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就是觉得,爸爸任何时候都会管你,才会这样仓促地就和爸爸离婚的吗?”
都慧芳眼睛微闪了一下,并不想回答女儿这个问题,一句带过道:“我和你爸爸之间,牵扯的事情多着,你不用操心我们的事。”
顿了一下又道:“也就你爸最近出差,不在京市,不然肯定得亲自去吊唁,这可是他亲家叔呢!”
谢芷兰听她这样说话,就有些烦心,微微皱眉道:“您这样说,没什么道理,就是没有沈爱立和樊铎匀结婚的事,爸爸也得去一趟,俩家本来就有些交情在。”
都慧芳瞥了一眼女儿,笑道:“什么交情?也就是樊铎匀爸妈以前是你大伯手底下的,他樊原可够不上我们谢家,你大伯生前担任过野战军军长.第一兵团司令员兼政委,他樊原在你大伯跟前,完全不够看的。”
谢芷兰不想和她妈掰扯,樊原可是少将,当年要不是他和段沁香的事,极有可能升到副军职,人家比不上大伯,还比不上她爸吗?问母亲道:“那你先前干嘛一心要把表姐介绍给樊铎匀?不是看上了他的家世吗?”
都慧芳顿了一下,也知道自己刚才夸口了,放缓了语气道:“那倒不完全是,樊铎匀自己也上进,你看这京市里头的孩子,有几个能看的,大都靠着父辈的荫庇,混日子罢了。樊家家里人口也简单,但凡嫁过去,没有那些乌漆八糟的麻烦事儿。”
说到这里,淡声道:“说起来,你那个姐姐也是好运。”这边多少人看上了樊铎匀,她一个工厂的女技术员竟然高攀上了。
谢芷兰心想,她妈妈对表姐,还真是一副慈母心肠,和母亲道:“比起森哥来,我就是那种混日子的。”
都慧芳望了一眼女儿,皱眉道:“你不一样,我们家就你一个孩子,我和你爸都希望你留在身边,再说,前头你哥哥够拼的了,咱们家用不着都那么拼命。”
谢芷兰提醒她道:“妈,森哥只是我堂哥,他对我没有任何义务的。”她接了森哥的电话,他都没有寒暄一句,直接让她去喊何姨来,她都发觉了俩人关系的淡漠,她妈妈竟然还做这种梦?
都慧芳不以为意道:“谢家这一脉,除了你姑姑家的俩个孩子,就你和森哥儿,看在你爸面子上,也不会不管你的。再说,他是长房长孙,照顾下头的弟弟妹妹,都是应该的。”
都慧芳对这一点,一直是笃定的,丈夫对森哥儿可不差。
谢芷兰觉得妈妈的想法有点可笑,她自己是长姐,就一直要求自己照顾下头的妹妹,还觉得别人也该和她一样吗?
“妈,你是不是忘了,我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呢!”
“那完全不一样,那俩个二十来年都没见过一面,能和你跟森哥儿比,你们是自小就在一处长大的……”
谢芷兰打断她道:“不,他们见过,妈,你不知道吧?”
都慧芳愣住了,“怎么会?森哥不是在西北军区吗?部队里的事那么多,他哪有空管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堂妹?”
这几天,谢芷兰从何姐那里问出来了一点,和妈妈道:“他一开始以为,那是他亲妹妹,是大伯后头的妻子在战争年代被迫送出去的。”
都慧芳道:“那是假的,当时生下来就心脏不好,怕产妇接受不了,就说没法带走,只能送给当地的农户养着,等以后再回来接。”这桩陈年旧事没几个人知道,因为谢振的第二任妻子很快就牺牲了,也没有人再追问那个女婴的下落,一开始她也以为谢微兰就是那个孩子,后来一桩桩事情冒出来,她才发觉不是这么一回事。
特地去问了老太太,老太太才和她说,那个女婴生下来没多久,就没了。
都慧芳问女儿道:“所以,林森去找沈爱立了?真把她当妹妹了?”
“听何姐说,处得挺好的。”
都慧芳立即冷嗤了一声,“我就说吧,这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倒多得很,一个私生女把你爸.你哥哄得团团转,她可比谢微兰厉害,先前整个谢家,除了老太太可没人待见谢微兰。”
“妈,人家可没想和我们争,也算不上私生女,那个年代不多了这样的?知识青年在外头自由结合,宣告朋友,就算结婚了的。”
听话听音,都慧芳忽然就觉出不对来,冷冷地看着女儿道:“你见过沈爱立了?觉得她还挺好的?”
