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应该有后手,但这个后手好像有点不想听她的摆布。”
褚桉宫主仆在议论此事,也有人因这件事气到骨子里。
盼秋在皇子所中不断来回走动,她恨不得将苏婕妤扒皮拆骨,脸色气得铁青。
香囊上的红花是娘娘的手脚,包括宫女素红端着的血盆中都有刺激人小产的药物,隐晦且好处理。
但翊和宫的芍药和遍地不该有红花!
宫女素红是自缢而亡。
翊和宫的宫人会死,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死归死,总要死得有点价值。
没几个人在世间是孑然一身。
娘娘虽去了,但宋氏却是没倒,他们自然乐意替皇子外孙解决一点麻烦。
娘娘说过,熙修容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她们做得再多,都很难让熙修容这次真的小产。
毕竟再多刺激,也不是直接一碗红花给熙修容灌下去。
她们要的是让熙修容觉得这就是娘娘临死前的反扑,但没能成功,从而放松警惕,忘记娘娘这个人。
或许苏婕妤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觉得不甘心,从而在翊和宫中另做了手脚。
说到底,就算最后查出来,背着罪名的也是娘娘,和苏婕妤有什么关系?!
盼秋心底骂着苏婕妤蠢货。
这般粗浅冒进的手段一点都不像是娘娘的手笔,熙修容不起疑才怪!
怪不得会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这么个蠢货能做到婕妤的位置,进宫前怕是求遍了漫天诸佛吧!
盼秋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她招来一个宫人,低语了几句。
等宫人离开,盼秋还是觉得怄得慌,对苏婕妤恨得牙痒痒。
事已至此,早没了回头路,她只能让苏婕妤赶紧按娘娘说得去做,不要再节外生枝!
青玉苑。
苏婕妤脸色也不好,翊和宫事发后,她见素红被处理得干净,反而暴露出来的只有芍药一事,当然知道自己坏事了。
她攥着手帕,难掩眉眼间的心浮意乱。
白芍心底叹了口气,她低声问:“主子,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虽然有了德妃送来的人手名单,但这些人到底会不会听主子的话还是两说。
毕竟德妃倒了,皇长子却是还在。
苏婕妤也听出她的担忧,不由得烦躁道:
“怪得了谁?那么好的机会,要不是她太小心谨慎,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做都做了,就该再狠一点,让云姒直接小产才对。
白芍不由得哑声,她一贯知道主子是个不听劝的,在家中时,主子备受老爷夫人宠爱,就是个执拗的性子,瞧着外表清冷,实则很是骄纵。
许久,苏婕妤闷声道:
“反正她还有后手,大不了后面我按着她的计划来就是。”
白芍心底叹气,她其实更希望主子收手,但她知道主子不会听。
就在这时,二人收到盼秋让人传来的话,苏婕妤皱了皱眉,只清冷地道了一句:
“回去告诉她,我知道该怎么做。”
盼秋得到回信,气得不断冷笑,苏婕妤要是真的知道,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苏婕妤不知道盼秋的想法,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懊恼没有一击即中而已。
至于德妃?
她们只是合作,德妃和皇长子是否倒霉,和她有什么关系?
照看皇长子?只不过是个图谋德妃手中人脉的借口罢了,她自己的孩子都没着落,怎么可能会替别人照看孩子。
相反,她恨不得所有人都和她一样。
她这么倒霉,没道理其余人却是过得幸福美满。
翌日请安。
云姒闭门不出,整个皇宫除了皇后娘娘和孟修容,就只有苏婕妤的位份最高,她的仪仗在御花园等了等,不消一会儿,就看见了她要等的人。
祁贵嫔也乘坐仪仗,她脸色不是很好看。
苏婕妤心底冷笑,怎么可能好看?
请安后,祁贵嫔和孟修容说想去钟粹宫看望小公主,却被孟修容以小公主最近身体不适挡了回来。
孟修容好不容易得了一位皇嗣,她也知晓自己的身份,自然不希望小公主和其生母走得过近。
祁贵嫔被孟修容回绝后,整个人的情绪有点冷沉,她也看见了苏婕妤的仪仗,直接让铜芸绕道而行。
她不想和苏婕妤打交道。
经历这么多事,还这么锋芒毕露,祁贵嫔总觉得苏婕妤没一点长进。
懒得被这种人拖累。
但祁贵嫔怎么也没想到,苏婕妤居然就是在等着她,瞧见了仪仗前的宫人,祁贵嫔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抑制着情绪下了仪仗。
苏婕妤也站在外面等她,祁贵嫔按住心底疑惑,上前行了个礼。
这个礼,她行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苏婕妤硬生生地受了她一礼,她被白芍扶着,冷冷清清道:
“我最近正在和宫人学剪花,听闻祁贵嫔对剪花颇有一番见识,不知祁贵嫔能不能教教我?”
