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只想重回天主怀抱,希望我的主能宽恕我的堕落,免我罪责,眷顾我,令我的灵魂能永远清澈纯白。”
“卡尔梅拉,你有重生的机会,我觉得你的天主已经很眷顾你了。”
“可对我来说,重生不是幸运奖赏,而是逃避惩罚。我希望能尽可能地忘记这一生的所有不幸波折,忘记自己的软弱与迷茫。只带着父亲对我的爱与期盼,沐浴在天主的仁慈光辉之下,重新开启一段人生。”
裴湘见卡尔梅拉的神色始终是平和而坚定的,便知道她确实已经下定决心放弃重生的机会,而不是一
时激动的莽撞选择。她缓缓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记忆魂丝还给了卡尔梅拉。
卡尔梅拉的灵魂回归了法则意识,而草地上的卡尔梅拉则没有了生息。根据这个时空的法则,当未来的卡尔梅拉意外出现在过去时,过去的卡尔梅拉的灵魂就会自动消散。
见状,裴湘又和本世界的法则意识商量了几句,她愿意付出一些好处,换卡尔梅拉的灵魂能够得到法则意识的小小祝福……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在讨价还价的裴湘才匆忙融入了二十岁的卡尔梅拉·德·圣费利切小姐的身体中。
裴湘睁开眼眸时,看到的就是圣费利切伯爵那双包含担忧与关切的慈爱眼睛。
她此时只有卡尔梅拉小姐人生中前二十年中的大部分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裴湘的过往,更不会记得之前看到的未来“命运”。
但是,在她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和这个身份后,那些被她“遗忘”的记忆就会一点一点地回归,至于能回归多少,裴湘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从她选择穿越成卡尔梅拉那一刻起,就必须要真心认同这个身份了,这也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意识的要求。
可是……失去记忆、认同身份并不能改变每一个独特灵魂的本质,比如此刻。
当爱女心切的圣费利切伯爵在关心过女儿的健康情况后,终于想起询问女儿的被救经历时,原本还有些迷茫懵懂的年轻姑娘瞬间支棱起来。
她只觉得各种疑点线索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冲,冲得自己头晕脑胀,只能柔柔弱弱、断断续续地说道:
“爸爸,我认为救我出来的那个年轻男人,就是纵火的真凶。他应该是想谋财,没想害命,才顺手把我弄出来的。也许咱们可以请巡查队用猎犬四处找找,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的。对了,别忘了让大家都带上枪,这种纵火犯心狠狡诈,实在不行就多开几枪吧。”
第108章
德·圣费利切伯爵一贯愿意满足女儿卡尔梅拉的各种小请求。尤其是当小女儿用她那双酷似生母的美丽眼睛满是信赖地望着他的时候, 圣费利切伯爵就会情不自禁地想着,这世上除了万能仁慈的天主以外,谁也无法迫使他摇头拒绝。
于是, 他只是略作犹豫, 便同意了女儿提出的抓捕建议。
只是, 派属下、仆人四处寻找一位见义勇为的救人英雄和请托巡查队连夜捉拿一个有偷盗嫌疑的纵火犯,这是两件性质截然不同的事情。
不多时, 伯爵的贴身男仆便领着圣费利切农庄的总管、本地治安部门的一名负责官员,以及驻守在帕莱斯特里纳一带的马枪队队长过来了。
这三位先生表示, 他们已经安排属下去外面搜查了。可目前来看, 这项工作进行得并不太顺利, 因为大家都觉得一头雾水。
“我们需要从伯爵大人您这里得到更加清晰而准确的情报, 以便于更好地执行接下来的搜捕捉拿任务。”
圣费利切伯爵其实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女儿会认为救她出来的人就是纵火犯。好在裴湘此时就在伯爵身边,所以直接开口说道:
“尊敬的先生们,我想你们一定已经检查过发生火情的地方了。”
“是的, 尊敬的德·圣费利切小姐。”马枪队队长安德烈亚把严肃冷锐的目光投向沙发上的年轻贵族小姐, 客气又疏离地说道,“但遗憾的是, 这场大火无情地毁掉了所有痕迹,火灾现场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来证明这是一场可鄙的阴谋。”
说实话,安德烈亚更倾向于是伯爵府上的某个仆人一时疏忽没有看好灯火, 才导致这场意外的。
“没有任何线索吗?”裴湘侧头看向农庄的总管, 柔声问道:“罗卡尔先生, 我想你一定非常清楚, 我的套间位于别墅的几楼, 我的窗户距离地面有多高。”
