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by曲小蛐
曲小蛐  发于:2023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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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鸢蝶轻叹了声,拿水瓶贴在微热的?脸颊上。
“你到底想干嘛。”
带一点轻微吴侬软语似的?口音,又跑累得没力了,小狐狸的?质问句子说得像放软,游烈眼珠黑漆漆的?,眼底像轻晃了下。
然后他低头笑:“送瓶水,不?行吗?”
“那跑圈前呢。”小狐狸不?吃他这套,拿眼角轻乜他。
想起那幕来,她还有点惊魂甫定的?余劲儿。
夏鸢蝶轻舔了下小虎牙,扭回去?:“你也不?怕我不?理你。就该放着你跪,看你要怎么收场。”
游烈手肘搭着身后石椅背,挽起半袖的?腕骨正懒洋洋握着水瓶晃荡,里面映着女孩在阳光下发丝轻拂的?影儿。
他闻言,盯着水里轻缓地展了下笑,像漫不?经心:“怕什?么,又不?是跪别?人。”
夏鸢蝶半口水抿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过去?好几秒,她才咽下水去?转过脸,一副要伸手上来给游烈试试额温的?架势:“……你疯了呀?”
这一句受惊后的?音腔格外明?显,听着像小狐狸的?叽里咕噜。
游烈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他放下水瓶,直接让夏鸢蝶的?身影落入眼底:“什?么,你再说一遍?”
“……”
夏鸢蝶脱口就察觉这句口音重了,她脸颊一热,扳回脸去?。
游烈却起了笑:“再说一遍吧狐狸,我录下来,带回去?听。”
眼见着游烈真?把?手机拿出来了,连夏鸢蝶一时都?懵了,在她和各种性格的?人打交道的?应对方案库里,好像根本翻不?到像此刻的?游烈这样一个?案例——
眉眼神色都?是软的?,好像没有半点攻击性,但又从四面八方裹上来,逃无可逃。
小狐狸难得有点麻爪。
“你是不?是没睡好,脑子有点出问题了,”夏鸢蝶诚心建议,“要不?,你还是去?校医室看看吧?”
游烈放下手机。
“那得你跟我一起。”
“我又没——”病字咽得艰难。
小狐狸哽了两秒,“又没需求,我干嘛要去?。”
“我有。”
在少女狐疑的?目光下,游烈拎着水瓶,瓶口先点了点自?己:“病人。”
又划向她:“病因。”
夏鸢蝶:“…………?”
女孩默默转回去?,对着水瓶陷入深思。
从侧颜严肃程度看,像是在思考直接走?人还是用矿泉水瓶帮他物理方式地清醒清醒。
“好了,不?闹你了。”游烈怕把?小狐狸撸奓毛了,放缓了含笑的?语气,“今天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要让一些人明?确一些事。”
“?”夏鸢蝶回眸。
“比如,我对你如何,跟游家的?资助没关系。”游烈懒着声,“再比如,我们之?间到底是谁黏着谁的?问题。”
日光下。
操场石阶上,抬着水瓶的?女孩失神了下。
游烈偏过脸,淡去?笑色的?眼神勾着她的?:“绳子要握好,狐狸。”
“既然让你拴上了,我就没打算再交到别?人手里。”
“——”
操场外,隔了不?到百米就是西门的?保安室。
窗被人从外面叩响,打瞌睡的?保安慌忙坐起,过去?拉开了窗。外面站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手里提着脏兮兮的?蛇皮袋,朝保安咧嘴,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同志,跟你打听个?人,”男人不?知哪的?口音,眼神透着的?精光叫人生厌,“就你们坤城最有钱的?那大户,游家,他们采访里资助了个?小女娃,就是在这学校里念书吧?”

