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去年买的铺子今年已长了二十两银子的架势,林远秋心想,把银钱花在置办产业上,绝对比干存着来的划算。
只是计划有了,可实施起来却有了难度。一连寻了好多日,都未找到有合适的房子。
原本林远秋是想买几个店铺放着的,想着就算自己不经营,赁出去收店租也是合算的。可等他上上个月去了一趟周子旭新买的宅子后,就改了主意。
周子旭买的是间一进的小院,有正房三间,然后东西两间厢房,再带着一个六七分地的后花园,一共花了七百多两银子。
这笔银钱还是先前周兴给他买庄子的,可像林远秋这种捡漏的事,哪能时常碰到。
这不,将近一年过去,周子旭都没找到与林远秋差不多银钱的庄子,因为牙行里的庄子全都是不下于一千两的,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渐渐打消了买庄子的念头,转为看宅子了。
周子旭的想法就是,若买了宅子,那自己就可以时常住到那边,这样就不再受限于国子监的作息规章,不用每次去老师那里时,还得时刻紧着回国子监的时间。
且有了宅子后,往后家里再有人来京城,就不必歇在客栈了。
至于庄子,反正大舅哥家的跟他的没啥区别,自己若是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过去,所以买不买的还真不重要。
这样一想,周子旭仿佛豁然开朗了一般。不出一个月就把宅子买上了。
随后又添了门房和烧饭婆子,这样等自己休沐或是老师休沐的日子,周子旭就会直接住在自己宅子里,这样时间上就不用很赶了。
前提得跟斋长打了申请,不过这都是简单的手续,对方也不会为难,国子监好多个家住京城的学子就是这样的。
林远秋也去周子旭那儿住了两回,发现在时间上确实自如了许多。当下就被激起了想买宅子的心思。
再数了数现下的存银,买个普通的三进宅院已然没有问题,遂去牙行寻起了房子来。
家里人口多,宅子自然要往大了买。其实比起三进,林远秋觉得四进院落更为合适。只不过近五千两的价钱,他手上的银钱还不够,更何况四进宅院鲜少有拿出来卖的时候,所以就是有银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不说四进的,就是三进,好不容易寻到那几间,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类型,不是前院太窄,就是少了跨院,亦或者后罩房只有两三间。
所以这一找就是一个多月。
也所以,等听到李牙侩说了荣盛牙行有官员被没收的家产在卖时,林远秋下了课就过来了。
官牙牙侩旱涝保收,在待客态度上肯定没私牙牙侩来得殷勤,再看到林远秋还未及冠,根本不可能是个当家做主的人,所以在听到他想买宅子后,牙侩就随手往贴着纸的墙上一指,“剩余的全贴在这儿了,你自己瞧吧。”
林远秋也没在意,自己再是老成,可一张十八岁的脸是明摆着的,旁人会态度敷衍也是正常。
他还是抓紧时间看宅子吧。
这样想着,林远秋便转身朝墙上细看了起来。
庄子、店铺、房舍,田产,还真是应有尽有。不过林远秋看到,贴在墙上的这些产业有一大半是被打了圈的,他知道这代表已经卖出的意思。
所以看着这么多,其实没剩下多少了。
而三进的宅子还有两间,不过看上头标着的面积,应该是不带跨院的,再看价格,一个两千八百两,另一个三千两。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
林远秋准备待会儿两个都去看看,说不定去现场看了自己会满意也不一定,毕竟价钱在这儿呢。
可等他准备与牙侩说要去现场看房子时,眼角却扫到写着四进宅子的那张纸上,似乎有块没被打圈的地方,林远秋忙走过去瞧,果然未卖的四进宅院还有一座。
忍住内心的激动,林远秋忙细看了起来,城东的南锣鼓巷林远秋是知晓的,京城好多官员的府邸都在那儿。
再看宅子的面积,一百八十平方尺,林远秋在心里算了算,时下一亩为六十平方尺,那么一百八十平方尺就是三亩地的意思,这样看来,这座四进宅子应该是带了东西跨院的。
等林远秋看到最后标着的卖价时,顿时呆愣,三千六百两?
