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音:“所以你今天来干嘛的?”
光是没跟她打招呼这件事,就很可疑了。
余景洪不出所料地沉默两秒,过了会说:“我们晚上要去酒吧。”
去哪里?余清音不像那等封建家长,只是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她道:“你能不能带人家徐凯岩学点好的!”
余景洪探出头:“是他要拉着我去!”
最后那个去的喊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气喘吁吁赶到的徐凯岩脚步顿住。
他有种幼年去三叔家偷摘瓜被逮到的心虚,心想要不干脆让好友冻死在这儿算了。
到底,他是一瞬间的念头,还是往前走。
余景洪如蒙大赦,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谢啦。”
徐凯岩瞪他一眼没说话,试图假装自己是隐形的。
余清音好笑道:“你想去酒吧?”
徐凯岩很不讲义气:“致远也去。”
但他俩对这个地方的所有印象全来自于电视剧、小说和想象,对进去怎么点单都不知道,觉得很有必要拉上个“代言人”。
此人,非余景洪莫属。
他今天还刻意打扮过,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换上徐凯岩的牛仔裤和鞋袜后嘀咕:“跟我的衣服完全不配套。”
徐凯岩正为“出卖”朋友觉得不好意思,强调:“都是新的,本来我过年要穿的。”
余清音:“让他买一套还你,从他下学期的救济金扣。”
余景洪的生活费一到月底就捉襟见肘,为此妹妹给他设立了专门的补助项目。
不过是人都会成长,他穿戴一新蹦哒出来,手里的袋子自然地递给妹妹:“我上个月剩钱了!”
余清音语调上扬:“三十?”
又说:“用一次洗衣机我收三十。”
学校的都才收两个钢镚,不过卫生情况很堪忧。
余景洪从没用过,顾不上谴责她的“黑心”,说:“二百七!”
钱,余清音觉得不多。
但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攒这个概念的人来说,比登天还难。
她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余景洪:“反正就是,那什么呗。”
虽然他还是单身,但世上没有妹妹提供恋爱经费的道理吧。
什么什么,余清音斜眼看他:“节流不如开源。”
余景洪:“所以我打算下学期找份实习。”
徐凯岩现在就是。
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数据分析,每周去两天,日薪税前一百三,到手能顶他半个月的花销。
也挺好的,余清音:“那你去呗。”
心里琢磨着还是回家敲敲边鼓,让她二伯母给堂哥涨点生活费。
余景洪不知道自己要“发财”了,搭着哥们的肩:“我们走啦。”
完全看不出刚刚还是只落汤鸡。
倒是徐凯岩:“要不改天再去?”
年轻就是火力旺,余景洪完全不当回事:“择日不如撞日,走走走,许致远还在等我们呢。”
又象征性:“清音去不去?”
余清音两辈子加起来小有年纪,有些二十出头的人没有的毛病。
她奶茶都喝无糖的,对封闭空间里的噪音极度抗拒,连歌都只听催眠一般的爵士乐。
像酒吧这样释放无尽活力的地方,她压根不会想踏入,说:“我要回家。”
又从包里拿出样东西:“这个,等会泡了喝。”
余景洪看清上面的字:“红枣桂圆枸杞茶?不是,谁还随身带这个。”
余清音才不管他的抗议:“凯岩,他喝的时候你要录视频。”
说完转身就走,一边念念有词:“我本来要去哪来着?”
余景洪不知道她想没想起来,但试图让徐凯岩旺季红枣桂圆枸杞茶这件事。
可惜徐凯岩一来愿意看“笑话”,而来也觉得他今天遭了罪该补补,铁面无私地执行。
他坐在灯红酒绿中掏出手机:“泡吧。”
余景洪:“我也得找得到热水才行!”