谢芷兰没打算瞒她,“对,我觉得还挺好的,对我没有一丁点的攻击性,就像我真得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妈,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可是她竟然一点都不嫉妒.愤恨,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都慧芳已然有些不快,“你的意思,还想认姐姐不成?”
谢芷兰耸耸肩,“她本来就是我姐姐,我认不认,她不都是我姐姐?”
“怎么没见你对攸宁这样热心,你这孩子,去老太太那住几天,怎么就跟着他谢家人的思维跑了,你嫡亲的姐姐,可就攸宁一个。”
谢芷兰忽然道:“妈,怪不得你一直对表姐的事这么上心,不惜和爸大打出手,这样果断地离婚,原来你一直将表姐当做你自己的孩子吗?那姨妈是不是也把我当她的孩子,我以后找对象.结婚,是不是姨妈也会把程家一家子搭上去,给我铺路?”
这是谢芷兰的心里话,她一直想问母亲,为什么为了表姐,而做到这一步?在母亲的心里,又把她放在了哪里?
都慧芳皱着眉就想呵斥,谢芷兰不给她机会,一边拿起了自己的包,一边道:“妈,今天不该我回来陪你吃饭,应该表姐过来才对。”
这时候,许姐端了两盘菜过来,一份清灼河虾,一份肉沫豆腐,谢芷兰微微瞥了眼,都是照着她口味来的,但是她的母亲如果真得有为她考虑过,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拆了她的家?
许姐刚就隐约听到了争吵声,试图缓和气氛道:“芷兰,都是你爱吃的,洗洗手就能吃饭了。”
谢芷兰朝她道:“谢谢许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都慧芳立即站了起来,喊了一声:“芷兰!”
谢芷兰没有回头,抬步就走了。
许姐忙把手里的菜放了下来,“要不我去把她喊回来吧?母女俩的,怎么还怄起气来了?”
都慧芳摆手道:“不用了,她也不会乱跑,不过是去她奶奶家,过几天再说吧!”
许姐又道:“知道她今天回来,我还多做了俩个菜,我去端过来。”
都慧芳摇头道:“不用了,你晚上带回去吃吧,我一个人稍微吃一点就行了。”
许姐道谢以后,又劝道:“我看,您要是有什么事,还是好好和芷兰说,家里乍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嘴上不说,大概心里是有点想法的,虽然是母女,可是有些事,还是得好好沟通,不然不是平白在心里郁着气吗?”
都慧芳叹道:“这孩子自小就不喜欢我对她表姐好,就是为了这个和我闹脾气。没事,小许你先回去吧,碗筷我一会吃好了,放到厨房里,你明早再来处理就行。”她现在心里烦得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许姐只是保姆,听她这样说,就利落地收拾了东西,把还没端上桌的木耳肉片和桂花山药都装进了自己的饭盒里。
到大门口的时候,远远地还看到了谢芷兰的身影,想上前劝她回家,没想到这姑娘很快就朝电车站那边走了。
心想,今天要是谢局长在家,这姑娘怎么都不会出门,最多把自己关在房里头。谢家夫妻俩闹离婚,最后委屈的还是孩子。
许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朝自己家走去了。
谢芷兰回到谢周氏这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何姐都把厨房收拾好了,看到她回来,还有些意外,“芷兰,今天不是去你妈妈那边了吗?”
“哦,我妈今天可能有事,不在家,我就回来了。”
何姐忙道:“那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口面条吃,家里还有新鲜的丝瓜呢,丝瓜肉丝面可以吧?”
“可以,谢谢何姨!”
“那你等一会,十几分钟就可以了。”
何姐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端了碗面条过来,谢芷兰望着面前的面条,心道:还好有奶奶家能住,不然她可真是个爹妈不要的倒霉蛋。
何姐又把风扇打开,问她道:“你给森哥的信,寄了没?”