临近期末,新德中学的高二年级里终于有了点紧张的气氛。
25号是下旬第一个周日?,惯例月考,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来临的期末考试也没让他们免此一难。
大概是期末考在即,连年级老师们都表现出了超常的批卷效率——
周二下午,英语课前,老苗就抱着沉甸甸的英语试卷进了教室。
哀嚎声随之响起。
比较变态的是,其中竟然还夹杂了部分学霸惊喜的欢呼声音。
“我靠!批这么快!夏鸢蝶你叛变工人阶级了啊,老苗批完卷子了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后桌男生一声惨叫。
身?为高二一班英语课代表,夏鸢蝶已经在第一时间起身?离桌。
“哈哈哈,她也不知道,这就叫突然袭击。”老苗乐得眉开?眼笑?,把卷子递给过来接的夏鸢蝶,“给,找几个人发下去吧。”
夏鸢蝶双手接过。
她眼神下意识落到了最上面那?张,最先吸去注意力的就是正中那?个红灿灿的145分。
夏鸢蝶愣了下,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次月考英语试卷的难度并不低,尤其是完形填空和第三篇阅读,叫不少英语学霸在考试后都扼腕叹息。
145分,对于这张卷子的难度来说实在有些离谱。
而且,旁边这个教科书式的手写英文字迹,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哎呀,忘了。”
上了讲台的老苗忽然喜滋滋地折返回来,把夏鸢蝶眼皮底下最上面的这张试卷抽走了:“这张我先留着,其余的发下去吧。”
卷子一划而过时,夏鸢蝶也看清了,比起卷面上那?标准美感?书写的英文,那?个十分龙飞凤舞的左侧边线签名。
正是被?乔春树嘲笑?过写名都得比别?人多用一截笔水的两字。
“老师,咱班这次平均分提升挺大吧?”底下有男生起哄,“您这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老苗也不掩饰:“平均分是一方?面哈,我还是更看重大家?的进步,譬如?这个游烈——哎?游烈人呢?”
站到讲桌后的老苗对着最后一排的空位表情?呆滞了下。
“上节体?育课,烈哥跟他?们去篮球馆了,估计还打着球忘了吧。”
“胡闹,快期末考试了还打球!”
老苗满面笑?容拧作?尴尬恼火,但低头看了看讲桌上这张145的卷子,他?嘴角就又忍不住要往上起飞了。
赶在被?班里学生发现前,他?清了清嗓子,拎起卷子:“看看,我就说了,高二嘛,还来得及,上高三那?就晚了!游烈同学就是典型啊。你们看,这学期他?在学习上不断努力,每次月考都有明显提升,现在英语都已经成为我们年级的单科第一名了!是吧!”
“那?归功于起点低。”
“?!”
老苗听了这话差点气哽住,从卷子上抬起头扫视:“谁?谁说的——”
教室后门,进来刚三秒的男生靠在门前,一头半湿碎发扣着黑色兜帽,他?正扔下篮球,闻声懒洋洋地抬了下手。
很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敷衍态度。
老苗哽住。
本人自己说的。
那?还真没法说什么。
全班跟着扭头,在哄笑?声里,憋得老苗一肚子夸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老脸通红地瞪着最后排的游烈。
又看着145平静了三秒,老苗当?没见这个祸害,转开?话题去聊班里英语平均分了。
而教室后方?。
靠在门前的游烈扔下篮球后,还是没往位置上回,他?似笑?非笑?地薄勾了唇,有些微长了的碎发下,睫毛掩着的眼珠水濯过似的漆黑清透,正一眨不眨地睨着过道前两三米处。
发试卷的夏鸢蝶。
“英语课代表。”
男生刚运动过后的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哑,入耳过电似的,明明是很疏离的称呼,偏叫他?声线念出些莫名的撩拨意味。
他?一开?口,后排八卦的眼神就往夏鸢蝶身?上聚了。
夏鸢蝶像没听见,安静淡定地把手里卷子发到倒数第二张桌的男生面前。
游烈低声笑?了,语气仍淡着,但情?绪里伏得更低:“理理我呗。”
夏鸢蝶眼皮轻跳了下。
这种感?觉……
就好像刚捕猎回来还带着一身?血腥气的老虎,收起锋利的爪,将庞大的身?躯伏在地上,然后用肉垫轻轻蹭了你一下。
小狐狸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逗笑?了,但一闪而过就压下。
女孩微翘的眼角仰起点:“英语145,单科年级第一,恭喜。”
老苗只说名次,没提分数,叫夏鸢蝶这样一戳破,登时后排开?始荡起一潮低声的哗然——也成功转移了对他?俩的注意。
游烈本人看着倒是没什么意外,只轻淡地挑了下眉。
“年级第一有什么奖励吗。”
小狐狸油盐不进,淡定依旧:“等我下课帮你问老苗要。三套真题怎么样?”
邻座竖耳的学生:“?”
这叫奖励还是上刑啊。
游烈却低头笑?了:“行啊。只要是你手抄,三套圣经我都供在床头,夜夜拜读。”
夏鸢蝶转身?的动作?一顿,扭头:“?”
