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同人)我在快穿世界优雅老去—— by森森的爱
森森的爱  发于:2023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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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帕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沉默地沸腾。
他猛地转头望向能够决定一切的圣费利切伯爵,希望老先生能够呵斥一下女儿的异想天开。
但是,万帕愕然发现,这位明智而仁慈的老先生竟然因为女儿的哀求目光而露出了动摇的神色,明明前一分钟他还觉得这个提议过于莫名其妙的。
此时的万帕终于想起来,这位圣费利切伯爵只为了让女儿多笑一笑,就乐意举办一场盛大的化装舞会。那么,他会不会为了成全女儿的“好心”,就真的同意把泰蕾莎送走?
至于泰蕾莎会不会答应?万帕此时并不确定。因为凭良心讲,对于一个孤儿出身的牧羊女来说,能去教廷,尤其是主教身边学习几年,确实是非常珍贵难得的机会,况且还能不时地接触达官贵人。
“伯爵大人!”被抓住软肋的万帕此时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语气急促地抢先开口道,“我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不是什么可笑的吸血鬼或者恶魔,而是一个人类,一个比恶魔还可怕的人类!”
“哦,那是谁?”
圣费利切伯爵等人紧紧盯着万帕,等着他的答案。
而基督山伯爵则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眸,敏锐如他,此时已经彻底意识到了万帕的不妥。
万帕快速说道:“是库库默托。他见过泰蕾莎,他爱慕她,一定是库库默托做的。他打算趁着我不在泰蕾莎身边的时候,用山洞里的小花招博取泰
蕾莎的欢心。”
“库库默托?”安德烈亚沉吟道,“倒是有可能……”
“不,肯定不是他!”
裴湘打断安德烈亚的话,冷静地说道:
“我们都听过库库默托做下的那些坏事。除了烧杀抢劫外,他还经常劫掠落单的少女,然后和他的那一伙属下将可怜的女孩儿折磨致死。所以,如果库库默托看上泰蕾莎,一定会掳走她,而不是像情人那般对她讨好和献殷勤。除非——泰蕾莎对库库默托非常重要和特殊。”
说到这里,裴湘忽然顿了一下,而后震惊地望着万帕,质问道:
“难道泰蕾莎早就和库库默托认识了?怪不得安德烈亚队长一直抓不到库库默托,是泰蕾莎在给库库默托提供掩护吗?”
万帕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他神经质地打了个寒颤,知道绝对不能认下这个猜测,因为依照罗马的法律,倘若让人以为泰蕾莎是强盗库库默托的同伙,那泰蕾莎就会被判绞刑。
“不,泰蕾莎并不认识库库默托!”
“那为什么库库默托对泰蕾莎特殊?”
“因为,因为。”情急之下,万帕脑筋急转,半真半假的谎言张口就来,“我和泰蕾莎之前救过一个人,就在那个山洞里。天主在上,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就是库库默托,甚至以为他是从强盗手中逃出来的可怜人。
“后来我去镇上办事,听见有人偷偷谈起库库默托的长相,再联想起那天安德烈亚队长对库库默托的追捕,才忽而意识到曾经帮助过的男人就是无恶不作的库库默托。但是,他那时候早就离开了。
“我、我因为不想自找麻烦,就谁也没有告诉,包括泰蕾莎。可我没有想到,库库默托会对泰蕾莎留心。圣费利切小姐,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库库默托做的。并不是所谓的吸血鬼,泰蕾莎也没有被魔鬼盯上。”
听完万帕的解释,裴湘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她有些迟疑地说道:
“这么说来,你见过库库默托本人?那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你给我说说吧,也许我能因此想起些什么……对了,库库默托的身手很厉害吗?动作很灵敏吗?他非常善于撬锁头吗?非常善于在火中穿行吗?要不然他怎么能够把我顺利带出危险的地方?
“哦,不,你别说了,万帕先生,我还是觉得那个人不是库库默托,因为没有谁会那样厉害的,一定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听到裴湘又把思路拐到了吸血鬼上,万帕烦躁又焦急地解释道:
“小姐,你太小瞧男人了。我敢保证,就是库库默头爬到了你的窗户外又顺利撬开窗锁,然后冲进房间救了你。”
裴湘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问道:
“库库默托的年龄不小了吧?我记得当时那位救我出去的先生似乎很年轻,手臂也很有力量,像一阵风一样,我就闻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库库默托能做到吗?怎么做到的?”