“寄了,昨天就寄了,不知道……”
俩人正聊着,忽然听到“轰隆”一声,何姐立即站起来往老太太房间里跑,谢芷兰愣了一下,也忙跑了过去,一进房间,就见老太太倒在了地上。
第259章 损失
猛然看见奶奶倒在地上,谢芷兰脑子都是懵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敢上前。
还是何姐快速反应了过来,上前唤了两声“周姨”,见人没有反应,又伸手探了鼻息,见还有气息,不觉松了口气,回头和谢芷兰道:“芷兰你快出去找院子里的警卫员,帮忙把老太太送到医院去,快!”
“哎,好!”
谢芷兰旋即就转身往外跑,很快带了人过来,俩人又跟着到了协合医院。
老太太进了抢救室,何姐才想起来,要通知一下谢川岚,毕竟自己只是保姆,芷兰年纪还小,一会要是有什么事儿,还得谢川岚拿主意。
托来送人的警卫员,帮忙去了一趟谢川岚家传话。
夜里十点的时候,谢川岚匆匆赶过来,许是传话的人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此时头发有些杂乱,拉着何姐的胳膊,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地就要抢救了?”
何姐道:“我也不知道,我照顾周姨睡下以后,芷兰回来了,就给她下了碗面条,忽然听到房间里‘轰隆’一声,我和芷兰跑进去,就见周姨倒在了地上,当时就不省人事了,请大院里的警卫员同志帮忙,把人送到医院来了。”虽然她在谢家多年,但说白了,和谢家还是雇佣关系,何姐怕不解释清楚,回头谢川岚以为是她没有把老太太照顾好的缘故。
谢川岚倒没有往何姐不尽责方面想,就是乍然听闻这样的消息,觉得有点突然和难以接受,明明前几天,母亲身体都好了。
听何姐说完,谢川岚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猜测道:“大概是想起来做什么,一下子没站稳,希望只是低血糖。”谢川岚没说,如果是脑出血,对母亲这个年龄来说,大概就凶险了。
又问何姐道:“几点送来的?”
“八点四十的时候。”
已经一个小时,医生还没出来,谢川岚已然有不好的预感,缓缓坐在了急诊室外的椅子上。
谢芷兰小声喊了声:“姑姑!”
谢川岚见她一脸惶惑,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旁边,“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已经在车上了,明早应该能到。”
谢川岚和何姐道:“何姐,你先回家,明天早上,芷兰要是没有回去,你就给老太太带一套体面的衣服过来,再给老三的单位打个电话,让他们转告他一声。”
何姐心里立即就明白过来,轻声问道:“那要给森哥儿打个电话吗?”
“再等等吧,森哥在部队里也忙得很,”想了一下又道:“还是说一声,就告诉他老太太住院了,让他回来看一下。”万一情况凶险,林森没有及时赶回来,怕是这孩子以后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等何姐走了,谢芷兰怔怔地问谢川岚道:“姑姑,奶奶是很危险了吗?”
谢川岚安抚她道:“不一定,就是你奶奶年纪大了,我们要多做点准备,你陪姑姑坐一会吧!”虽然是六月,但是医院过道里的风,似乎都带了寒意,让谢川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一刻,就是不甚亲近的侄女,也因为彼此身上流淌着部分相似的血液,而倍觉亲近起来。
谢芷兰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低声道:“姑姑,我刚想在奶奶这边住下去,我才交了伙食费。”她以为妈妈靠不住,奶奶总是靠得住的,毕竟她是爸爸的女儿,名字最前头是一个“谢”字。
没有想到,意外来得这样快,忍不住和姑姑道:“我刚好在吃面,何姨说奶奶睡下了,怎么忽然就摔倒了呢?”
谢川岚拍了拍她后背,“是意外,谁也想不到的,你奶奶那边,你想住就住,也是你爸的家咱们家孩子不多,森哥儿不会这么计较。”
谢芷兰低下头,轻声啜泣起来,谢川岚也没有再劝,轻轻地拍着侄女的背,一下一下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侄女,还是在安抚自己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一直到十一点,抢救室的门开了,姑侄俩忙上前问情况,医生轻声道:“是脑出血,虽然送得比较早,但是出血面积大,而且老人家年纪也在那里,我们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控制住……”
后面的话,谢川岚已然听不清楚,只看见医生的嘴巴一直在动,她听见自己颤着音问道:“还有多少时候?”
