小先生,伤!别扯着伤!”
游烈急跑过去,最后几步才慢了下来。等他停住时,蹲在地上艰难地打着手电筒找东西?的夏鸢蝶已经就在他腿前一米处了。
听?到身后动静,夏鸢蝶回过身,手电筒也?扫了过去。
灰色运动卫衣映入眼帘。
上面渍着的血迹叫夏鸢蝶眼睫都颤了下,她连忙起?身:“你怎么跑过来了?”
“跟我上车。”
“你先让叔叔送你回去吧,我再等会儿,自己想办法——”
游烈气得笑了出来。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游烈长腿一迈就到了女孩面前,拽住她手腕往车的方向?走,“大半夜放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我是跟你有仇么。”
“可是——”
夏鸢蝶想挣开他手,却又怕牵到他的伤,只?能别扭地回着头:“石头还没?找到。”
“明天再来。这里一地碎玻璃,你也?不怕扎进手里都挑不出来。”
“万一明天被扫走,丢了怎么办!”
游烈身影微微停顿了下,但很快就回神,他大步拉着女孩朝轿车去,没?给她挣脱机会:“总比你人丢了强。”
“……”
轿车回游家别墅这一路,夏鸢蝶都提心吊胆。
一边担心那块石头,一边怕游烈失血过多再昏过去。好?几回她盯着邻座的男生,看他懒靠在皮枕上,微微歪着头,碎发从冷白沾血的额前垂下,长睫阖得纤密脆弱,她都有点想伸手过去试试——
“还有气儿,”游烈忽睁了眼,略微正?回脖颈,他似笑非笑地拿黑眸睨着她,“别看了。被你看死的可能更大。”
夏鸢蝶眼神肃穆:“你们这里对死字总挂在嘴边没?有忌讳吗。”
游烈轻哂:“怎么,你们有?”
“嗯。我们那里很避讳这个的。”
“哦,”游烈懒慢了声调,浸上的笑意也?低得缱绻,“你的意思是,让我以后跟你那儿的风俗?”
夏鸢蝶觉得游烈这话好?像有某层深意。
但她没?听?懂,“那,算是吧。”
游烈嗤声笑了,怕被小狐狸察觉陷阱,他翻侧过身,大概是报应抻了下某一处伤,本就蛊人的笑音里还夹上声低低的闷哼。
但这也?没?叫他止住笑,只?能去望着昏黑的车窗外。
“狐狸不大,野心还挺大。”
夏鸢蝶:“……”
一直到别墅外,下车时,夏鸢蝶除了担心游烈外,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来处的路。
游烈恰好?从另一旁下来,瞥见女孩这点神色,他屈指叩了叩车顶。
“狐狸。”声音略带凉淡的哑。
夏鸢蝶一惊,忙回过头:“你哪里疼吗?”
“你今晚还想回去一趟?”游烈轻眯起?眼,“明天期末考试,你是不打算好?好?休息了?”
夏鸢蝶蹙眉:“那块石头是阿姨给你的,意义很特殊。”
“嗯,现在它帮我救了你,更特殊了。”游烈轻叹,懒散地叩着车身走向?女孩,“放心吧。校门外的清扫一般在学生早自习时间?,明早我提前一些过去,就能找到了。”
“那我和你一起?!”
拒绝在舌尖滚了圈,随喉结咽了下去,游烈低头笑:“行。”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就只?剩下另一件了。
在夏鸢蝶坚持下,她没?有上楼回房,而?是陪着游烈一起?去了佣人房旁边的卫生室。
折腾一路回来,游烈身上带血的地方看着更夸张了些。
“阿烈你这——这是怎么搞成这样的啊!”赵阿姨被吓坏了,进门就惨白着脸,声音都打着颤儿。
游烈一路都没?提过事由,司机不知道?,赵阿姨也?没?能从她弟弟那儿问?出来。
夏鸢蝶听?得心里有些难受,张口:“是因为我——”
“我跟人打架了。”游烈坐到处置床上,正?低头扯起?被血黏在伤口前的衣服,闻言头都不抬地截住了夏鸢蝶的话。
在女孩意外望来的视线里,游烈将衣服向?上扯起?,到一半又停下。
夏鸢蝶只?来得及看见他腰腹处冷白皮肤上两道?刺眼的血痕。
那半截运动卫衣又盖了回去。
夏鸢蝶不解,下意识抬了抬眸子:“?”