“是的, 小姐,我非常清楚这些。您今晚居住的套间在别墅三楼左侧半翼,那里的窗户底部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英尺高。”
裴湘轻轻点了点头,又含笑着道了声谢,而后才继续对安德烈亚队长温声解释道:
“您听见了,我今晚住的地方位于别墅三楼,并且有一扇距离地面至少二十英尺高的窗户。然后,如果您仔细询问过罗卡尔先生,也许会得知另一个还算有用的消息,就是那扇窗户的沿上冒险横跨过来,才能从我房间的窗外及时冲进来并将我带离危险地带。”
安德烈亚队长沉思片刻后,淡声道:
“依照常理判断,普通人确实很难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徒手攀上别墅三楼的窗户。但是依照当时的火情来看,对方能够将您从火势不小的三楼走廊安全带出来,已经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了。
“他一定具有非凡的力气和敏捷身手,还要有很大的勇气,才能完成这件事。所以,也不排除那位神秘的先生身怀绝技,在路过楼下时听到您的呼救或者望见您窗边的身影后,能够在不借助多少外力的情况下迅速攀爬到您房间的窗外,并冒着生命危险带您逃离了死亡的阴影。”
裴湘从安德烈亚队长的眼神和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隐藏得不太好的责备和冷淡,这是她二十年来的贵族小姐生涯中很少遇到的情形。
她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对方其实是觉得她忘恩负义,只是碍于双方的身份和一旁的圣费利切伯爵,才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再有就是,搜捕纵火犯这件事其实是给在场的三位先生增加了工作量。并且在他们看来,这个工作也许并不是必须的。而是一位被吓坏了的任性贵族大小姐在不切实际地幻想,幻想自己的救命恩人其实是个窃贼和纵火犯。
裴湘来不及深思为什么自己会一下子就能分析出这么多来,就感到心底深处忽然冒出来了一股浓浓的委屈之情,她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是圣费利切伯爵最疼爱的女儿,到了可以参加社交活动的年纪,听到的也从来都是先生们的恭维和称赞,日子一向顺风顺水的。她平日里最大的困扰也不过是某一场舞会上被哪个出身地位不如她的年轻姑娘抢了风头,或者自己身边的追求者数量输给了小姐妹。
总而言之,作为卡尔梅拉·德·圣费利切小姐,她从来不曾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她被嫌弃了,并且还被暗暗地质疑和鄙薄了个人品行。
委屈涌上心头之际,被娇养呵护了二十年的年轻小姐顿时红了眼眶,又在心里暗道,是自己看起来特别柔弱好欺负吗,竟然对她这么凶。
见状,一旁的圣费利切伯爵忍不住埋怨地瞪了一眼粗鲁冷酷无情的安德烈亚队长,同时在心里酝酿好了各种哄女儿开心的许诺。一旦他的小卡尔梅拉向老父亲投来寻求帮助和支持的眼神,他就会像以往那样,立刻挺身而出为她击败“恶龙”。
只是,出乎圣费利切伯爵意料的是,他的女儿这次竟然选择独自对战“恶龙”了。
虽然她依旧红着眼眶,眉目楚楚,脸颊苍白,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的样子,可是却不耽误她语速飞快地反驳暗讽安德烈亚。
“安德烈亚先生,既然您有如此充沛的想象力和精力设想当时的情形,那么,您为什么都不乐意屈尊多问一句我这个受害者呢?如果您问了,我肯定会非常乐意告诉您,在发现无法顺利穿过着火的走廊并返回卧室后,又因为知道窗户那一边正对着小花园,深夜时几乎不会有人出现,我便一直在靠近房门走廊的地方呼救。这样一来,我的身影自然印不到窗户上,我的声音也自然传不到窗外楼下去。
“那么,假如对方只是正巧‘路过’别墅外面,他又是怎么准确知道我被困在三楼的某个房间里呢?再有,我当时心慌意乱,根本想不起打开睡前被关严锁紧了的窗户。然而您口中身怀绝技的神秘‘勇士’不仅在匆忙间徒手攀爬上三楼,还顺利撬开了我的窗户。唔,如此看来,倒是没有辜负‘身怀绝技’这个评价。”
说到这里,年轻的娇弱小姐有些疲惫地往沙发背上依靠了过去,又从怀中拿起手帕轻轻拂过眼角,擦拭着每一滴始终不曾真正出现的眼泪,房间内一时寂静无声起来。
圣费利切伯爵关切地望着女儿,心想小卡尔梅拉今晚还是被吓到了,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累成这样,可见之前的惊险经历对她影响很大。
