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徐春风,却忽然一本正经地问道:“不知道沈同志,这次是一个人来,还是代表你们汉城的七人小组呢?先前大小漏底改造的事,是你们小组一起研究出来的吧?不知道是哪位同志最先提出来的这想法?”
大小漏底改成弦长可调式,是沈爱立最先提出来的,但是沈爱立直觉徐春风说话的腔调,有点咄咄逼人,像是话中有话的样子。
微微笑道:“不知道徐同志有什么指教?”
徐春风淡淡地摇头道:“指教不敢当,就是好奇这回大小漏底的弦长可调式改造,沈同志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是说,是别的同志想出来的,沈同志帮忙打了辅助?”
沈爱立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有想过,来了这边以后,好好学习,争取不拖团队的后腿,却没想到她这刚下火车,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质疑她的能力。
第128章
黎东生见话头不对,忙过来打圆场,和爱立道:“爱立,你们大小漏底改造的信一过来,春风就抢着去做试验,他早就想和你们汉城的几位同志认识一下了,就是我们团队的经费有限,这次只邀请了你一位过来,以后有机会,还要和司晏秋.曾一鸣几位都认识认识才好。”
又朝徐春风道:“春风,爱立才过来,你要是想和人家请教,也得等人家安定下来再说。”
一番话说得,沈爱立没有那么气了,徐春风似乎也认识到自己的偏激,微微朝后退了两步,指着宋春华脚边的行李,问沈爱立道:“沈同志,这是你的行李吗?”
见她点头,一把就提了起来,走到了前头去。
李婧文小声和爱立道:“你别在意,徐哥是个直性子,心眼是好的。”
沈爱立笑笑,不置可否。
宋春华见这边有人接她,就准备告辞,还给她留了地址,让爱立有空去她家玩,和她道:“我家离海近,有空过来,我带你去赶海玩儿。”
沈爱立笑着应好,一旁的李婧文笑道:“大姐,你这地址离我们单位近得很,回头我就带沈同志过去认认路。”
宋春华就问了他们是哪个单位的,一听是青市棉纺厂的,笑道:“那还真是近,我有时候还接你们棉纺厂的活做呢!那沈妹子回头可得来我家玩!”
宋春华见她答应下来,就先走了。
沈爱立回头发现,徐春风和黎东生同志已经提着她的行李,走出了好长一截路,李婧文笑道:“不急,他们到了前头车站,会等我们的。刚好我宿舍还空着一半,沈同志,你和我住呗?”
沈爱立笑道:“好。”
把人送到宿舍后,徐春风就放下了行李,临走还不忘和爱立道:“黎主任说沈同志很有潜力,希望在未来的工作中,我也能一睹沈同志的风采。”
沈爱立略略点头道:“彼此,彼此!”知道这人仍旧质疑她的能力,认为她是摘了汉城七人小组的桃子,沈爱立都有些哭笑不得,准备回头就把这事和曾一鸣他们说说。
饭后,李婧文帮忙打扫卫生.整理床铺,宿舍是一间半的样式,半间小小的客厅,一间卧室,卫生间都是一楼层公用的,比汉城国棉一厂的条件要差不少。
倒是工作任务比较紧张,多刺辊试制小组已于一周前启动,加上沈爱立一共有九个人,领头的是黎东生同志,另外还有许满莉.秦书宇.刘滨.王成君.周毅。
第二天的早会上,爱立就见到了剩下的几人,许满莉年纪稍微大些,快四十岁的样子,一开口就让人感到亲切,像个姐姐一样拉着爱立的手温声道:“你初来乍到的,对这边还不熟悉,要是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只管来和我说。你大老远来给我们帮忙,我们可得把你照顾好了,让爱立同志对我们青市留下好印象,以后啊,还想再来才好!”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李婧文笑道:“许姐,你这算盘打得可太好了,爱立这才刚和咱们见面,你都下次了。”
许满莉也跟着笑道:“什么下次,我巴不得爱立一直留下来给咱们帮忙才好,就是黎主任说,她不愿意跟着咱么去京市,我这回遇到人了,可得把人家的心口给暖热,说不准一年以后,就跟着咱们一起搬到京市去了。”
沈爱立听了这话,忽然就想起来,先前黎东生写信问她是否愿意去京市工作的事。问许满莉道:“许姐,你的意思是你们团队明年要搬去京市吗?”