“非礼勿视。”游烈哼了声笑,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他下颌一抬,示意夏鸢蝶身旁的门,“还不出去,占我便宜?”
“……”
明知道?游烈是当着赵阿姨的面刻意堵她揽责的话,但夏鸢蝶还是被他这玩笑弄得心里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轻挠了下。
少女绷住脸,收回视线:“我转过去就是了。”
赵阿姨满心满眼都是游烈那一身吓人的伤,根本没?注意两人之间?这点暗流涌动。
夏鸢蝶面着门后的墙角,像思过似的,只?听?着身后处置床的方向?衣料窸窣摩擦,偶尔夹着一两声低抑的吸气。
游烈装得再没?关系,到底是一身玻璃飞溅的划伤,还要从刚凝血的伤口上将衣服撕下来,怎么可能不疼呢。
夏鸢蝶死死扣紧了指节,脸色都有些发白。
等一件运动卫衣和里面贴身的白衬衫都被褪下,扔在一旁,游烈上半身裸在卫生室的炽白灯光下,那一身冷白薄肌上鲜红又凌乱的伤痕,洇开的血迹,几乎从肩膀到胸膛再到腰腹,加起?来十处都不止。
赵阿姨从游烈上小学开始就在照顾他了,早把他当自己半个儿子,这会她都心疼得眼泪汪汪的,嘴里一直哎呦哎呦地苦叹着。
“这到底是是怎么弄的呀……”
“哪个不知死活的,给你弄成这样,明天我得去学校找他们去!”
“那些保安是干什?么吃的?还有赵濡生,他怎么开得车,怎么照顾得你!待会我回去非收拾他一顿……”
“这怎么还有玻璃呢……”
游烈靠在处置床上,有些好?笑又无奈,他本意是故意不叫夏鸢蝶看见,但赵姨语气话声,反而?弄得面墙思过的小狐狸背影都快僵住了。
垂在两侧的手更是攥成了拳,紧得微颤。
再让说下去,小狐狸大概要自责得自闭了。
游烈低叹了声:“赵姨。”
“啊?”阿姨拿镊子夹医用棉球的手抖了下,连忙抬头,“是不是这药太杀伤口了??”
“您晚上看东西?不清,让狐…让夏鸢蝶来吧。”
赵阿姨茫然地直起?身,看了看两人,犹豫了下才点头:“好?,那我去外面,有事小蝶你一定叫我哈。”
她将医用的消毒品全都放在处置床的托盘里,这才出去了。
夏鸢蝶站在卫生室的水池旁,酒精洗手液打了两遍,还要再冲第?三次时,身后响起?个低低哑哑的笑音。
“夏医生,你再不过来给我处理伤口,它们就要愈合了。”
夏鸢蝶这才作罢。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
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看过去第?一眼,夏鸢蝶还是僵在了原地。
和平常大少爷的懒散模样没?什?么区别,游烈正?撑着胳膊,半坐半靠在处置床上,侧过脸来望她。
他身上只?有条灰色的运动长裤,长腿跨开,搭在处置床下。裤腰垂着绳,提过他精瘦的小腹,再往上,薄而?紧实的肌肉形线一览无余。
胸膛到肩膀处,也?是他被玻璃划伤的“重?灾区”,几道?血痕在冷白皮肤上刺眼得明晃晃。
但那人就像没?感觉似的,眉都没?皱一下。
夏鸢蝶抬眸,对上游烈的眼。
额前散碎黑发垂过他额角,半遮了伤,那双漆眸困倦似的耷着,但望着她,眼尾又低曳了点淡淡的笑。
“你还笑得出来。”
夏鸢蝶走过去,拿起?托盘的镊子,屏着呼吸小心凑到他肩下的伤口前,观察里面是否有小的玻璃碎片残留。
少女俯身得突然,游烈眼睑一颤,垂跌下来,就只?能看见小狐狸的脑袋半趴在他身前,呼吸几乎都要烫到他外裸的皮肤上。
“啊,真的有。”
女孩恼然地轻声,她镊子尖探上伤口,谨而?慎之地镊出了那块碎玻璃片。
收手时,翘起?的尾指却不经意也?没?察觉地从游烈胸膛前划了过去。
“——”
游烈喉结一滚,身形像震了下。在少女仰眸前他立刻别开脸。
夏鸢蝶正?不安地抬头:“很疼吗?”