也不看看这是哪。
办法总比困难多,徐凯岩:“隔壁有星巴克。”
行,算他狠。
余景洪咬咬牙:“你给我记着。”
徐凯岩:“快点,等会你舍友到了。”
喝酒就是要人多才热闹,余景洪刚打电话攒的局,心想确实不能再拖。
他顾不得烫舌头,还没放凉就拿出一口闷的架势。
徐凯岩完成任务,把视频发出去,附言:【一滴没剩】
余清音看完回了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把手机放在边上,按一下空格键让电脑继续播放。
岳阳加班回来,故意发出开关门的动静。
他要是蹑手蹑脚的,余清音有时候会被吓一跳。
当然,即便是这种提醒,偶尔也让她抖一下。
今天还算好,她只是回过头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要半夜才回来。”
年终各个项目都要交总结,岳阳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是披星戴月。
他道:“头有点晕,还犯困。”
余清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却估量得不准,说:“测个体温。”
岳阳老老实实地夹着温度计,五分钟后拿下来看:“没发烧。”
余清音给他倒热水:“那你洗个澡早点睡。”
岳阳光是坐这儿就已经昏昏欲睡。
他手在沙发上一撑,站起来看着她。
撒娇呢这是,余清音推着他走:“知道啦知道啦,我把桌子收一收就来。”
岳阳心满意足,洗漱后先躺在床上玩手机。
床头点着香薰蜡烛,微微摇晃着烛光。
那是品牌方送的圣诞礼盒,余清音觉得放着也浪费,每天都点一个。
她掀开被子钻进去躺好,把自己这边的被角压严实:“熄灯!”
岳阳轻轻一吹,烛芯剩下一点火星。
他把手机丢开,手自然地搭过去。
屋外北风呼呼吹,正宜相拥而眠。
作者有话说:
夏季多雨,大家出门都注意安全。
考试周结束, 余清音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趁着这些天多攒点素材。
她自己忙活,也没给员工们留下空隙, 直到年会这天才停下来。
本来按她之前的计划, 是打算在学校食堂办的。
可惜人家比他们还早一步回家过年, 她只能另做选择,定了家胡同里的私房菜。
地方是赵琦推荐的。
建筑是保存完好的四合院, 装修风格类似于她们谈合同时见面的那家甜品店, 门口挂了两盏大红灯笼,回廊的两侧贴着窗花。
院子里有两棵光秃秃的树,石桌石椅上面飘落着两片叶子。
从包厢的落地窗往外看, 端的是一幅好景色,尤其是日落的时候。
余清音特意避开晚高峰, 让员工们四点集合。
她不喜欢搞太多浪费时间的东西,人到齐就宣布:“来抽奖吧。”
只要是有奖品, 大家难免期待。
连赵琦都不例外,她捏着自己的号码牌:“我是8, 感觉会走运。”
陈颂蕴坐在她旁边:“我是4,大事不妙。”
两个人叽里咕噜, 临时抱佛脚, 朝天双手合十拜一拜。
许致远见状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小声念一句:“阿弥陀佛。”
唯有最迷信的余清音不为所动。
她毕竟是老板, 虽然向来连最来一瓶的运气都没有,但为了提高体验感, 还是把自己排除在外。
这样一来, 裁判非她莫属。
余清音也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她搓着手吹口气, 摊开掌心露出攥着的小纸团:“我都替你们紧张了。”
她说着话边拆,把纸条倒过来看,略显不解:“瑶瑶,这是6还是9来着?”
号是陈瑶瑶准备的,她凑过来看:“是9,我怕认不出来,只有这个用的是红笔。”
原来如此,余清音把号码牌朝向所有人:“9号是谁?恭喜拿到今天的第一个大奖。”
何叶在老板说“9还是6”的时候心就已经提起来,这会忍不住欢呼:“是我!我从小到大都没中过奖!”
而且还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是新款的iPad。
公司人少,余清音不想显得太抠搜,奖品预算给得足。
陈瑶瑶也没替老板省钱,每一分都花干净,因此这场年会是人人都满载而归。
唯有余清音两手空空。
她喝了点酒,风一吹有点头晕,阴影处的人都看不清。
走进几步,她道:“接我不应该在门口吗?”
岳阳晃晃手里的糖葫芦:“买它呢。”
余清音咬了一口,被山楂酸得皱眉:“我的牙。”
很酸吗?岳阳:“我还买八块钱一串。”
什么!2015年的人民币已经可以当美金花了吗?