自己没看错吧,这可是占地三亩的宅院呢。
想到自己买下的庄子,林远秋心说,总不会这宅子也有什么说法吧,不然这银钱可比正常价足足少了一千多两,这也太奇怪了吧。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林远秋准备现场去看看。
想看屋宅还不简单,听到林远秋的话后,胖脸牙侩从抽屉里拿出一大串钥匙往桌面上一放,“看房银每户五两,钥匙押金二十两!”
林远秋惊讶,这是让他自己去看的意思?
还有,看一户房子居然要收五两银子,那么自己若是看三座宅院的话,岂不就要付十五两了,果然官牙就是不一样啊。
想了想,那两座三进宅子林远秋还是不准备去看了,最后他只拿了四进宅院的钥匙。
涯石街离南锣鼓巷并不远,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进了巷子后,林远秋很快就找到了这间宅子。青灰砖墙,朱漆木门,外头看着没见与寻常宅子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所以到底是因何原因,这座宅子的价格会比市场价便宜这么许多呢?
没等林远秋纳闷多久,很快这个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等林远秋打开院门,再绕过影壁墙进入前院后,就被眼前好几个泥坑给惊呆了。
这是挖坑种树?
可是不像啊,哪有人把树种在院子正中的,还有,这前院屋宅的大门怎么翻在地上一块了?
等林远秋进屋里一看,好嘛,这屋里也挖了好几个坑,再看到侧间的罗汉床下也有个一尺见方的坑挖着,林远秋脑袋里立马浮现出“抄家”两个字。
所以,这是抄了哪个贪官的家?
像是为了印证林远秋的猜测似的,在后面的几进院落里,林远秋也看到了许多杂乱不堪的场景,有几处地方说是挖地三尺都不为过,甚至在东跨院里,林远秋还看到有间厢房被拆的只剩下一面墙了。
想来正是这个原因,这间宅子才无人问津的吧。
毕竟买下来后,不好好修缮一番,哪里住得了人啊,且没个一千两银子,肯定修不下来。
林远秋算了算,三千六百两,再加上一千多两,可不正是现下的标准市场价吗,而且还得搭上修缮房子的精力,他就说嘛,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便宜可捡啊。
去各家牙行转了一个多月却无果的经历,让林远秋很快做出了决定,那就是买下这座宅院。
刚刚他仔细看过了,宅子里虽杂草丛生,到处是坑,看着有些不忍直视,可除了东跨院的那间厢房,其他屋舍并没受什么大创,包括那条几十米的游廊。
在林远秋看来,只要几十间房子主体结构没受到破坏,其他修修补补的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拿定主意后,林远秋又把这个占地近三亩的大宅院好好走了一遍,等发现确实如自己看到的后,就锁上院门,回牙行去了。
胖脸牙侩听到林远秋准备买下宅院的话,先是一愣,心说,自己还真看错了眼,没想到这人小小年纪,居然就能下了买大宅子的决定,不过这种规制的屋宅可不是想买就能买成的,否则这宅子早在前两日就被那些富贾给买了去,哪还留得到今日啊。
是以,胖脸牙侩摇头,“怕是不行,该宅院所配金柱大门,此为官宦人家采用,朝中有明文,购得官宦规制的宅邸,最低须得举人功名。”
举人登科即可授官,所以也算官宦之列。
刚才听牙侩说出不行,林远秋还以为有什么问题,这会儿听到是这个意思,顿时松了口气,举人文书他就带在身上,这还是昨日李牙侩提醒他的。
在大景朝,府宅的大门都是有规制的,特别在京城,可不能有丁点逾矩的地方,像广亮大门就是王公显贵的配制,而金柱大门则是官宦规制,至于普通百姓,也只能是如意门和随墙门等其他的了。
也不是胖脸牙侩看扁林远秋,而是觉得眼前之人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不说考中进士做官了,怕是举人都算不上吧。
所以,等林远秋从怀中拿出包着银票和文书的布包,再把举人文书递过去时,胖脸牙侩简直看呆了去。
也所以,往后再与人打交道时,胖脸牙侩心里总有一句“千万别狗眼看人低”的话,在时刻警醒着自己,如此,倒让他避开了好几起祸事。
