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远秋不同的是,周子旭没再继续骑射,而是报了“乐”和“书”,接着又去琴坊买了一把七弦桐木琴,这架势,可见是准备好好学上一场了。
等画好三张菩萨画像后,趁着下午半日的自行安排时间,林远秋背着那只八十文的简易版书箱出了门。
那日陪着爹逛街时,林远秋就大致熟悉了一下地形,京城大大小小街道足有二十多条,酒楼、客栈、布庄、粮铺……卖啥的都有。
至于哪条街上有卖笔墨纸砚的书肆,林远秋也与路人问了一个明白。
古代书画不分家,想来那庙前街上肯定也有书画铺子开着才对。
只是还未到庙前街呢,林远秋就看到,在卖古董字画的庆毓街上,有好几家卖书画的铺子开着。至于为何知道会是书画铺子,这不,那挂在门头上的牌匾上写着呢。
林远秋看了看离着自己不远的那家名为“四宝斋”的画店,从他这边看过去,店铺墙上挂着的几幅卷轴,不论从纸张白度,还是色彩艳丽上,都能瞧出是跟古画没丁点关系的新画作来着。
这样想着,林远秋没再往前,而是转身朝“四宝斋”走了过去。
第109章 卖画(二)
为了不被人看出自己举人的身份,今日林远秋出门时,特地换下了圆领澜衫。
这会儿他身上穿着的,正是春燕给他做的交领棉袍,普普通通的样式,加之后背上的书箱,在旁人眼里,也就是一个舞象之岁的读书人而已。
见铺子里有客人进来,店伙计忙上前招呼,在书画铺子待的久了,店伙计的基本眼力劲还是有的。
这不,自看到林远秋的那一眼起,他就把人直接划分到卖画书生一类了。
他们店里虽有长期供货的画手,可也零星收一些穷书生送过来的画作,眼前这人的穿着虽不见穷困,可有谁过来买画还背着一个书箱的,所以这人肯定是来卖画的绝对没跑了。
于是打过招呼后,店伙计就看着林远秋,等着他摘下书箱,而后从里头拿出画作来。
不过这书生还是个生面孔,也不知画画手艺如何,若是画得不好,他们店里肯定是不会收的。
而林远秋,在迈脚走进四宝斋后,就有些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去一趟牙行的。
至于去牙行做啥,当然是去打听一下京城的房价了。
都说一个城市的房价最能代表一个地方的经济水平,虽京城的经济肯定比旁的州府要好。可对林远秋来说,了解了这边的房价,更有助于给自己的画作定出合理的卖价。
不过他也没有着急,反正墙上都有画挂着呢,自己再问一问它们的卖价,不就心里有数了嘛。
所以对于店伙计的热情招呼,林远秋用笑脸作了回应后,就踱步在店铺里,开始欣赏起墙上挂着的画轴来。
时下画轴大多以中堂画为主,所以尺寸基本都是四尺全开的,这样的尺寸,挂在太师壁上,然后再往两侧附上对联,看着更显气派一些。
林远秋看了看挂轴上的画,有猛虎下山图,有松鹤延年,还有富贵牡丹等等。
至于挂在侧墙的四条屏,除了梅兰竹菊以及四季花鸟,剩下的就是山水图了。
和林远秋先前想的一样,店铺里的山水图画法用的是工笔,并没有一幅是像他这种大写意的。
想了想,林远秋指着其中一幅名为溪山秋色的图朝店伙计问道:“店家,这幅画卖价几何?”
店伙计自然明白林远秋的用意,这是想打听清楚同类画作的卖价,好给自己画作开价的意思。
再看林远秋问的正是山水图,想来这读书人带来的也应该也是山水图吧。
这也没啥不能说的。
店伙计朝林远秋伸出一根手指,“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林远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可是四尺整张的尺寸,居然比府城卖得还便宜?
要知道小胡掌柜收他的山水图时,像这种四尺全开的,给的可是九百文一幅的价格。
至于小胡掌柜的转卖价是多少,林远秋从来没问过,不过卖一两银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难道这幅画的画工不好?
