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胆镜则有些嚣张,他到现在依旧认为,裴湘这样的异数应该被消灭或者被看管起来……
裴湘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后,发现这三个初生灵智的家伙大约觉得自己立了功又成为了“开封府三宝”,便有些有恃无恐了,便笑吟吟地拎起了那个装着三宝的包袱。
“这三个麻烦总算脱险了,这是好事。”裴湘一边说话一边解开包袱外皮,露出里面的古今盆、游仙枕和照胆镜,“展昭,我听说过一个习俗,就是遇到倒霉事之后一定要尽快沐浴洗尘,这样才能彻底祛除霉运和晦气。对了,好像还要用艾叶的。”
展昭瞧着裴湘眉眼间的慧黠,撑浆的动作一顿。
“嗯,确实有这样的说法。”展昭微微颔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心里已然悄悄确定,这落入裴湘手中的三宝大约要被折腾一番了。
果然,展昭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裴湘接着说道:
“可是咱们这三宝来历非凡,倘若要沐浴的话,哎呀,普普通通的浴盆浴桶肯定是不行的,根本配不上他们三个的。依我看,这滚滚江水才有资格做三宝的浴池。”
说着话,裴湘便飞身而起,朝着芦苇最茂盛的方向飘然而去。等她再次返回船上时,手中就多了许多刚刚割下来的芦苇。
“湘湘,你是要……”
“我要让三宝好好沐浴一番,去去晦气。”
裴湘动作飞快地用手中的芦苇将古今盆、照胆镜和游仙枕拴在一处并连成一串,然后在展昭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将三宝投掷到了江水中。
当然,她手中还牢牢地攥着拴住三宝的芦苇编绳,绝对不会让三宝被江水冲走或者沉落水底,而是一直被小船拖着在江水中“畅游”。
做完这些后,裴湘还遗憾地叹道,可惜她手中没有艾叶,不过想来芦苇叶子也差不多。
“并且这些芦苇就生长在陷空岛附近。按照相生相克的说法来推测,说不定比艾叶还能祛除三宝身上的晦气呢。”
展昭沉默地瞧着水面上的三宝,琢磨着要不要替他们说几句求情话。只是不等他有所决定,裴湘就好似有读心术一般“及时”提醒展昭道:
“你可不能说我任性。我这么做,确实是为了三麻烦好。他们三个经历过这一遭,也算是一次小小劫数了。历劫之后的初期,气息总要混杂浮躁些,此时用这被日月常年照耀的万年江水洗涤灵胚,绝对是有益无害的。再有你看,我还在芦苇绳结上留下了一丝剑意,倘若这三宝悟性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学些剑法呢。”
原本以为裴湘只是在玩闹“报复”三宝的展昭见裴湘说得认真,又很有道理,不禁心生恍然,眼中的迟疑也只剩下一分。
裴湘又连忙笃定地点了点头,眸光清澈而坦然。
见状,展昭便以为自己之前想差了,竟然差点误会了裴湘的好心好意,忍不住目露歉意。随后,他便非常诚实地对裴湘坦白了自己之前的一些疑惑。
裴湘眼波微转,心道这家伙怎么这么实在呀,还有些呆,都让她有些不忍心继续避重就轻了,于是便换了个角度解释道:
“原来你觉得三麻烦可怜吗?其实,这三个已经有些隐约的灵识了。我估计着,他们跟着奎星下凡历练过这一遭之后,返回天界就能化形了。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的一些举动并非是完全无意的,多多少少有些仗着本事神通任性呢。
“所以,哪怕我让他们泡在江水里的举动纯粹是出于胡闹,而不是为了他们好,也是理所应当的呀。展昭,你忘了咱俩之前得知‘心音’被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听见时的窘迫无助了吗?况且,我和他们三个之间还有旁的小恩怨呢。”
展昭在裴湘的提醒下再次记起了当初的尴尬与难为情,呼吸一滞,下意识就移开了望向三宝的目光。
而此时正在江水中浮沉颠簸的三宝则在强烈地表达着反对不满的情绪。
虽然依旧不能说话,但是裴湘倒是能听懂他们在嚷嚷什么,大约就是指责裴湘才是凭本事任性胡闹的那一个。
虽然泡在这汇集了山川日月灵秀的江水确实有助于洗涤他们的灵胚,可是那作用却是不大的,毕竟这只是凡间之水。
“快把我们放回包裹里!等我们返回奎星身边,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能彻底散尽劫数残余气息。”
“对,根本不用特意沐浴,我能依靠吸收日月精华来慢慢化解残余晦气。而且,我就是一个枕头,学什么剑法呀?就是学拳法砸东西都比学剑有用的……”
“是的是的,她这就是在报复!要不然完全可以捧来江水轻轻洗涤滋润我们的灵胚,再用细软棉布把我的镜面擦干净。而不是这般、这般飘荡在江水中,咳咳,镜子都要呛到了!”