“大概这俩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川岚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谢芷兰忙弯腰扶她,就听姑姑哽咽道:“前俩天她留我在家里住一晚,我都没遂她的意,才一周的时间啊!”
“姑,咱们先不哭,奶奶还听得见呢,不要让她担心。”
谢川岚抹了下眼睛,知道老三没回来,侄女还靠着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下去,强撑着坐到了椅子上,和芷兰道:“芷兰,我缓一缓,我现在腿发软。”
“姑姑,我陪着你。”
姑侄俩在老太太病床前坐了半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何姐带了粥和衣服过来,和她们道:“已经打了电话了,方东来接的,说镜清今天上午九点半就到京市,他一会就带司机去接。”
何姐看着姑侄俩一夜没阖眼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大半,轻声问芷兰道:“医生怎么说?”
“就这一两天。”
何姐微微愣了一会,半晌才道:“你们吃点粥吧,还要照顾老太太呢,自个身体得顾好了。”
谢川岚摇头道:“芷兰吃点吧,我不饿。”
何姐给俩人一人盛了一碗,递过去道:“都吃点,人是铁饭是钢,这关头你俩可不能倒下。”
谢川岚接过来,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十点的时候,谢镜清赶到了医院,直接去找了主治医生,问明了情况,确认真得没法抢救过来,才拖着步子到了病房里,望着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的母亲,不觉鼻头发酸,谢芷兰喊了一声:“爸爸!”
谢镜清摸了摸女儿的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才问道:“通知森哥儿了吗?”
何姐忙道:“早上给他们部队打了电话,喊森哥儿来接了,说中午就坐车回来。”
眼看着快到中午,何姐准备回去给他们做饭,谢川岚和芷兰道:“你也回去休息一下,昨晚熬了一夜,你爸过来了,这边要不到这么多人。”
谢芷兰忙道:“姑姑,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再回去。”
谢川岚摇头道:“我现在回去也睡不着,我再陪陪妈妈。”
谢芷兰也就没有再劝,跟着何姐一起回去了,一下楼,就被太阳的亮光刺得直流眼泪,但是也正是这样炽热的日光,让她觉得身前与身后,好像有什么完全隔开了一样,她的奶奶可能永远感受不到这样的日光了。
何姐低头叹道:“老太太也算有福气,临到老,都没有受苦,儿女都赶到了身边。”汉城的孙女,也得见了一面,唯一不放心的,大概是森哥还没成家,但只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罢了。
却不妨听谢芷兰轻声道:“何姨,这下我真没有家了。”
何姐牵了她手道:“你还照旧住在这边,森哥说给我养老的,你过来住,还和以前一样。”
谢芷兰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何姐后头,等进了家门,何姐道:“芷兰,我早上烧了两暖瓶热水,你要不洗个澡,再去睡?”
“嗯,好!”
何姐转身就去准备午饭。
医院里头,谢镜清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谢川岚轻声道:“老三,你也不要太伤心,妈最后一点心愿也圆了,你不在这十来天,樊原住院,樊铎匀带着爱立到了京市里来,妈妈见到了她。”
谢镜清一愣,哑着声音问道:“爱立和铎匀回来了?”
“嗯,已经走了,你看到报纸了吧?樊原去世了,走之前倒和段沁香划分清楚,离了婚,葬礼结束,爱立他们就回汉城去了。”
谢川岚又问弟弟道:“要通知慧芳来一趟吗?”
谢镜清摇头,“不必了,她一向和妈妈俩来往得也不多。”
谢川岚忽然道:“其实,上周妈妈和我说,她要是早知道你和慧芳会走到这一步,当年就不会硬要你回来,也不会发生卢家的事,你也不会怨她。”
“没有,我没有怨她,是我自己没有处理好,是我自己对不起爱立的妈妈。”谢镜清说到这里,忽然喉头发紧,眼睛发酸。到现在,再说这些,已然没有任何意义,这是他人生里的一笔糊涂账。
但是确然他人生的悲剧,不完全是母亲的缘故,他自己也占有很大的责任。
谢川岚又和他道:“镜清,爱立在汉城,咱们顾不上也是没办法,近的这一个,你要多关心一点,你和慧芳离婚,给芷兰这孩子带来了很多心理问题,现在她理所当然地能依靠的奶奶又……”
谢川岚说到母亲,声音里又不觉带了哭腔来,用帕子擦了眼睛,接着道:“你心里要有数,不能整天躲在单位里,以前妈妈在,还有人给你看着孩子,以后都是你自己了。”
谢镜清轻轻应道:“好!”