付了银钱,办好了契书,最后林远秋全身上下只剩了三十二两银子,其中二十两还是胖脸牙侩退还给他的押金。
不过没事,等明日自己把画作给朱掌柜送去,就又有银钱进账了。
至于修屋宅的银子,看来也只能先攒起来再说。
不过宅院里的那些土坑,林远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趁着课余,把它们一个个填回去。
另外,林远秋准备让老张头夫妻俩住到宅子里去,总要有人守着才行。
还有这大门钥匙,想到看房子之人都是拿着钥匙自行过来的,林远秋当即去杂货铺买了一把新锁,而后把大门上的铜锁给换了下来。
等回到国子监已近酉时。
八月的天正是最热的时候,忙碌了半日的林远秋,后背的衣裳早已汗津津的了。
他先去水房洗了澡,然后再去饭堂,不然这满身是汗的粘着,肯定会少了吃饭的胃口。
这次画作的订单都已全部画好,所以今晚他有宽裕的时间。
想到还未完成的三字经,很快林远秋从樟木箱中拿了一叠纸出来,而后往砚台里添水磨墨,接着就开始写了起来。
细看写着字的纸,顶端的位置有“国子监”三个字印着,正是这次小考的奖励,此次小考,林远秋又名列前茅。以资鼓励,国子监又给前十名的学生发了奖励。
算上这次,林远秋已是第九次得了奖励了,而其中得来的纸张,林远秋已经用它们把属于春燕的那套陪嫁书抄好了。
而这会儿写着的三字经,正是林远秋给自家小妹准备的嫁妆。
春草和王文昌的亲事已于去年说定,在林远秋看来,虽目前还未到两个妹妹成亲嫁人的时候,可像这种耗费时间的嫁妆书,应该早些准备起来才对。
想着妹妹的亲事,很快林远秋就想到了自己身上。
上次去秦府时,师母突然问他家里有没有给说亲的事。
林远秋心道,师母总不会是想给他说亲事吧。
别说,赵氏还真有这个想法,外甥女今年正好到了说亲的年岁,听到相公时常夸自己的两个学生,所以赵氏早就留意上还未说亲的林远秋了。
温文尔雅,身形修长,说起话来也是有条有理,沉稳得当的。
还有,早听相公说远秋的悟性非常不错,如无意外,中榜后年的春闱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所以,如此不错的青年才俊,赵氏自然想到了妹妹家的小闺女。
第129章 收拾
赵氏心里的打算并未告知秦遇,想着现下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如等先询过妹妹的意思后,再与老爷提这事。
这样想着,赵氏就直接去了一趟妹妹家。
听到大姐是为小闺女的亲事而来,小赵氏自然高兴。
在她看来,大姐夫担着礼部要职,平日接触的圈子,肯定比她家这个管着车马的太仆寺少卿要广一些,想来所说的相亲对象定也是不差的。
可等小赵氏听到给说的是大姐夫的学生时,心下便有些犹豫了,举人身份倒也尚可,且大姐夫会收作弟子的,在学问上肯定是没问题的。
只是,男方家境上会不会太差了些。
寒门式微,其子弟就算考中进士,可若没个得力的家族帮衬的话,想要在官场上立足怕是有的磨。
不过小赵氏又转念,这可是大姐夫的学生,话说,哪有老师不帮衬着自己学生的道理,所以在仕途上应该不用太担心才是。
再想到对方虽是寒门,可人家曾祖当年却是油水不错的四品通政,可见家产这一块,定是不缺的,这样的话,自家闺女往后嫁过去,日子倒不用过得捉襟见肘的了。
越想越觉得不错,小赵氏正想说她晚上就与夫君说一说此事,不日就给出回复。
却听赵氏开口道,“不是周公子,是林公子,周家的那位已经说好亲事了。”
原来赵氏在听到自家妹妹左一句寒门,又一句式微的,便知道她定是误会了,忙纠正。
“是林公子?”小赵氏有些不敢相信。
见赵氏点头确认后,当下就不乐意了,“这可不行,若是林公子,我可是不会应下的。”
“为何?”
赵氏实在不解,在她看来,老爷的这个学生,不论相貌还是文才,皆是不差的,妹妹难道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见自家大姐一副诧异的表情,小赵氏心下就有些不爽了,“为何,这话姐姐也问的出来,难道在你这个当姨妈的眼里,外甥女只能配穷酸一个?大姐也不想想,林公子是个什么出身,那可是地地道道的泥腿子!”