祁贵嫔轻眯了眯眼眸,苏婕妤真是一点都不掩饰来意,但祁贵嫔不解,苏婕妤找她做什么?
祁贵嫔刚要回绝,就见苏婕妤视线转移,祁贵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到了孟修容远去的仪仗,紧接着,她听见苏婕妤不紧不慢道:
“听闻孟修容很喜欢小公主,晚间都是亲自哄着小公主入睡后,才会去休息。”
“时间一长,怕是小公主也只记得这一位母妃了吧。”
祁贵嫔脸色陡然难堪下来。
她听出苏婕妤话中的意思,没再拒绝苏婕妤的提议,她虽然不知道苏婕妤在卖什么药,但涉及小公主,她再不想和苏婕妤有关系,也会去听一听。
等到了青玉苑,祁贵嫔发觉苏婕妤口中所谓的剪花居然真的只是借口。
她颇有点一言难尽。
也懒得和苏婕妤多费口舌,见殿门被关上,祁贵嫔直接开门见山:
“苏婕妤找嫔妾来是有什么事?”
苏婕妤抬眼看她,不在意她人前人后不一地态度,眯了眯眼:“你想要小公主回到你身边,只有我能帮你。”
祁贵嫔轻扯唇,觉得自己真是浪费时间,有点想转身就走。
今日说这话的要是皇后娘娘,哪怕是云姒,她都会心生迟疑,但偏偏是苏婕妤。
似乎看出她的兴致缺缺,苏婕妤低声说了几句话,祁贵嫔陡然睁开了眼,她脱口而出:
“你和她合作,你疯了?!”
祁贵嫔一下子就想到前两日褚桉宫发生的事情,德妃被定罪,祁贵嫔本来还纳闷,觉得德妃是临死前发疯,但谁能想到这其中还有个苏婕妤呢?
等回过神,祁贵嫔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婕妤,这人难道至今还不知道是谁害得她小产?
祁贵嫔心底犯嘀咕,觉得有点不可能,熙修容差点小产的既视感这么强烈,是个人都该察觉到不对劲了吧。
除非是真的蠢到家了。
祁贵嫔瞥了眼苏婕妤,见她提起德妃时不曾有怨恨,一时间,竟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
她摇头,冷声拒绝: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婕妤另找她人吧。”
苏婕妤脸色一变,没行到祁贵嫔会油盐不进,她拦住了苏婕妤,忍不住气恼:
“难道你就甘心眼睁睁看着小公主叫其他人母妃么?”
祁贵嫔步子一顿,她冷声道:“我是不甘心,但我也知道,和德妃合作,根本就是与虎谋皮,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苏婕妤皱了皱眉。
德妃都死了,祁贵嫔至于还这么忌惮德妃么?
苏婕妤心底有点不以为然,却是直接道:“云姒在宫中一日,你我都没有出头之日,祁贵嫔应该不会满足于现在才对。”
“而且除了我,这宫中还有谁会帮你?”
祁贵嫔脚步停在了原处。
铜芸看了眼主子,不由得皱眉,她知道,小公主是主子的心病,涉及到小公主,哪怕有风险,主子也会去做。
如今作态,不过是表现给苏婕妤看的罢了。
果然,祁贵嫔在原地站了许久,似乎在犹豫,半晌,她抬眼看向苏婕妤:
“你我合作可以,但德妃不行。”
苏婕妤没有一点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可以。”
反正德妃都死了,她需要的也只是德妃手中的人脉,她和德妃的合作也只是除掉云姒腹中皇嗣罢了。
祁贵嫔见她这么干脆地答应下来,心底暗暗对苏婕妤生了警惕,须臾,等二人平静地坐下来,祁贵嫔才问:
“你有什么计划?”
苏婕妤:“自然是除掉云姒。”
她要的和德妃一直不同,她想要除掉的从来都不止是云姒腹中的皇嗣。
这不是废话?她问的是计划。
祁贵嫔忍气吞声:
“怎么除?”
她又问:“除掉云姒后,你又能给我带来什么?”