想到这里,林远秋便仔细看了图上的用笔和用墨,只见层次清楚,墨色多变,唯一不足之处,大概就是用墨不够厚重,看着有些轻薄。
林远秋又指了指边上一幅画工更为细致些的问道,“那这幅秋山晚翠图呢?”
“这一幅是一两二钱。”
许是以为林远秋会把挂着七、八幅的山水图都问一遍,店伙计干脆把卖价都报了出来,
“这幅烟云观瀑一两三钱,这张溪山泊舟卖价一两,这幅湖光山色是一两二钱……”
林远秋越听越失望,原本他听爹说京城的面人和肉片面要比老家贵上一倍,还以为自己的画作也能价格翻番呢。
现下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不过,自己也才走了一家,林远秋准备再多去几家店问问,旁人店里说不定就不是这样的价格了呢。
这样想着,林远秋就转身准备往外走,可转念一想,来都来了,不如就把自己的画作拿出来,好看看人家能给出个什么价。
方才林远秋可是把店里的画作都看过了,没有一幅和他一样,是大写意画法的。
想到这里,林远秋就解下书箱,然后把单独卷着的一张山水图拿了出来。
店堂中间有一张大木桌摆着,想来就是展画用的。林远秋把画放了上去,然后缓缓打了开来,“店家,劳烦你看看,这样的画你们铺子里收吗?”
而此时的店伙计,早在林远秋一点点把画卷打开时就不错眼的盯着了。
等看到这张画,果真如先前店里收到的两幅是一样的画工时,连忙朝内堂大喊了起来,“掌柜掌柜,您快些出来瞧瞧!”
突如而来的叫嚷声简直把林远秋吓了一跳,难道自己的画犯了啥禁忌。
这样一想,林远秋忙低头朝自己的画作看去,泉落青山,小桥流水,没啥不正常的地方啊?
而坐在内堂,正在盘账的朱掌柜,在听到店伙计的喊叫声后,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这副肉肉的身板,让林远秋立马想起了胡掌柜,再想到小胡掌柜也接近如此,难道做书画买卖之人都是心宽体胖型的?
不对,分心些啥,这会儿可不是关心别人身板的时候,林远秋收回跑出一千多里地的心思,忙盯着店里的两人瞧,他倒要看看接下来这两人会是个什么操作。
至于朱掌柜,他的心思已全在桌上的山水图上了。
林远秋看他把自己的画仔细看过之后,又让店伙计拿了放大镜来,然后对着落款处的名章照了又照。
“嗯,应该就是桃源山人所作了。”
朱掌柜边说边点着头,而后朝林远秋看去,“这样的画,小友手上可还有?”
买卖之人,自然是啥有利润就卖啥。自去年开始,市面上就出现了落款为桃源山人的大写意山水,运笔大气,用墨洒脱,一出现就得了很多雅人韵士的喜欢。只可惜数量并不多,他铺子到目前为止也只收到过两张。
京城这边也不是没有人学着画来着,可画虎不成反类犬,没有几十年老辣的线条,怎能体现出大写意的意境来。
所以,这样的“货”,朱掌柜店里可缺着呢。
看到胖掌柜眼中的期盼,林远秋心扑通扑通的跳,难道桃源山人的画作已经到了如此知名的地步了?
若真是这样,那么卖价肯定少不了了。
虽心中激动,可林远秋也不会傻到把书箱盖一开,然后把画统统取了出来,这价格都还没问呢。
“掌柜,这幅画你们收吗?”林远秋指着桌上的山水图提醒道。
朱掌柜点头,他当然收了,哪有挣钱买卖不做的道理。
“那掌柜给的价钱是多少?”林远秋依旧不疾不徐。
哦,对了,价钱,朱掌柜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报价了。
他也不含糊,也没让林远秋先出个价,然后他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还,而是直接报出了二两银子一幅的买价。
林远秋微愣,怎么才二两?
