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女技术员—— by半疏
半疏  发于:2023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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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叶骁华去上班了,徐学凤也和丈夫道:“你也别担心骁华,他现在脾气收敛了很多,当不至于惹什么事儿。”
王学成摇头道:“他不主动找事儿,难保事不找他。你看着吧,就凭他以前的混不吝样儿,那些小弟迟早来找他带头搞事。”顿了一下,又叹道:“我现在想来,幸好这两年他经了些挫折,人沉稳了很多,不然可没人能管住他。”
这一点徐学凤也同意,“那倒是。”以前骁华和家里也不亲近,所以老太太才担心,自己走后,骁华就没有家了,希望在她走之前,能见他有个小家。没想到,继子虽然没成家,但是一段求之不得的感情,倒让他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
王学成又和徐学凤道:“你这两天抽空去一趟小骢的学校看看,要是乱得很,这段时间门就让他待家里,咱们自己抽空教教。”
徐学凤点头应道:“行,那我今天下午就去看看。”
傍晚的时候,等徐学凤牵着儿子到家,发现丈夫已经回来了,忙问他道:“怎么样,爱立小姨父的事你问了没?”
王学成道:“问了,有点难办,老崔说他知道苏瑞庆,以前市里开会,他对医疗这块提出了很多有益的意见,是个认真干实事的人,当时就给卫生局那边打了电话问了。”
“怎么说?”
“那边说是副局长蒋春生对苏瑞庆的事抓得比较紧,大概是贺之桢活动了一些,有单位想借调苏瑞庆过去帮忙,但是蒋春生不放人,认为他没有改造好,不宜离开单位。”
徐学凤立即皱了眉头,“这是要关起门来欺负人呢?怪不得沈大姐这么担心,这些人不过是打着改造的幌子罢了。”
王学成轻声道:“情况怕是不容乐观,单位里卡着人不放,除非是疏通了内部关系,要是能疏通,贺之桢大概早就想到法子了。”
“老崔那边有法子吗?”
王学成摇头道:“老崔说,借调不行,他也无能为力。”和妻子解释道:“老崔这回算仗义了,好歹帮忙厘清了线,他估计也不敢再多伸手,以免惹火上身。”
徐学凤也能理解,和“现行反`革命”沾上了关系后,一旦有心人要举报,大概都得脱层皮,喃喃道:“若是咱们都帮不上忙,那当事人更是在水深火热中了。”
王学成想了一下道:“你明天和爱立妈妈说声,既然借调不成,让贺之桢试试‘驱逐’的法子,往农村迁试试,若是他们觉得可行,汉城这边的接收地,咱们可以帮忙想法子。”
徐学凤立即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吧!人家急得什么一样,我还是早些去。”
周三上午,张扬给爱立送了一封信和一份电报来,爱立笑问道:“最近你们保卫部是不是挺忙的,我好久没看到柏瑞了。”
张扬回头望了一下办公室外头,轻声道:“悄悄和你说,顾部长最近交给他不少事儿,这几天去机械厂了,说是那边成立了一个什么小组,顾部长让他去学习一下。”
缓了一下又和爱立道:“你前些日子不在汉城,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有些学校和工厂开始批判领导和老师,也就是咱们厂里因为有徐厂长压着,目前还算平静。但是顾部长似乎有一点别的想法。”
这就是说,顾大山可能发现了点不同的讯息,想趁机再往上爬一步。所以徐厂长都压着不给大家乱来,顾大山还悄悄把李柏瑞派出去学习。
张扬又道:“你放心,瑞哥心里有数,我们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怠,瑞哥刚好趁机去外面看看情况。”
爱立忍不住提醒道:“不管有什么运动和风向,咱们都得凭良心做事,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说风水是轮流转的,就是咱们良心上也得过得去,不至于以后想来,会觉得羞愧。”
成立革委会小组是迟早的事,按照目前国棉一厂的状况来看,大概率保卫部会成为革委会的中坚力量,以顾大山对小李和张扬二人的倚重,后面定然是其主要副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提醒,张扬能不能听得进去,毕竟等面对着巨大的权利和诱惑的时候,能不能守住本心,是很难说的事。
他们现在还是朋友,等到了后面,就难说了。
张扬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沈主任,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怎么听着,我像是能跟着小李鸡犬升天一样?”又笑道:“真有那时候,你尽管放心,咱不干那昧良心的事儿。”
这个时候的人们,谁也预料不到,后面会发生那样大的动荡。
等张扬走了,爱立先看了电报,是宜县程潜发来的,说是小伊利发烧了,目前已经好转,小姨说这周末就来汉城。
爱立得了准信,心里稍微定了一点。
再把信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是贺叔叔寄来的,打开就见上头写着:“爱立,从你妈妈处得知,你最近去了京市,处理铎匀家那边的事,不知回汉城没有?你前次来信询问瑞庆的事,我想还是和你说下近况,免得你着急。目前进度不是很顺利,我已找到单位接受瑞庆,是申城郊县朱桥镇的卫生所,那边很愿意让瑞庆过去,但是申城卫生局这边,一直不愿意放人,事情就胶着在这里。”
爱立看到这里,并不觉得意外,实在是把小姨父打成“反`革命”的,就是他们内部的同事,他们既然想斗小姨父,就不会这样轻易地放他走。
就见后面又写着,“这件事,尚未告知青黛和你妈妈,还请你在她们面前,帮着圆一点,免得她们忧心和挂念。我最近与卫生局那边聊了一下,或尚有转圜的余地,会极力争取。若有进一步的消息,再来信告知。祝好!”