过了一会儿,年轻姑娘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可以如同以往那样向父亲寻求安慰的。
于是,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裴湘立刻惶急又难过地瞧向圣费利切伯爵,柔声问道:
“爸爸,您记得之前送给我的那瓶法国香水吗?就是昨天参加化装舞会前被奈莉不小心打碎的那一瓶,我当时可心疼了。”
伯爵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忽然提起这个,不过还是配合着搭腔道:
“我自然记得,那是我特意请了巴黎最顶级调香师为你单独调配的。从预订到拿到大师的作品,我足足等了三年。我记得你收到礼物的时候特别高兴,只愿意在一些特殊的日子和场合喷洒。唉,只可惜让笨手笨脚的奈莉毁了那瓶香水,卡尔梅拉,我听说一整瓶都洒在你的衣帽间里了。”
裴湘叹了一口气,记起自己得到那瓶独一无二的香水时的欣喜,以及昨晚骤然失去心爱之物的悲伤,又忍不住眼中一酸,这次倒是真的泪意朦胧了。
与此同时,其实内心深处并没有难过到要哭泣的裴湘终于开始正视自己身上出现的一个小小问题了,就是似乎有些过于容易掉眼泪了。
——奇怪,我以前也不是这样呀,难道被火熏坏了眼睛?不会,我又不是猴子……诶,为什么会想到猴子?
疑惑一闪而过,又被裴湘暂时压在心底,她需要集中注意力应对眼前的场景。
“爸爸。”年轻姑娘柔弱又悲伤地感慨道,“我那么珍爱你送给我的礼物,一直把那份独一无二的芬芳深深地记在脑海中。所以,当我在昨晚那位将我带出火海的先生身上闻到熟悉的香气时,是那么的心安。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就是爸爸你送给我的守护天使,他从窗外夜色中飞进我的房间,又将我毫发无损地放在了远离火光浓烟的柔软草坪上,多么英勇呀。
“可是现在冷静一想,我的理智又促使我不得不产生了一些应有的怀疑。我想知道,那位先生的身上为什么会有着我熟悉的香气呢?
“安德烈亚先生,您认为那会是我紧张时产生的幻觉吗?或者,嗯,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在起火之前,他刚刚‘拜访’过隔壁存放衣物珠宝的房间?因为他长时间触碰了那些沾染了香水味道的衣物首饰,所以才让自己也染上了同样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却让我这个格外珍惜父亲礼物的女儿闻到了?”
身材高大健壮的安德烈亚队长在年轻姑娘泪光盈盈的目光中,慢慢涨红了粗犷面孔。
他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此时再也不认为沙发上的贵族小姐任性傲慢又冷漠自私了。如果这么多的疑点与巧合还不能将救人者和纵火者联系在一起的话,那他这个马枪队队长就别干了。
这时,一旁始终没出声的治安官适时地开口解围道:
“圣费利切小姐,冒昧再问您一次,您一点儿也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了吗?”
裴湘认真想了想,沉吟着答道:
“我当时太害怕太惊慌了,确实没有记住对方的长相,只记得他很年轻,衣着打扮——和我见过的本地农民差不多。当然,我肯定对他不熟,哪怕见过他,应该也只是无意中望见一两眼的。要不然我肯定会立刻认出他是谁的,现在也就不会忘记了。”
“天主保佑,小姐,要是您真的认识对方,那可就万分危险了!”
农庄总管卡罗尔连忙做了个祷告的手势,一脸的愤恨与后怕。
“我听说这些当强盗贼寇的,总是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长相哩。哎呀,真没想到啊,就为了毁掉偷东西的证据,便把一半的别墅都烧掉了,这可真是像豺狼一般狡诈狠辣。”
闻言,圣费利切伯爵连忙摆手说道:
“行啦,亲爱的罗卡尔先生,你可别再吓唬我的小卡尔梅拉了。她是这么柔弱天真,你瞧,因为你的话,她的可爱脸颊上都没有一丝血色了。
“哦,卡尔梅拉,我的孩子,依我说,你就别回忆那些可怕的过程了,都忘了吧,都交给能干的先生们吧。哎,只要你健康活着,就是天主的恩赐了,那些被烧掉的财产不算什么的。”
裴湘立刻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颇为忧愁地叹息了一声,同样觉得自己非常不容易。
她当真不曾料到,在经受了那样一番死里逃生的惊吓后,竟然还要让她主动给这些负责治安的先生们一点点分析疑点。
难道她自己不提出异议的话,他们还真要把一个纵火犯当成伯爵小姐的救命恩人吗?会不会还要到处寻找对方、赞扬对方,甚至会准备好见义勇为的奖励?