虽说这价格已是原先府城时的两倍多,也不算低了。可林远秋觉得,这报价,与刚刚店伙计和掌柜的表现实在不相符。
刚才这两人可是兴奋的又是喊叫又是放大镜照啊照的。唉,害他还以为自己的画作不知什么时候在京城出了大名,这次肯定能挣翻了去呢。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此时的林远秋也不想想看,旁人的画卖价也才一两银子多一点,而他的画,收货价就达到了二两,说起来已经挺不错的了。
见林远秋没言语,朱掌柜忍不住道,“小友尽管放心,我朱某做生意向来诚信,绝没有看人下菜碟的时候,小友若是不信,大可以拿着画作去其他店铺问问,与我同样价格的不保证没有,但是超于这个价钱的肯定没有。”
林远秋前世三十多年的社会阅历也不是白积累的,看到朱掌柜满脸的急色,他可以肯定对方并没有说谎。
林远秋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初他和胡掌柜打交道时,凭的就是这个。
再说他也没啥可不相信的,若真不小心被坑,也就吃亏这一次而已。
别的书画铺子自己又不是走不进去问。
所以林远秋也不磨叽,直接把书箱里剩下的几幅画全都拿了出来,而后指着其中的三张菩萨画像说道:“掌柜你看着给个价!”
朱掌柜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方才看到第一幅画作时,他虽嘴里问人家还有没有,其实心里早已认定这幅画是旁人赠送或者转来的可能性大。
可这会儿,朱掌柜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不但还有大写意山水图,就连最近市面上比较紧俏的菩萨画像,人家居然也有。
朱掌柜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有些冒昧,不知小友可否告知,那桃源山人与你是何关系?”
“是我的舅公。”林远秋答的爽快,用的还是先前的说法。
一听竟然是舅公,朱掌柜立马想到了往后长期供货的可能。
这样想着,他忙邀着林远秋到了内堂,准备好好相谈合作的事来。
林远秋并没应下合作的事,他选的还是跟胡掌柜一样的法子,那就是画作按张卖,每个月没有规定的量,然后他可以按照客人的要求接受定单。
至于银钱,当然是现场结清,不拖欠。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不想与客户有直接面对的机会。
谈不了合作,朱掌柜也无奈,不过仔细一想对方的这些做法,对他并没有一点坏处。特别是最后不和客户碰面的这条,朱掌柜简直求之不得。
再想到有了这种畅销画作的来源,往后自家店铺就可以多挣不少银钱,朱掌柜脸上顿时挂满了喜悦。
谈好了买卖,接下来自然是结算银钱了。六张水墨山水共一十二两银子,而菩萨画像则以每张八两,最后朱掌柜一共算给林远秋三十六两银子。
除了六两碎银,另外三十两,林远秋让朱掌柜给了银票。
既是书画铺子,四宝斋里自然不缺笔墨颜料和画纸这些。
林远秋让朱掌柜给拿了十二色颜料,再有一卷画纸,付好了银子后,便告辞离开了。
时间是最不经用的东西,感觉在书画铺子没耽搁多久,可这会儿再抬头看天上的日头,发现已经快申时了。
虽离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可林远秋也没耽搁,去点心铺子买了两包点心后,就往国子监而去。
许是晚饭吃太早的缘故,这几日早起时,总觉着肚子有些饿,可早饭的这顿,须得在晨读结束之后。所以林远秋才会想着买些点心备着,这样肚子饿时先吃上几块垫垫,倒也方便。
每月初十和二十,这两日的第一节 早课,是祭酒给众学子讲课的时间,所讲内容则是《景大诰》,这是一部由大景元帝亲自编纂的重刑法令,迄今已有六十多年。
是国子监学生每年的必学课程。
到了上课这一日,众人齐聚辟雍堂,祭酒和司业端坐堂首,然后监丞、博士、还有助教,以及学正,依次序立。
而像林远秋他们这些学生,都必须拱立静听。
因站着听课,让人想做笔记都不成,所以等听课一结束,回到班舍后的林远秋,就会把祭酒所讲的内容都仔细回想一遍,然后再记录下来。
虽法令条款书上都有,可对律条的解释却是没有的。把它们记下来后,到了背诵条令时,林远秋就可以一一对照释义,这样更能熟记于心。