余清音:“物价局也不管管。”
岳阳:“世界在等着咱们女侠伸张正义。”
余清音前几天拍了组写真,装模作样在腰间别把剑。
她称之为高级版过家家,这会有些不好意思手肘击过去:“我真的会打你。”
今日大降温,岳阳在西装外面穿了件特别厚的羽绒服。
他压根感觉不太到,顺势握住女朋友的手放口袋:“是不是很冷?”
余清音穿得可多了,说:“我有秋裤。”
她每天早上都一件套一件,已经成为冬天出门前的固定仪式。
岳阳从来不担心她感冒,心不在焉嗯一声。
下一秒,余清音的爪子动一动:“你口袋里放的啥?”
岳阳:“有东西?没有吧。”
这话说的,余清音手往外一掏:“是个球,你今天去打高尔夫……了吗?”
嘴比脑子快,她发现是个乒乓球的时候来不及改,还是把话说完,愣愣地眨眼:“你们客户最近对国球比较追求?”
岳阳装糊涂:“奇怪,怎么有个球,我穿错衣服了?”
胡同里灯光昏暗,余清音喝了酒的脑袋不怎么清醒。
她上下看两眼也犯迷糊,不太确定:“你出门穿的好像就是这个颜色。”
岳阳差点笑出来,有些粗鲁地弄乱她的头发:“我要是穿错,好歹得是一模一样吧。”
说的也是,余清音研究手里的球:“咦,为啥乒乓球上面还写数字?”
她掂量两下,确定这个颜色和重量无论怎么说都不该是台球,仰着脸:“你们公司有人是188号?”
她大概是真的疑惑,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映照出不解,头微微向□□,嘴角抿出个深深的酒窝。
岳阳捏捏她的脸:“傻瓜。“
怎么骂人!余清音睁大眼睛瞪着他,有点回过神来:“给我的球?”
岳阳嗯一声,用更加的标准的普通话:“恭喜抽中188号大奖。”
大奖,余清音拽着他衣服的下摆催促:“是什么是什么!”
岳阳拿腔拿调:“就这么给你吗?”
他要个回礼不过分吧。
余清音抱着他亲一口:“我凭自己本事中的奖!”
明知是所有偏爱堆砌,却仍然可以理直气壮。
岳阳心想再逗下去估计该急眼了,转过身:“在帽子里。”
帽子?余清音伸手拿,蹭到上面围着的一圈毛,有些心痒痒。
她摸到个小小的盒子,以为是首饰一类的东西,打开看忍不住感叹:“哇塞!!!”
岳阳疑心她就是十克拉的大钻戒都很难有这样的冲击,挑挑眉:“喜欢吗?”
余清音郑重点头:“超级喜欢。”
她两只手轻轻一捏,黄金元宝丝毫没有变形的意思,说:“实心的。”
岳阳反问:“我还能送你空心的?”
好像也是,余清音喜滋滋:“那这值大钱了。”
她喜欢黄金这件事,岳阳是最近才发现的。
他心想果然没送错,说:“上次买的包更贵。”
余清音:“不一样的。”
又道:“我现在好兴奋。”
岳阳:“本来想给你打个手镯的,不过克数一大就不好看。”
他送的就是吉利,188克打出来只剩粗犷,还不如换个摆件。
余清音:”没事,我喜欢这个!”
