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女技术员—— by半疏
半疏  发于:2023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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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之桢见她低头,像是有什么不好见人的样子,心里猜测,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上前道:“玉兰,要我帮忙吗?”
沈玉兰摇摇头,“没事,贺大哥你先进来吧,晚饭快好了。”说着,又准备关门,房子秋却像是豁出去了一样,仍旧伸手拦着门,“玉兰姐姐,你再给他一个机会好不好?”
沈玉兰心里有些不耐,苏瑞庆适时地出声道:“房同志,你如果是为成大杰说事的,那你来迟了一步,我大姐已经在和贺大哥处对象了,还请你不要再为难她。”
房子秋倏然一惊,看向了沈玉兰,她以为沈玉兰这次过来,是成心想抢大杰哥的,原来不是吗?沈玉兰已经在处对象了?真像她说的,她只是想寻求一个真相?
房子秋松了手,朝沈玉兰道:“玉兰姐姐,打扰了。”
沈玉兰没有理她,径直关了门。
一时也不知道和贺之桢说什么,匆匆地扔下了一句:“你们先坐,饭快好了!”就钻进了厨房里。
贺之桢刚才已经猜到了一点,和苏瑞庆点点头,也跟着进了厨房,撸了袖子问道:“玉兰,要不要我帮忙?”
沈玉兰低头道:“不用,贺大哥,你出去坐吧!”
贺之桢接过她手上的菜篮子,笑道:“我来得仓促,给你添麻烦了。”
“贺大哥,没有,你能来我很高兴!”
贺之桢不动声色地劝道:“玉兰,路上我想着来见你,也很高兴!你不知道,我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可能人上了点年纪,就喜欢回忆过往,但过往让我懊悔的事太多了,高兴的并不多,我今天想着,这日子还是应该向前看,走过的路不必后悔,就是以后的路咱们可得高高兴兴地走。”
沈玉兰眼眶微湿,“谢谢你,贺大哥!”她知道,贺之桢是在劝她,也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这边房子秋回到家里的时候,成大杰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等她,她一进来,他就递了一份证明给她,“子秋,单位里给我开了证明,明天我们就去婚姻办事处把离婚证裁了吧!”
房子秋摇头道:“大杰哥,我不会离婚,你也没必要和我离婚,我今天去见了沈玉兰,她又有了新对象。”
说到这里,房子秋转过脸来,直愣愣地望着他道:“大杰哥,她心里早就没你了,这是她第三个男人了,只有我,只有我心里眼里都是你,从十六七岁到如今的年龄,子秋心里只有你!”
奔波一天的疲惫.委屈,这一瞬间都倒了出来,房子秋忍不住哭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成大杰,“你却要和我离婚,大杰哥,我只骗了你这一桩事,难道这二十多年了,你还看不懂我的心吗?你和我离婚,你要我以后怎么办?我怎么活?”
成大杰无动于衷,即使得知沈玉兰又有了对象,成大杰也不过是抬了下眼皮,他打定主意要和房子秋离婚,他没有办法再面对她,再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之下。
因为她的谎言,她的蓄意欺骗,自己背叛了沈玉兰。之前他还能骗自己,这是他对子秋的责任,他不能看着子秋丧失活着的勇气。
今天子秋告诉他,自己是装病的时候,这些年的信念,在顷刻之间崩塌,原来他的坚守毫无意义,原来他对子秋的每一份心软.退让和妥协,都是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刻刀子,为了房子秋,他还抛弃了唯一的儿子。
僵持之际,房家老太太端了一碗饭菜过来,“大杰,子秋跑了一天才回来呢,先让她吃口热乎的吧,别回头又病倒了,你又忙前忙后的跟着担心。”
见女婿不吱声,又放缓了声调道:“大杰,子秋当年也是小孩子心性,这丫头性格倔,认定了你,谁也劝不回头,你也别和她计较,都这么多年了,你再有气,也该看看这么些年的夫妻情分上,老话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成大杰抿着唇,道:“妈,这是我俩的事,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会给您老人家养老。”
老太太见他听不进去,也没有再劝,等回头女儿把碗送到厨房来的时候,悄声叮嘱女儿道:“你别硬声,你这两天,身段放低些,好好哄哄劝劝,大杰心肠软着呢!把人哄上床,这事就翻过去了,男人都是这么个东西。”
房子秋点头应下,“妈,我知道了。”这些年她一直装病在家里静养,她的生活里只有这间院子和成大杰,要是成大杰真不管她,她想自己也是没法活的。
夜里,成大杰睡在了床下面的脚踏上,预备等天亮就去裁离婚证。
房子秋也没有说话,只是蒙着被子呜呜咽咽地哭,等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成大杰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忽然一个温热的身体,贴在他身上,柔软的唇在他耳畔乞求道:“大杰哥,最后一次好不好?我怕,你抱抱我!”