谁知,她话音落下后,苏婕妤只是略微讽刺道:
“自然是帮你除掉孟修容,没了养母,小公主也该回到生母身边,至于其他的,难道还要我教你争宠么?”
祁贵嫔脸有点黑,懒得理她这话,压在头上的云姒消失,如何争宠的确是她的事。
谈妥了合作,祁贵嫔又再问了一遍:
“你和德妃合作,她不可能什么交代都没有,她的计划是什么?”
祁贵嫔刻意点出了后半句,她问的从来都不是苏婕妤,在知道是德妃让苏婕妤来找她的后,祁贵嫔脑海中想了很多。
德妃很清楚,两人撕破了脸皮,她不可能再信任她。
所以,德妃在借苏婕妤的口告诉了她很多消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眼前人是最好的替罪羊。
祁贵嫔深深地看向苏婕妤,她一开始脱口而出的话不假。
苏婕妤和德妃合作,甚至妄图利用德妃,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至于她表现出对德妃的抵触,也只是在安苏婕妤的心罢了,毕竟在苏婕妤看来,只有她的两个合作伙伴互相不和,她才能在其中左右平衡,互吃两利。
苏婕妤低声,将德妃的计划全盘托出。
待听完,祁贵嫔不由得心底骇然,德妃真是够狠,从一开始就没想让苏婕妤活命。
她垂了垂眼,皱眉道:
“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的。”
话落,祁贵嫔没在青玉苑久留,很快回了长春宫。
在祁贵嫔离开青玉苑的时候,永宁宫正殿的大门敞开,柳桂从中探了探头,等看清祁贵嫔时,不由得有些诧异,她转身噔噔噔地跑回内殿,气都没喘匀称,指着外面道:
“娘娘,奴婢刚才看见祁贵嫔从青玉苑出来了!”
她一副发现大秘密的样子,忍不住八卦道:“娘娘,您说,她们会不会在密谋什么?”
静妃停下手中的针线,她眼底神色沉了沉,问:
“你确认你没看错?”
柳桂有点不服气:“奴婢怎么可能看错嘛!”
静妃皱眉,这两人凑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猛然呛咳了一声,吓得柳桂一跳,忙忙替她顺气,许久,静妃哑着声道:
“把消息送去褚桉宫。”
柳桂有点迟疑:“她会不会不高兴啊?”
熙修容摆明了不想和娘娘有过多的牵扯。
静妃闭了闭眼,轻细着声:
“她知道分寸。”
第115章 谢礼【营养液加更】
云姒早让人盯着苏婕妤, 苏婕妤见祁贵嫔后,云姒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但云姒没有想到, 静妃居然也会派人给她传消息。
她不着痕迹地一顿, 松福纳闷地看向娘娘, 静妃什么时候和娘娘有了牵扯?
云姒没和他解释, 有些事情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秋媛皱眉:“娘娘,我们要怎么办?”
殿内暖气盎然,楹窗只开了一点缝隙透气,云姒披着宽厚的鹤氅坐在榻上, 没穿鞋, 双脚蜷缩在鹤氅中,闻言,她瞥了眼小腹:
“太医说,我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而苏婕妤和祁贵嫔凑到一起, 目标会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云姒杏眸稍敛, 轻描淡写道:
“让人给孟修容露个口风,她好不容易才得小公主,祁贵嫔这个时候有动作, 她能安得下心么?”
她需要休养, 但这后宫到处都是人。
找一个和祁贵嫔利益相悖的人, 祸水东引, 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话落, 云姒偏头看向楹窗, 外间冷风呼啸, 哪怕殿内燃着地龙, 云姒仍觉得手脚冰凉,她在正殿尚是如此,遑论其他人呢?
云姒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只是一声随意的喟叹:
“真是越来越冷了。”
秋媛和松福立即心领神会,松福恭敬地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宫殿。
秋媛替她拢了拢鹤氅的衣襟,低声询问:
“要不要奴婢去一趟中省殿?”