她的捧场超乎岳阳的想象了,隐约觉得有自己不知道的故事在里面,牵着她:“都快跳到天上去了。”
余清音往前蹿一步,猛地回过头:“我有一次在店里,很想要买一个这种的。”
她说的是上辈子的事情,手里没多少钱,偏偏又有很多的欲望。
岳阳却以为是今生,说:“下次喜欢就买,咱又不是没钱。”
他工作这些年没攒下多少钱,余清音的存款余额倒是疯长。
像私人飞机和游艇这种东西肯定是够不着的,但六位数以内奢侈几次不是不行。
人可以拥有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一定要得到的念头。
余清音偶尔也觉得自己怪可笑的:“这不是等着男朋友给买嘛。”
岳阳误打误撞,没想到这礼能送在她心坎上。
他道:“下回给你买个更大的。”
反正他好像跟钱有仇似的,今天赚明天花的,还不如换点真金白银来得好。
余清音比划着:“要个招财猫。”
她两只手都快拢不住,看不出来野心还怪大的。
岳阳估摸着摆个比人还高的招财猫得要多少钱,举着手前后晃两下,喵一声:“能有我招财?”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余清音:“那给我塑个金身吧。”
这还打算位列仙班了?岳阳利落把工资卡塞给她:“都归你了。”
余清音无情戳破:“我怀疑里面余额基本为零。”
岳阳挣得多,架不住花得也多。
他满打满算每个月那三五万的工资,交房租、付车贷、养女朋友,再加上自己的花销也大,西装都得买带牌子的,能攒下来的基本就是仨瓜两枣。
但他又比多数北漂运气好非常多,倒下身后还有父母做支撑,在刚拿到购房资格的时候就把它用了。
买房是件很仔细的事情,尤其是这样一笔巨款,他研究很久才在上礼拜走完过户手续。
原房主的装修保持不错,又是黄金地段的三居室,在高端租房市场很受欢迎。
岳阳第一次做房东,每月净收入就一万三。
他道:“小瞧人这不是,昨天刚到账的押一付三。”
余清音上辈子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做包租婆,现在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实现了,头一次没有拒绝拿着这张卡,说:“归我了。”
岳阳想上交工资卡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认为这是感情更进步的象征。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是很传统的男人。
即使女朋友现在的收入还不错,他在两个人的生活费上仍旧负担全部,觉得是个爷们就得挣钱养家。
如果是真正二十岁的时候,余清音会很难接受。
她那阵子十分追求“男女平等”,深觉得这样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也很难建立精神上的独立。
但岁月渐长,或者说钱实在太难挣,她渐渐把人民币作为爱的中转。
她的心像乌鸦喝不到水的那个瓶子,每咣当投入一枚硬币,水平线就往上升一点。
时至今日,岳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尝到甘甜,是他握在手里舍不得放手的宝贝。
做老板的人, 比起打工总是有更大的自主权。
赶在春运的高峰前,新漾比法定节假日提前三天放假。
余清音买的也是这天的机票。
她早上六点起床收拾东西,临时发现两个箱子还不够用, 踮着脚尖从书房的柜子上面拿第三个。
可惜放得太高, 她跳了两下都没够着, 随手拉来办公椅。
椅子是可调节的,还没踩上去就摇摇晃晃, 叫人觉得不安心。
她正要叫人, 又忽然有些怔忪,手悬在空中发着呆。
岳阳从洗手间出来,随意一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问:“怎么了?”
余清音偏过头看他:“太习惯依赖别人的话,有一天会出大事的。”
时不时的, 她脑海里会跑出那些最正确的观念,一瞬间想起自己独居时刀枪不入的那几年。
岳阳听着却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微低着头看她:“你喊我了?我没听见啊。”
余清音:“没有,就是感慨一下。”
又伸手一指:“那个箱子帮我拿一下。”
反正有人能使唤总是叫好事, 将来再来考虑需要重新适应这件事吧。
岳阳比她高半个头,伸手一勾, 察觉到不对劲改成双手, 到底箱子还是在地上砸出点动静。
真是得亏躲得快,余清音抱着头:“里面有东西吗?”
谁知道啊, 岳阳好一阵子没出差,都忘记风尘仆仆四个字是什么感觉了。
他半眯着眼, 还是没想起来, 说:“打开看看。”
余清音往后再退一步:“突然有点吓人。”
岳阳低沉地笑出声:“也许里面藏了鬼?”
余清音没好气瞪他:“大过年的, 说点吉利话。”
离着大年三十还有好几天, 怎么还就算过年了。
岳阳捏她的脸:“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吉利吗?“
他还得再上两天班,考虑到小情侣朝夕相处,回家后他会把仅有的假期更多安排给亲戚和朋友。
按照计划,两个人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基本不会碰面。
余清音生出点不舍,抱着他:“初三那天我跟若男、艳玲在一中边上的炸串店,你来一会吗?”