光将他侧颧骨的阴影削得很薄。
夏鸢蝶只?觉着游烈似乎咬了下后槽牙,才哑着声:“不疼。”
“……”
上身肌肉都绷紧了,还说不疼。
夏鸢蝶无奈地低下头,第?一次发现这大少爷还很要面子。她只?能更放轻了动作,继续小心地给他处理伤口。
好?在其余伤处夏鸢蝶仔细检查过了,都没?有玻璃碎渣残留。
只?是在他侧后颈下,有一条伤口格外地长,看得夏鸢蝶眼神都颤,上药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疏忽。
等到最后一寸伤处慢慢敷上药水,看着那未干的痕迹,夏鸢蝶下意识地张口:
“呼。”
“——夏鸢蝶。”
这次游烈的僵硬更加明显。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咬出了她的名字,只?是到尾音生生拧作气哑的笑:“你是不是想搞死我。”
夏鸢蝶莫名其妙地从他身旁歪过头,想去看他表情:“我没?有碰到你,是这一道?格外疼吗?”
游烈深吸气,起?身,从处置床上下去了。
“处理完了,上楼吧。”
“…哦。”
进到楼梯里时,夏鸢蝶才想起?被自己忘了的事:“你今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换上干净衬衫走在她身后的游烈一顿,系扣的指节停在第?三颗:“路过?”
小狐狸趁着楼梯拐角,面无表情地瞥了他眼:“操场上锁,你路过哪里都是顺便翻墙的吗?”
游烈像专心系扣去了,垂眸不语。
也?是这一两秒里,夏鸢蝶心头忽然划过去一个猜测,她脚步不由停住:“你不会是每天晚上……”
话音渐渐低轻到消匿。
“是什?么?”游烈没?听?清。
夏鸢蝶却转回去了。
她咬着唇背对着他慢慢上楼,一步步踩过台阶时,夏鸢蝶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他站在这片楼梯的最上面披着月光说的那句话。
[夏鸢蝶。]
[在你身后。]
他是做到了。
可这又第?一次,夏鸢蝶不希望他站在她后面,尤其是今晚夏永才的出现,那一瞬间?可能发生在游烈身上的最可怕的事情……
每一丝情绪都牵着她心里发颤。
这种感觉太陌生,夏鸢蝶在前面十七八年的人生里从未体会过。
楼梯很长。
但总会走到尽头。
在拐入走廊前,夏鸢蝶转回身来:“今晚在保安室,你和那个人说什?么了?”
“没?什?么,吓了他两句。”
游烈说话时仍是漫不经心,夏鸢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她只?能紧紧盯着他眼睛:“游烈,不要和夏永才有任何牵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没?有一点改过余地的垃圾。他是个烟鬼,赌棍,无赖,暴力?狂,没?有人性……和他扯上关系的人都会被他拉进那个无底洞里。”
游烈原本只?安静地垂着眼听?。
到某一秒,他眼皮忽曳紧了似的,蓦地掀起?,漆眸在那一秒里黢黑得沉戾:“…他是不是打过你?”