这宫中要磋磨一个人,未必要什么隐秘的手段,平日中的衣食住行都能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
云姒摇了摇头:“让松福去吧,对于中省殿,他比较熟悉。”
秋媛也清楚这一点,不再多说。
片刻,殿外珠帘轻响,云姒收回视线,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略过话题,秋媛道:
“奴婢准备给小主子做一身小衣裳,但不知道该选什么颜色。”
曲嬷嬷端着药碗进来,闻言,一贯板沉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
“那便选蓝、青色,不挑性别。”
话音甫落,曲嬷嬷心底咯噔了一声,这后宫娘娘都想诞下一位皇子,她这话也不知有没有犯忌讳。
云姒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被说得有点羞赧,杏眸藏羞地闪躲:
“还是嬷嬷懂得多。”
见状,曲嬷嬷心底松了口气,把药碗端给娘娘:“奴婢去太医院要的药膳方子,没什么苦味,对娘娘身体和皇嗣都好,娘娘尝尝?”
云姒其实不算个任性的人,但这段时间不是药膳就是补药,她难免觉得有点恹然。
不过她没糟蹋曲嬷嬷的一片心意,将药膳喝完后,许是心底抵触,她有点不适地干呕了两声。
宫人立即拿来痰盂,这段时间,云姒的孕期反应越来越严重,众人都习惯该做什么。
一阵干呕,云姒摆了摆手,让宫人将痰盂拿走,盐水漱了漱口,整个人都恹恹地趴在软塌上,云姒唯一见过有孕的人就是卢嫔,她不禁拿卢嫔和自己悄悄对比。
相较而言,她情况要好上许多,至少不会出现食不下咽的情况,也不至于像卢嫔那般吐得昏天黑地。
须臾,外间传来一阵喧闹,云姒抬头看秋媛,秋媛立即出去。
秋媛很快回来,身后还跟着御前的路元,路元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云姒坐起身,杏眸中毫不掩饰讶然:
“你怎么来了?”
见路元冻得脸都有点白,她让秋媛给路元倒了一杯油酥茶:“快暖暖身子,怎么不穿得多一点?”
云姒在御前时,除了秋媛,就是和路元接触最多,哪怕她如今是三品修容,也不会忽略御前的人脉。
她语气自然,曲嬷嬷不由得隐晦地看了她一眼,路元手中的锦盒被秋媛接过去,他捧着油酥茶时,眉眼都透着笑,冻得手都有点僵,人却是乐呵呵地:
“娘娘快看看,这是皇上亲自打的狐狸皮子,知道娘娘畏寒,特意让人给娘娘做的手衣和护颈。”
云姒真的有点惊讶了:“什么时候的事?”
秋媛打开了锦盒,云姒探头看了看,棕红色手衣和护颈,狸绒缠裹了一圈,瞧着便觉得暖和,棕红色显白亮眼,云姒瞧了一眼,就觉得喜欢。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谈垣初来看她时,一会儿捏捏她的手,一会儿捏捏她脖颈的情景,脸颊不由得飘了些许绯红。
他也不怕量错了!
云姒解了鹤氅,秋媛替她戴上手衣和护颈,恰是正好,云姒对着铜镜照了照,铜镜中女子黛眉轻弯,杏眸中藏着笑意和欢喜,她未施粉黛,棕红色的护颈却是衬得她肌肤甚白,欺霜赛雪般,说不出的风姿,让人移不开视线。
云姒抬手抚了抚护颈上的狸绒,手底的触感蓬松软和,她终于看向路元:
“替我和皇上道谢,便说我很喜欢,只可惜太医让我静养,不能亲自去御前谢恩了。”
路元忙忙道:“娘娘如今身子重,使不得让您拨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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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孟修容搬进正殿后,依着位份,中省殿给她又添了两三个宫人,加上照顾小公主的人,钟粹宫的宫人有二十余人。
祁贵嫔去了青玉苑的消息,是孟修容从宫人口中听说的,彼时她正在偏殿逗弄小公主。
闻言,她眼底神色不着痕迹地深了一些,孟修容看向一边的嬷嬷,让她们看好小公主,才带着巧珠出了偏殿。
孟修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巧珠也皱着眉头,迟疑道:
“娘娘来抚养小公主是皇上金口玉言的事,祁贵嫔再折腾也不过是徒劳,娘娘不必担心。”
孟修容扯了下唇角,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小公主来了钟粹宫后,钟粹宫才有了点热闹,她一点都不想把小公主还给祁贵嫔,孟修容皱了皱眉,她闭眼,低声呢喃:
“得让她安分下来。”
孟修容还在想该拿祁贵嫔怎么办,松福办妥了事情才回了褚桉宫,又转道去了一趟中省殿。
他见到了小融子,小融子在中省殿久了,不敢伺候人的活,反倒都是别的宫人孝敬他,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他见到松福:
“松公公来了,娘娘有什么吩咐?”