“他当然能够做到了。恕我冒昧,以小姐你的重量,就是库库默托再年长十岁,也能很轻易地把你抱出火场的。”
“可是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我竟然只受了一点儿磕碰,一定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年轻姑娘仿若有些执迷不悟。
万帕烦躁地反驳道:“如果当真有一股神秘力量,就不会让你的脚磕到门框了!”
话音落下,万帕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在不知为何忽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瞬,万帕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孔都战栗着,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治安官那冷漠平稳的声音仿佛一柄铁
锤,一下一下敲击着路易吉·万帕的大脑。
“万帕先生,请你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知道那位‘英勇’救人的先生是撬开窗户进入困住圣费利切小姐的房间的?而不是从门口进入的?
“如果这只是你表述中的一个巧合,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圣费利切小姐是被抱出去的,而不是背着、扶着或者扛着?
“如果这又是一个表述上的巧合,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圣费利切小姐的脚磕到了门框上?我想,屋内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你这些细节吧?”

第111章
在治安官的肃声诘问之下, 路易吉·万帕整个人犹如一座材质粗糙的人形石像,僵硬、灰白、惨淡、死寂。
唯有那双总是隐藏着冷静与狡诈的眼睛此时还有着一点光,却明明灭灭, 仿佛随时会彻底沉沦于一片幽深晦暗之中。
室内落针可闻,就在众人陷入各自的沉思领域之际,之前一直声称自己惊恐不安的伯爵小姐优雅起身离开了老伯爵身边的位置。她迈着轻盈欢欣的步伐来到窗边,面带微笑地扬手掀起了层叠垂落的雪白色纱帘。
霎时, 明亮灿烂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笼罩在深棕色的家具上, 洒落在柔软厚实的土耳其地毯上,又照射在屋内诸人严肃冷峻的面庞上。
“原来是个大晴天。”
年轻女子轻柔的呢喃声落在先生们的耳中,有人觉得清悦柔和典雅动听, 有人觉得狡黠得意又不失可爱, 还有人觉得这就是邪恶女巫在耳边低声诅咒, 暗藏着诡计与不幸。
当然, 有最后这种想法的人目前只有路易吉·万帕一个。所以,当他听见狡诈的女巫再次轻柔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时,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万帕先生,你是不是听到了吸血恶魔在风中的絮语,所以才知道这么多没有人告诉过你的细节?”
“不, 我只听到了女巫的阴谋诅咒。”万帕在心里冷笑反驳。
“如果是的话, 万帕先生, 就来这里照照太阳吧。光明总能驱散邪恶的, 而教廷的神光也一定能够庇佑泰蕾莎, 不让恶魔的诡计得逞。”
再次从伯爵小姐的口中听到恶魔、吸血鬼这样的词语,万帕再也不认为这是年轻小姑娘的胡思乱想了。他侧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窗边的那道纤细身影, 意识到她在提醒他快些认罪并说出真相。
“圣费利切小姐, 并没有任何邪恶生灵告诉我任何秘密, 我之所以知道那些细节,是因为我当时就在现场。是的,先生们,在座的诸位,我,路易吉·万帕愿意承认,一切都是我做的。不论是放火烧毁别墅、偷窃珠宝服饰,还是把圣费利切小姐从大火中救出去,都是我做的。”
听到万帕正式认罪,圣费利切伯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安德烈亚队长和治安官同时站起身来,准备将万帕带走审判。
但是,他们都小瞧了万帕的城府与镇定。
在经过了一次深刻的教训后,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几乎可以说是瞬间成长了许多。
如果此时万帕再和裴湘“过招”的话,他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被轻易挑动情绪,继而失去一贯的冷静与谨慎的。但既然已经棋差一招,那他就得竭力想办法挽回几分劣势。毕竟略逊一筹和一败涂地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于是,他当机立断扔出了自己的谈判条件。
“我知道这一带的强盗首领库库默托及其同伙的藏身地点,也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并加入其中。请允许我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
“对,我要用库库默托极其强盗团伙的下落与性命换取自由。不,更准确来说,我要用挽救数条无辜者性命的功劳作为筹码,赢取自身的自由。”
闻言,安德烈亚队长顿时精神一振。
他做梦都想铲除库库默托这颗毒瘤!要知道,自从库库默托从那不勒斯公国逃窜到这里并成为本地的盗匪首领后,可没少做恶事。光是被他们凌and辱致死的少女就有三名。
当然,除了正义与责任外,安德烈亚队长同样眼馋抓捕或者击杀库库默托所带来的功勋与荣誉。
“既然你能找到库库默托那个魔鬼……咦,你不是说昨晚受到了刺激,才去寻找库库默托的贼窝吗?怎么这样快就找到了?”