游烈嘴角弧度更明显,他?从门前直身?,走过去,接过了夏鸢蝶手里的试卷:“剩下的我发吧。”
夏鸢蝶不想?当?众和他?推拒,犹豫了下,收手就要转身?。
恰这一秒,她抬眸时瞥见了游烈那?头藏在兜帽下的半湿黑发。相应的,冷冷淡淡的一点薄荷香,夹着分不清是某种木质还是花草的气息,就沁进了呼吸里。
小狐狸顿时蹙了眉:“你又是在体?育馆冲了澡才回来?”
“嗯。”游烈抬手,他?两指指腹拈着试卷边沿,让那?些名字匀速地在眼底轮翻过一圈。
“你是想?冻感?冒,然后错过期末考吗?”
只有这种时候。
小狐狸连注意距离都暂时忘了,眼神十分之严肃。
刚按顺序记过一遍,将卷子合回去,游烈抬了抬眼,随即笑?了:“课代表教训得是,以?后不敢了。下次吹干头发我再回来。”
过道两旁顿时咳成一片。
夏鸢蝶抬了下眼镜,像有点情?绪从小狐狸眼底晃过去,但她一转身?就往前排走去,没给游烈细细探究的机会。
游烈拢着卷子,目送女孩回了位置。
她的卷子似乎被?谁发过去了,女孩拿起来看了会儿,跟同桌凑头到一起。
游烈低回睫,一点极淡的笑?意曳在眼尾。
“烈哥,”旁边有个大胆的探头,“你这样的,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
游烈眼尾压垂,瞥过那?人,仍余的一点笑?色就拧作?了清冽的锋利感?。倒数第三张试卷被?他?眼都不落地抽出,放在了对方?桌上:
“要你管。”
“……”
游烈的成绩提升幅度之明显,不说震撼校内学生,但至少被?惊艳到的任课老师显然不止老苗一人。
只不过其余老师没像老苗那?么单纯。
比如?数学老师,拿着放大三角板教具,皮笑?肉不笑?地靠着讲桌:“你们班某些人啊,那?控分能力,将来不上数学这类理学专业绝对是屈才了。是吧游烈?”
物理老师比则较贪心:“听说英语都拉到顶了啊,怎么理综三科合考还是一次十分一次十分地加?瞧不起我们副科是吧?”
“哪能啊老师,烈哥说了,都是努力。”
“努力?”化学老师嗤之以?鼻,“努力要是这么简单就出成绩,那?要天才干嘛去。”
“…………”
期末考前一天,第三节 晚自习放课后。
出学校的路上乔春树一路嫌弃。
“你能不能让你们家?那?大少爷对考试有点敬畏之心?他?这样伤的是任课老师吗?分明是我们这些无辜同学!同为差生一年半,他?突然不装了,抛下我们这些革命战友,还有没有点同学情?谊了?”
夏鸢蝶戴着MP5的单只耳机,淡定纠正:“是大少爷,但和我们家?没关系。”
“行行行,没关系。”
乔春树一副“我是个好人不拆穿你”的促狭表情?,“又在听游烈给你录的英语听力了是吧?”
“嗯。”
“比起他?,我还是更佩服你,就他?那?个夜里压着声量录制出来的低音炮,换了别?人早听得心都飞了,你竟然还真能跟着学下去。”
夏鸢蝶有点想?笑?,“复制给你一份,让你脱敏试试?”
“别?介,我怕烈哥清算我。他?其他?几科可是匀速提升,单英语一下子拉上来了,很明显是为了你吧?”
“和我没关系”这种丧良心的话只能在舌尖上绕一绕。
夏鸢蝶还是默默跳过了这个话题。
两人到了校门外,一贯是学校里最后一批。乔春树和夏鸢蝶告了别?,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句:“要不是大少爷那?张祸水脸好看得能保命,我看他?早就叫人套麻袋了。你还是让他?低调点吧。”
“好。”
“那?我走啦,明天早上见啊小蝴蝶,考试加油!”