“过一会儿,是不是还要我来提示他们怎么抓贼呀?”
裴湘暗道,要不是自己胆子小且天性柔弱,从来不曾接触过打打杀杀的,还不如亲自骑着马、牵着犬、扛着枪去找那个纵火犯呢,说不定效率会更高一些。
“咦!?亲自抓人……好像也不是不行,人的胆子不都是一点点变大的吗……”
就在裴湘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而暗自兴奋的时候,爱女心切的圣费利切伯爵已经不能容忍饱受惊吓的女儿继续直面阴谋与危险了。
老伯爵认为,他的小卡尔梅拉今天已经足够坚强了,剩下的就交给他这个当父亲的和其他能吃能干的男人们吧。
于是几分钟后,年轻姑娘就在老父亲半是命令半是劝说的建议下,不得不提前离开客厅前往新布置出来的套间内休息。
“爸爸,我睡醒之后,你们就能抓住那个人了吗?”
“当然,放心吧,我们有最好的猎犬和最有经验的猎手,对了,还有我聪明女儿的细心提示,肯定能找到他的。”
作为父亲,圣费利切伯爵很少让女儿失望,这次也一样。
所以,在裴湘睡足清醒过来以后,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便是巡逻队在附近山林里的一个隐蔽山洞内发现了属于卡拉梅尔的衣物首饰,据说就是她昨晚参加化妆舞会时的那一套。
无论是剪裁精良的开司米衣裙、绣着大朵玫瑰的土耳其丝绸腰带、长长的珍珠项链、闪亮华美的钻石发卡,还是精致秀雅的金质胸针,一样都不少。
“全都被放在一个山洞里?”
“是的,小姐。”贴身侍女奈莉语气惊叹地复述着她得到的消息,“我听罗卡尔先生说,有人把那个山洞弄成了类似梳妆室的样子。就是有镜子,有桌子,有蜡烛,然后摆满了小姐你的衣服首饰,好像在等着梳妆室的女主人亲自过来穿戴打扮。
“小姐,你说那个梳妆室的女主人会是谁呢?是谁让一个男人这样费心,为她冒险准备好了这一切?那个女人——应该是非常美丽吧?”
裴湘愕然发现奈莉竟然觉得这件事很浪漫。
她眸光微转,发现房间内另外两名侍女也都目光闪亮地倾听着奈莉的描述,年轻的面庞上有着淡淡的羡慕之情。
“奈莉,安德烈亚先生和他的马枪队队友们找到山洞后,发现是谁做了那一切吗?”
“小姐,罗卡尔先生说,山洞里没有任何能够证明盗贼身份的明确线索。”
“那就是说还有不明确的?”