裴湘黛眉轻挑,完全不理会古今盆他们三个传出的心声。
而展昭则是真的感应不到。他甚至还放慢了船行的速度,打算让三宝多在江水中泡一泡。
察觉到展昭的“贴心”举动,裴湘忍笑扭头,又趁机对着江水中的三麻烦得意地眨了眨眼。
——瞧,即使知道你们是开封府包拯的心肝宝贝,可展昭还是选择站在了我这边呢。我就不信他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我在“欺负”你们。
感应到来自裴湘的得意炫耀情绪, 三宝颇为愤愤。
他们此时的想法还比较直接简单,觉得只要让展昭听懂他们的心声,便能阻止裴湘这般粗鲁地对待他们堂堂三宝, 同时再把他们好好请回船上去。
可是, 该如何让展昭听见他们的要求呢?
片刻后, 三宝自认为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古今盆趁着水面波浪翻涌之际,使劲儿地倾斜了一下,让盆内灌入了些清凌凌的江水。随后, 他又努力调整自己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将展昭的侧面映在了水面上。
与此同时,照胆镜也在波浪中翻了几个滚, 终于寻到一个合适的方向将古今盆内展昭的影子照进了镜面中。
另一边,蓄势待发的游仙枕见古今盆和照胆镜准备好了,便使足了力气狠狠往下一坠,看起来好似在想办法挣开芦苇的束缚缠绕,其实是想趁机和照胆镜碰撞一下。
果然, 当游仙枕忽然下坠后,被串连在一旁的照胆镜便顺着水势朝着游仙枕倾斜过来。眨眼间, 映着展昭水面倒影的镜面就触碰到了游仙枕上。
变故就在这瞬息中产生了。
正在划船的展昭忽然毫无征兆地闭上双眼,旋即朝着后方栽倒下来, 与此同时,他的魂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脱离了身体,飘然落在躯体旁边。
然而, 展昭灵魂出窍后, 并没有如同古今盆三个预料的那样,认真倾听他们三个告状控诉与要求,甚至瞧都没有瞧上他们一眼, 便遵从直觉顺着一股温暖的力量直接没入了巨阙剑中那个属于裴湘的小空间内……
变故发生之际,裴湘一下子就护住了展昭的身体和灵魂,同时手臂一扬便将古今盆、照胆镜和游仙枕扯回到了船上,并用剑意牢牢地锁定了他们。
——但凡再有一丝异动,她就会让这所谓的宝贝粉身碎骨。
说起来,这次的意外当真让裴湘措手不及。她实在没有料到,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古今盆三个竟然还敢如此胆大妄为。当真以为有些背景来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行事了吗?
裴湘暂时没有去管古今盆他们。在确保了他们再没有施展任何手段的机会后,她连忙用“心音”联系意外进入巨阙剑小空间的展昭,可是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仅仅能感觉到展昭的魂魄此时是安全无恙的。
“我得进去看看具体情况。”裴湘想。
她再次警告地瞧了一眼终于透露出害怕情绪的三宝,随即便投入了巨阙剑的小空间内。好在这个空间此时已经变得比较宽敞了,完全可以容下她和展昭的魂魄。
“展昭,你……”
在看到展昭的那一刻,裴湘立刻压下了所有的话语,紧闭双唇不再出声,同时也在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怪不得展昭中断了‘心音’,原来是被这空间内的剑意所影响,已然开始静心入定领悟剑道了。”
裴湘一瞧见展昭此时盘膝静坐的状态,便心中明了。
“看样子,没有一两个月,展昭很难醒过来了。”
对展昭的情况有了初步判断后,裴湘半喜半忧。
喜的是展昭得此机缘,对他的修为境界和剑道感悟都是十分有利的,应当好好把握机会。