“嗯,你也是。”
乔春树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在夜色里远去。
夏鸢蝶敛下笑?,习惯性走到一旁的树下等。
赵叔叔偶尔会被?一些事情?耽搁,晚到一些。为此,他?之前提出过要给夏鸢蝶买部手机,方?便联系。不知道是不是游烈的意思,但夏鸢蝶还是拒绝了。
和MP5这种对她学习成绩至关重要的东西不同,手机她没什么必要需求,即便买来她也不会要的。
最多就是通知不及时,在校外多等一会儿。反正对她来说,在哪里学都差不多。
夏鸢蝶想?着,将特意放在书包外侧的错题集拿了出来。
她有个特长,“入定”特别?快——不管什么环境下,只要需要她抛除杂念、集中注意力,那?夏鸢蝶就能在几秒时间内让自己静心,迅速进入状态。
这也是她学习效率高、出成绩的主要原因。
只是今夜,夏鸢蝶刚沉浸入题目,就忽地听见人声——
“你真是让我好等啊小虫。”
“……!”
夏鸢蝶僵在了原地。
那?一秒几乎是来自灵魂本能的颤栗,她手里的错题集都没能握住,跌到地上去。
女孩却没顾得捡起。
她攥起十指。
若是有人在旁边看,大约能发现,少女几乎是在那?一两秒间就煞白了脸色,像是整个身?体?的血都被?泵回心脏,才能抵御那?一瞬间本能而来的恐惧。
几秒后,少女慢慢呼吸。转身?。
最后一丝侥幸化作?齑粉。
出现在视野里的,确实是她噩梦中最难逃过的、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夏鸢蝶不甘心地阖了阖眼。
她确实不够幸运。所以?不管逃到哪儿,噩梦总是如?期而至。
“干什么?来了大城市,住进了大房子,就连你自己亲叔都不认了?见面都不喊人喽?”
男人露出泛黄的牙齿,笑?得令她恶心。
夏鸢蝶再次呼吸,稳下情?绪。
为了抵挡面前这个垃圾带给她的恐惧,她在山里也没少和那?些野小子厮打在泥坑里,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孩子了。
她不必再恐惧他?。
这样默念两遍,夏鸢蝶睁开?眼:“你来干什么。”
“这么久没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夏永才往她面前走,女孩立刻机警地后退,他?笑?得更甚,“你咋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这个问题夏鸢蝶在调整呼吸时就已经想?明白了。
她不想?跟这个男人多共处一秒:“你想?要什么。”不等他?张口,“别?做梦了,我只是个被?人资助的贫困生,你要什么我都给不了你。”
“少放屁,你这一身?新衣服,新包,还有新玩具呢!”
夏永才眼神阴鹜地盯着夏鸢蝶手里的MP5,他?眼神贪婪,忽然箭步上前,就要从夏鸢蝶那?儿夺过去。
夏鸢蝶一直在提防他?,本能向旁边一躲。
就在夏永才还要再追时,两人身?后的围栏处,骤然响起一声沉喝——
“你找死吗!”
夏鸢蝶和夏永才同是一怔。
少女扭头看去。
隔着新德中学操场的金属围栏,一身?浅灰运动服的男生死死攥着栏杆,冷白指背上青筋暴起,连额发下那?双漆眸都骇人地沉戾。
“游烈…?”
夏鸢蝶意外到难置信。
她实在想?不明白在这个时候的深夜里,他?怎么会出现在早该关闭了的操场内,又怎么会刚巧在临近校门这段栏杆里。
夏永才回过神,阴沉笑?了:“小虫,这谁啊,不给你叔讲讲,是你在学校里勾搭的相好啊?看着还挺有钱的,他?能给你花多少?”
游烈的眼眸在夜色里一点点黑透下去,那?张清隽的面孔挂冷,深长的眼尾几乎刻上薄刃般的寒意。
“你再恶心她一句,我出去一定撕了你的嘴。”
他?握得栏杆都微微走形。
夏永才仍笑?着,但皱了下眉。
即便隔着夜色和栏杆,少年那?一瞬的眼神还是冷得慑人,像是头关在笼子里的兽类,放出来第一秒就要撕开?他?喉咙似的,叫人背后都凉飕飕的。
夏永才不放心地扭头,看了下校门。
确实关了。
于是醺黄的牙齿又漏出来,恶心的笑?容复现:“你生气也没法啊,校门都关了,要不你去喊保安吧?”