见许满莉点头,沈爱立才明白过来,原来先前黎同志写信问她,是否愿意去京市工作,是变相地邀请她加入到他们高速梳棉机研制团队来。
可能顾虑到她和谢家的关系,怕她为难,所以没说是加入他们团队,只问她是否愿意去京市工作。
沈爱立心里有些遗憾,这两年京市可不是好去处,而且他们团队这个节骨眼上回去,怕是后面……
这话她却不能说出口,想着后面有机会,再和黎同志提几句。
秦书宇性格比较活泼,还和爱立道:“沈同志,我告诉我汉城的同学,说你这次过来,他们还给我寄了一张你的报纸,是关于丝瓜筋过滤煤灰那篇,我们这回是挖来了汉城纺织工业领域的小名人啊!”
大家都争着问他要报纸看,秦书宇说他下回带过来。
气氛一时很融洽,许满莉还提议等周末,大家一起去她家吃饭,给爱立接风。
爱立还觉得不好麻烦人家,推辞道:“许姐,我们这许多人,会不会太给您家添麻烦了?等下月初,我领了工资请大家去饭店吃吧!”沈爱立在汉城的时候,请过两回兴趣小组的技术员来吃饭,人一多起来,她忙得都晕头转向的。
热闹是热闹,就是太给主人家添麻烦了,她看许大姐这年纪,家里估计有老有小的,本来事就多,好不容易周末休息一天。
许满莉拍拍她的手道:“没事,你不要费那个钱,我家就我一个,我说不麻烦就不麻烦。咱们就说定了,周末去我家吃饭。”
事后沈爱立听李婧文说才知道,许大姐年轻时候姻缘不顺,本来处了一个对象的,后来闹崩了,她就干脆不结婚了,一心一意搞业务,是她们团队的二号铁娘子。
怕爱立听不懂,补充道:“一号是梅子湘同志,终身未婚。我刚来的时候,我妈都担心我以后会不会也走上这条路。”问爱立道:“爱立,你也没有对象吧?我看你在汉城的时候,试验报告一份接一份的寄过来,定然也没时间处对象吧?”
却不妨听爱立道:“我还真有对象,就是目前异地。”爱立想起来还没有给樊铎匀写信,自己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他的信了,估计又去调研了。
李婧文笑道:“那铁娘子的称号可戴不到你头上去了。我先带你去熟悉下项目进度。”
目下正在研制平行双刺辊,但是效果尚一般,李婧文带沈爱立做试验的时候,爱立就发现平行的一双刺辊似乎与单一刺辊区别不大。
问李婧文道:“有没有想过,在刺辊上加点什么呢?”
李婧文点头道:“我们大家也在往这个方向考虑,目前还没有好的想法。”
沈爱立看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不然加密锯条试试,第二刺辊目前显然是没有起到分梳的效果,我想着是不是可以加密第二刺辊的锯条。”
李婧文听她这话,就忍不住笑了,“昨天徐春风也提了这个想法,我们昨天去接你,就先放到一边了。”
沈爱立却觉得,这事有点触霉头。
果不其然,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婧文先打好了饭,看见徐春风,就把爱立的提议和他提了一嘴,不想徐春风立即就像炸毛的刺猬,皱着眉反问道:“她怎么净想出别人提过的?”
李婧文一愣,不由捏紧了手里的筷子,“春风,你这话说的,你和我们说的时候,爱立还没下火车呢?她怎么知道你提过了?”这明明是凑巧的事,她还想说出来,让徐春风知道爱立的能力,放下成见。
没想到这人成见这么深,明摆着的事,还非要给人按个罪名一样。
徐春风没吱声,面上表情却仍旧有些不以为然。李婧文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给气到了,心想还好这一回沈同志没听见,不然自己真是平白给人找气受。
端了饭盒,重新找一张桌子等爱立。
爱立打好饭,见她神色不对,问她道:“怎么了,徐春风惹你生气了吗?”
李婧文望着她,叹了一口气道:“他这人说话真是能气死人,我和他说你上午的提议,他觉得这是他想出来的,你保不准从哪听见了。”
沈爱立昨天就见识了一回,这人气人的功力,现在听李婧文说起,倒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还有闲心笑问道:“他一直这样吗?那你们平时怎么处下来的?”