成大杰惯性地将人搂在了怀里,房子秋柔嫩的手一点点地攀爬,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俩个人从脚踏上滚到了冰凉的地面上,房子秋也忍着寒意,一声没吭,极尽晓意温柔,她不愿想,此刻在她身上驰骋的男人,是梦是醒。
凉薄.贪欲,她瞧上的男人,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时分不清,这一辈子,她和沈玉兰,到底谁活成了笑话?
黑暗的夜里,房子秋双手搂着男人正在奋力的腰,低声喃喃道:“大杰哥,你已经对不起她了,你不要再对不起我!”
说着,忽然咬了一口男人的肩膀。
成大杰吃痛,仍旧没有停下身下的动作,俩人目光交汇,这一刻,他们已然都是清醒着的。
房子秋知道,沈玉兰或许没有说错,他潜意识里是喜欢她的,喜欢她的低姿态,喜欢她的柔软.攀附,喜欢以英雄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他要离婚,并不是因为沈玉兰的出现,而是因为,她戳破了这个泡沫,没有再陪他演戏。
“大杰哥,我冷,你疼疼我好不好?”
意外的是,成大杰并没有回应,继续发泄自己的精力。第二天一早,房子秋就发现自己发起了烧,苦着脸和成大杰道:“大杰哥,我发烧了,你带我去医院吧?”
成大杰没有吱声,只是拿了五块钱递给她,在房子秋错愕的眼神下,拎着公文包去上班了。
房子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男人开始报复她!
伸手抹掉了眼角的一滴泪,就算是相互折磨,至少这个人还是她的。
一周以后,沈爱立才从小姨的信里得知这件事,她没有想到,妈妈竟然真的会在申城找到成大杰,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荒诞,但是真的发生在了妈妈的身上。
沈爱立尚来不及为妈妈的事感慨,李婧文气喘吁吁地跑到工位上来喊她:“爱立,你快去看看,试验出现故障了,新试制出来的刺辊比例不合适,除杂效果还不如前头的平行刺辊。徐春风都气疯了,又在那里骂你瞎出主意,搞什么提高刺辊转速的离心力,害得大家白白浪费半个月的时间。”
沈爱立立即问道:“怎么会呢?这组刺辊的比例,是咱们仔细算过的啊?”忙把信放进了抽屉里,上了锁,和李婧文道:“行,我跟你去看看!”

第134章
沈爱立跟着李婧文到了车间门,徐春风正冒火地道:“她说这个比例就这个比例,你们看看,现在这样子,白白耽误我们的试制进度,从提出建议到制造出来,半个月都过去了,就是这么个东西。机器不坏我都庆幸!”
他噼里啪啦一阵,秦书宇听得直皱眉,和他道:“春风,大家谁都有走歪路的时候,咱们这研究,不就是不断地排除错误的方向,找到一条正确的路吗?”
很少开口说话的周毅,也忍不住出声道:“春风,你这样说不合适,给爱立听见了,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人家刚过来,本来就想着好好做出一番成绩来。”
已经听到的沈爱立难受吗?
不,她不难受,一点没有避讳地走了过来,问道:“具体是什么问题?这个比例咱们是讨论过的。”
周毅和她道:“除杂效果差,还不如先前的平行双刺辊,也影响了原本机器的转速。”
机器已经停了下来,沈爱立想再看看具体运转时的情况,让技术员小吴再开一会。
徐春风冷嗤道:“再开再看,也不过是浪费原材料,浪费时间门,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不如你的眼睛吗?还是你觉得,我们故意蒙骗你,没有问题说成有问题?”
沈爱立淡淡地道:“你说是我设计的问题,我的问题,我还不能看吗?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吗?那你告诉我,是哪里不合理?有什么改进的方法?”
