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长丽姐在这里工作后,芸芸就常常带朋友来,拿不定主意时,问长丽姐肯定没错。
单一个芸芸,就给苏长丽带来不少客人,而苏长丽接触过的回头客可不止芸芸一个。尤里卡服装店来了一个很会搭配衣服的店员的消息传出去后,来找苏长丽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她实在忙不过来,休息时便顺手教了教其他同事,被他们老板看到,请她给其他店员上课。
苏常丽当然不愿意了,工作一站一天本来就累,还要她抽空再给他们上课,不好意思,她没空。
什么?有钱拿?早说啊,不就上个课吗?
然而,审美和服装搭配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苏长丽教是教了,其他店员还是时常拿不准,每当这时候,她们就会向苏长丽求救。
求救着,求救着,莫名其妙苏长丽就成了店长。以前只要做好自己的事,现在要管理好一个店,事情更多了。
苏长丽痛并快乐着。
虽然但是,对于芸芸这个姑娘,她还是很愿意招待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又听话又可爱,还满嘴“姐姐姐”叫着的小姑娘。
更何况,苏长丽内心是感谢芸芸的,当日要不是她听从了她的搭配,说不定她也不会成为尤里卡服装店的员工。
“长丽姐,可以吗?”芸芸换上了另一个颜色的衣服,转了一圈给苏长丽看。
苏长丽肯定道:“可以,很好看,这个颜色衬你的肤色!”
芸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便也觉得越看越好看,她笑了笑:“那就拿这件。”
她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有人叫苏长丽,苏长丽喊道:“芸芸我先过去,有事你叫我。”
“好,长丽姐你忙吧。”
客人叫,店员也叫,苏长丽忙得飞起,抽空瞥一眼芸芸那边,正巧看见跟芸芸一起来的男同志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标签。
苏长丽没当回事,他们这里的衣服确实贵,她这么爱打扮的人,都不一定舍得买。
芸芸带来的这位男同志,虽然穿着打扮很讲究,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位男同志的家境应当不太好。
他穿着白衬衫、毛衣马甲、挺括的黑色长裤,都是百货商店的货,可是衬衫的手肘处、裤子的小腿处都有细微的折痕。
应当是这套衣服平时不常穿,而是叠起来收在箱子里导致的。
这并没有什么,年轻男同志搞对象,肯定想给对象留个好印象。偷摸看衣服价格,估计也是在算自己带的钱够不够。
直到两人过来结账——
男同志说:“我来付!”
芸芸道:“还是我来吧,我买的衣服……”
男同志:“不,我们俩都这个关系了,当然应该我付。”
芸芸含羞带怯:“你还在上学,家里都靠你帮衬,日子本来就不好过,我自己来……”
男同志叹气,脸上流露出三分无奈三分感激以及几分真诚:“等我毕业就好了,到时候我的工资都给你管!不,还是留一点给我……”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攒着,以后每季度都带你来买衣服!我再努力升职,多拿工资,以后让你买衣服再也不用纠结,喜欢的都能买下来!”
旁边其他女同志听到这话,纷纷打趣:“哎呦~”
“真是好男人,对对象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常见!”
“是啊,会疼人,女同志以后有福啦……”
芸芸的脸红得像个红苹果,她害羞得不敢看男同志,男同志却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结完账出门,还小心地扶着门,让芸芸先走。
店里的女同志们看见,更加羡慕了:“不仅疼人,还体贴咧,比我家那口子好多了!”
唯有苏长丽颦眉,是她想多了吗?她咋觉得这个男同志光说话不干事呢?说“我来付我来付”,说了半天,也没见掏钱出来!
你要是没钱,就别抢着结账,或者你钱不够,付不了大衣的钱,还不能买个丝巾或者腰带吗?十块八块总有吧?
光说以后以后如何,说得再好听,不也是空话?
苏长丽摇摇头,希望是她想多了,芸芸那丫头这个对象据说家里也知道。
那边关红星和芸芸出了服装店,先送芸芸回学校,再回京大。
在学校门口,关红星面带微笑地看着芸芸进去,芸芸回头冲他挥手,他也挥了挥手。等人走了,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关红星扯了扯嘴角,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资本家大小姐做派,一件衣服三百六……”
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三百六是他在学校一年的补贴,她却花在一件衣服上,简直是蠢。
现在就算了,结婚以后绝对不能这样,关红星心想,还是得改造,把她身上的大小姐做派给改了。
关红星还在想着怎么改造他这个对象,一进学校却被人叫住了,让他去教务处。
“有说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老师有事找你吧。”
难道是优秀毕业生名单出来了?关红星心道,李教授手下的研究生,他是大师兄,又最得老师看重,这一批优秀毕业生上报,他们组上报的就是他的名字。
关红星心中暗喜,没有回宿舍,就直接去了教导处,谁知一进办公室,就让人给摁住了!