爱立看完了信,立即将信放在了自己的帆布包里,准备中午回去就烧掉。
爱立收到信的时候,贺之桢也收到了妻子的电报,只见上面写着:“骁父言驱赶,落户汉农村。”
贺之桢拿在手里看了一会,明白过来“骁父”应该指得叶骁华的父亲,先前帮着玉兰处理和姜靳川的矛盾的时候,他也和王学成会过面,知道是北省的省委秘书长。
这封电报的意思,是王学成建议表面上将瑞庆驱赶出申城,落户汉城那边的农村去。
贺之桢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旋即想到,还得选一个极其贫瘠.落后的地方,光是从地图上看着,都觉得过去就是受苦的,不然蒋春生怕是不会收手,想到最近连襟的处境,贺之桢也忍不住叹气。
等傍晚下班以后,去国营饭店买了一份红烧肉.一份卤猪耳朵和四个馒头,然后去供销社买了一瓶酒,又等着天黑,才到了苏家。
敲了五下门,里头苏瑞庆就出来开门,看到是他,毫不意外地道:“姐夫,我刚听敲门声,就猜到是你。”
贺之桢忙把自行车推了进来,和他道:“今天收到了玉兰的电报,咱们去屋里说吧!”刚才外头黑漆漆的,他没注意到,现在到屋子里来,他才发现瑞庆又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一样,脸上像是还有块淤青。
贺之桢鼻头有些发酸,忙低头从包里把饭菜拿了出来,和瑞庆道:“我好久没开荤了,想着今天来看你,咱们俩好好喝两杯。瑞庆,你帮忙热下。”
苏瑞庆正在煮粥,炉子上的小陶瓷罐正“咕哝咕哝”地冒着热气,闻言就先将陶瓷罐拿了下来,把红烧肉放到了铁锅里,又把馒头放在了上面,稍微热了下。
贺之桢不敢问他脸上的伤,只问他道:“你最近的粮票和工资,还正常发放吗?”青黛去汉城以后,除了第一次他过来的时候,瑞庆在下面条,后面他每次过来,瑞庆都在煮粥,就让他不得不多想一点。因为瑞庆现在下班以后,还负责卫生局的楼道和公厕卫生,算是个体力活,晚上光喝粥哪能饱肚子?
苏瑞庆愣了一下,淡笑道:“粮票还正常,工资早就按最低限度发放,每个月十块钱,银行里的存折也冻结了。幸好青黛走的时候,带了点钱傍身。”至于他自己,不想让青黛为他担心,并没有将自己经济窘迫的事告知她。
贺之桢有些不平道:“你现在做两份工,不仅本职工作,还得做卫生,他们怎么好意思,还克扣你工资?”