“你还想改进?这个设计一开始就不成熟,提高刺辊转速的离心力来除杂,你想的容易,有操作的可行性吗?你动这一个转速,牵一发而动全身,机器什么时候崩了,大家就见识到你的本事了!”徐春风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爱立,她竟然还想着继续在这上面费时间门。
看沈爱立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一样。“你想一条道走到黑,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门,我们这是研究,不是小孩间门的过家家!”
这就差说,沈爱立没有真才实学了。
周姨和秦书宇都听不下去,试制不顺利是常有的事,但是这回春风的反应特别大,特别暴躁。
秦书宇皱眉问道:“春风,那你的意思,这个就直接罢工了?爱立不看一看,难道听我们说就行了?你这是搞研究的态度?”
沈爱立明白徐春风为的是哪一茬子,语调平静地道:“徐同志,作为试制小组的一员,这又是我想出来的方案,请问我有没有资格和权利,让技术员再开机,给我看看具体的情况?有的吧?那请问你为什么在这里阻止我,说这些口水话,你这难道不是浪费我和大家的时间门吗?还是说只有你的时间门宝贵,只有你的方案值得大家费心思.费精力?”
见他不吭声,沈爱立也不客气地道:“徐同志,从我一到青市来,你就对我有敌意,中间门的缘故,实不相瞒,我也知道几分。但请你不要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不是第一次了,如果你不能区分好工作和私人问题,我会向黎同志反应,我们不适合共事,请他另做做安排。”
听了这话,徐春风猛地一抬头,就对上沈爱立一双沉静.毫无惧意的眼睛。
沈爱立冷淡地道:“现在,请你让一让好吗?”
徐春风冷哼了一声,“你们爱糟践材料就糟践吧,乐意陪她发疯就陪吧!恕我不奉陪了!”说着,抬脚就走。
沈爱立看都没看他一眼,平静地让技术员小吴再把梳棉机开了,周毅.秦书宇.李婧文三人都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点意外,没想到沈同志还是这么刚的性格。
李婧文觉得,这要是她遇到这种事,怕是都得气哭!徐春风这回太欺负人了!
三人都没有走,仍旧陪爱立继续观察,过了一会,沈爱立就发现,试验结果确实如徐春风所说。
她让小吴将梳棉机的运转速度调成低一档的,这一回,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是她忘记了现在梳棉机的锡林速度较低,只考虑到改第一刺辊的直径,而没有相应地降低第二刺辊的速度,使得除杂效果不明显不说,还影响了机器的运转。
将这一发现立马和秦书宇仨人沟通,周毅立即恍然大悟,和她道:“那咱们把第二刺辊速度降低一点试试。”说着,立即就和小吴去沟通降低刺辊速度的事。
调试了一上午,眼看着确实有明显的改进,等到了十二点钟,秦书宇笑道:“咱们想饿肚子,可也不能让小吴跟着咱们一起饿肚子,回头耽误人家下午的班。”
几人这才暂停了下来,周毅和沈爱立道:“我看这个思路绝对没有问题,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第二刺辊合适的速度比,我刚看了一下,降低第二刺辊的速度,或许还有助于排除短绒。”这是意外的发现了。
沈爱立点头,“是,咱们下午接着来吧!”
周毅想了想,安慰她道:“徐春风的话,你也别介意,他可能最近心情不好,行事偏激一点,平时人还是挺好的。”
沈爱立笑笑,如果徐春风再像炸了毛的鸡仔一样,一直输出负面情绪,她就向黎主任反应。
下午李婧文通知了试制小组的其他成员,大家一起在车间门继续试验,几人围绕着梳棉机反复观察.试验,但是到了傍晚,仍旧不能确定合适的速度区间门。
李婧文眼睛都盯酸了,和爱立道:“要不咱们明天再来吧?”
沈爱立摇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我想再继续看看,不然我晚上睡不着觉。”
她显然是憋着一口气的。
李婧文拍了拍她肩膀道:“爱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徐春风说话不过脑,我们都是看得见你的努力的。”
爱立笑道:“没事,眼看着就要有结果了,我想早些搞出来。”
到了凌晨一点钟,李婧文困得直打哈欠,看爱立还聚精会神地记录着数据,硬把人拖走了,但第二天她起来,就发现爱立又走了,心里直叹气。
觉得徐春风这回真是欺负人,回头等他想的提议也失败了,看他怎么说!