忧的是,这一入定,时间便短不了。然而他在外面的身体丢了三魂七魄后,最多只能支撑七天。再晚了,哪怕勉强重新活过来,于运数命数上也是有很大妨碍的。就好似当年的李太后迷了魂魄后,地府之人便急了,最后不得不让裴湘去临时‘替补’。
“这怎么办,第七天的时候打断展昭的悟道吗?不行,那太可惜了,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算了,暂时先不想了,反正还有七天呢,我得去把外面那三个麻烦处理了。还有就是,今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得保护好展昭的身体和巨阙剑。”
裴湘又看了展昭一眼,再次确定他无事后,就立刻离开了小空间。
重新出现在船上,裴湘垂眸俯视着被她的剑意威慑得再不敢流露多余情绪的古今盆、游仙枕和照胆镜,心中忽而生出了一阵阵的后怕。
她想,纵然这三个家伙没什么战斗力,可是也确实拥有足够神奇的本事。其实自己之前已经领教过了,但因为每次都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甚至还算是因祸得福,便从来不曾真正重视过所谓的三宝。
直到今日……
“是我疏忽了。”裴湘心中凛然,一丝明悟自心底浮现,“自从苏醒之后,我太过一帆风顺了,竟然渐渐自傲自满起来,不知不觉间开始小看了这天下。我若是再谨慎些,便可避免今日这番意外变故的。”
裴湘垂眸反思,秀眉轻蹙。
她想着,这次是她和展昭运气够好,才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万一那三宝还有更厉害的能力,甚至能够伤害展昭的魂魄……因着心底的那股后怕情绪,裴湘彻底收敛了游戏人间的旁观者心态。
其实她现在也是关心则乱。倘若三宝当真有恶意,不说展昭身上佩戴的符箓和手中的巨阙剑,便是一旁的裴湘也能敏锐察觉到危险来临,随即做出及时应对。
不过,裴湘暂时还不会去考虑这些。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危险的苗头全都消灭掉。具体措施便是把古今盆、游仙枕和照胆镜全都砸烂了剁碎了,然后沉江。
说干就干!
动真格的时候从不手软的裴湘拎起连成一串的三宝,手中剑意骤然凝聚。
这次的剑意和以往不同,一释放便几乎已经凝为实体,更是蕴含着一丝她灵魂本源中的毁灭力量。显然,她这次动手绝非小打小闹,而是要直接彻底摧毁这所谓的三宝……
“等等,等等,道友手下留情!留情!”
黑红二位判官的急切呼声让裴湘动作一顿,但她手中剑芒并未淡去,反而愈加璀璨耀眼。仿佛要把这突然出现的黑红二位判官也算在要消灭的阵营里。
“咳,道友冷静一下,我等愿意替三宝赔礼赔罪。”红判感受到裴湘周身磅礴剑意的威慑,二话不说就拿出一个白莹莹的小玉瓶,直接送到裴湘面前,“道友,这是一颗蕴神延寿丹,你给展道友服下,可保他再延长五十年的寿命。”
“仅有五十年?”
“道友,蕴神延寿丹极其难得,五十年份已经是极品丹,也是极限,再多了,对服用者便有害无益了。”
闻言,裴湘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立刻收下飘在眼前的药瓶,而是再次冷觑着三宝,凉声道:
“这三件不愧是仙家宝物,在下实力有限,对他们的神通防不胜防,便是有了蕴神延寿丹又如何?呵,为免除后患,今日还是彻底毁了为妙。”
“裴道友且慢,请再听本判一言!我们可以让古今盆、照胆镜和游仙枕立誓,保证他们以后再不对裴道友和展道友施展任何神通。”
裴湘想了想,依旧摇头,觉得太麻烦,掌中剑芒更盛。
见状,红判焦急地拍了拍额头,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更合适的说服裴湘手下留情的理由。
这时,一旁的黑判发话道:
“道友,据我所知,展道友此时乃是开封府护卫,他此番来陷空岛的目的是拿回三宝并将三宝交给开封府。若是道友凭一时痛快毁了三宝,届时展道友又该如何向星主交代?”