“……”
游烈沉戾着眸,望了一眼保安室方?向。
校门口的保安室离着夏鸢蝶两人算近,但他?要从校内跑过去,却还要绕一整栋楼,跑得再玩命,夏鸢蝶至少会有二十秒所有的时间不在他?视线里。
而外面那?个叫小狐狸都吓得面无血色的不知道什么败类——他?怎么放心她和他?独处二十秒。
游烈指骨收紧,骨节几乎捏出响动。
某一秒他?忽抬眸,望向头顶。紧挨着围墙外,竖着一盏学校里专建的高功率照明路灯,玻璃灯罩不厚。
无数念头也只是转瞬而已。
游烈低回头,在地上一扫——操场打扫得过分干净,旁边连片落叶都找不到,更别?说石头。
只有它了。
游烈抬眸,眼神隔着栏杆紧紧缠上了夏鸢蝶:“狐狸。”
他?朝旁边偏了下脸。
夏鸢蝶几乎是看完他?眼神路径的第一秒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呼吸一下子收紧,“不行,你——”
她来不及说完。
游烈长腿一提,踏上栏杆间镂空花纹,他?一把握住了最顶端的护栏枪尖,甩腕就将攥进掌心的黑色石头狠掷向那?盏离他?极近的路灯灯罩。
“啪!”
高温炙烤的玻璃灯罩瞬时炸碎。
围栏里外,光线应声而灭。
“游烈!”
一瞬暗下来的视野里,来不及分辨,夏鸢蝶几乎吓得破了声。
他?离那?盏路灯那?么近、它几乎就在他?眼前和头顶。
那?么多碎片落下来,万一有一片——
“…没事。”
黑暗里,扶着栏杆蹲身?的男生低缓着微微沉涩的呼吸,慢慢站起。
而此刻栏杆外的昏暗里,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夏永才目眦欲裂:“你妈个小兔崽子!你敢阴我!你等我——”
话未说完。
不远处的保安室,里面的保安终于被?这路灯炸裂的动静惊了出来,拉开?门两个值班保安就往这边跑。
一边握着保安棍跑,其中一个一边吼:“谁!干吗的!站那?儿别?动!”
刺眼的手电筒光晃了上来。
游烈站在栏杆内,抬手的动作?停顿了下,他?半遮住额前:“我是游烈——外面那?个人要绑架女学生,按住他?。”
“——?!”
大少爷的名在新德中学里的传播度,比那?一巴掌数不完的副校长们加起来都响亮。
他?的话显然把跑过来的俩保安吓了一跳。
夏永才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那?两人扑上来摁到地上去了。
游烈松了口气。
他?抬手,敲了敲栏杆:“这里来盏灯筒。”
“啊?”保安懵了下。
“手电筒。”游烈耐着性子重复,在对方?灯光投过来时,他?踩上护栏中段,就要将长腿提到最上面的护栏枪尖下。
他?竟然想?从那?满是尖刺的护栏顶部翻越过来。
“游烈!!”
这次不是几乎。
是小狐狸真破了音,她带着颤栗近哭腔的恼怒,把冷着神色就要当?保安面翻墙的男生喝得一僵。
夏鸢蝶慢慢呼吸,跟自己重复了三遍“不要慌”。
等呼吸顺畅过来,少女这才走向栏前。
她都不敢看那?锐利得反光的护栏枪尖,只低着头,绕过那?一地碎得她心颤的路灯玻璃,夏鸢蝶终于停在了栏杆外。
夜色里女孩的声音轻而发颤:“你要是敢爬,出来我就弄死你算了。”
从栏杆上跳下来,游烈怔了几秒,忽地笑?了:“这么怕我出事么?”
夏鸢蝶气恨得睖他?,看着要不是隔着围栏,就要上来咬他?脖子了。
游烈被?少女那?眼神勾得,攻击欲差点没压住。
“…行。离他?远点,不准乱跑,”他?喉结深滚了下,哑着笑?转身?往校门方?向绕,“等我出去再让你弄死。”
夏永才最后也没挣扎过那?两个保安,被?扭送到保安室外。这期间,司机的车都已经到了。
而游烈也从操场那?边绕到了校门内。
他?从保安室里门进去,第一眼就撞进了女孩琥珀色的眸子里。
夏鸢蝶瞳孔一缩。
游烈今天穿了一套浅灰色运动服,即便不算额头下那?道薄长的鲜红渗血的伤,也是一身?被?碎片划破的痕迹。
棉质运动服藏不住,数不清有几处殷红刺目的血浸渍出来。
一身?浅灰打底,伤处明显,触目惊心。
两个保安和司机赵叔叔都吓懵了,尤其是司机,颤着嘴唇就要拿手机去叫救护车。
游烈路过,顺手给他?手机拿掉了,搁到一边桌上,“我进来前检查过了,没要害。别?大惊小怪。”
随口说完,游烈也停到夏鸢蝶面前。
他?低眸从上到下扫过女孩,最后才落回到她沁红的眼上:“他?没伤到你吗?”