惊喜之后,安德烈亚又满目狐疑地打量着再次恢复了镇定神色的万帕。要知道,他们马枪队已经在库库默托身上花费了两三年的时间了。
“哦,对了,你刚刚一直在撒谎……那、那就是说其实你早就知晓库库默托的下落了?”
万帕抿了抿唇,没搭理安德烈亚队长,而是直视着这里能够真正做主的德·圣费利切伯爵……以及善于撒娇和蛊惑人心的圣费利切小姐。
圣费利切伯爵此时也在专注地瞧着路易吉·万帕。
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绝对没有为了逃避惩罚而故意撒谎,也确实十分清楚库库默托的具体行踪,并对剿灭库库默托团伙这件事信心十足。
“显而易见,这种事绝对不是半个晚上就能做到的,万帕先生筹谋已久。看来——那笔丰厚的悬赏确实足够打动人心。”治安官对安德烈亚感叹了一句,眼神却始终落在万帕身上,充满了探究。
闻言,裴湘微微扬眉,并不太认同治安官先生的话。
她觉得,路易吉·万帕这个人暗中关注强盗团伙的动向,与其说是想和官方合作获取一笔丰厚奖金,倒不如说是在做“事业规划”。也许对于路易吉·万帕来说,杀死库库默托的最大意义并不是在于金钱和荣誉,而是让他在强盗堆里立威。
不仅裴湘这样想,圣费利切伯爵也有同样的认知。
并且,这位老先生还非常清楚,当路易吉·万帕当众提出这个交换条件后,就已经笃定了他们这一方不会拒绝——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如果圣费利切伯爵是那种不顾他人死活的冷漠高傲贵族,他此时的确可以不管不顾地拒绝万帕的条件。但仅从圣费利切伯爵审问万帕的方式上来看,就知道他在一些方面非常讲究原则,从不肆意妄为。这也是万帕敢于直接开口提要求的主要原因,他并不担心会遭遇私刑审讯之类的酷烈之事。
圣费利切伯爵如今也被万帕抓住了一处“软肋”,他几乎没有多加犹豫,便选择了接受交换条件。
“这也算是为我的小卡尔梅拉祈福了,她平安无事,我便真心感谢天主眷顾,也希望其他人的女儿也都平安无事。”
于是,当这位老先生开口和路易吉·万帕谈条件时,不提一句被大火烧毁的别墅和里面的贵重物品,也不提这种纵火偷盗行为对贵族的冒犯。
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万帕郑重发誓,此生将永远不会成为强盗贼匪之流,不会走上歧途。
不过,裴湘又紧跟着补充了一点。
“哪怕你以后……万一遭遇到某种极大的不公或者不幸,可又无法选择光明正大的决斗方式来复仇时,也绝对不能殃及无辜。
父女二人的条件一说出来,万帕便陷入了沉默思索当中。他关注的重点在于永远不当强盗这个警告与限制,并没怎么过于留意复仇之类的话题。
倒是坐在另一边的基督山伯爵在听到“复仇”二字时,下意识抬头望向站在明亮阳光中的年轻女郎。有那么一瞬间,他目光中似乎藏着惊涛骇浪,不过很快又风平浪静,只是面色显得更加苍白。
感觉敏锐的裴湘好奇地瞧了一眼来历神秘的客人,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瞪她。随后,她便不再多加关注这个似乎担心被晒黑的陌生男人,转而继续认真倾听父亲圣费利切伯爵和路易吉·万帕的对话。
十几分钟后,圣费利切伯爵和路易吉·万帕谈妥了条件。
而后老先生看向裴湘,只是不等他开口询问,裴湘便连忙摇头道:
“爸爸,我没有额外的要求了,之前只是想搞清楚真相而已。现在,嗯,既然已经证明那个真凶实犯其实就是一名普通的人类,我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还是请万帕先生抓紧时间配合安德烈亚队长抓捕库库默托吧!