听到姐夫替他抱不平,苏瑞庆摇头道:“姐夫,不仅仅是我,反`革命都是这个待遇。”
看着铁锅“滋滋”地冒着水汽,苏瑞庆拿了一个搪瓷盘子把红烧肉盛了起来,上面温着的馒头,也一个个拿着烫手,和姐夫道:“沾姐夫的光,今天倒可以吃顿饱饭。”说着,眼睛微微湿润,借着饭菜的热气,忙擦了擦眼镜。
贺之桢看得明白,不想他难堪,别过了头,指着小陶罐道:“这粥也再加点水煮煮,现在天热,耐不住放,等咱们喝完酒,一人再喝一碗。”
苏瑞庆又把小陶罐放在了炉子上。
俩人就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吃起了晚饭,碰了一杯酒,贺之桢才和他道:“玉兰大概找了北省的省委秘书长王学成帮忙,王学成可能找人问了情况,给玉兰出了个主意……”
苏瑞庆话还没听完,就仰头又喝了一杯酒,辛辣味刺激得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和姐夫道:“大姐有心了,为我的事这么奔波。”
贺之桢道:“也是我们应该做的,都是一家人。”又接着道:“王学成那边的意思是,争取让单位将你驱赶出申城,去汉城那边的农村,到时候落户的问题,王学成应该可以帮忙,瑞庆,你觉得意下如何?”
苏瑞庆怔了一下道:“这话怎么和爱立以前说的一样?青黛到了汉城,头一回给我写信,就提爱立说以后城里养不了这么多人,大概率会让我们到农村生活去。”让他耐着性子再等等。
贺之桢问道:“你也觉得可行?可是如果真得去农村落户,以后就没有商品粮了。”他先前提的朱桥镇卫生所的工作,只是同城借调而已,档案.户籍和粮油关系,还是在申城这边。
如果瑞庆夫妻俩都离开申城,以后想再回来,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苏瑞庆轻声道:“姐夫,现在什么工资.户口我都已然无力顾及,只希望早点和青黛碰面,一起陪着伊利长大。她们母子俩在那边,即使有大姐一家看顾着,我这心里,也实在放不下。”说到后面,他已然语带哽咽。
就算以后成了农民,日子苦点.难点,到底是一家人在一块儿。
贺之桢又给他斟了一杯酒,只道了一声:“再喝一杯!”
这一夜,苏瑞庆喝得三分醉,就不敢再喝,怕宿醉影响了明天的工作。他的克制,让贺之桢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想到以前那个凡事都成竹在胸.游刃有余的苏瑞庆,变成如今连多喝一杯酒都战战兢兢的模样,让他越发觉得,瑞庆不能再在申城待下去了。
临走之前和他道:“你放心,这次我一定给你办成,等有了消息,再来和你说!”
苏瑞庆勉力笑道:“谢谢姐夫!”
连襟俩个没再多说一句话,在黑漆漆的巷子里,挥手作别。

第263章 还债
陈纪延刚下班回来,在巷子口遇到了贺之桢,发现是沈青黛的姐夫,想问一声好,但是贺之桢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走了。
陈纪延到家的时候,韦婶子正在家里做着针线,看到儿子回来,立即把手里的活计放下,起身道:“还没吃吧?我给你留了饭菜,稍微热下就能吃了。”
“好,谢谢妈!”
不一会儿,韦婶子就给儿子端了一碗饭和一盘木耳炒肉片过来,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单位里整理以前的档案和资料,就搞到现在了。妈,我刚在巷口遇到瑞哥的姐夫了。”
韦婶子愣了一下,“纺织工业局的那位贺局长?”韦婶子给儿子递了筷子,坐下来道:“说起来,你小叔和他也算旧识呢!以前都是纺织工业领域的,后来谢微兰剽窃你小叔的成果,也是他出面主持的公道,没想到后来成了青黛的姐夫。”
陈纪延想说的并不是贺之桢,而是关于沈青黛的事,问妈妈道:“妈,你说,伊利他们是不是去汉城,投靠他大姨了?”
儿子一提沈青黛,韦婶子的神经就有些紧张,淡声道:“这是青黛和瑞庆的事,你别管这么多,倒是你自己,前头袁敏明明对你印象很好,你非要折腾,好嘛,人家现在有对象了,你啊,以后后悔去吧!”
陈纪延见母亲排斥自己问苏家的事,也就没有再提,而是顺着母亲的话问道:“怎么忽然这样说?袁同志的姨娘告诉你的吗?”