夏鸢蝶呼吸一窒。
女孩难得慌乱地抬眼,似乎不明白游烈是从哪里察觉。
那是藏在她童年阴影里最不想记起?的回忆。
游烈缓缓握拳。
原来,这才是她从这个年纪就已经开始习惯性给自己竖起?层层壁垒的原因。
“……好?,我知道?了。”
游烈敛眸,也?慢慢隐忍下情绪。
他语气重?新松弛下来:“明天还要考试,回去休息吧。”
夏鸢蝶犹豫了下:“那你也?小心伤口。”
“嗯。”
直到目送女孩的背影进到走廊里的房间?内。
游烈面上维系的温和被冰冷取代。
他转身,踩上楼梯,也?摸出裤袋里的手机。一条没?有备注的新号码给他连着发来了几条信息,急不可耐的措辞后面,游烈几乎看得见那张贪婪扭曲的脸。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
现在不需要了。
那样伤害过一个小孩子的、在她原本就叫他不忍心翻页的人生里划下过更深更痛的划痕的……
这样的败类,叫他下地狱也?不足惜。
通三楼的中转台上,拖鞋踩过冰凉的地瓷,修长清挺的侧影靠到墙上。那双眸子像浸没?在剔透的冰里,没?一丝情绪。
游烈垂着眼,漠然划过手机,跳到通讯录页面,搜出一条备注号码,然后将电话拨了过去。
“深夜打扰了,徐律,我想跟您咨询一条刑法法条的量刑问?题。”
游烈靠着墙壁,翻侧过身,夜色里的声线压得低低哑哑的,他望着黑暗里二楼的某个方向?——
“敲诈勒索罪,需要多少数额才能成立。”
新德中学的期末考试卡得十分极限——
考完三天后,上午放榜,下午开家长会,顺便正?式给学生们放了寒假,此时已经严格地卡到了北方小年前一天。
寒暑假一贯是中学生的狂欢,尤其对高二生来说,这个寒假就好?比那看得见的刑场前的最后一餐——等高三生这个头衔落到他们脑袋上,就成了一副套牢的枷锁,想玩都放不开手脚,只?能等着高考大赦那天了。
下午的家长会,学生们已经不用到校,高腾提前一周就已经攒好?了局安排在这个空档里,还趁着某个下午游烈心情不错,让他也?答应了下来。
中午一点半,游烈被高腾的电话吵醒了午睡,带着烦躁感起?身,他从衣帽间?里随便拎了件黑色羊羔绒皮夹克,就推门往二楼走。
刚拐过二楼走廊,下去了两级台阶,摁着躁意给高腾回信息的游烈忽地身影一停。
一两秒后,他向?后上退了两级台阶,回到二楼走廊里。
半立的夹克领遮了他半张侧颜,游烈没?管,偏脸望向?东——
夏鸢蝶房门口,靠墙立着一只?算不上行李箱但又确实长了两个轮子的行李袋。
游烈:“?”
一点不好?的预感冒出来。
游烈将没?打完字的手机直接收起?,往夹克上敞口袋里随手一塞,几步就快走到了房门前。
他停在门外时,屋里的小狐狸还在对着书桌上高摞的课本,眉心紧蹙。
大概是愁得太专心,连他过来都没?听?见。
“笃,笃。”
敞开的房门被游烈屈指慢叩了两下。
夏鸢蝶醒神,回头。
少女的眉眼在冬日浅光的衬托下都格外柔软。看着他这一身打扮,她似乎还怔了下,然后才出声:“你要出门吗?”
“这个问?题不着急。”
游烈长眸轻狭,眼神似乎有些冷淡。他支了支下颌,才从半立起?来的羊羔绒皮夹克领处探出了凌冽清晰的下颚线——
“你要去哪儿?”
这个问?题问?得夏鸢蝶莫名其妙,她几乎觉着游烈的语气有一点不明显的凶了,但又想不出缘由。
于是短暂的沉默后,她转回去继续挑要带回的书本:“用你那个数学能考150的脑袋想一想,当然是回家。”
“……”
小狐狸话里像带刺,换了平常游烈还有心思逗她下。
但这会儿,门外男生薄唇都抿得有点锐利了:“今天刚放假,明天才小年。”
“是明天已经小年,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大年了啊。”夏鸢蝶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拿起?了数学课本——
游烈很听?劝,她叫他不要玩成绩,他期末就认真做了卷。
结果就是,今年期末考试的数学卷子不难,可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她少有地疏忽落了一种可能性。
最后痛失两分,148屈居游烈之下。
这个寒假,她一定得把这2分的问?题补回来。
小狐狸脸绷得更严肃了,揣手就要把数学书塞进书包里。
“刷。”
她手里空了。
书没?了。
夏鸢蝶没?表情地顺着那只?拿着她书的修长指骨望上去,落到那张被这一身松弛不羁民国?富家少爷似的打扮衬得格外性感帅气的脸上。
她压着情绪,轻缓开口。
“你知道?学校里有人说你长了一张帅得能保命的脸,所以才不会被套麻袋吧。”
游烈挑眉,“是么。”
“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个免死金牌在我这儿不管用吧?”小狐狸说着话,已经捏起?了雪白的拳。
游烈眼尾被笑意溢满,就松垂下睫,慢条斯理地掂着她的课本:“伤还没?好?。”
“我那天顶着一身绷带去的学校,考试时候监考老师就差一人一张椅子坐我旁边了。”
“你要是这样还忍心,那动手吧。”
夏鸢蝶:“…………”
女孩转过去,继续收拾自己的书包。
游烈将数学课本当“人质”扣在手里,靠在墙边看着她整理,中间?才像随口问?了句:“今天就走?”