“爸爸,我听农庄上的女仆说,她们最近晚上谁也不敢出门了。因为附近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子失踪了,唯一一个被找回来的,也是一具了无生息的尸体,她的家人们都悲痛欲绝。”
老伯爵朝着女儿温和地点了点头,才转头对马枪队的队长叮嘱道:
“这里最有权利追究路易吉·万帕罪行的人——我的女儿卡尔梅拉,因为拥有一颗仁慈温柔的心灵,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万帕先生的交换条件。安德烈亚先生,请你把人带走吧,然后抓紧时间行动,我不想再听说这附近哪家又因为那伙强盗而失去了至亲。
“再有,假如万帕先生在之后的追捕行动中有英勇无畏的表现,也请诚实地记录下来,不要向任何人隐瞒。免得万帕先生怀疑我们履行承诺的诚意。”
闻言,安德烈亚队长没多想,直接点头答应。随后,他目光真诚地望向裴湘,说了好些句赞美之词。
等到安德烈亚带着路易吉·万帕离开了小客厅,圣费利切伯爵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收敛。
他平淡地看了一眼安然稳坐的基督山伯爵,而后才对治安官里卡多先生开口道:
“里卡多,我的朋友,看来我又需要麻烦你一些事了。”
里卡多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温声道:“能为您效劳,一直是我的荣幸。”
圣费利切伯爵和里卡多先生是老交情了,所以并不拐弯抹角,他直接提议道:
“里卡多,等到库库默托团伙覆灭后,请一定要大力宣扬路易吉·万帕先生在消灭强盗团伙这件事中的功劳与贡献。尤其是他主动提供线索并汇报情况这一点。对了,还有他应该得到的奖赏报酬,都要大张旗鼓地交给他。”
治安官先是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一个似懂非懂的表情,看起来还需要好好琢磨一番。但是一旁的裴湘和基督山伯爵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老先生这样做的深意。
那位路易吉·万帕差点儿放火烧死德·圣费利切小姐,而作为一位极其疼爱女儿的父亲,圣费利切伯爵心里怎么会毫无芥蒂?
为了大局考虑,老伯爵答应了万帕的条件,并且事后也不会反悔。然而,即使不把人逮捕进监狱服刑,老伯爵依旧有别的手段为女儿出气。当然,依照这位伯爵先生的性情,是做不出暗害谋杀陷害之类的举动的,他善于使用是,永远是阳谋。
圣费利切伯爵请治安官大肆宣扬万帕的一些功劳,其实是变相斩断了万帕的“人脉”、斩断了万帕获取成功的重要依仗。
在这个时代的罗马,生活在底层的农民天然同情一切和官方上层作对的人——不论对方是强盗、海盗、走私犯还是什么罪犯。许多人都认为帮助一个被宪兵们逼迫得四处逃窜的狼狈同胞,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天主也绝对不会因此责罚他们。
路易吉·万帕是牧羊人,此前一直生活在农民当中,又和附近一带的小商贩、渔民、走私犯等群体保持着友好亲近的关系,甚至年纪轻轻就在周围的年轻人中树立了不小的威望。倘若他真的去当强盗了,那么,这些人就是他的天然同盟和助力,是他躲避官方追捕通缉的最佳屏障。
可是,当万帕开始协助宪兵捉拿强盗罪犯了,并且还不是为了报复仇人,而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前途而主动投效。那么,他虽然不会遭到曾经朋友们的厌恶排斥,可也不会再得到他们天然的亲近与信赖了。
而失去了这些隐形人脉资源后,又没有上层的扶持——圣费利切伯爵不允许,那万帕未来可以走的路,几乎就已经变得非常狭窄了。这对野心勃勃且性格高傲的万帕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这便是圣费利切伯爵的报复方式。不是手起刀落的痛快,而是一种对仇人缓慢而持久的折磨。
等到治安官先生也离开客厅后,圣费利切伯爵慈爱地瞧着终于战胜了对吸血鬼的惧怕而打算回房间休息的女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有些无奈地想着,自己的小姑娘这样柔软单纯,娇气却不任性,将来嫁人之后被欺负了怎么办?