李婧文想了一想,徐春风平时也不是这样的,这回明显是有意针对沈爱立。想到这里,和沈爱立道:“你也不用太在意徐春风的话,他这是自己心里有气。”将先前大家在她和程攸宁之间二选一的事,和沈爱立说了两句。
原本这次多刺辊梳棉机试制小组,一开始是定了十个名额的,但是因为上面只批准了九个名额,最后黎主任让他们一起投票。
在汉城的沈爱立和京市国棉三厂的程攸宁之间选一个,程攸宁去年就写信过来,想加入他们,他们这边也考察过了,原本准备这次把人招进来先看看。但因为先前大小漏底试制很成功,她和许满莉.秦书宇.刘滨.王成君.周毅等都偏向选沈同志,最后票数是7比1,只有徐春风选了京市的程攸宁。
她后来听秦书宇说,徐春风和程攸宁是大学同学,徐春风在大学期间还追求过人家,只不过程攸宁没有接受。
这次程攸宁没有来得成,他估计将这事都记在沈爱立身上了。
沈爱立暗叹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知道了徐春风别扭的点,对他的态度更不在意了。忙感谢李婧文把票投给了自己。
李婧文笑道:“我们大家一早就很期待和你见面了,不仅仅是我,回头你和大家多处处,就知道了。”
下午黎东生听说沈爱立也提议在第二刺辊上加密锯条,找沈爱立具体聊了一下,末了问她道:“爱立同志,除了平行刺辊以外,你对多刺辊有没有别的看法?”
沈爱立点头,“除了增加分梳锯条,我想着,是否可以提高刺辊转速的离心力,将纤维中的杂质排除。”
黎东生忽然豁然开朗,点头道:“如果要提高刺辊转速的离心力,可能刺辊本身的直径要改动,咱们接下来怕是得忙起来了。”
这就是认可了沈爱立的思路。
又望着爱立笑道:“爱立,我现在非常庆幸,我们邀请你过来了,我想有你的加入,我们的多刺辊梳棉机试制,怕是能提早完成任务。你今天就这个想法再完善完善,咱们明早开会讨论一下。”
沈爱立忙谦虚了两句,“您过誉了,有您和梅同志带领我们,完成任务定然不是问题。”
第二天的小组会议上,黎东生就将沈爱立的提议告诉了大家,征询大家的意见,李婧文听了心里都一亮,他们这个试制小组虽然说才启动不过一周的时间,但是筹备也有一个月了,除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平行刺辊的想法,大家一点思路都没有。
她心里想起来都着急,没想到沈爱立一过来,就给大家找了一个方向。至少这一个月他们有事做了。
立即就看向了徐春风,见他抿着嘴,不吱声,显然心里憋着气,忍不住笑着和爱立对视了一眼。
晚上,沈爱立先给妈妈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又给樊铎匀写了一封信,将她一来,徐春风就针对她的事说了,有些无奈地写道:
“多云同志,我这回真是无妄之灾,我哪知道,我来之前还要和一位叫程攸宁的女同志争名额?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徐春风大家都给我投了票,我还挺意外的。对了,原来上次黎同志问我是否愿意去京市工作,是因为他们团队明年就要搬到京市去。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提旁的,单就谢家在京市生活,我都不愿意过去。许久不曾收到你的来信,最近是否又去调研了?”
落款是“1965年1月26号想多云同志的爱立”。
比沈爱立预料的要快一些,这封信一到海南琼山县工业局,樊铎匀就收到了。看到程攸宁的名字,微微皱了皱眉。
正准备一会给爱立写回信,吴清辉就走了过来:“铎匀,你昨天从白山回来的?这回顺利吗?我都怕你赶不及下周和我去黎族那边呢!”
说到这里,吴清辉挠挠头,和他道:“你想不到,娟姐表妹是谁?”
樊铎匀一怔,望着吴清辉道:“娟姐给你介绍了吗?”
吴清辉点点头,“嗯,我想不到她表妹是苏知微,我俩前个在国营饭店吃了个饭,我看她这回似乎有些愿意的样子。”
樊铎匀抿紧了嘴,半晌和他道:“清辉,你要是信我,看到她,最好绕道走。”
吴清辉觉得这话有些耳熟,问他道:“铎匀,你上次是不是也和我说了这话?”