“谁?干什么?!”关红星挣扎。
旁边的人制住他:“老实点!”
关红星被送到了一间空办公室,被摁在椅子上,他才坐好,便注意到正前方坐着三个人——他们院院长、化院院长以及学校政教主任。
眼前的境况,分明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这一瞬间,关红星的脑子想了很多,是哪件事事发了?不,不可能,他一向很小心!
而且如果真的出事,他面对的应该是公安,而不是学校的老师。
想到此,关红星就冷静了下来,他满脸疑惑不解:“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政教主任先开口:“关红星,你做过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希望你老实交代!”
关红星的表情越发无辜:“我、我做什么了?老师,是不是搞错了?”
闻教授接过话:“十月二十一日下午,你去教务处干什么?”
关红星的心先是一跳,而后又平静下来,他做出一副仔细回想的样子:“十月二十一……那天,那天……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确实去过教务处,是老师新招的学弟的户口要转入京大,我去开证明,当时、当时康老师在办公室……”
教务处的康乐,科技赛各小组的报告就是他负责上交的,政教主任问:“你当时干什么了?康老师说他桌上的资料被你碰倒了,是你帮忙整理的?”
“是……我当时不小心,就赶紧帮康老师把资料都捡起来了……”
“那你知道少了一本资料吗?”
“啊?什么资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对啊,我记得整理好后,康老师还检查了,怎么会不见?”
关红星回答得天衣无缝,闻教授冷笑:“你从康老师办公室出来是下午三点左右,从办公室出行政楼,几分钟的路程,为什么一个小时后你才从行政楼离开?”
关红星满脸迷茫:“我没带手表,不记得什么时候离开的,真不记得了……”
“不过我应该没待多久,证明开好后,我肚子疼,上了个厕所,之后碰到同学,说了几句话,我就离开了……”
“对了,那个同学应该还记得,肯定记得,老师要不然你们把我同学找来问问,我跟他说完话就走了,他还看见了……”
“你不会真以为你干的事没人看见吧?”
闻教授双手抱臂,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康老师所在办公室对面是空教室,平常不使用,但那间教室里有一扇窗户刚好能俯瞰整个荷花池。”
“当天有几个学生撬了空教室的锁,进去写生……你说,以他们的视力,能看到远处的美景,能不能看到对面办公室发生的事?”
关红星眼皮跳了跳,却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只要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他们不能拿他怎么样!
政教主任都觉出了这个学生的难缠,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出去商量。
办公室外,政教主任问:“现在怎么办?”
他们确实没有实在的证据,闻教授所说的写生的学生有,但是那几个学生也没看见,只是在诈关红星,只是没想到这个学生心理素质这么好,死活不露口风。
“要问我……”闻教授道,“当然是报公安。”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来做,他们问不出来,不代表经验丰富的公安同志问不出来。
“不行!”物院院长不同意,家丑不可外扬,不管是学生偷报告,还是教授指挥人阻碍学生参赛,闹到公安进场,对物理学院的名声都是一个重大打击。
“那您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闻教授讽刺地笑了笑,“赵院长您别忘了,苏月也是物院的学生,您不为学生做主,没关系,我不能让我的学生受欺负!”
“我不是这个意思……”物院院长叹气,“你别上来就急赤白脸,我什么时候说不为学生做主了?我的意思是咱们慢慢问,或者慢慢查,把这事控制在学校范围内,真闹出去,难道是我们物院自己丢脸?整个学校不都跟着丢脸?”
“他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心理防线能有多高?给他关在那个空办公室里,关个几天,除了吃喝,谁也别理他,熬个几天再去问,不行就再熬几天。熬鹰听过吗?鹰那种猛兽都能熬出来,一个学生,几句真话还问不出来?”
闻教授不赞成,他们凭什么把人关起来,还关几天?让李怀素知道,八成要把这事断在这个学生身上。
他可不相信这事是关红星自己干的,他跟苏月无仇无怨,甚至都不认识,为什么要阻碍苏月他们小组参加比赛?
啧,还不是为了李怀素那没长大,要爹嚼碎了喂饭的宝贝儿子?