泥腿子?
赵氏觉得妹妹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不服气道,“怎么就成泥腿子了,林公子如今可是举人身份,你姐夫说了,林公子悟性好,下次会试十有八九能中榜,若这件亲事能成,届时外甥女可就是官夫人了。”
小赵氏却不以为意,摇头道,“考中进士又如何,当上官太太又怎样,大姐想过没,就林公子这样的家境,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大姐总不会不清楚官员的俸禄吧,正俸、添支、职钱、禄粟、衣赐,再算上薪炭,一年到头顶多也就二百多两银子,这还是中位偏上官员的俸禄,若是新官,最起码得再减去三股之一,你说就这么点薪俸,哪养得起一个家啊,更别说还有乡下一大家子巴着这笔银钱,大姐你说说看,妹妹我是有多傻,才会答应下这门亲事。”
小赵氏还想说的是,她家小闺女一个官家小姐,又不是实在说不上人家,凭啥要找一个家无恒产的贫家子,去过那种入不敷出的苦日子呢。
虽他们娘家确实可以在嫁妆上做些贴补,可娘家的嫁妆是做锦上添花之用的,而不是奔着接济夫家去的。
小赵氏的一番话,听的赵氏有些后悔,后悔今日自己就不应该过来,原本她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才把这么好的青年才俊说与外甥女的,结果让妹妹这么一说,好像自己这个当姨妈的,是特意为了让外甥女去过苦日子似的。
罢了罢了,往后像这种保媒拉纤的事,自己还是少做吧,免得惹来一肚子闲气。
想到这里,赵氏便起身告辞,姐妹两个也算不欢而散了。
回到家后,赵氏就没再提这件事,老爷有多看重自己的两个学生她可是知道的,若得知他的宝贝学生被人给嫌弃了,肯定要生好一番的气,所以她还是不说的好。
哪知赵氏想把这事瞒着,可第二日她妹夫却上门来了,为得还是说亲的事。
原来昨日小赵氏把这事说与相公听后,她相公就有了旁的主意,那就是嫡女不行,咱们府上不是还有庶女吗。
话说官家庶女配农家子出身的举子可不正是合适,若将来那农家子真如连襟说的考中了进士,娶个官家庶女为妻也不算辱没了他。
这样想着,秦遇的连襟,太仆寺少卿黄有忠就趁着休沐直接找上门来了。
原本秦遇还纳闷连襟所谓何事上的门,可等他听清是这么一回事后,当下就肃脸回绝了。
秦遇心说,真要给远秋定个庶女媳妇哪还用等到现在。
去年自己刚收弟子那会儿,就有同僚在他面前提过想把家中庶女说与远秋的事,当时他也是婉拒了的。
秦遇不纳妾,也无通房,家中几个孩子全是老妻所出。
虽他对庶子庶女不怎么了解,可庶子庶女大多偏小家子气的性子,秦遇还是知晓的,更别说黄家庶女还长于小妾之手,能有多少见识。
而京城官员中娶庶女为妻的,好多家宅不宁的事,秦遇也是听过不少,所以只要一想到自己芝兰玉树的学生,日后也有可能步入他们的行列,秦遇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黄有忠一看,好嘛,大姨夫这是甩脸色给自己瞧呢,于是气鼓鼓的就告辞了。
看到被自己得罪走的连襟,秦遇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林远秋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家境,在旁人眼中也只够配一门庶女。
这会儿的他正有些纳闷呢,老师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拉着一张脸回来了?
许是诧异的表情太过明显,秦遇的目光很快就被自己的学生给吸引了过去。
等看到林远秋满脸愣怔的一副傻样,秦遇就有想上去踹一脚的冲动。
好好的收啥学生啊,不但要教学业,还要担心他们娶媳妇的事,唉,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还有,呆愣在这里做啥,自己让读的课文都读完了?