“明天的火车。”
“一天都不能多留给我么?”
“……”
细白的手指在书本上一停,几秒后,女孩没?抬头:“赵叔叔帮我买的票,不能。”
游烈微微皱起?眉。
还没?等他再开口。
“嗡,嗡嗡。”
黑夹克口袋里,被他随手搁进去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游烈半皱着眉,拿出手机扫了一眼。
高腾的来电。
“烈哥!你怎么聊着聊着突然没?动静了!”一接通,高腾就在对面大呼小叫起?来,“我还以为你摔下楼了呢。”
“滚。”
游烈轻嗤,“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嘿嘿。那你坐上车了吗?我们都到差不多了,就等你了啊!你不来那几个女的都不让我们玩游戏!”
“…女的?”
游烈漫不经心落着的眼神忽地一抬,眼尾跟着提起?凌厉的弧线。
“操#%%¥&*!”
似乎是开着免提,对面一阵骚乱,数人杂音,然后被高腾“嘘”了下去,转回来高腾就切了个十分谄媚的腔:“哪?哪有女生!烈哥你听?错了!”
“……”
游烈懒得拆穿,他抬手,轻蹭着半截眉骨,沉默几秒,他才漆眸一勾,望向?走到书桌另一边的女孩。
她似乎想避嫌,拿着本书走到窗台边。今天女孩身上穿的是那件他陪她在Moon买的高领线毛衣,很浅的米白色,趁着光,轻易描勾出女孩美?好?起?伏的曲线。
游烈看得有些失神。
直到电话对面高腾奇怪地出声:“烈哥?烈哥??”
托着书的女孩不解侧眸。
游烈在她琥珀色的眼底湖泊里蓦地回神,他望着她眼睛开口。
“下午有场小聚,我答应过他们了,临场前拒绝不太好?……”游烈说话间?,声线又低了一截下去,像是某种低姿态的邀求。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手机对面,以及手机这边的房间?。
两处俱是一寂。
夏鸢蝶:“——”
夏鸢蝶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鬼上身了?。
不然怎么解释,她当时在游烈的邀请面?前,明明脑海里所有想法加起来只有一种答案:拒绝。
但半小?时后,她就站在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大招牌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夏鸢蝶思考过后,还?是决定直接问游烈。
“KTV。”游烈说完以后,在小?狐狸那个依然“什么东西”的眼神?里?,他低头笑了?声,“他们也没说错,你?确实像个三好生。”
小?狐狸缓慢地眨了?下眼。
虽然还?是不懂ktv是什么,但她大概知道这里?的娱乐性质了?。
于是少女抬了?下眼镜,十?分自然地就要转身:“我?忽然想起我?有?点?东西需要回学校取,祝你?们玩得开心。”
游烈轻嗤了?笑,长腿一退就截住了?夏鸢蝶的去路。
他低着眸似笑非笑睨她:“你?的绳子呢。”
“什么绳子?”
游烈没说话?,漆眸一垂,往女孩手腕上示意了?下。
夏鸢蝶低头到一半就恍然,她不自在地偏了?下脸:“反正也…放寒假了?,”她回头又确认了?下那家店门,至少大门算得上明窗堂堂,“这里?看起来还?好,我?可以适当地把线放松一点??”
“不可以。”
游烈低了?低腰,一抬手就将女孩的黑框眼镜勾下来。
对上镜片后微微怔滞不解的眼神?,游烈示意了?眼她身后:“只是个他们找包厢唱歌玩游戏的地方,进去坐半小?时,我?就陪你?回去。”
夏鸢蝶眉心轻蹙,抬手要去拿自己眼镜:“是我?陪你?,不是你?陪我?。”
“哦,好,你?陪我?。”
游烈笑着直回身,眼镜被他拿着晃了?晃,“这个是‘人质’,等你?陪我?进去了?再还?你?。”
夏鸢蝶:“……”
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大少爷。
夏鸢蝶是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偏偏高腾订的那个包厢又在这家的最里?面?。她和?游烈走了?不知道多?少弯弯绕绕,听了?不计其数的鬼哭狼嚎。
听到最后夏鸢蝶有?点?怀疑人生:“你?没骗我?吗?”