好在大家经过反复试验,第二天下午终于确定了合适的速度区间门。
沈爱立拿着笔在纸上写下来的时候,忽觉如释重负,心里也不再沉甸甸的。
许满莉还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半晌,忽抱住了爱立,欣喜地道:“爱立,你真是咱们的小福星,这才第一个月呢,我们的试制就有明显的进展了!”
刘滨也笑道:“比我预估的要早一个月,搞不好咱们的试制任务,也能提前一个月完成!”
黎东生今天下午要向梅子湘同志做汇报,等报告结束,梅子湘问他道:“从汉城来的沈爱立同志,最近表现怎么样啊?有没有提出什么新的想法?”她前期去了一趟京市,这两天才回来,还没有见过沈爱立。
黎东生笑道:“有,她脑子转得快,接连提了两个想法,前头的平行刺辊,因为是徐春风先提出的,所以我在信里没和您提,最近她又提出提高刺辊转速的离心力,来增加除杂的效果。”
梅子湘推了下老花镜,笑问道:“开始试制了没?”
“大小刺辊刚做出来,上午机械厂才把东西送过来,昨天我听说效果不明显,爱立提出了改进的意见,还在试验呢,我准备一会去看看。”
梅子湘起身,把桌上的文件稍微收拾了一下,和黎东生道:“东生,我和你一起去,这姑娘来了大半个月了,我还没见过呢!”
俩人到车间门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许满莉的笑声,“爱立,回头去我那吃饭,我给你加餐,你可真太棒了!”
梅子湘指着前面,和黎东生笑道:“你听听,看来收获不小啊!”
黎东生笑道:“他们都喜欢爱立,许满莉私下和我说了几次,让我想法子把人留下来。”
梅子湘笑道:“那你怎么想的?这话我记得,我先前也和你提过一回。”
黎东生摇头道:“怕是不容易,沈同志家庭背景有些复杂,不愿意去京市那边。”想了想补充道:“不瞒您说,她是谢家的女儿,并不愿意回去。”
梅子湘一愣,“谢首长家?谢振还是谢镜清的?”梅子湘当年去苏国留学的时候,谢镜清也在那边进修过一段时间门,见过几次面,知道谢镜清现在是京市的卫生局局长。
“谢镜清的,他前段时间门给我来信,想让我从中说和一下,沈同志这边,对谢家比较排斥。”
梅子湘点点头,“行,既然这样,确实不好强人所难,后面看看再说。”
说着,俩人就到了梳棉机这块,李婧文最先看到他们,忙拉着爱立道:“爱立,是梅同志。”
沈爱立转过头来,就见一个穿着中山装,留着齐耳短发,约有五十上下年纪的女同志,一脸和蔼地看着她,笑着朝她伸手道:“你就是爱立同志吧?咱们可算见面了!”
沈爱立忙握住她的手,“梅同志好,我看了好些您的文章,和关于您的报道,非常荣幸这回能来青市,在您的指导下工作。”
梅子湘笑笑,“我可盼着你来好久了,怎么样,今天是有好消息吧?我远远地就听到你们的笑声。”
许满莉道:“梅姨,可不是吗,咱们昨天还在发愁,以为这次的大小刺辊失败了,没想到爱立捣鼓捣鼓,很快就找到了症结所在,今天下午,咱们可是有突破性的进展。”
把试验数据递过去,和她道:“您看,这不仅能有效地增加除杂率,而且还能排除短绒,”有些感慨地道:“不过一两天的时间门,这妮子可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许满莉昨天下午,听婧文说了徐春风和爱立拌嘴的事,当时还有些忧心,想着可别把小姑娘给气倒了。这姑娘刚来青市,肯定是想铆足了劲做点成绩出来的,被这么打击.挖苦和讽刺的,回头要是一蹶不振,她们团队损失可就大了。
没想到,这汉城来的小同志,不仅没有一蹶不振,还越发有干劲,熬夜加班加点地做试验,记录数据,倒真得叫她找出问题来。
梅子湘也有些讶异,不过两天的时间门,她一个人就把这个问题给改进了,和大伙笑道:“这回咱们可没请错人!”