松福被喊得一臊,他冲小融子拱了拱手,悻悻道:“公公别调侃奴才了。”
他没耽误时间,手揣在袖子中,道:
“娘娘畏寒,宫中燃着地龙还是觉得冷,特意让奴才来问问,中省殿能不能多匀点炭火给褚桉宫?”
松福说这话时,视线朝长春宫和青玉苑的方向飘了飘,小融子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恭声道:
“皇上有过吩咐,娘娘身子重,一切都紧着娘娘来,万不能误了娘娘的事,请公公转告娘娘,炭火自是足够的。”
怎么可能足够?
每个宫殿的炭火都是有规格分量的,但说一千道一万道,熙修容有孕,她说冷,谁敢怠慢了她?
小融子不会,刘安顺也不会,哪怕换成别人来,也不敢。
至于炭火不够怎么办?自然是要从别人宫殿中匀出来。
松福空手来,回褚桉宫时却是身后跟着两个奴才,拎了一筐子的炭,一路从中省殿回了褚桉宫,途中不知多少人见到这一幕。
傍晚时分,养心殿,后宫事情纷纷,刘安福得了消息就赶紧报了上去。
谈垣初略过祁贵嫔和苏婕妤,在听见褚桉宫去中省殿搬了一筐子炭时,才掀起眼皮:
“让中省殿精心伺候着。”
谈垣初是知道女子畏寒的,一到冬日,她手脚都是冰凉,睡觉时,总希望往人怀中钻,恨不得把手脚都贴在人身上取暖。
去年在养心殿,谈垣初被她这毛病折腾得几个晚上没睡好,后来等习惯了,她也不在养心殿了。
想到什么,谈垣初看向许顺福:
“朕记得去年辽漠的进贡之物中有一枚暖玉。”
玉能养人,她身子凉,恰是最适合带暖玉。
至于苏婕妤和祁贵嫔,谈垣初冷淡地吩咐:“让人看着她们,不许让她们靠近褚桉宫。”
他不想那日情景再现,索性直接杜绝苏婕妤她们靠近女子。
对于苏婕妤小产一事,谈垣初的确有过怜惜,但他的怜惜过于浅薄,抵不过时间,也抵不过苏婕妤犯蠢。
许顺福恭敬应声,确认皇上没了其他吩咐,才退出去找暖玉。
暖玉就在私库中,寻找没耗费多少时间,等他拿回来后,谈垣初刚要让他送去褚桉宫,忽然想起今日路元带回来的话,他顿了顿,接过暖玉,亲自起身离开了养心殿。
夜色将暗时,后宫都在等御前的消息,苏婕妤傍晚时分才喝了一碗药,也让给白芍时刻留意御前。
等听说銮驾去了褚桉宫时,她没忍住直接摔了药碗。
又是云姒!
銮驾到褚桉宫时,楹窗上陡然落了一片灯笼的阴影,云姒透过楹窗就看见了銮驾,但她没出去,等谈垣初快要越过内殿的二重帘时,就听见内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谈垣初挑眉,帘子被掀开,女子就撞入他怀中。
谈垣初吓得立即搂住她,偏生某人一点不觉得哪里不对,杏眸弯弯地看向他:
“皇上怎么来了?”
在看见她赤.裸着双脚,鞋都没穿时,谈垣初挺冷淡地短促笑了声:“现在不怕冷了?”
意义不明,却是听不出一点高兴。
地上铺着绒毯,殿内绕着地龙,四周又摆了炭盆,说实话,的确是不怎么凉。
云姒眨了眨杏眸,瘪唇:“臣妾是听说您来了,才会一时忘记的。”
谈垣初没听她狡辩,给人抱回榻上,将暖玉系在了她脖颈上:“不许摘下来。”
云姒不明所以地摸了摸玉佩,玉佩被人揣了一路,没有一点凉意,云姒不解归不解,但她没多问,乖顺地点头应下来。
四周宫人都退了下去,谈垣初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脚下,她的脚很白,脚趾透着点粉,被人握在手中,稍瞥一眼都觉得涩情,云姒有点痒,些许羞赧,忍不住地蜷缩着脚趾往回缩,闷声:
“您快住手……”
谈垣初顺从地松开手,指腹仿佛不慎蹭过脚踝。
云姒瞪圆了杏眸。
谈垣初这时才不紧不慢地说:
“不是问我怎么来了?”