樊铎匀点头,上次从黎族回来,他就叮嘱过吴清辉。
吴清辉挠挠头,问道:“铎匀,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吗?你不能说的吗?”他自己对苏知微的印象挺好的,人长得好,工作好,说话也是晓意温柔的。
但是铎匀和他提了两次,这中间怕是真有什么事。而铎匀每次又不提,这事定然是不好说出口,且铎匀觉得他不会接受的。
吴清辉不是不听劝的人,认真地和樊铎匀道:“行,铎匀,我心里有数了。”
樊铎匀见他应下,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继续看爱立的信来,没有想到程攸宁也准备去黎东生那边,这件事,谢镜清不知道是否知道?
立即给爱立回了一封信,抄完一段最高指示后,就写道:“爱立,你信中所说的程攸宁,我想或许是我认识的那位,是谢芷兰的姨表姐,一向和谢家走得极近。此事你知道后,心里略微有数就行。至于你所说的,被徐同志针对的事,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当前首要的是早些完成试制任务,如果徐同志有过分的言行,令你难以忍受,可适当向黎东生同志反应。”
想了想又写道:“我近期即要去黎族村落,许是半月不能收到你的信,等回单位以后,立即会给你回信。请勿挂念,希望在青市的爱立同志,每天都笑口常开!”
落款是“想念爱立的多云”。
这边吴清辉刚回工位,李娟就端了一杯茶过来,随意地问道:“清辉,我手里有两张电影票,后天晚上你要不要和知微一起去看场电影?”
边说还边喝着茶,姿态分外闲适,她知道吴清辉定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前天他和苏知微一见面,就对知微很满意,回来就问了她很多关于知微的事。
没想到的是,知微这次竟然也点了头,表示愿意再接触接触,小姨那边就让她多费点心,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眼看着知微一年拖一年的,家里人也着急,想着让知微早些定下来。
为了给俩人创造机会,她特地去买了两张电影票。心里盘算着,要是今天晚上处的还行,这事差不多就稳了。
却听到吴清辉道:“娟姐,谢谢你的好意,我今天晚上刚好要找铎匀,请教一个问题。你自己去看呗!”
李娟微微诧异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勉强笑道:“你找铎匀,还不是随时的事,今晚的电影是《青山恋》,赵丹主演的,听说可好看了。我这不是没空,不然肯定自己去了。”
吴清辉仍旧摇头道:“娟姐,今晚真不行,我们去黎族那边之前,得把这问题处理好了,不然回头数据出了岔子,可就麻烦大了。”
李娟见他像是真有事,也就没再劝。
但是很快李娟就发现了不对,后面接连两天,每次她一提知微,吴清辉就岔开话题,李娟忍着脾气,半开玩笑地问道:“清辉,你老实和娟姐说一声,你是不是没看上我表妹啊?”
吴清有些为难地道:“娟姐,你想哪去了?苏同志这么优秀,只有她看不上我的,哪有我看不上她的,只是我,心里到底还惦记着前头那个,还不想这么快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李娟一听,心里立即就不高兴了,指责他道:“我说清辉,你要是不想相看,一早就说嘛,这不是白白耽误我表妹的时间,给你这么一耽误,半月都去掉了。”
吴清辉忙道歉,却是一口咬定,自己心里还惦记着前头的对象,不好耽误了苏同志。
李娟气得嘴里都发苦,不知道怎么和苏知微说这事,当初自己可是跟人打了包票,说吴清辉对她印象很好,让知微这边稍微给他一点好脸,他肯定就打棍随蛇上,扯都扯不下来。
没想到吴清辉这边却忽然转了主意。
拖了俩天,李娟也拖不下去,如实地转告了苏知微,苏知微低了头,没吱声。
这吴清辉,苏知微本来还有些瞧不上,农村出身的,全家最有出息的就他,以后定然是要帮衬老家的。苏知微想想都觉得,这人将来负担重,怕是有得拖累。她本来准备稍微应付应付,跟着他下几次馆子,就将人踢到一边去。
没想到,吴清辉竟然还看不上她。苏知微心里一时又怄又气,要不是发生了和文大山那档子事,她怕夜长梦多,定然不会想着找个老实些的结婚算了。
觉得自己在这些歪瓜裂枣身上跳来跳去的,费这么些时间,还不如当初坚持一条道走到黑。
就锁住樊铎匀!