韦婶子叹道:“哪需要人告诉我,我在路上看到她姨娘,就猜了出来。人家现在瞅我,都抬着下巴,脸上骄傲的不得了,还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陈纪延有些无奈地道:“妈,袁敏这么优秀,找到对象是迟早的事,她姨娘可能只是单纯高兴,并没有给你脸色看的意思。”
韦婶子有些泄气地道:“是,我也知道,要是你找到对象了,我出门在外,大概也是这么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但是韦婶子知道,自己这话等于白说,她现在也歇了让儿子继续相看的心思,觉得还不如等他自己撞了南墙再说
转而和儿子说起自家小叔子的事来,“你叔叔前段时间来信,说现在调到县里的棉纺厂当技术员了,也是不容易,他在送水镇上待了快十年了吧?”
陈纪延道:“差不多。”
韦婶子又道:“现在工作稳定了下来,要是机会合适的话,也能找个对象成家了。你小叔真是不容易,快十年的光阴,都蹉跎在那边了,还碰到谢微兰这样的女人。”韦婶子说到这里,觉得自家儿子的情感问题,比之小叔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都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纪延,谢微兰后来你听说没?被单位开除没?”
“不清楚,妈!”陈纪延在民政局上班,谢微兰办理结婚证的时候,刚好是他在窗口轮值。他当时看了谢微兰的工作单位,给小叔还写了一封信过去,告知谢微兰结婚的事儿。小叔一连给他写了几封信,让他打听下谢微兰的现单位和地址。
后来他就收到小叔的信,说他被平反了,但是原单位不愿意接受,他就仍旧留在送水镇上。其实陈纪延隐约觉得,小叔这次能够从镇上调到县里去,大概还是与当初谢微兰的事有关。
这么些年小叔在送水镇上,少遭些白眼和鄙视已是万幸,更别说积累什么人脉资源了,所以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帮他调整工作。
这边,贺之桢回到家以后,想到妹夫的情况,完全无法入睡,索性起床把一本记录着亲友通信地址的本子翻了又翻,看找谁帮忙合适。
现在主要是副局长蒋春生不愿意放人,前头他找了好些人说和都不行,所以只能是蒋春生无力顾及,或者是他也想驱赶走瑞庆。
这本子上目前在位且得势的是姚鹏,因为受到领导的重用,已经调到京市帮着开展现阶段的文化工作去了,他前头给姚鹏去了一封信,那边倒是客气地回了一封信,叙旧之余,说了会帮忙查看。
显然今时今日的姚鹏,也要斟酌再看看,适不适合帮忙。毕竟“反`革命”份子,大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贺之桢想了半夜,也没有头绪,第二天早上去单位的时候,意外地听到秘书和他说:“贺局长,谢微兰同志等了你好一会儿,你看要见见吗?我把她安排在了会客室。”
似乎怕贺之桢不知道谢微兰是谁,又补充道:“是藏季海同志前头的爱人。”
贺之桢是记得谢微兰的,但是不知道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想了一下道:“我跟你去一趟吧!”
走到会客室,就见谢微兰端坐在桌子跟前,侧头看窗外的景色,见贺之桢过来,忙站起来道:“贺局长好,冒昧打扰了!我有点事,想和您聊一下。”
秘书立即道:“局长,我去准备点茶食。”
等人走了后,贺之桢道:“谢同志,但说无妨。”
谢微兰点点头,“您可能听说过,我和藏季海离婚后,认了芦海区委宣传部的主任林岫云同志当干妈。”
贺之桢点头,“我和林同志的爱人,姚鹏同志算是旧识。”
谢微兰开门见山地道:“我听姆妈说,您找了我干爸,为了爱立小姨父的事?”
贺之桢没有接话,他尚不知道谢微兰的来意,以她和爱立的关系,绝对算不上朋友,现在她找自己聊瑞庆的事,贺之桢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于贺之桢明显的提防,谢微兰并不以为意,她没指望她一来,人家就和她交心。事情的经过,她从干妈那里知道了大概,干爸还是比较珍惜和贺之桢的交情,但是对于插手帮助反`革命份子,干爸也有些犹豫,毕竟他现在正在上升期,极有可能还能再往上走几步,这个关键期更应该谨言慎行,免得一步错,满盘皆输。
干妈和她道:“你干爸说,贺之桢是从来不求人的性格,俩人相交多年,要是别的小事,他这一回也就答应贺之桢了,但是这事,他真不好随便应下,一个政治背景有污点的人,无论是平调.降级调,或者是平反,都不是一件小事,这后头牵扯的东西多着呢!”