梅子湘这句有感而发的话,很快传到了徐春风耳朵里,他没想到沈爱立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的方法,连一向要求极高的梅子湘同志都夸她。
心里不由也起了两分佩服。给程攸宁写信的时候,笔下也带出了一点来,“攸宁,我没有想到,沈爱立确然有几分本事,当时那大小刺辊一开始装上的时候,我和周毅几人看得都头大,不过两天的时间门,沈爱立就找到了解决方法。我们第一阶段的试制任务,她一个人完成了大半……”
沈爱立没有想到,过了两天,徐春风会来和她道歉,“沈同志,先前是我狭隘,带有色眼光看人,对你有偏见,我向你道歉。”
沈爱立并不是很想接受,“徐同志,因为你的问题,你让我感受到了单位里的欺凌和冷暴力,获得进入这次试制小组的唯一名额,是大家投票的结果,并不是我个人使了什么手段,所以我无法理解,你对我的敌意。”
她挑破了说,徐春风瞬时愧疚难当,半晌只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沈爱立摇摇头,这份道歉,她不需要。她刚来青市,并没有得罪过徐春风,而他却仗着自己在高速梳棉机研发团队的资历,甚而当着同事们的面,一而再地打压.欺辱她,本质上,他就是仗势欺人。
如果她这次没有扭转局面,徐春风会和她道歉吗?
自然是不会。
他的道歉不过是因为她在大家面前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他若是再针对她.排挤她,明面上已然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反而显出自己的私心和狭隘.偏激来。
他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低这个头。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忙完手边的事,沈爱立才空出时间门来,给小姨回信,说了几句对成大杰还活着这件事的看法,就提笔问妈妈和贺之桢的情况,“小姨,成大杰的事,我妈妈不气就好。贺叔叔这边是否也知道这件事,他的意见是什么?妈妈和贺叔叔之间门,不知有无进展?依你来看,还有往下走的可能吗?”
许是这回成大杰的事,给小姨刺激太大,她在信里竟然没提俩人的进展。
而申城那边,沈玉兰早已坐上了回汉城的火车,贺之桢和沈青黛一起送她到车站,火车“呜呜”地启动的时候,贺之桢忽然朝人喊道:“玉兰,我春节去汉城看你!”
车厢里的沈玉兰只是一个劲地朝着他们挥手。
似乎并没有听见。
沈青黛笑道:“贺大哥,你有话也不早点说,这火车都开走了,我姐哪能听得到?”
贺之桢苦笑道:“我哪敢说,我怕我多动一步,都把你姐吓得后退几步。”这时候问青黛道:“成家那边的事,有没有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帮忙?先前玉兰在,我也不敢多问。”
沈青黛摇头,“不用,我能应付得来。”心里想着,那一对贱人要是敢再上门来,她这回抡得可就不是锤子,而是椅子了!
和贺之桢道:“你和我姐的事,既然双方都有意,贺大哥你多推动推动,不要白白浪费光阴。”
贺之桢点头,所以他预备春节去一趟汉城,见见玉兰的孩子们,争取获得他们的支持。

沈青黛没有预料到的是,周末上午,她刚收到爱立的信,还没有看完,就听到敲门声。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成大杰和房子秋,顿时就变了脸色,冷冷地看着俩人道:“要是找我姐,得去汉城,她不在这边了。”
成大杰递过来一张存折,“麻烦你转交给玉兰,这是这么多年我们的积蓄。”
沈青黛没有接,她甚至都懒得看,嗤笑道:“你当年去过我家的,你觉得我家缺你这点吗?你要是想用钱来弥补我姐和俊平,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弥补不了。”
沈青黛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了一点轻蔑。
她提起当年去她家见父母的事,成大杰伸出去的手,立时就有些僵硬。沈家当年有些底蕴,沈父又是留过洋的传教士,家具.摆碟都很有讲究,就连招待他的茶具,都是汝窑的一套。
他一个身无分文.寄住在叔叔家的流亡人,如果不是自由恋爱,和沈玉兰之间门,确然不可能走到一块。所以当年,他是对沈玉兰心怀感激的,感激她愿意接受他的情感,愿意给他一个家。
房子秋觑了一眼成大杰的神色,朝沈青黛道:“这事是我不对,但是给玉兰姐姐的苦难已经造成,我们想在能力范围之内,弥补一点,还请妹妹收下。”
沈青黛像听笑话一样,看着他们俩:“谁是你妹妹,你们不会觉得,没有他成大杰,我姐和俊平就泡在苦水里活着一样吧?”
说到这里,微微昂了头道:“那你们就想差了,苦日子我姐都熬过来了,她一双儿女都大学毕业工作了,至于我姐,也好事将近,对象是我爸妈当年给她选的未婚夫,不说身家.前程,就是人品也比他成大杰贵重不知道多少倍,收下你们那不合时宜的怜悯吧!”