秦遇一把拿过戒尺,抓在手上道,“远秋,你把方才那篇课文背给我听听。”
周子旭当场石化,这篇课文他跟林兄才看了一会儿呢,怎么可能背得下来啊。
而林远秋更是不解,他怎么觉得老师这是故意找个由头,目的就是为了收拾他一顿的感觉呢。
来不及多想,林远秋站起身后就背起了课文来:“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毋祀,则礼不答也。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等议,天地牲角茧栗。今陛下亲祀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圜丘为五坛,坛……坛……坛……”
这是史记中的《孝武本纪》篇。
听到林兄“坛”了好几遍都没“坛”出来后,周子旭有些着急,忙偷偷朝林远秋伸出一根手指,表示接下来是个“一”字。
林远秋反应很快,马上明白了过来,可等他正准备把“坛一黄犊太牢具”这句背出来时,他家老师的戒尺就到了。
就连周子旭这个站在一旁的“帮手”也没幸免。
只听“啪啪”两下,然后是秦遇低沉的嗓子,“都给老夫到门口站着去!”
犹如“天降横祸”的两人,捂着屁股实在不敢相信。
这,这,这怎么就打上屁股了呢?
还有,今日老师看到他们过来时,明明还挺亲切的啊,为何这会儿就突然挨罚上了。
周子旭悄悄往边上跨了一步,而后伸长脖子往书房里瞧。
“你这是做啥?”
林远秋想说,探头探脑的小心又挨戒尺。
周子旭收回身子,轻声道,“林兄,刚刚老师赶咱俩出来的那句话,你有没有听出很欢快的语气?”
很欢快的语气?
林远秋仔细一回想,好像还真有点。
于是,正躲在梧桐树下乘着凉的小厮,很快就看到“面壁思过”的林公子和周公子,一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旁,然后都探出脖子使劲往书房里瞧。
见到这种与他们的风度翩翩实在不相符的动作,小厮一时瞠目结舌。
而此时伸长脖子的林远秋和周子旭,果真看到了屋里心情不错的老师。
只见他一手拖过装点心的盘子,接着一手拿起一篇策文,而后边吃绿豆糕边看起文章来,这嘴角上扬的模样,足见这会儿心情有多好了。
周子旭和林远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所以,刚刚老师是故意收拾他俩的?
买宅子的事,除了张贵他们,林远秋并没告知其他人。
不是想故意隐瞒,而是现下整个屋宅里乱糟糟的,总要先拾篼好了。
虽如今还未开始修缮,可这些时日只要一有空,林远秋就会去自家院子里回填土坑。
都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住宅也是如此,这不,才几日下来,就把前两进院子收拾的齐齐整整的了。
老张头夫妻俩也搬到了屋宅里,这几日两人也都有帮着整理院子。
说实话,看到这么大一个院子,老张头夫妻俩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他们当下人的,此生期望的,自然是主家越来越好,因为只有主家好了,他们这些奴仆才会跟着有好日子过。
所以,在收拾宅院时,夫妻俩格外的用心,等把院子里的土都填埋回去后,两人又拔起了草来。
因着空置过久,院子四处长了不少的野草,加之根茎长得太深,所以除草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
不过林远秋却有自己的法子,拔草之前,他拿了木桶,很快从院子的水井里吊了十几桶水上来,然后往地上一泼,这样等泥地吸足了水,再拔起野草来,就要轻快了许多。
炎夏很快过去,而秋老虎的威力在位于大景朝北边的京城里,并不很明显。
到了九月底,早晚的时候就得在单衣外头再套上一件了。
七月种下的豆子如今已到了收获的时候,前日老张头夫妻俩,自告奋勇的提出要去庄子上帮忙收豆子,林远秋并未拒绝。
都说人多力量大,不快些把这满山坡的豆子摘下来,到时爆了壳,说不得就白忙一场了。
自年初又种了一批柿子树下去后,如今整个庄子上就有四百多棵柿子树了。
而这些树全都集中在庄子西面的位置,剩下靠近屋宅的两大块坡地,林远秋准备留着以后规划,反正树肯定不会再种,不然把整个庄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就失去了庄子的意义。
再说日后要是做柿饼的话,肯定需要晾晒的地方,所以空些场地出来,是非常有必要的。
原以为收拾出来的山坡都已被树苗种满,今年徐老实肯定不会再种豆子了。
哪知人家学着庄稼套种的法子,在柿子树边上又点下了豆种。
柿子树苗还小,枝叶自然不盛,如此倒不用担心会把顶上的日头给挡住,是以种出来的豆子依旧颗颗饱满。
点豆种的时候,老张头夫妻俩也是参与了的,现下到了收豆子时,两人自然不愿意落下。
所以今日整个宅院里,就只有林远秋一个人在。
这会儿的他,正拿着纸笔和装着墨汁的小瓷瓶,行走在院宅的每一处,目的是想把院子里要修缮的地方统计一下,这样等与泥瓦匠谈工钱时,自己心里就会有个数。
修缮宅子的银两还未攒够,不过林远秋已准备一个院落一个院落的来,如此就不用一口气买上许多材料,也就不必担心银钱会不够的问题。
除了前院和正院,被抄家破坏严重的还有东跨院这边。
这会儿林远秋就站在东跨院厢房的位置,如今这里只剩下一块未倒塌的墙,其他的,就是满地的碎砖块和旧房梁了。
真不明白为何抄家会抄到拆房子上,难道这家人贪的银两全都藏在这间厢房里?