京市里发生的事儿,爱立尚不知晓,周六傍晚她带着林青山去车间里检修机器出来,就去找序瑜。 序瑜正在收拾桌面上的文件,看到她过来,笑道:“上午就听人事科的说你回来了,一直没看到你人影。”
爱立道:“织造车间的机器又出了问题,还是上回起火的那台,当时没有备用的零件,我和齐部长只能用钢焊条焊补了,到底是个隐患,趁这两天生产任务不紧,给更换了零件。”其实现在修机器对她来说,反而是短暂的休息。
比和人打交道,要轻松很多。
和序瑜道:“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在京市里见了好些人呢,心里烦躁躁的。” 序瑜笑道:“行啊,铎匀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单位里也积存了很多事,说是这周末就不回来了。”
等俩人出了单位,爱立才告诉她,铎匀爷爷去世了,走之前和段沁香离了婚。 序瑜道:“怪不得你们耽搁了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是樊家有意让你们留在京市,故意把你们拖在那边,不给回来呢!”
爱立摇头道:“没有,相反,那时候樊师长可能还迫切地希望我们离开京市,就是多美姐姐有身孕在,我们不好把那事情都往她肩膀上堆。我这次去,还看到了谢家的人,包括老太太.森哥的姑姑和他堂妹。” 序瑜对爱立同父异母的妹妹有些好奇,问道:“那姑娘怎么样?”
“看着挺讨喜的,小团脸,看着像苹果一样,一看就是在很好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中长大的。” 序瑜问她道:“她知道你是谁?”
“知道,她说我和她想得不一样,我听她意思,可能是我对她没有攻击性。” 序瑜笑道:“她以为你会嫉妒她,会抢她的东西?那我小姐妹,确实和她想得不一样,爱立同志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升职加薪的。”
俩人到了巷子里,爱立正在开门,刚好周小茹也骑着自行车回来,笑问道:“爱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天,小茹,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我和宜福下周末准备把喜酒办了,在家里开三桌,爱立你和铎匀也来吃个饭吧?”
爱立忙和她说了,铎匀爷爷最近去世,他和铎匀不便过去。
小茹有些遗憾,也知道只是风俗,只说后头再单独请她和铎匀。
等进了家门,序瑜和爱立道:“说起来,你还是周小茹和金宜福的媒人呢,不然这俩人可不会认识。”
爱立笑道:“是,没想到最后小茹会嫁给宜福。小茹和我说,周叔一直想给她招个入赘的,现在和宜福结婚,宜福单位就在巷口对面,下了班就能过来吃饭,入不入赘的都不重要了。”
俩个人到厨房里,一个洗青菜,一个下面条,爱立和她道:“我以前还想,你会在季泽修和李柏瑞之间选择谁,完全没想到,到最后会是我小姐妹独美。” 序瑜洗了一把小青菜,放在竹篮子里沥水,漫不经心地道:“我现在也不想成家的事,觉得很没有意思,我这种性格的人,很难相信人,要是说搭伙过日子还行,一旦要再深一步,任谁都会失望而归。”
爱立拿出了一根黄瓜,准备做个凉拌黄瓜,闻言有些感慨地道:“我忽然觉得很荣幸,我获得了小章同志的高度认可。” 序瑜忽然想起来道:“你去京市之前,我不是说帮你问下严小琦的事儿吗?”