“展昭不会因为我毁了这三个麻烦精就埋怨我的,他会体谅我此刻的心情的。不仅如此,我认为——倘若奎星星主得知他们三个竟敢强行勾取无错的凡人魂魄,也不会责怪我出手报复的。”
“本判也相信展道友和星主会理解裴道友的选择,只是这三宝日后还要襄助星主惩恶扬善,若是此时毁掉,他日星主遇到为难之事,肯定要大费周章的。而以展护卫的义气担当,必然也会更加操心劳碌,会经历更多考验与周折。裴道友,不如留下三宝,让他们将功折罪。这样一来,展护卫也可以少烦忧一些。”
裴湘眸光一闪,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瞧上去似乎终于有所动摇。
其实,在黑红二判出现的那一刻,裴湘就打消了彻底毁掉三宝的念头。有些利弊,不用旁人分析,她心中便早已经明了。最主要的是,这三宝应该庆幸,他们并没有真正害人的心思。
而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痛快点头应允黑红二判的提议,自然是想看看对方还能给出什么好价码来。
对面的红判见裴湘的表情终于所有松动,心中顿时一喜,觉得找到了说服裴湘的思路,于是连忙补充道:
“这三宝和奎星下凡历练的气运相连,若是道友贸然毁了三宝,将来肯定会影响奎星命数的,而和奎星气运相连的展护卫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裴道友,还请三思。我等不拦着道友教训三宝,只希望能让这三宝继续辅弼奎星,完成历练。”
裴湘沉吟片刻后,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不过,她又朝黑红二判要了一壶万年阴阳灵水和一瓶滋养凡人魂魄的丹丸,之后才彻底松口同意不伤害三宝……
交易达成后,保下三宝的黑红二判不愿再多留。他们提醒裴湘道,最好尽快让展昭的魂魄归位,然后立刻服用蕴神延寿丹。随后,二判便朝着裴湘施礼告别,同时身影渐渐淡去,也不知是不是返回了阴司地府阴阳宝殿。
而留在船上的裴湘将那一壶万年阴阳灵水送给巨阙剑吸收后,便准备把蕴神延寿丹喂入展昭口中。
——把这种宝贝丹药留在外面,很容易遭到各路妖魔鬼怪和修行者惦记。
倘若是平时,裴湘不会在意。可如今她得守护好展昭的身体和巨阙剑,便不敢轻敌疏忽,毕竟刚刚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至于尽快让展昭魂魄归位之事,裴湘想都没想。
作为剑修,别说是展昭了,便是陌生人在领悟剑道之际,她都不会出手打断的,说不定还会为对方护法。这是她对剑与剑道的最基本尊重。
喂药时,裴湘瞧了一会儿展昭的紧闭双唇,眼中划过一抹犹豫。虽然知道这丹丸是入口即化的,可前提是得让展昭张开嘴,还得让他把药咽下去。
再有就是,展昭吃了药之后,因为灵魂暂时不在身体内,便不会马上吸收掉所有药力。到时候,还是会被妖魔鬼怪觊觎的。
“哎,我要是能把展昭的身体也塞进巨阙剑空间内就好了……咦,等等,巨阙剑的小空间不能容纳血肉躯体,但是——展昭的身体却可以暂时……”
裴湘的眉目间渐渐浮现出一抹跃跃欲试来。
片刻后,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展昭的脸颊,心道这可不是自己“不问自取”,也不是只因为觉得好玩有趣特别新奇,而是——有着非常充分正当的理由。
“等展昭醒来后发现我……咳,他肯定会理解我的苦心与不容易的。就像那些守寡的女子,要想保住所有财产,有哪个是容易的?”
迅速说服自己后,裴湘默默念起了一段阴阳宝殿内几乎从不外传的法诀。而她之所以有机会知道这个,还是之前那次代替李娘娘时学来的,而这次——正好用上。
一段复杂玄奥的法诀念完之后,只见裴湘身上金光闪烁,少顷,她就顺利融入了展昭的躯体内。
——这样就好了,直接解决了目前的所有麻烦!便是展昭在巨阙剑空间内悟一两个月的剑道,我也能照顾好他的身体的,保证吃好睡好玩好。
——唔,希望最长别超过三个月。时间久了,展昭的躯体就该承受不住我的灵体了。
——并且,我还不用担心哪天会忽然遇到那种不得不返回巨阙剑内的意外……
一回生二回熟的裴湘成为“展昭”后,非常适应地踢了踢腿,伸了伸胳膊,又悄悄地、认真地、正经地摸了摸腰——上挂着的巨阙剑。
剑,依旧是上古名剑巨阙剑;
三宝,虽然此时看起来已经和三破烂差不多了, 但终究还是原装的古今盆、照胆镜和游仙枕;
而那个人, 外表一如既往地清朗俊逸,如月下泉,如雨后竹,如松间风,但内里——已经换成了一位红颜佳人。
裴湘模仿着展昭的坐姿坐了一会, 又起身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走了两步,而后揉了揉脸, 让自己的表情变得端正稳重一些, 最后才重新开始撑船。