“是的,卡罗尔先生说,那间梳妆室里摆放的木头桌子很有特点,瞧起来有些像是咱们农庄里那个牧羊人的手艺。如果能确定的话,十之八and九就是路易吉·万帕那家伙放的火。”
“路易吉·万帕?”听到这个名字,裴湘的心底划过一抹莫名的熟悉感,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也许确实和万帕有关
不过,她依旧谨慎而理智地分析道:
“他是圣费利切农庄的牧羊人?可如果只凭借一张桌子的话,也证明不了什么的。万一那桌子是他卖出去的呢?或者干脆被谁偷走了,这都有可能的。”
“我觉得就是万帕!”房间内的另一名侍女突然出声道。
闻言,裴湘和奈莉一起好奇地看向那名叫做乔吉娅的侍女。
乔吉娅有些局促抓了抓围裙上的花边,慢吞吞地说道:
“小姐,你和奈莉不常来农庄,所以不清楚,路易吉·万帕在咱们这里很有名。他,嗯,他是那种很特殊的人,在我们这些人的圈子里,比较有威望。他很厉害,而且,大家都知道,万帕很骄傲,但是却对泰蕾莎言听计从。所以,他赚的钱都给泰蕾莎买衣物首饰了。嗯,我是说,如果泰蕾莎想要得到小姐你的东西的话,万帕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弄到的。”
“泰蕾莎……”
裴湘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俏丽面庞,恍然道:
“我记得她。化装舞会的时候,我们临时缺一个舞伴,就邀请了一位农妇打扮的年轻姑娘。她,嗯,她当时好像和一个年轻男人在一起,唔,那个距离有些远,我没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来泰蕾莎自己过来加入我们,我就再也没有看到她身边的那个男伴了。”
乔吉娅见裴湘还记得泰蕾莎,飞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就是那个泰蕾莎,舞会上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万帕,也只能是万帕。这一带的年轻小伙子中,有不少喜欢泰蕾莎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泰蕾莎和万帕是一对,也许他们已经订婚了。反正谁也不会向泰蕾莎献殷勤的,他们都不愿意招惹万帕。”
“听你这么说,万帕确实非常厉害。”
乔吉娅立刻说了路易吉·万帕的一些过往经历。包括年幼时主动争取了认字的机会,后来又自学了木匠活计赚钱,现在还成为了百发百中神枪手,据说他曾一枪就打死了十步远的野狼。
随着乔吉娅的叙述,裴湘渐渐陷入了沉思。
如果乔吉娅说的这些事情不是杜撰的,也没有夸张,那么,万帕此人并不容易对付,并且也非常危险。毕竟那是一个为了满足未婚妻心愿就可以迅速策划一起纵火案的狂徒。
同这种人打交道,不交恶还好,一旦成为敌人,就得让他彻底敬畏惧怕,否则就等于是给未来埋下隐患……
裴湘自觉自己不会畏惧万帕那样的人,但是又有些担心对方会伤害老伯爵。一想到疼爱她的父亲可能遭遇厄运,裴湘便立刻眼泪汪汪起来。
裴湘:……我、我怎么又哭了?!!嗝~算了,哭就哭吧不管了,还是想想要不要斩草除根吧,嗝~
就在裴湘含泪听着本地出身的侍女乔吉娅讲述路易吉·万帕的个人成长经历时,圣费利切伯爵也在和马枪队队长等人讨论万帕此人。
他们都觉得他的嫌疑很大。但就像裴湘说的那样,只凭一张桌子,哪怕之后证实是万帕的手艺,也没有充分证据证明做坏事的家伙就是对方。
“你们找到万帕了吗,罗卡尔先生?”
“很抱歉,暂时还没有,大人。我们去了他的住处,发现那里没人。万帕的邻居说,万帕经常整夜不归,据说是在夜晚的山林里练习枪法什么的。但是到了白天牧羊的工作时间,他一定会出现的。”
“那好吧,距离他今天上工的时间也不太远了,你们去那附近守着他的行踪吧,见到他后就把人带到我这里来。注意,别太无礼了,如果他不是那个放火的盗贼,我们就不能冤枉一个无辜的年轻人。”
“那如果他是呢?”
“如果是他的话,也要客气些。不管怎么说,他最后都救了卡尔梅拉。感谢天主眷顾,只要卡尔梅拉没有受到伤害,他造成的那些损失又算什么呢?”
“我明白了,大人。”农庄总管微微颔首。
“对了,你一会儿亲自将泰蕾莎小姐请到这里来。理由么,就说我非常感谢她昨晚做我女儿的舞伴,跳了一场精彩的四对舞,所以我准备送她一件谢礼,并请她来亲自挑选。”
罗卡尔一愣,随即弯了弯腰,表示一定会将泰蕾莎请来做客。
与此同时,在林地河谷四周探查了半宿的路易吉·万帕也在往回赶路。
昨晚放火烧了圣费利切别墅后,万帕心里那些徘徊了许久的念头再次清晰了起来,虽然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但已经有所倾向。
他想,如果想永远留住泰蕾莎,不让她被舞会上那些富家子弟诱惑甚至离他而去,那他就必须出人头地,必须变得有权有势还有钱。这样一来,才能满足泰蕾莎的所有愿望。
可是,一个穷小子该如何迅速拥有财富和权势呢?