乍然听到严小琦的名字,爱立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在叶骁华家打过照面的,住在前面几条巷子的姑娘,和序瑜道:“她的室友陈美云是魏正的老乡,可能和魏正联系得比较多。”
把陈美云给她写信的事儿,和序瑜简略说了一下。 序瑜道:“还不止呢,这姑娘大学的时候,好像就喜欢叶骁华,也难怪你会在叶骁华家看到她。”
爱立有点奇怪道:“这么隐秘的事,序瑜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序瑜道:“我可费了点功夫,一开始想在同学里打听,后来觉得她家既然就住在咱们厂斜对面,可能我们厂里有人认识,然后我在厂里问了下,谁住在那一块儿,你猜怎么着,工会的孟小蔓就住在那边,俩家是邻居,自小一块儿长大,我就说想给我表哥介绍个对象,问她能不能介绍下,她就说了这姑娘心有所属的事儿。”
爱立听完,朝序瑜竖大拇指道:“序瑜,你真是厉害。” 序瑜笑道:“劳动人民力量大。”
爱立悄声道:“从她室友陈美云那封信看来,严小琦也就是听说了一点,她并没有证据,甚至她本人连个人证都算不上,”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严格说起来,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总不会忽然举报我吧?” 序瑜提醒她道:“你忘了我刚说的,人家倾心叶骁华,光这一点,你俩之间可就是对立关系。”
爱立有些好笑道:“真的,骁华怎么这样受欢迎?前头有姜瑶,后头有严小琦,不过姜瑶那姑娘是被惯坏了,行事没什么分寸,严小琦总不至于和姜瑶一样吧?” 序瑜忽然想起来问她道:“姜蓉蓉在边疆怎么样了啊?她去那边也有半年了吧?”
“有半年了,一月初过去的,挺好的,和我二哥处起对象来了,俩个人应该能相互照应一点。哎,对了,姜瑶是不是还在老家啊?”
“嗯,像是没回来。姜家现在都靠姜斯民在撑着,彭南之可能不想女儿被家里利用,就一直没让她回来。”
爱立道:“姜瑶那种性格,留在老家挺好的,在城里怕是得被人拆吞入腹,在老家,估计就钱财上有些损失。姜斯民现在在宜县,估计捞钱得很,想来没必要克扣妹妹的生活费。”
第260章 窘迫
序瑜却不甚认同,“爱立,你想的太简单了,一个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的妹妹,你觉得姜斯民会愿意让她予取予求吗?”
爱立懵了一会,和序瑜道:“是我想岔了,我以为经济富裕的人,不会苛待家里人,但是姜家似乎并不是正常的家庭。”一家子可以无视堂妹生死的人,把姜蓉蓉逼得远遁边疆,会心疼妹妹吗?
爱立想想,都觉得很难。
就听序瑜道:“我觉得,他大概率会拿钱逼迫姜瑶,除非彭南之能替女儿顶住压力。”又问爱立道:“你刚说姜斯民在宜县捞钱?又是怎么个说法?”
爱立看面水又沸腾了,让序瑜把青菜放了进去,等锅里的沸点下去了,才和她道:“我和你说过吧?是和杨冬青在一块搞投机倒把,这事,杨冬青算有些经验,而姜斯民在宜县也算说得上话的,他们俩合作,应该能搞得风生水起。” 序瑜拍了一下头道:“前段时间,家里家外事情太多,我把这一茬忘记了。”她那段时间总觉得脑子雾蒙蒙的,做什么事情,都像不在状态一样。
顿了会儿,和爱立道:“爱立,我现在感觉自己状态很好,和一年前一样。”
爱立想了一下,一年前的序瑜是什么样子的?家里还没有发生变故,她和季泽修也不过刚在接触的阶段,每天风风火火地在车间.工会来回跑,她主持的月度“十佳好人好事”在厂里很受欢迎,大家都愿意和她说自己的故事。
那时候的序瑜,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写文章.做采访,积极准备着多积累些基层工作经验,然后跳到更好的工作单位去。
彼时,大概对小李的情愫还在心里悄悄发芽,未来在她眼里,或许和一首等待着被诵读的诗歌一样,是充满诗意和值得期待的。
这种状态,是只有这个年纪才会有的,过了这个年纪,或者说是过了这个心境,很难再回到当年的状态去。
譬如序瑜,她或许唤起了对于工作的热心,却不再对感情有怎样的期待。
爱立没有戳破,鼓励她道:“真好,希望序瑜能够再接再厉,冲到人生新的高度。”
她这样一说,序瑜有些苦恼地道:“就是在写文章上,我现在感觉有点瓶颈,我爸因言论问题而被隔离审查,然后停职,所以我现在每每下笔的时候,都有些忐忑,不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爱立立即想到了“心理障碍”这个词,大概不仅是序瑜,这个年代,很多人都有这种苦恼。建国以前,无数仁人义士因为坚持自己的信仰而舍身取义,他们的英勇无畏,无疑激励着后背青年,所以这一代人比后来的青年更有坚持真理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