“骗你?什么。”
“你?确定这里?是你?说的ktv,而不是——”
“嗷!!”
一声精神?状态难以判断的嚎叫突然通过音响放大到整个走廊。
夏鸢蝶一停。
她没表情地缓声续上:“——而不是鬼屋吗?”
游烈原本也有?些躁,闻言却都在眼底晃成了?笑:“待会儿谁吵你?,我?踹他们出去。”
“两位,到了?。”
在前面?领路的侍应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就沉甸甸的镶金描银的包厢门被他用力拉开,对方弯腰,向两人做出请的姿势。
包厢门内,里?面?的人停下了?声音动作,齐刷刷望了?过来。
映入众人眼帘的一幕让他们表情古怪起来,
前面?是个穿着十?分朴素的女孩。衣饰和?脸蛋都干净纯粹,尤其是那双眼睛,清透出尘,但眸里?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而游烈就站在她身后,外套一件羊羔绒黑夹克,领子立起一半,腿上是条黑色工装长裤,虽然被女孩身影挡着只露了?左腿,但这种大口袋容易累赘的设计上了?他身上,就只显得腿型又长又直,挺拔好看。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手里?——
左手两根指骨懒洋洋地勾了?只黑框眼镜,垂在身侧。
显然不是他的东西。
“烈哥,你?还?真带人来了?啊?”屋里?不知道谁的一声惨嚎。
游烈原本是和?夏鸢蝶说着话?,似笑非笑地垂着眼望她。
听见这句,他掀起眼,未褪的笑浸上凉意。
很奇怪,只那样一垂眸和?一抬眼的区别,房间?里?一直盯着游烈的人却都感?受明显——
他看女孩时眼神?很近,抬眸瞥进来时,人一下子就疏离得遥不可及。
“有?意见?”
游烈声线在背景音下被压得格外低,模糊却好听,“那我?走?”
“别别别——”房间?里?有?几人回过神?,连忙起身,让中间?座位空出两张来。
包厢里?灯光昏暗。
那一张张脸看着都陌生,夏鸢蝶也不想在这里?认人,就朝着房间?最角落空着的沙发去。
“哎哎,蝶姐,别坐那么远啊!”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冲上来,将将拦在了?夏鸢蝶身前。
差点?撞上。
男生停得险,刚绷直了?身松口气,就感?受到来自女孩身后,某人居高临下懒睨过来的凉飕飕的眼神?。
男生:“……”
夏鸢蝶莫名?其妙地看这个突然就僵着傻笑呆在自己面?前的人:“我?们…认识吗?”
“就是!要不要脸你?,”沙发里?起哄,“管谁喊蝶姐呢,你?问烈哥同意不同意了?吗,那可是咱少爷的人!”
游烈那边嗤了?声笑,他刚拉下身上的黑夹克外套拉链,黑色线衣下腰腹紧实,然后在众人视线里?卷低了?些。
拿起桌上的果盘,游烈掂住里?面?的橙子,把玩在掌心里?,然后凉着眼神?朝沙发上的那个男生掷过去——
一颗砸上:“问我?什么?”
第二颗:“喊谁问谁。”
第三颗:“不会说人话?,还?唱什么歌。”
“……”
“烈哥烈哥!别砸了?——嗷!我?错了?错了?!”
男生在沙发上一通野猪奔袭,误伤无数,可惜游烈那边准头十?足,愣是一颗都没砸到别人身上去。
“不愧是校队得不到的男人,”被砸得乱窜的男生抱着最后一个被他爬过的哥们哀嚎,“烈哥这命中率,就该进国家队。”
“哈哈,活该,让你?嘴贱。”
“我?呜呜呜……”
一盘橙子砸完了?,游烈放下空果盘,垂手抄回口袋里?。
他回过身,本以为夏鸢蝶应该已经在角落里?坐着了?,却发现女孩一动没动,就停在他身后的影子里?。
游烈意外:“你?怎么不过去了?。”
他停顿,笑了?笑,“你?想坐哪儿就坐哪儿,他们不敢拦你?了?。”
两人身旁,刚被杀鸡儆猴完的冒出来拦人的男生疯狂点?头:“您请,您随便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