一想到女儿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说不定明年就会嫁出去,圣费利切伯爵的心情就有些低落。
他目送着女儿欢快离开的背影,对着留下来的客人基督山伯爵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单纯柔弱的卡尔梅拉,希望别再有人辜负她的善意了。”
爱德蒙·唐泰斯:……
——德·圣费利切小姐哪里单纯柔弱了?她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你对路易吉·万帕的长久报复手段,刚刚还笑得那样甜蜜得意……

第112章
德·圣费利切伯爵和爱德蒙·唐泰斯在小客厅内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后, 态度就变得亲近了许多。
老伯爵发现这位拥有罗斯皮里奥西红衣主教引荐信的外国人谈吐优雅,言之有物。他不仅精通各国文学与艺术,还对政治经济军事等各领域的时事要闻都有自己的看法与见地,绝不人云亦云。
同时, 这位基督山伯爵对自然科学也具有浓厚的兴趣, 尤其是化学方面, 应该是接受过系统而专业的教导的。再加上基督山伯爵在与人交流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炫耀自己的学识与才智。他只是在言语叙述中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博学广识, 这就更能博得圣费利切老先生的欢心与好感了。
于是, 当裴湘在餐桌上再次见到基督山伯爵时, 便发现自家父亲一改之前疏离但不失礼的待客态度,已经开始对新认识的客人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游学趣事了, 无论是笑容还是语气都变得自然随和了许多。
当然,不管这位苍白英俊的基督山伯爵如何成功地“蛊惑”了圣费利切伯爵,他是绝对比不上圣费利切小姐在老先生心中的地位的。
因而裴湘刚刚落座, 当父亲的就立刻中断了同客人的愉快交谈, 转而关切问道:
“卡尔梅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听罗西说, 你今天收到了不少封问候信。之后又一直在翻阅浏览朋友们的来信, 反而比平时还要忙碌。”
裴湘含笑着表示自己状态不错, 毕竟能够死里逃生, 就说明她是个受到天主眷顾的幸运儿。之后又能够及时读到亲朋好友们写来的充满了关怀与祝福的精美信函,她的心情就变得更加开朗明媚了。
“爸爸, 你放心吧,一场大火并没有让我的心灵蒙上阴翳, 也不会烧毁我的快乐。相反, 我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与蜕变。我更爱身边的一切了, 而且还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舒畅感觉。”
圣费利切伯爵在裴湘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认真观察女儿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现在,他终于彻底确定自己的女儿确实不是在强颜欢笑,不禁眉目舒展地频频点头,还兴奋地拍了一下手。
之后的用餐过程中,心情不错的老伯爵突然觉得餐桌上的每一道菜都被烹饪得美味不凡,差点儿以为管家背着他偷偷聘请了一位厨艺精湛的新厨师。
用餐结束后,裴湘因为还要给罗马城内的亲朋好友们写回信——至少六封,便告辞离开了。只留下圣费利切伯爵和基督山伯爵继续讨论之前在餐桌上没有讨论尽兴的宗教话题。
裴湘一连写了六封不算短的回信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揉了揉肩膀,决定在太阳落山前到院子里去散散步。
出了小楼,裴湘一眼就望见不远处被烧毁的主别墅以及附近正在收拾整理灾后现场的雇工们。
她想了想,决定在雇工们彻底完成清理工作前再去看看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裴湘知道,等她下次再有机会来这座农庄小住,大概就要等到新别墅建好之后了。
“小姐,您好呀!”/“日安,圣费利切小姐。”/“小姐,这边要推到一个架子,灰尘会比较大……”
裴湘一边和大家互相问好,一边按照指点绕到了稍远一点的小路上,然后站在烧毁最严重区域的斜后方驻足观望。看着看着,裴湘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许多以往的画面。
这座农庄连带周围的土地是圣费利切家族传了几代的产业。所以,从她记事起,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日。
圣费利切伯爵夫人还在世时,他们一家三口在这幢别墅中度过了不少温馨欢乐时光。后来就……只剩下卡尔梅拉和圣费利切
伯爵了。
但他们父女二人依旧默契地保持着以往的习惯,每年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这边转转,或是暂留几日,或是举办一两场宴会舞会,一切就像母亲还在世时那样。
微风拂过,也许是这附近的空气有些浑浊,也许是心中的遗憾与留恋有些浓重,明明不想哭的裴湘忽而鼻子一酸,眼中便有了盈盈泪意。
裴湘:……
裴湘熟练地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眼角,想着回罗马城中以后一定要找医生看看,怎么突然就开始这么爱哭了?难道自己的眼睛真的被火光和浓烟给弄出毛病来了?