只是, 她撑了几下船后,便忍不住心中好奇,试探地按了按“自己”肩膀和手臂上微微鼓起的肌肉。又过了一会儿,她偶然间垂下视线, 又猛然发现这双腿好长呀, 并且靴子看起来也挺大的, 就是有些旧了……
就在裴湘琢磨着要不要在松江府这边购买些好看舒适的衣物鞋袜时,忽而听见不远处的江面上传来一阵人语喧闹声,其中还夹杂着“五老爷”、“为兄报仇”、“姓郭的”之类的吵嚷之词,不由得转移了注意力。
“之前离开陷空岛时,白玉堂吩咐属下好好护送郭彰父女去瓜州, 还严厉惩罚了强抢掳掠百姓的胡烈。可是听着叫骂呼喊之声, 好似又出乱子了。”
裴湘心里想着事情, 手上撑船的动作也不耽误, 很快就把小船划到了出事的地方。
她去得稍晚,所幸郭彰父女已经被救了,此时正被另一艘船上的几名汉子护着。等裴湘靠近了,其中一位帮了郭彰父女的大汉一下子就认出了展昭的模样,当即便执手施礼,喊了句“展爷”。
原来这几名汉子乃是北荡茉花村丁家庄那边的渔户,都认得在丁家庄做过客的展昭。他们今日出来办事,正巧撞见了要替兄长报复出气的胡奇,便及时出手救了郭彰父女。
裴湘含笑回礼,同这大汉寒暄了几句,才细问这场混乱的缘由,那大汉便一一答了。
裴湘见胡奇已然被制服了,郭彰父女安然无恙,便说了之前在陷空岛上白玉堂对胡奇兄长胡烈的处置,之后便和众人告别,又独自一人驾着小船离开了。
这个小插曲之后,裴湘顺利登岸,并把小船还给了日常守在渡口的南荡陷空岛之人。
接下来,裴湘并没有如同展昭之前外出办差时那样,总是急匆匆地赶路,而是先找了一家条件非常不错的客店并要了一间上房,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只是……
裴湘眼巴巴地瞧着客店伙计忙里忙外地端来澡盆、热水、香肥皂、脸盆木梳、堂布、香豆面等用来沐浴之物,瞧着瞧着,便渐渐出了神、发了呆。
她下意识地裹了裹外袍,紧了紧领口,又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暗道先前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只想着附身之后的种种便利好处,倒是忘了还有洗澡这类的隐私之事。
“一会儿要洗吗?擦遍全身的那种……”裴湘无声问自己。
半晌,她又在心里悠悠叹息答道:
“还是洗吧,早洗晚洗都要洗,总不能几个月都不沐浴擦身吧?其实,便是我不曾附身的话,只是守着展昭的身体,也、也得每天帮他做清洁呀。所以,不管怎么选,最后都避免不了的。唉,说到底都是三麻烦惹的祸!”
在心里分析了一通并安慰好自己后,裴湘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她一直等到客店伙计忙完离开并为她关好房门,才毅然起身。
而后,“展爷”迈着虎步、挺着胸膛,并带着一股探索新世界的昂扬精神风貌,脸蛋红扑扑地走进了水汽袅袅的屏风后面……
裴湘返回开封府并将三宝带给包拯时,已经能够很好地假扮成稳重温和又英姿焕发的展护卫了。
因此,无论是明察秋毫的包拯、心细谨慎的公孙策,还是和展昭手足情深的四大护卫,都没有发现这位“展爷”的内芯已经更换了。
大家听完裴湘讲述的陷空岛之行后,有赞展昭机敏的,有叹机关陷阱巧妙的,有端详三宝外表的,有打听陷空岛风景的,有猜测白玉堂什么时候来开封府认罪领罚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热闹极了。
直到外面差役回禀说,有陷空岛卢方等四义士求见包相爷,屋内才渐渐安静下来,但依旧人人脸上挂着笑。毕竟这次展昭委实赢得漂亮,当真给开封府挣了一回面子,也化解了之前被白玉堂屡次挑衅并偷上门的郁气。
且不细说陷空岛四义士如何替白玉堂求情,也不详表白玉堂到来后如何向包拯请罪。只说包拯爱惜陷空岛五义的武功才华,又知道他们皆是忠君爱国的侠义之辈,便向圣上保举了这五人。
而当今天子在御览过包拯的奏折并亲自见了卢方等人后,心中亦是欢喜,就给五人都封了官。这其中白玉堂的职衔品阶最高,亦是四品武官,只稍稍逊于展昭。
对此,裴湘评价为长得好占便宜。
她讲这话时,白玉堂就在一旁。白五爷当即就反击问道,“御猫”职衔更高,莫非是因为模样更好?他这话原本是一句嘲讽,不想“展昭”竟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并露出了一副差不多就是如此的自豪表情,可把白玉堂噎得够呛。
白五爷当即就转过身去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和这个爱美自恋的“展昭”说话了,自然也就没有继续提之前那个比试武艺的话题。
耳边清净了,裴湘微微一笑,端起温度正好的茶水美美地喝了一小口。她暗道,自己又不是展昭那个温厚好人,不爱跟你计较,任由你暗暗撺掇赵虎等人起哄比武,哼!