岳阳摸摸她的头发:“当然来。”
又道:“怎么有点偷情的意思。”
哇塞,好像是有点刺激。
余清音不知怎么有点心猿意马,想起自己是早班机只能作罢。
她看一眼手表急哄哄道:“不要勾引我,快误机了。”
勾引二字从何而来,岳阳拉着她的手往下:“那干脆换一班再走。”
昨天一晚上还不够他折腾的吗?余清音早上还能被闹钟叫醒都全靠意志力。
她翻个小小的白眼,总算想起放在一边的行李箱。
打开一看,还有岳阳最后一次出差没拿出来的衣服。
余清音啧一声:“皱巴巴的,不是会脏衣服吧?”
岳阳自己觉得也有可能,但考虑都人设问题,还是铿锵有力:“绝不可能。”
余清音半信半疑,还是保留部分过日子的智慧不予追究。
她把剩下的东西全收拾好,看着满满当当的三个大箱子:“啊,楼梯房。”
就是天梯房,都不劳烦她操心。
岳阳还得去上班,把人送上计程车就回家换衣服。
余清音跟司机大哥唠几句嗑,下车后连拉带踹,把行李们都弄去托运,一身轻松地买杯咖啡等起飞。
等到一半,余景洪打来电话:“你是十一点到吗?”
他又没工作,考完试早早地骑上自行车回家——就是途经安徽的时候爬了趟黄山,下来之后双腿颤颤,改成坐火车。
这才过去几天,余清音开玩笑:“哟,腿能踩刹车了?”
余景洪沉默两秒,没什么底气的威胁:“你待会自己走路回来。”
余清音很是爽快:“好的,不戳你痛处了。”
这跟戳有啥两样,余景洪还没来得及大声反抗,通话已经被中断。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踢踢踏踏踩着拖鞋下楼。
楼下大厅里一阵热闹,不怎么熟悉的亲戚们挤做堆。
余景洪一句称呼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决定沉默地去厨房翻早饭。
这孩子,多没礼貌。
李虹华坐在沙发上骂儿子:“你倒是叫人啊。”
余景洪心想我也得知道谁是谁才行,尴尬地笑一笑,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跑到隔壁三叔家,才想起来穿拖鞋开不了车。
自然,这不是大问题。
余海林现在已经是一米八的大高个,鞋码跟二堂哥就差一半。
余景洪跟他没啥好见外的,客气地琢磨着从鞋柜里挑双旧的对付就行。
他猫着腰在那扒拉,活脱脱像个贼。
余海林收回差点踹出去的脚,问:“哥,你干嘛呢?”
余景洪听见声想站起来,脑袋碰一下撞到了。
他疼得脸都变形,摸着后脑勺:“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这个家,真是哪里有压迫,哪里都有反抗不了的余海林。
他思考两秒确定这儿是自己家,说:“你不会把私房钱藏这儿吧?”
多新鲜,余景洪:“我兜里比你干净。”
余海林上初中就知道会做饭养活自己,在楼下买菜还知道跟摆摊大姨要根葱,理财上确实比堂哥高出两茬。
他道:“那你找什么?”
余景洪省略前因后果:“借双鞋穿。”
天可怜见,他现在的经济状况居然都到借鞋穿的地步。
余海林扫过堂哥脚上破洞袜子的表情十分同情,以至于头脑发昏:“我给你拿个新的。”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
余景洪:“拿来拿来。”
余海林生出一秒的后悔,还是上了趟楼,一拿还拿了俩。
余景洪大吃一惊:“你为啥有这么多新鞋?”
不应该是昨天的快递到,今天立刻穿上吗。
余海林的个性却是跟这句话完全相反,他道:“旧的还没坏。”
如此勤俭节约,真是叫人自愧不如。
余景洪反省三秒钟,点兵点将挑了双黑的,穿上之后说:“回头压岁钱分你花。”
真不愧是哥哥,余海林虚伪地笑笑:“太客气了。“
余景洪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行,那就算了。”
什么就算了,余海林反锁着堂哥的脖子:“那我跟你没完。”
长高就想造反,余景洪没什么威慑力地说两句,甩着手里的钥匙:“接你姐,去不去?”