闻教授是打定了主意,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院长又坚决不同意把事情闹大。
政教主任夹在两个院长之间左右为难,从理智上来说,他也不想学校闹出丑闻。尤其是苏月同学他们小组在科技赛上获得冠军的消息在学生中传得沸沸扬扬,这件事要是曝出去,肯定瞬间传遍学校,学生对老师的信任也会出现一定的裂痕。
这是不利于学校的事情,他作为政教主任,当然不希望发生,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老师而言,自己的学生要是被欺负,他也会坚决不让步。
政教主任深深叹气,理智与情感往往就是这样,拉扯来拉扯去。
三人还没商量出结果,闻教授被人叫了去,说是有电话找他。
等他再回来,不用纠结了,这事有人接手了。
闻教授很满意,赵院长和政教主任一听是特别单位的人,心里就知道了,这事瞒不了了!
事已成定局,三人再回到办公室,闲适地坐在椅子上,闲聊几句,对关红星,却一句话也没有再问了。
关红星满心以为逃过一劫,暗暗放下心,问道:“院长,闻院长,主任,我可以……回去了吧?”
三人瞥他一眼,政教主任对这个即将给学校带来负面新闻的学生很不满,态度冷淡道:“不行,等着。”
等着?等什么?事情还没有结束吗?还是要等证据或者证人?
关红星先是忐忑,在等了一会儿后,并没有见到人来,心中揣测,莫不是故意这样以给他造成心理压力?
他当年任民兵队长,审问黑五类时,没少用这样的招数,老师们还以为他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会被这种招数吓到?
关红星心里暗暗嗤了一声,越等越放松下来。
等就等呗,看他们接下来还能出什么招!
他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是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后,竟然真的有人过来了。
来人和闻教授握了握手,闻教授自我介绍道:“闻道生。”又指着关红星,“这就是关红星,嫌疑人员。”
来人点点头,一挥手,身后两个不起眼的男人上前,一左一右压制住关红星。
他们的力道和之前学校的人的力道完全不同,关红星整个人都被钳制住,完全无法动弹!
关红星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这些是什么人?外面的人?公安?为什么要带走他?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关红星剧烈地挣扎起来:“院长,主任……”
特殊单位的同志办事可不管你是谁,一掌劈在关红星后颈,关红星的叫喊卡在了喉咙里,身体软软地倒下去。
关红星再醒来,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最让关红星脸色大变的是,他竟然被绑在了椅子上!
他想到带走他的那些人,他们直接进入学校,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他带走了,甚至院长还和他们握手!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是公家的,而院长他们知道他们的身份!
越想,关红星心里越是发毛。
“有人吗?有人吗?来人哪……”
不管有什么手段什么本事,都要对着人才能使出来,可偏偏不管关红星怎么喊怎么叫,那扇门就是没有一丁点动静。
空荡荡的房间里,关红星犹如困兽一般,先是挣扎、喊叫,再是自报身份、恳求,最后终于扑腾累了,瘫在椅子上,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满头大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咯吱”一声,门终于打开,关红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瞬间看过去。
两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走进来,拉开关红星面前的椅子坐下,其中一个道:“关红星,黔省镇平县金花公社磨盘子生产队关家三子,父关水根,母王春花,有兄弟姐妹五人……73年被推荐为工农兵学生,进入京大,在校期间……77年成为李怀素研究生……”
说话的这人语气平淡,仿佛在读一份报纸,然而,关红星却被吓破了胆!
因为这个人报的正是他的亲缘关系、人生履历!
一些他自己都记不清的小事,被人在眼前一字一句地报出来,那种感觉简直是毛骨悚然!
关红星瞳孔缩了缩,这些人是什么人?黔省那么远,他只是那么多华国人中的一个,他们却能将他的事调查得清清楚楚。
这得是多大的能量?
而他,被这些人带走,又会是多大的事?
“……关红星,以上情况是否属实?”
关红星恍恍惚惚:“属、属实……”
这人将手里的文件夹合上,另一个人直视关红星,严肃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国家安全部门,你的行为涉嫌泄露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
后面的话,关红星完全听不见了,他满脑子只剩下几个大字——国家安全部门!
关红星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塌了,他痛哭流涕:“两位同志,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啊……我冤枉啊!”
安全部门的同志什么硬茬没碰到过?关红星在他们眼里真的不够看,更别提他的心理防线都崩了。
不出一个小时,关红星就什么都吐了出来。
甚至连当年公社推荐工农兵大学生,本来推荐的不是他,他陷害对手有作风问题,害得人跳河自证的事也说了出来。
至于其他的,更是倒了个干干净净。
京大,关红星失踪已经几天了,最开始是实验室的师弟师妹发现大师兄不在,他们还以为大师兄去找对象了,就没在意。
后来有师弟师妹需要领用实验耗材,而实验室的各种钥匙都在大师兄手里,就有人找到宿舍去,一问大师兄的室友,才知道,大师兄竟然两天都没回宿舍了。
师弟师妹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是报到了李怀素那里。
李怀素收到消息时,眉头便狠狠地跳了一跳:“几天了?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来报信的学生:“两、两天……”
“这么长时间怎么才告诉我?”