“——”
夏鸢蝶死死咬着牙,仰头瞪他?,几乎说不出话。
她怕一开?口情?绪就先憋不住。
“…不至于吧?”
近距离下,这是游烈第一次亲眼见小狐狸眼底泪水打转,他?一时难得惊慌,心疼之余,黑不见底的深处甚至还有一种隐秘难宣的愉悦。
夏鸢蝶别?开?脸,沁红的眼尾像描上勾人的鸢尾。
“去医院。”她涩声开?口。
游烈:“不用去,都是小伤。”
夏鸢蝶恼恨得再次将湿透的眼眸转回来。
那?个眼神弄得游烈喉咙都紧了下,僵了两秒,他?才有点狼狈又无奈地笑?了声:“早知道,今天就穿黑的了。”
“——你怎么不直接穿白呢?”
夏鸢蝶颤声抬手,几乎想?攥他?衣领,但对着那?渗血的伤处又下不去手。
游烈垂眸,眼皮底下女孩细白的手紧紧攥起,最后克制地垂回去。
他?轻叹了声,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真没事,”他?抄着裤袋,原地懒散地跳了下,吓得旁边司机差点上手来抱,被?他?一眼钉在原地。
然后游烈才转回来:“你看,活的。”
“…………”
夏鸢蝶快被?他?气死了。
但她一秒都不想?同他?再耽搁下去,视线飞速掠过他?身?上的伤处,最后少女抬手,攥住他?左手腕骨:“那?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甫一转身?,夏鸢蝶就撞上了夏永才蹲在角落里那?个阴鹜的眼神。
夏鸢蝶心底惧意不复,这一刻握着掌心里凌厉微凉的腕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游烈那?一身?的伤和血,她连扑上去将夏永才撕了的心都有。
气到颤栗的少女深吸气,刚要开?口。
走在她身?后的游烈忽然侧上前一步,若无其事地拦住了那?道目光,他?反手握住她的,将她拉出保安室。
“你先上车。”
“?”夏鸢蝶刚要拒绝,面前保安室的门却直接被?游烈退后一步然后关上落锁。
隔着玻璃,游烈给了夏鸢蝶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他?转身?回来,似乎也不在意那?一身?血,走到被?保安按着蹲地的夏永才身?前,游烈蹲了下来。
对着女孩的缱绻笑?意早褪尽。
额角的血在进保安室前被?游烈随手抹掉了,这会又有一滴慢慢淌下来,沾湿了漆黑的碎发,垂搭在他?眼尾。
而他?像不在意,冷淡漠然地垂着眼尾,睨着面前的人。
“小崽子,你看,看什么看!”夏永才的眼神阴狠又闪躲。
面前这个不要命似的高中生确实超出他?理解,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珠都让他?有点背后瘆得慌。
“想?要钱?”游烈薄勾了下唇,眸子却像冰似的凉。
“关你屁事!”
游烈又笑?了下,仍是冷漠睨着男人,像看一块路边的垃圾:“我姓游,游烈。”
夏永才一僵:“游氏集团和你什……什么关系?”
摁着他?的保安嫌恶地摁着他?,听了两人对视,其中一个哼了声笑?:“这是游家?的太子爷,你说跟他?什么关系。”
夏永才咽了口唾沫,眼神一秒就满是贪婪。
“以?后,要钱找我。”游烈俯过去,那?滴血将淌落到他?眼尾,在冷白肤色上刺目得像厉鬼的标记。
他?一字一句,声线戾彻。
“再骚扰夏鸢蝶一次,我就挖了你眼睛。”

游烈离开保安室时有点意外,因为夏鸢蝶已经不在外面了。
司机倒是等在一旁,听?见门响就立刻迎了过来:“小先生,我看您这一身的伤,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别折腾,明天还有期末考试。回家止止血就行了。”
游烈往车停着的地方走。
司机听?得一愣,哭笑不得:“您又不在乎哪一次两次的成绩啊。”
“我的无所谓。她的不行。”
“啊?”
游烈像是随口低声了句,听?得司机茫然。
游烈正?走到车旁,他刚拉开车门,就对着里面空荡的后排愣了下。他扶着车门起?身:“人怎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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