“听闻修容娘娘想当面谢我,可惜身有不便,我只好亲自来看看,修容娘娘准备怎么亲自谢我?”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肢,语调仿佛漫不经心。
云姒却是噎住。
那难道不是一句客套的场面话么?
再说,哪有人送了东西,还要亲自跑来要谢礼的?
云姒心底呸他,但颈间玉佩贴着肌肤,似有暖意,云姒只能哀怨地看向他:“您想要臣妾怎么谢您?”
谈垣初来送玉佩时,当真是什么都没想,但女子杏眸哀怨地看向他时,他却蓦然起了点难言的心思。
他视线似乎在某处停留了片刻,遂顿,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云姒陡然涨红了脸。
没人知道褚桉宫的一夜荒唐。
暖阳洒入殿内, 云姒趴在床榻上,头埋进锦被中,只露出了一点乌发在外, 她双手有点难言的酸涩, 让她埋头不敢见人。
有人将她捞了出来, 她猜到是谁, 呜咽了一声,她看不清她的模样,紧致的脊背暴露在暖阳下,蝴蝶谷纤瘦, 两侧曲线自腰间凹陷, 身子轻颤着,有人视线一顿,替她披上外衫,遮住了些许春潮, 他声音有些绷紧的沉哑:
“不要闷到自己。”
云姒没想到他还在,她心底算了算, 才发现他今日没有早朝。
本来只三分羞窘刹那间变成了七分,她脸颊飘了绯红,头都不敢抬, 呐声问:
“您怎么还在?”
她没抬头, 却是在低头时瞥见了扣在她腰肢上的那双手, 指骨修长, 根根分明, 坦然自若地扣在她腰窝上, 仿若这双手昨夜里什么都没做一样。
云姒做不到这么若无其事, 她抬手捂脸。
不由自主想起昨日殿内叫水时, 秋媛隐隐朝她投来的不赞同眼神,云姒有一点点的心梗。
她糯声不清地哀怨控诉:
“臣妾要没脸见人了。”
那人不为所动,甚至低声问她:“谁会笑话你?”
似乎只要她说名字,他便会替她做主一样。
云姒难得又是一噎。
背后的人还在不紧不慢地问:
“在行宫时不是胆子大多了,怎么现在脸皮又薄了起来。”
云姒见他旧事重提,窘得脚趾都在蜷缩,这两件事能一样么?
那时是情不自禁,如今她还怀着身孕,怎么都不该行这事,她恼得推了推人,闷声:“您别说了!”
谈垣初见她真的恼得紧了,没敢再说,而是道:
“你不放心的话,请太医来看看?”
谈垣初觉得他有很小心了,只要她稍露出不适,他便不敢深入,一寸寸都是顺着她的心意。
只可惜,某人白日睁眼时总不认账。
云姒顺着他的话去想,只想到林太医和曲嬷嬷都是不赞同的眼神,云姒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拽住谈垣初的衣袖,顾不得羞赧:
“不许去请。”
林太医每日都会来给她请平安脉,到时自会清楚她有没有事。
要是特意去请,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谈垣初见她脸颊红润,整个没有一点不适,也没有强求,顺着她的话音点头,然后才慢条斯理道:
“曲嬷嬷已经把药膳热了三遍,你还不起来么?”
云姒浑身陡然一僵,她堪堪转头看向殿内沙漏,如今已经快要到午时。
她欲哭无泪,一点点拉紧了谈垣初的衣袖,咬唇强调:
“昨夜是您非要让臣妾谢您的。”
她是被迫。
谈垣初衣衫松散,斜靠在床榻上,低垂着目光望向她,瞧出她对曲嬷嬷的紧张,他轻挑了下眉梢,若无其事地颔首,和她对好了口供。
云姒这才敢让秋媛进来伺候。
殿门一开,宫人们端着银盆鱼贯而入,曲嬷嬷也在其中,她端着的是药膳,摆了一旁的案桌上,静等娘娘洗漱。
她瞥了眼,轻易瞧出殿内的不同寻常,些许旖旎的气味似乎说明昨日发生了什么。
曲嬷嬷抬眼,某人勾着女子的腰肢,轻声哄着不敢抬头见人的女子,察觉到什么,抬起头,冲她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曲嬷嬷心底没好气地摇头,娘娘真是糊涂,怎么能由着皇上乱来呢?
秋媛闷声替娘娘擦净了脸和手,谈垣初有许顺福伺候,除了一个曾经的云姒,他惯来不喜欢宫女伺候,褚桉宫的宫人也没有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