听了姆妈的为难点,她不禁有些恍然,为什么干爸和姆妈会觉得为难,原来他们想的是给苏瑞庆平调或者平反!而她这种从饿殍堆里走出来的人,所想的却是此时苏瑞庆要的不过是“偷生”。
她当时问姆妈,如果是将苏瑞庆调到街道办改造,会不会给她和干爸带来什么麻烦?
所谓的街道办改造,多是一种扫地.扫公厕.掏粪,带有惩罚性质的体力活。
姆妈沉默了一会道:“只要是按程序走的,合法合规的,就没有问题。但是微兰,如果去了街道办,他的工作没有了不说,他的处境比之现在怕是更恶劣吧?苏瑞庆现在是申城卫生局的干部,你让他去街道办改造,人家定然是不愿意的。”
谢微兰却不这样想,离开卫生局,才能彻底打开苏瑞庆目前的死结。
此时见贺之桢不开口,谢微兰面上有些无奈地笑道:“贺局长,我这次来是想给您出个主意的,您听听看行不行?”
“请说!”贺之桢觉得听听也无妨。
“其实这事,您找我干爸,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他调到京市去了,在申城这边的关系,和以前就不能比了。”
贺之桢眉心微动,他在政府系统里工作多年,一听就知道,这是谢微兰委婉地解释,为什么她干爸没有帮忙。
就听谢微兰道:“卫生局刚好隶属于我们芦海区范围内,由我们区里出面,以改造的名义,先把苏同志调过来,在街道做些苦力活,然后您这边再想法子把人调到别的地方去。”
顿了一下道:“就是如果街道办接收的话,势必是卫生局将其开除公职以后,不知道苏同志愿不愿意?”
“愿意!”俩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但是贺之桢很快觉得有些违和,他不知道谢微兰为什么会愿意帮这个忙?
贺之桢斟酌着问道:“不知道谢同志为什么愿意帮忙?谢同志和我妹夫,应该不是故旧?”谢微兰在他的印象里,是位果断.狠绝.清醒的女同志,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给自己找吃力又不讨好的事做?
“您就当我是还债吧!我以前偷了爱立一样很贵重的东西,她不计前嫌,没有和我多计较,我想还一还自己的债。”谢微兰不知道,贺之桢知不知道谢家的事,所以并没有说她偷了爱立身份的事,免得给沈玉兰一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又和他道:“您没必要对我不放心,如果后面我想耍什么手段,您大概和我干爸说一声,我干爸一直将你视为知己。”
“知己”二字,就有些抬高了。
贺之桢也没有戳破她,点头道:“如果谢同志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瑞庆也想换个地方工作,条件恶劣点,倒也无妨。”
谢微兰得了他这话,就道:“将其开除公职,大概是卫生局的人喜闻乐见的,问题应该不大,我今天下午就让同志去卫生局说这事。”
“有劳,感谢谢同志!”
谢微兰临走的时候,问了贺之桢一句:“爱立同志,近况还好吗?”
“尚可,前段时间铎匀的爷爷住院,他们去了京市,不知道回没回汉城。”
谢微兰点点头,让贺之桢留步,不必再送。
她走出去的时候,纺织工业局的同志们看到她,还有些愕然,悄悄问着是不是藏季海前头的妻子?大家都猜她来是不是为了藏季海的事?
有人怂恿去问下贺局长的秘书,但是秘书也是一脸茫然,大家只当他嘴巴紧。
谁也想不到,谢微兰这回是给贺之桢解决问题来了。
谢微兰前脚刚走,贺之桢就给爱立拍了份电报,“谢兰来说,调到街道,汝意?”他对爱立和谢微兰的关系,并不甚清楚,虽然谢微兰看着极为诚恳,但是事关重大,贺之桢不敢完全信任她,想着问下爱立,看她觉得谢微兰这边,到底靠不靠谱?
倒是谢微兰,得知沈爱立最近去了京市,猜测她可能住在樊多美家,那就和奶奶住在一个大院里了,奶奶不知道有没有和她见面?