学生低着头,呐呐不敢说话。
李怀素不耐烦地挥手,让人赶紧滚。
这帮学生,木头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他捏了捏眉心,心中生出一股烦躁,关红星做事不该如此,他要是有事出去两天,必然会跟他打招呼。
像这样突然失踪……到底是因为关红星个人,还是冲他来的?
他一向谨慎,自觉不会让人抓住什么大毛病,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怀素的直觉很准,当年他就是凭借着直觉,提前一步处理掉可疑的书信资料,在别的大学老师被下放时,成功躲过一劫。
这次也一样,纵使不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李怀素果断给儿子请了长假,说老家有事,要回家一趟。
李天和不能理解,他上学上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老家?老家的房子破破烂烂,又没有什么亲戚,跟他家关系最近的亲戚都跟他爸隔着房,而且老家那个小地方,哪有京城繁华?
这次李怀素没有再由着儿子,他严词命令:“去收拾东西!捡常用的、重要的带,轻装简从,不要带太多行李。”
李天和瞅瞅他爸严肃的脸色,想说什么,还是闭嘴去收拾行李了。
李怀素说是要送儿子回老家,但实际上却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套材料。到出发那日,父子俩赶了个大早,趁着校园还没有醒来,便匆匆离开。
李天和一路上都噘着嘴不高兴,到了地方却惊讶:“爸这……”眼前根本就不是火车站,而是机场。
李怀素将行李、机票递给他,嘱咐道:“爸已经联系了同学,让他去机场接你,就是那个以前去过我们家的顾岩顾叔叔,还记得吧?到了那边性子收敛点,不要惹事,等你过去了,爸再给你打钱……”
李天和摸不着头脑:“爸我不是要回老家吗?顾叔叔不是在M国吗?”
“不回老家了,你先去M国待一段时间,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李怀素伸手抱了抱他,拍了拍他的背,看似在依依话别,实则在他耳边小声叮嘱:“行李包随身携带,暗袋里有东西,不要告诉任何人,危难时再用!”
李天和懵懵懂懂,脸上既有对他爸突然送他去M国的疑惑,又有即将独自前往异国他乡的迷茫与害怕。
李怀素看着一脸单纯的儿子,心下微叹,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他保护得太好,没经历过风雨,现在一下送出国,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但是没办法,他心里总觉得不好,以防万一,还是先将儿子送走,如果没事,只当让儿子去探望朋友,过段时间,再回来就是了。要是真出事,儿子留下,以后只会过得更艰难。
李怀素狠下心,将他往登机口推:“快去!”
李天和在他的催促下,慢慢往里走,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终于迈了进去。
坐上飞机后,李天和的心情终于有了些不一样,他马上就要到M国去了,飞机起飞的那一刻起,空气仿佛都不一样了!
李天和看着窗外的云层,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兴奋。
一个小时后,窗外还是同样的风景,李天和终于收回视线,他看到面前的行李包。
他一共带了两件行李,一个行李箱,一个手提行李包。他爸让他随身携带,登机时,他潜意识就将行李包拎了上来。
他爸说的暗袋里有东西,到底是什么?李天和好奇地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摸了摸。
这个形状,这个硬度……
李天和拉开一条小缝,金灿灿的颜色露出来,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黄鱼!
李天和的神色变化太过明显,没有注意到有人看了他好几眼。
另一边,看着飞机飞走,李怀素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走了好,走了——啊!”
他剩下的半句感慨被一声痛呼取代。
“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亮出证件,只说了两个字:“带走!”
李怀素瞥见证件上的几个字,心头猛地一跳,安全部门?!
安全部门的某处办事地点,问询室内,照常是两位同志,一人持文件夹,一人拿笔录本。
这次接受问询的正是李怀素。
他坐在椅子上,衣服皱巴巴,额头垂着几缕头发,平日里儒雅温和的形象荡然无存。
他一脸悔恨地承认是他指使的关红星,只是为了他儿子的小组能在比赛中获得名次,绝没有泄露国家机密的意思。
泄露国家机密其实有夸大的意思,更多是想查出那份丢失的报告的去处,避免后续出现什么意外。
但查着查着,发现李怀素身上的问题不止这一件,关红星指认他的事情中有一条就是贪污科研经费,侵吞国家财产。
侵吞国家财产是一个很严重的罪名,安全部门对李怀素的调查又上调了一个级别。
而李怀素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论他们怎么审问,都咬死了不认。
事情就此陷入了僵局。
季教授对这件事很关心,追问了几句,得知苏月他们小组的报告是被人恶意偷窃,而这个人还是他们的老师,就因为自己的儿子也参加了科技赛,比不过别的小组,就要让别的小组参加不了比赛。
他都气笑了,这种人真是枉为人师,竟然还是京大的教授?