——也许成为一个罗马强盗就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所以,路易吉·万帕昨晚就是去打探这附近藏匿强盗的窝点了。他心里有些蠢蠢欲动的念头,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此时,万帕不紧不慢地走在微凉的晨风中,默默地权衡着利弊。成为强盗之后固然能赚快钱,可也随时面临着丧命的风险,而且以后将会一直躲躲藏藏地过日子了。想到这些,他忽然又有些舍不得阳光下的安稳生活了。
不知不觉间,万帕就走到了往日里和泰蕾莎约定碰面的地方。可他今天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见到泰蕾莎的身影。
万帕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一会儿猜想,是不是昨晚火烧别墅的事情暴露了,泰蕾莎因此被牵连了进去?一会儿又猜想,是不是泰蕾莎信了有钱男人的甜言蜜语,打算抛弃他了?
再次看了看时间,万帕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便直接朝着他昨晚藏东西的山洞走去。他要先去打探一下那附近的情况,然后再做选择。
而就在万帕拧着眉头检查山洞附近的各种脚印线索时,一位骑着马的旅客策马向他奔来。这人是来向万帕打听道路的。
万帕听完对方的问题后,知道前方还有岔路会迷惑这位外地来的游客。而他自己正好也要往那个方向去,便扛起马枪对着游客提议说,他亲自带路,到了前面三岔路口的地方会再次给游客指路,免得对方迷失方向。
“太感谢你了,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是路易吉·万帕。”年轻人的声音里有着一股天生的自信与高傲,“那么您呢,远来的客人?”
“请叫我水手辛巴德吧,万帕先生。”
有着一张俊美面孔却脸色苍白如同从坟墓中走出来的吸血鬼的旅人含笑答道。
水手辛巴德和牧羊人万帕之间的交流非常愉快。
不论二十岁的路易吉·万帕在昨晚的夜色中做了哪些勾当,但是在白天的时候,或者说在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那种能让人不由自主地高看一眼的出色年轻人。
就像侍女乔吉娅所说的那样,万帕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深沉气质。
然而,这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现在就陷入了一场麻烦中,并且看上去还是一场很大的麻烦,同时还把即将告辞离开的水手辛巴德先生也卷入其中。
一小队骑着马的宪兵在三岔路口前围堵住了万帕和他身边的陌生面孔。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种四处抓捕纵火盗窃犯的敏感紧要关头,本地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总是非常可疑的。更何况,这位自称是水手辛巴德的先生还和嫌疑重大的路易吉·万帕待在一处,而且相谈甚欢,这就更让负责调查和抓捕的宪兵们警惕了。
队长安德烈亚狐疑地打量着水手辛巴德的苍白肤色,觉得这人与其说是常年沐浴着阳光与海风的水手船员,还不如说是刚从底下棺木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想到这里,安德烈亚嘲弄地撇了撇嘴唇,暂时先不去理会对方,而是把威严凌厉的视线全部转移到了路易吉·万帕的身上。
“万帕先生,德·圣费利切伯爵大人和治安官比安奇先生希望能当面问你几个问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当然,我们不得不暂时保管你的马枪,万帕先生,免得你在见到各位大人时,也忍不住像现在这样握紧了武器。”
面对着围着自己并都举起枪戒备的十二名骑马宪兵,路易吉·万帕不得不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不过在交出武器之前,他紧紧盯着安德烈亚队长的眼睛问道:
“泰蕾莎在哪里?你们带走了她吗?”
安德烈亚哼笑着摇头道:“我们没有带走她。她现在是圣费利切家的客人,而伯爵大人正打算送她一份礼物。万帕,你的未婚妻泰蕾莎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人限制她的行动。”
听了这个解释,路易吉·万帕立刻皱了皱眉头。他很清楚那些精美的礼物对于泰蕾莎的吸引力,否则昨晚他就不会差点儿被嫉妒和恐慌啃食了心灵。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责备泰蕾莎,那是泰蕾莎的天性,他很早以前就清楚了。
就在万帕沉默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才能既保全自己也不失去泰蕾莎的时候,宪兵中有个一直爱慕着泰蕾莎的本地小伙子不耐地舔了舔嘴唇,他终于压抑不住心底对情敌的恶意,拉长了语调冷冷嘲讽道:
“万帕,我们离开圣费利切伯爵的宅邸时,看到泰蕾莎正在和一位高贵、富有又文雅的少爷说笑,瞧上去可开心了,反正我从来没有见过泰蕾莎对谁笑得那样甜蜜。你知道那位少爷是谁吗?哈,就是昨晚那位走到你面前邀请泰蕾莎跳舞的博盖塞先生!听听,博盖塞!这可是个极为尊贵久远的姓氏哟,万帕,不是你这样的穷放羊的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