中午即给谢家那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却不想何姐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带着哭腔道:“微兰,老太太昨天夜里走了,她遗嘱里给你留了点东西,你以后有空来京市的时候,记得过来拿。”
谢微兰觉得脑袋一懵,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何姨,怎么会呢?我月初过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呢?”那时候连药都不用吃了,医生都说奶奶大好了。
“摔了一跤,脑出血,送到医院就来不及了。”
谢微兰的手微微发抖,轻声问道:“何姨,我能去吊唁吗?”
电话那头的何姐像是问了谁一样,过了一会和她道:“你要是有空,就来一趟吧,定在周六出殡。”
谢微兰挂了电话,就找领导开了奔丧证明,然后又去找姆妈,和她说了奶奶去世的事。
林岫云见她这样重情重义,心里是满意的,安慰她道:“多带点钱傍身,到了京市那边,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你干爸,我一会给你干爸打电话说一声。”
“嗯,好,谢谢姆妈!”又把贺之桢同意将苏瑞庆调到街道办的事,和姆妈说了一遍。
林岫云有些意外,想不到贺之桢所求的,竟这样简单,枉先前丈夫为这事,愁眉不展的,如果知道苏瑞庆连街道办都愿意去,老姚大概一早就能给贺之桢一个准信儿了。
和谢微兰道:“行,他们如果愿意,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一会和底下的人说一声,让他们今天下午就去一趟卫生局。”
又叮嘱谢微兰道:“你要是不能准时回来,给我打个电话或拍份电报都成,我帮你再办几天的假条。”
谢微兰道谢过后,立即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去火车站买了下午三点的硬票。
这一次的火车,谢微兰比上次去京市出差还要百感交集,特别是得知奶奶还给她留了东西后,谢微兰只要一想到,鼻子就发酸。她以前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是奶奶对她,确是没来由地爱护的。
以前就是谢川岚和谢林森对她冷嘲热讽,奶奶也是偏帮着她,她人生里获得的第一份来自女性长辈的偏爱,就是从奶奶那里,但是那时候她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和功利性的。
现在她想补救过去的行径,却已然没有机会了。她想,如果不是自己不争气,她大概能一直在京市里陪伴老人家的。
7月1日,谢微兰到京市谢家的时候,院子里外都已经挂了白幡,第一个看到她的是何姐,忙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拉着她进来道:“森哥和镜清都在呢!你先打个招呼,这次过来就在这边住,川岚让我给你收了个房间出来。”
何姐交代了很多,但是谢微兰什么都听不见一样,望着客厅里奶奶的遗像,不觉泪流满面。
谢芷兰见到她来,头一回没有嘲讽她。就连谢林森看到她过来,也没有说什么。

谢镜清轻声道:“微兰,给奶奶磕个头吧!”
谢微兰木木地跪了下来,头伏在地上,半晌没有抬起来,一旁的谢芷兰也红了眼眶,微微吁了口气,她没有想到谢微兰会过来。
半个月前,谢微兰到谢家来住,自己对她可不算客气,没想到谢微兰照旧来了这一趟。
何姐也被她勾出眼泪来,她和老太太相伴快一十年了,乍然间老人家就这么走了,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今天是吊唁的日子,来往的人很多,有谢振以前的故旧和部下,也有谢镜清和谢川岚的朋友,以及老太太在大院里的老姐妹们。
曲家老太太和张家老太太一起来的,看到灵堂前的谢芷兰和谢微兰俩个,拉着她俩的手道:“你们奶奶也算有福气,临终前,你们都陪了不少时候。她生前还和我们说,你们在家,家里都热闹不少,在这大院里,她算是有福气了,儿女双全,还有你们三个可人的孙子.孙女。”
这话却让谢芷兰没忍住抹了下眼泪,她住在奶奶这边的初衷,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并没有和奶奶多亲近的意思,可是奶奶一点都不介意,每天还让何姨给她准备各种好吃的。反观自己一句软和话都没和奶奶说过,更别说承欢膝下了。
谢微兰也鼻子微红,觉得先前对老人家的利用,有很多对不住的地方。
曲家老太太拍了拍俩人的手,叹了一声走了。
都家的人过来的时候,谢微兰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三婶也跟着都家的人一起来?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三婶没有以儿媳的身份在灵堂给宾客答礼。
都慧芳一眼就看到了女儿旁边的谢微兰,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想当初谢微兰结婚的时候,自己还是施予者的姿态,让她以后好好过日子,转眼之间,谢微兰倒被谢家接纳了,而自己则离开了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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