学术这条路上,有天赋又勤奋的人多了去了,难道碰到比自己厉害的,都要采取不法的手段把人弄下去?
季教授问:“那人叫什么来着?”
他得向上面反映,像这种学术界的毒瘤,必须严惩!
旁边的人道:“叫李怀素,研究力学的。”
“李怀素?”季教授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回忆了一下,想了起来。
当年有个学生要拜自己为师,自己没收,因为他觉得那个人心机不纯,心不在学术上。这学生为了让自己收下他,天天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等,说要让他看到他的诚意。
他当时就说:“你要是想让我看到诚意,就把功夫用在专业上,不要做这些表面工程。”
想做他学生的人很多,季教授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个人,没想到他当上了京大老师,竟然还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去破坏别的学生的作品。
果然是心术不正!
另一边,听说闺女被欺负,暗戳戳调查的苏长河也从闻教授处得知了这件事有特殊单位介入。
苏长河第一反应是,我闺女的档次都这么高了?比赛的报告丢了,还有特殊单位出手?
闻教授瞥了瞥他,苏长河咳嗽两声:“咳咳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闻教授道:“还在调查中。”
苏长河若有所思,如果只是因为他闺女的事,多半就是警告一番,签个保密协议,还在调查中?这个意思嘛,就没那么简单了。
苏长河多问了一句:“那个和李怀素一起被抓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关红星。”
关红星?
苏长河在学校里打听了一下这个人,出乎意料,这个人的名声还不错,据说为人谦和,乐于助人。
对于这个评价,苏长河不置可否,没见李教授在学校也有个儒雅温和好教授的名声?也不耽误他以大欺小不要脸。
苏长河盘了一遍关红星的关系网,从他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口中得知了关红星的一个绰号——实验室的大管家。
所谓大管家,上到资金审批,下达耗材领用,都要经过他的手。
苏长河当即就挑了挑眉,再仔细一打听,果然,这小子的账有问题啊!
研究生每个月的补贴有三十二块,一年就是三百八十四块。而一年内,关红星先后给老家寄了六次钱,合计二百三十二块。
就算他愿意贴补家里,自己勒紧裤腰带,但据苏长河调查,他可没有省吃俭用。
苏长河甚至找借口去了一趟他的宿舍,他的衣柜里挂着一件大衣、一件夹克,大衣是羊毛的,光那一件,百货商店就卖一百八。
关红星的床下还放着两双皮鞋,更别提,有人见过他戴过两只不同的手表。
据关红星说,是淘来的旧货,姑且算是他淘来的吧,但一个经济状况比较拮据的人,真的会在一只手表没有坏的情况下,买第二只吗?
从学校里的大多数学生来看,一只手表只要没坏,基本是不会换的,比如他们宿舍博远大哥,他的那只手表还是以前结婚时买的,他家孩子最大的那个都十四了,用了至少十四年的手表,博远大哥也没舍得换。
而关红星买过的贵重物品还不止这些,苏长河还查到,他私下里购买过茅台、香烟、西洋参、何首乌等等。
苏长河给他盘了盘账,没有外财,他想达到这个消费水平根本不可能。
那么他能从哪儿搞外财呢?
资金审批?
苏长河摸了摸下巴,将目光放在了李怀素的实验室上,话说关红星要是动了手脚,李怀素知不知道?
苏长河蓄意接近了李怀素实验室的人,得知关红星有记账的习惯,偏偏实验室里并没有账本,办公室里,关红星的位置也没有。
他又去了一趟关红星的宿舍,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奇怪的是,宿舍里也没有。
苏长河再次排查了一遍关红星身边的人,注意到他有一个已经快谈婚论嫁的对象。
这个对象也是京城的一所大学的学生,苏长河通过其学校《青年报》的人联系到了这位同学。
周芸芸走进茶楼,很疑惑京大的人为什么会找她。
苏长河起身:“周芸芸同学?”
“是……”
“请坐。”苏长河伸手示意,自我介绍道,“我是关红星的朋友苏长河。”
周芸芸有些怀疑:“可是……我没听他提起过你……”
苏长河笑了笑:“大概因为我们不是一个年级,关学长是研究生院的,我是大三的。我负责过校内校外的许多活动,而关学长在这方面也比较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