余海林脸色一僵:“我忘了她今天回来,我死定了。”
说完拔腿就奔回房间,也不知道去收拾什么残局。
看来这个家的食物链顶端暂时没有变化,余景洪发出一丝慈悲之心:“帮你拖她两个钟,记得快点。”
也不管堂弟听没听见,油门一踩出发。
他拿到驾照没多久,平常没有练习的机会,不敢开得太快。
好在他出门早,晃悠悠地到机场还比堂妹的航班降落还早。
这个时候,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像是纽带。
余景洪左右看,第一次品出作文里最后一段升华的那种欢声笑语。
他陡然有种自己是全世界最好哥哥的错觉,见到人想着邀功。
可惜余清音只知道催:“快快快,还有十分钟加收停车费了。”
余景洪的脚步也跟着加速,一边说:“8块钱我还是有的。”
这是8块钱的事情吗?余清音忙里偷闲喘口气:“不要告诉我,不包邮的东西你还买?”
余景洪:“加上邮费也比较划算啊。”
真是夏虫不可语于冰,余清音彻底丧失跟他对话的欲望,拉这个箱子闷头往前走。
余景洪两只手都不得空,中间还下了个楼梯,比她还累得慌。
两个人坐在车上像打过一场仗,双双长舒口气。
余景洪辨认着往出口的方向开:“中午吃什么。“
余清音在回复短信,随口说:“都行。”
这世上最叫人讨厌的答案就是这个,余景洪自己决定:“你弟说实验对面有家新开的烤肉店。”
余清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只顾着打电话。
商务人士就是不一样,派头支棱得足足的。
余景洪趁着她安静的空隙:“很忙吗?”
余清音:“还行,主要是有两个广告临时要改。“
余景洪:“什么甲方,过快年也不让人好过,没人性。”
余清音的嘴角微微上翘:“是我让员工改。”
哦,那凡事都有两面性嘛。
余景洪用自己那点急智改口,兄妹俩唠闲话。
余清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吃完饭打个哈欠:“回家睡觉。”
余景洪看一眼手机上堂弟的求助短信,说:“等会,我再买个奶茶。“
他买了奶茶买杂粮煎饼,愣生生再拖上两个钟。
余清音都在车上睡了两觉,一睁眼看到家门口还有点迷迷瞪瞪的。
余景洪已经是尽力而为,一边琢磨着堂弟到底在干嘛。
在楼梯口,他就听到叮铃咣当的声音,心想这是拆家呢。
家,肯定是没大碍的,但乱七八糟的拆得也差不多。
余清音看着自己房间地板上的包装和零件:“快递到你就跟我说装好了。”
余海林当时还以为就组装两个小柜子用不了多少时间,没想到一天拖一天现在亡羊补牢都来不及。
他尴尬笑笑:“马上,马上好。”
这家里,眼皮底下发生什么事,都瞒不过余清音。
她道:“你二哥帮你争取多少时间,我也没看你好出个啥来。”
余景洪还以为躲边上就没自己的事,袖子一撸说:“主要是缺个我,半小时,等着吧。”
很会说大话,就是实力没跟上,最后还把大人招过来。
臭皮匠反正多得很,垒起来不够半个诸葛亮。
最后还是余清音自己出手才成功。
她左看一眼哥哥,右看一眼弟弟,露出个微妙的笑容。
余景洪和余海林胸口中箭,无声地低下头,偷偷地骂脏话。
◎童年噩梦◎
余清音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502, 回家后成为堂哥和亲弟的最佳粘合剂,到了一开房门就能看到他俩坐在二楼的楼梯口肩挨肩打游戏的地步。
大冬天的,也不嫌屁股冻得慌。
余清音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问:“你俩干嘛呢?”
余海林半回过头:“二哥说等你忙完去吃火锅。”
余清音一早上在房间里剪视频, 键盘和鼠标用得虎虎生风。
她甩甩手:“非得蹲这儿等?”
余景洪也回过头, 和堂弟几乎是脸对脸,有点不自在地脖子后仰:“本来是谁输了谁进去叫你的。”
怎么, 自己的房间是什么龙潭虎穴吗?
余清音小小翻个白眼, 顺手把头发扎好:“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