买下这间宅子后,林远秋可是特地向李牙侩打听了这家住户到底犯了啥事。
结果与自己先前猜测的一样,的确是贪赃枉法来着,听说当时从这间宅子里搜出赃银共计二十多万两,所以圣上毫不犹豫给主犯判了斩立决,其余人等全部流放西北,永世不得入京。
所以贪这么多银钱做啥,不但把自己命搭上,还连累了家人。
来到京城后,类似的事情林远秋听过不少,所以他时常会在心里告诫自己,日后若是为官,一定不要做这种害人又害己的事。
这世上的银子,只有凭自己双手挣来的才能用的香。
反正一句话,不是自己的银钱绝对不能要。
许是老天爷为了考验林远秋一番,半刻中后,就让他直面了“不是自己的银钱”。
因为在林远秋绕过那块仅剩的厢房墙壁,正准备去院中凉亭里把所写的内容整理一下时,却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次也是林远秋贪近道,才头一回往墙后面绕,不然也不会恰巧在砖墙的缝裂处看到了一道暗红,而这种颜色,一般除了红木匣子,林远秋不作其他猜想。
难道是未被搜出的脏款?
想到这里,林远秋的心怦怦直跳。
他瞧了瞧缝道的开口处,没多少灰尘积着,一看就不是早些年开裂出来的。
所以没被人发现也正常。
想到这里,林远秋又浔着一指宽的缝道往里看,木纹明显,应该就是件木制品来着。
至于到底是不是木匣子,还得拿出来才能知道。
可是该怎么取出来呢?
想了想,林远秋又重新绕转到了墙的另一面。许是抹了白灰的缘故,这边倒没看出有裂缝贯穿的地方。还有,这道墙没依没靠的单独立着,若砸开口子取东西,肯定不靠谱,别到时整块墙翻下来把自己给压扁了。
林远秋觉得,目前最简单和安全的方法,恐怕只有直接把这块墙给推倒了。
原本这间厢房就是要重新建造的,所以推倒了并不妨碍什么。
这样想着,林远秋就从地上堆着的旧木头房梁上拔了一根椽子下来,日晒雨淋久了,连接处的钉子早已生锈,所以拿下它时,轻轻松松并没费什么劲儿。
不过椽子拿到手上后,为了安全起见,林远秋往地上使劲敲了敲,想看看会不会有腐烂的地方,别到时用力推墙时,它却断了,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事。
好在剩下的这块墙,连着尖峰算进去也就四米左右的高度,加之经过六、七年的风吹日晒,早就不怎么牢固了。
所以在林远秋检查过椽子没问题,再找到墙的四分之三处的点位,接着用椽子抵着使劲推了十几下后,墙就往另一面倒下了。
“轰”的一下,还是有些声响的,林远秋盯着围墙的那边,想看看会不会有隔壁邻居探出头来。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人家离着这边几十米远,中间还隔着一条弄堂,哪里能听得到啊。
林远秋行动迅速,很快从碎砖块中把一只红木匣子找了出来,抹去上头的灰尘,发现除了些许磕碰,其他一点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