但是那一晚,苏知微想起来还有些心颤,当时樊铎匀就住在隔壁,她自己虽然很小心,不敢发出声音,但是文大山却是像饿狼一样,是不是喟叹几声,喊两句“仙女”!樊铎匀怕是多少听到一些动静,她不敢再赌。
知道这回要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说,怕是还有可能身败名裂。
想到这里,苏知微的心里打定了主意,决定就死磕吴清辉。这人她知道,现在嘴上说着不愿意,她费两分功夫,还不是巴巴的往她跟前凑。
抬起头来,笑着问李娟道:“姐,可能我和吴同志缘分不够,这事也急不得。先前听你说,吴同志最近要去黎族那边?”
“是,小樊刚从白山县回来,后天就得和吴清辉去黎族那边调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知微在樊铎匀身上栽了个跟头,是再不敢把主意打到樊铎匀身上的,她现在一心就想把吴清辉收下,她倒不怕樊铎匀会和吴清辉乱说,既然吴清辉一开始愿意和她见面,那樊铎匀定然没有多嘴多舌,将文家的事和他说。
以前不会说,以后自然更不会说,毕竟等她和吴清辉处的难舍难分的时候,他要是跳出来再说什么,那可就是故意毁人姻缘了。
以她对樊铎匀的了解,知道这人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李娟心里正叹气,表妹和吴清辉眼看着就没戏了,她这个媒人白忙活一场。
却见自家表妹,语笑嫣然地和她道:“姐,我也去一趟黎族那边,前头和吴同志没怎么处过,他可能也不了解我,回头我们多接触接触,我看他挺好的,想争取一下。”
李娟一愣,忙笑道:“你这样想最好了,吴清辉是个不错的对象,人品和工作能力都可以,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听姐姐一句劝,咱们女儿家,该放低身段的时候,稍微低低也没事。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对象,才是最重要的。”
苏知微点头应下,“谢谢姐姐为我的事费心,我都明白的。”
饶是吴清辉打定了主意,要离苏知微远一点儿,但是等他在黎族再次看到苏知微的时候,樊铎匀的话,不知不觉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彼时的樊铎匀尚不知道,他一到黎族,仍旧去文大山家借宿,文奶奶看到他,微微怔了一下,笑道:“是铎匀啊,你好久没来了,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来这边了。”
樊铎匀和文奶奶道:“最近一直在白山县那边,这边的基地还要再看看,您不用给我收拾房间,我住柴房就行。”
文奶奶忙道:“哎,好,好!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两根竹筒饭。”文奶奶后来想到樊铎匀临走前,和她说的话,知道那晚的事,他定然是知道的,又难以开口和她说。
现在听到他说不住大山的屋子,心里立即就明白,自己猜的没错。
就是没想到,出了那档子事,樊铎匀还愿意来帮衬他们家,要知道这村里就是竹楼都有两户人家盖了,条件比她家好多了,樊铎匀却宁愿来他们家住柴房,心里十分感激这年轻人的好意。
转身就去厨房忙活起来,想到自家儿子不争气,和那女妖精掺和起来,心里又有些气苦,这些日子以来,大山干活都像丢了魂一样。这眼下樊铎匀过来了,那女妖精不知道还会不会跟着过来,要是在大山眼皮子底下闹腾,那可真是要命了。
在房里绣花的文二妹,也听到了院里的动静,出来看到樊铎匀进了柴房,就到厨房问妈妈道:“妈妈,樊同志又过来了吗?那竹楼那边,不知道苏知微还会不会过来?”
文奶奶舀水的手都没停一下,淡淡地道:“别管她,反正她是不会再登我家的门,就是你哥,回头你劝劝,那事人家都说当没发生,让你哥心里也别再记着,咱们这穷山僻壤的,可娶不起那城里女人。”
文二妹点头应下,出了院门,就去找自家哥哥,好言好语劝了一番,文大山笑道:“二妹,你别担心,你哥心里有数,樊同志还在家吗?我晚上和他喝两杯。”
文二妹忍不住问道:“哥,你不觉得,上次的事,可能是樊同志故意设计你的吗?”