旁观了这一幕的公孙策瞧着“展护卫”悠然喝茶的淡定模样,又看了看一身冷气挪远了座位的白玉堂,哑然失笑。他觉得展护卫近来的性格倒是开朗活泼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婚事将近的缘故。
其实,除了公孙策以外,赵虎等人也觉得展昭最近有些小小的改变,但不至于怀疑换了个人,就是有些恍然。原来“展爷”/“展护卫”/“展大哥”竟然还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一面,也许刚发现时会感到挺惊讶的,但转而一想,又发现挺有趣的,也挺正常的。
比如,他们在汴京内大街小巷巡视查访的时候,展昭对待那些故意凑过来的女子不再像以往那般态度温和但却十足疏离,而是更加淡淡的,可又总能及时给予她们真正的关怀与帮助。
这种不经意间的小小反差,竟让展昭在汴京城内更加受老中青少不同女性的欢迎了。
当然,大家如今都知道展护卫已经有了深情不渝的心上人——这是展护卫每天都要特意强调很多遍的。所以,她们都乐意做展护卫的姐姐妹妹。
——不只是为了得到他的照顾与帮助,还因为她们觉得,展护卫有时候是真的能够理解女子的所思所想。这样的展护卫,当一个女人的丈夫委实可惜了,不如做大家的可靠兄弟和娘家人。
四护卫和五义:……汴京城里的女人们每天都在想些什么?还有,展护卫现在到底有多少个好姐妹了?
“卢兄,你们陷空岛上到底有何特殊风水,怎么展爷去了一趟后,回来后就奇奇怪怪的?”某日,王朝打趣性情敦厚老实的卢方。
然而不等卢方回答,一旁的白玉堂便哼笑着搭腔道:
“何必牵扯陷空岛,依小弟看,这才是展爷本性。”
“扯淡!”赵虎立刻翻了个白眼。
白玉堂挑了挑眉,笑而不语,懒得和被展昭“灌了迷魂药”的四护卫计较,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多琢磨琢磨新得来的刀法呢。
朝夕更替日月流转,不知不觉间,“展昭”从陷空岛返回京师已经两月有余。
这天是傍晚,开封府诸人聚在公所的侧厅内吃饭闲聊。因为次日是休沐日,所以大家此时都非常放松,还有些懒散随意。
这时,赵虎忽然放下酒杯大声说道,他最近发现了一个放松身心的好去处,想要请兄弟们一起去享受享受,因而提前问问大家明天是否有空?
虽然赵虎说起“放松的好去处”时笑容暧昧,和一些男人提起烟花柳巷时的神态十分相似,但开封府众人还是可以肯定的,赵虎口中的放松好去处绝对与那些地方无关。否则的话,不用包大人训斥责罚,他们当场就能把赵虎揍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到底是何去处?”王朝好奇问道,“老四你怎么还学会卖关子了?”
“肯定是好去处就是了。嘿嘿,我看哥哥们最近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便想请大家去松快松快,怎么样,去不去?”
“既然四哥做东,俺肯定捧场!”和赵虎性格相投的“穿山鼠”徐庆第一个响应,同时还拉着蒋平和白玉堂,直接替这两个人应下了。
卢方和韩彰见三个弟弟都答应了,便也说要跟着热闹一番。
而王朝等人也都没有要事,自然不会扫兴,皆纷纷点头应下。
裴湘见大家兴致很高,又好奇赵虎口中的放松好去处,便也说自己明日无事。随后,她又转头去问公孙策。公孙策犹豫了一下,便决定推掉明日的文会应酬,和身边的同伴们一起出去聚一聚,就跟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