此时的裴湘并不清楚,这是她第一次试用自己琢磨出来的让“超重”灵魂适应普通人类身体的法诀,多多少少会产生一点奇奇怪怪的小毛病。等她结束这次穿越,大概就能进一步改良这项术法了。而这一辈子么,应该就是这种爱哭的体质了。
不管真相如何,反正落在路过的基督山伯爵眼中,就是之前在餐桌上笑容明媚的德·圣费利切小姐正对着被烧毁的别墅无声落泪。
徐徐晚风拂过年轻姑娘的黛色长发和淡蓝色轻柔裙摆,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眉目间却萦绕着一种混合着坚毅的宁静。她身后的天空中弥漫着温暖绚烂的云霞,而她面前则是烈火无情烧灼后的断壁残垣……
这一切的元素在这一瞬间构成了一幅有着奇异美感和强烈冲击力的油画,让画外之人忍不住驻足凝望。
裴湘察觉到身后的响动,她不紧不慢地擦拭过眼尾泪痕,才转身望向小路斜对面的基督山伯爵,并微微颔首致意。
“伯爵先生,希望这里的一切没有彻底打搅了您的旅行计划。当然,我知道,也很抱歉,您近日的行程已经不可避免地因为这起突发事件而有所延误。”
“您完全无需道歉。”伯爵优雅地欠了欠身,缓声道,“相反,该由我来向您求取谅解——为我之前的错误联想和全无必要的担忧。事实证明,您和德·圣费利切伯爵都是拥有一颗善良的心灵。”
裴湘莞尔道:“我父亲确实足够善良,所以,他绝对不会怨怪一位愿意为了初识之人而花费时间精力的好心先生。相反,他一定觉得今天是个足够幸运的日子,不仅我这个做女儿的平安无事,仁慈的天主还让您成为了圣费利切家族的客人与朋友。我想,这是最好的狂欢节礼物了。”
基督山伯爵想,如果说出这番话的人不是一直红着眼圈并强忍悲伤的话,他大概还会再说些体面又真挚的客气话。当然,这样做并非是敷衍虚假,而是遵守社交礼仪。
可是,也许是刚刚那副交融着毁灭衰败与温柔鲜活的美丽画面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个角落,也许是眼前之人先前谈论起“复仇”二字时与东方人神似的语气神态,都让他忍不住稍稍逾越了一丝社交距离,说了些稍显唐突的劝慰之词。
“圣费利切小姐,有时候强忍悲伤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那只会给心灵套上更加沉重的枷锁。您或许应该尝试着和您的父亲倾诉一下真实的想法。我想,圣费利切伯爵先生有足够的阅历和豁达的心态来帮您走出低落山谷,重新拾起轻松与快乐。”
裴湘轻轻眨了眨眼,立刻明白基督山伯爵误会了。然而,她刚刚确实在默默流眼泪,也怪不得会给旁人造成错觉。
她无意向一位不熟悉的先生描述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但也不愿继续加深这个误会,便真假参半地解释道:
“伯爵先生,我非常赞同您的看法。倾诉,尤其是向信任而亲近的人倾诉内心的真实想法,足以令受过伤害的焦灼心灵获得清凉的慰藉和温柔的抚慰。但是我要声明的是,我并没有强忍悲伤,也不会郁结于心。
“我刚刚—
—只是因为遗憾感慨而忍不住落泪。您知道的,烈火无情,它不仅能吞噬鲜活脆弱的生命,毁掉珍贵而丰厚资产,还能湮没美好的往昔岁月。
“这里,这座别墅中,到处都有着我们一家三口共享时光的温馨记忆。那里,是我套间的位置,里面那些被烧毁的家具都是我母亲生前亲自挑选的……可惜如今都已经化为灰烬。”
这番解释令面色苍白的男人沉默了下来。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爱德蒙·唐泰斯还是基督山伯爵,无论是曾经那个开朗乐观的年轻船员还是如今这个殚精竭虑的复仇者,都无法不为温馨美好的亲情而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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