文大山摇头,“和樊同志没关系,是我自己喝醉了酒,赖在了那房里,把人赶到柴房去睡了。酒也是我自己要喝的。”
文大山心里明白,这事还是自己好酒好色,换成樊同志,就是喝醉了酒,都不会和苏知微滚在一张床上。
砍了两根竹子,就收拾了背篓往家去,不想经过小溪旁,看到苏知微正和一位男同志在散步,那男同志他认识,以前都是和樊铎匀一起过来的。
文大山看着苏知微笑靥如花的样子,心头瞬时冷了冷,紧了紧身上的背篓,默不作声地接着往家去。
他脚步停下来的时候,文二妹也看见了俩人,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苏知微轻轻抬眼,并不将文家的人看在眼里,等人走了,贝齿轻轻咬着下唇,有些埋怨地和吴清辉道:“我姐怎么说,让你陪我看电影,你还不愿意?怎么,觉得我不合你心意,不想和我来往吗?”
吴清辉瞬时脑子一热,盯着眼前又娇又俏的姑娘,只觉得心口哪里都在微微发烫。
这时候,苏知微轻轻抬手,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低着头,微微红着脸,嗫嚅道:“你要是对我……对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回头我也,我也不缠着你,你今天给我一个准话。”
一双盈盈秋瞳像是含水一样,默默地看着他。
黄昏的溪水边,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人家开始升起了炊烟,只听得溪水潺潺的声音,一下接一下,缓缓的,叮咚叮咚,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吴清辉的心口上。
苏知微望着他,见他一直不吱声,眼尾微红,却是有一颗滚烫的泪掉了下来。
吴清辉忍不住伸手去给她擦掉,却被苏知微一把抓住,在他虎口狠狠咬了一口。
吴清辉尚不及反应,一个柔软的身子就猛地扑向了他怀里,轻轻软软,带着女儿家的香甜气息,心房一下子就崩塌,先前的一点犹疑.挣扎.观察全都退的无影无踪,只恨不得将人揉到身体里。
嘴唇本能地找到了苏知微的耳朵,微热的气息,在苏知微的耳边一点点地摩挲着,热意渐渐攀升。
苏知微眼眸一暗,知道火候差不多,一把推开了吴清辉,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跺跺脚跑走了。
樊铎匀第二天一早,在橡胶基地看到吴清辉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像是心思不属的样子,和他说话,经常像没听见一样。
忍不住问道:“清辉,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吴清辉听见了,笑道:“没事,就是心里想着事儿,铎匀,这下午的活,你稍微帮我记一点,我这有点儿事,下午就不过来了。”
樊铎匀微微皱眉,却也没拒绝,“行,我这边搞好,就去看你那边的生产数据。”
等晚上,樊铎匀看到吴清辉和苏知微在小溪边散步的时候,顿时就明了,这人为什么白天会晃神了,原本是被勾走了魂。
他提醒了两次,吴清辉仍旧要往南墙上撞,樊铎匀自然不会再劝。
抬脚就回了文家,文大山已经搬出来一坛酒,见他回来,立即就招呼他喝,樊铎匀因为吴清辉的事,心里也有点闷,陪着他喝了两碗。
不一会儿,文大山就有几分醉意,和他道:“铎匀,你说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呢?勾汉子勾到我眼皮底下来了,我当她一辈子不会再来这个村,她却仍旧没事人一样地,来勾汉子!”
正赶着小鸡进鸡笼的文奶奶,听到大山这话,立即过来道:“铎匀,大山喝多了,你别介意。”说着,就和文二妹俩人把大山往屋里拉。
樊铎匀晚上睡觉前,想起这事,仍旧有些气闷,点了油灯,给爱立写了一封长信。
第二天托村里的人帮忙带到镇子上去寄了。
爱立一周以后才收到,看到信封上的地址是黎族村落,还有些惊讶,以为是有什么急事,没想到是苏知微和吴清辉的事,把一向沉得住气的樊铎匀,给气到了。
只见信上面写着:“爱立,我叮嘱了吴清辉两回,他当时信誓旦旦地应下了,没想到苏知微又跟到了黎族村落这边来,吴清辉就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知道他很快会后悔,等回到单位,他或许就会清醒过来,但到时,事情怕是已经失去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