沈青黛一想到,这俩人还可怜她姐来,心里就像窝着火,没法出来一样。道了一声,“你们等着!”
就回身去院子里搬椅子过来!
陈纪延刚好骑车经过,眼睛不由自主地就朝这边瞟过来,刚好目睹了全过程,此时见青黛气咻咻地进了院子,又看到这男同志头上还包着纱布,心里一惊,担心沈青黛没个轻重,惹出事儿来,忙朝成大杰他们道:“同志,你们还不走吗?沈大姐不是好性儿的人!你们怎么敢欺负到人门上来?”
就看见沈青黛真拖了椅子出来,陈纪延忙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上前就推搡着成大杰他们快点走,“走,走,走,我们这治安好着呢,别想在我们这惹事!”
房子秋也看见沈青黛的动作,眼皮一跳,拉了拉成大杰的衣袖道:“大杰哥,沈同志性格是冲动得很,我们快走吧!你头上这伤还没好呢,可不能再磕到碰到了!”
成大杰坚持不走,眼看着,沈青黛人就到了跟前来,陈纪延忙把人拦下来,“沈大姐,你冷静一点,你这椅子下去,把人砸晕在你家门口怎么办?”又朝成大杰喊道:“你们不要命的吗?不要命的吗?”
房子秋忙拉着成大杰道:“大杰哥,我们走吧,聊不下去的,算了。”见他不走,换了一招,紧紧地把人揪住,“大杰哥,我腿软,我好像走不了了,怎么办?大杰哥,我只有你了!”
成大杰看了她一眼,见她眼里都急出泪出来,默不作声地抬脚走了。
房子秋立时也不腿软了,忙站起来跟上去。
一顿操作,看得陈纪延都一噎。和沈青黛嘀咕道:“这也太假了吧?”
沈青黛狠狠地朝他们背影啐了一口,大声道:“可不是,偏有人就好这一口,这可是人家骨肉一样的妹妹,一对烂心肝的贱人,以后别让姑奶奶我看见你们,我看一次砸一次,就你们还想可怜我姐,去你`妈的,什么烂玩意!”
前头成大杰的背不由佝偻了一点,像一下子直不起腰一样。房子秋怔愣了一下,忙喊道:“大杰哥,你不要听沈青黛瞎说,她是替玉兰姐姐出气,这事怪不到你,是我的错!”
成大杰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没有言语。
等俩人出了巷子,沈青黛就放下了椅子,心平气和地和陈纪延道:“没事,我吓唬他们呢!”她才不会为了这么一对烂人,惹出人命来,就是看着恶心,心烦他们怎么会找上门来。
陈纪延望着她,眼里都是笑意,“沈大姐,要是有事,回头来我家喊一声。”
“哎,好,谢谢纪延,今天伊利爸爸在呢!你放心,快回去吧!”说着,拿出帕子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刚才演戏过于投入了些,那把椅子真不轻。
此时她因热而越发白皙的脸,贴在脸颊两边的碎发,以及微微喘气的樱桃小嘴,都让她容色胜过往日的妍丽。
陈纪延眼神微滞了一下,沈青黛见他不应声,有些疑惑地朝他看过来,“纪延,怎么了,还有事吗?”
陈纪延忙笑道:“没有,想着有些日子没看到伊利了,今天在家吗?”
“不在家,他爸爸带他去菜市买菜了,还没回来呢!回头我让他上你家玩儿。”
“哎,好!”陈纪延回身把自行车推了起来,和沈青黛说了一句“回头见!”
沈青黛关了院门,就坐在院子里给爱立写回信,“爱立,来信已收到,你妈妈和贺之桢这边进展尚顺利。贺之桢说春节过后会去汉城,估计俊平这次会见到,这事俊平想来还不知道,回头你提前和他打声招呼。另有一件烦人的事,成大杰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我的住址,今个俩人一起过来,递了一个存折让我转交给你妈妈,可把我气坏了,我拿椅子把人吓走了。你没有看见房子秋,你看见就知道,你妈妈败在她手里,真是必然的,这女人就像一株菟丝花,缠人的功夫真是厉害,一把年纪了,矫揉造作起来,看得我都叹为观止,我都想把她踩在脚下跺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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