之所以又是背诵又是记录的这么上心,还是因为这部《景大诰》,规定每个季度都要考上一回的缘故,而得出的分数可关系到年终的考核。
除了《景大诰》,每个季度要考的还有策文和诗赋,以及杂文来着。
等学子们把全部四门功课考完,助教就会按照得分的高低给众学生排出名次,之后再贴到辟雍堂那边的告示栏里,且排名前十的学子还会得到相应的奖励。
虽奖励的只是一套笔墨纸砚,可不管在毛笔管上,还是砚台和墨条上头,都刻有“国子监”三个字。
这可是礼部专门定制,外头可买不到。
听说那纸可有厚厚的一叠,这让林远秋非常心动。
林远秋心想,要是自己得了这个奖励,然后再用印了“国子监”三个字的纸,抄出两套三百千和四书五经给春燕、春草当嫁妆,到时自己两个妹妹可就不是一般的体面了。
想到这里,林远秋忍不住数了数广业堂三个班的学生,差不多有两百人来着,两百人当中的前十名,所以他一定要努力才行。
第110章 京城茶馆
很快又到了初一休沐日,才吃过早饭,周子旭就过来催着了,“林兄咱们快些,听说德茗楼这个时候最是人多,到时咱俩指定能听到不少有用的事儿。”
林远秋已换好了交领长袍,听到这话后,也没耽搁,锁上宿舍门就与周子旭往外走。
早在前几日,两人就约好了休沐日到京城的大茶楼去坐坐,如果可以,林远秋和周子旭依旧想跟先前在府学那会儿一样,去茶楼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
之所以又会想起往茶楼去,原因有二。
其一就是这法子着实不错,能让他俩得到好些从未有人告知过的消息,使他们的眼界开阔了不少。
不说旁的,就拿去年乡试中的几道策论来说,其中那道以安军强国命题的策文,他们的论据来源,不正是从八方茶楼获知的讯息中整理出来的吗。
可以说,自去年乡试过后,林远秋和周子旭对去茶楼的事更加热衷了。
这不,半个月前,周子旭就让书砚去京城各条街上逛逛了,目的自然是让他去“打前阵”,给他们找出一个生意兴隆,来往客人多的茶楼。
至于其二,自然是除了这个法子,他俩暂时还真没更好的长见识方法了。
虽处在大景朝的最高学府,且这里还有进士出身的助教博士,可他们只负责授课,其他与学业无关之事并不愿多谈。
林远秋也试着拿了自己的文章去教务处请教过助教他们,虽当时也给解答了,可明显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耐来。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厚着脸皮再去请教第二次。
后来林远秋稍微一想,也就明白助教们为何这般态度了,先不说整个国子监共有学生两千多,若你一个他一个的都过来寻求答疑解惑,那他们还不得烦死。
再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人家与你非师非徒的,为何要悉心教授你一些课堂外的学识,难道等着把你教出了全才,好与他门下的学生抢入仕机会?
林远秋也是在进入国子监后,才知道,国子监里的博士和助教大多都有拜入门下的学生的。
有人一个,有的两个,而收学生最多的,就是教墨义的叶助教,一共收了十一名学生。可以说,单把这些人加起来就够会试中榜名额的三分之一了,所以人家凭啥还要再给自己学生增加得中进士的难度。
在助教们看来,反正他们只要做好本职,把课业内容教好,不藏着掩着,也算是问心无愧了。至于能不能学好,那就要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别说什么为师者就该有仁爱之心,就该有赤诚之心和奉献之心,这在古代根本不太可能。
在这边,老师在学识上偏袒自己学生是天经地义的事,旁人无可指摘。
而像林远秋他们,虽也喊人家老师,可此老师非彼老师,在助教们眼里,这些学生充其量就是学子而已。
书砚在前头带着路,三人很快就到了德茗楼。
才跨进茶楼大门,林远秋和周子旭就被眼前座无虚席的场景看的心情激动,人多好啊,人多了话题就多,话题多了,自然他俩能获悉的信息就多。
再想到先前在八方茶楼时,也只有临近过年才有如此热闹的时候,所以,这会儿的两人,对今日之行可是充满了期待。
特别是周子旭,此时的他,正注意力集中,准备随时把有用的讯息记入脑海。哼,没名师教导又如何,他们不是一样能想出好的法子来。
只是心情激动的两人,在找了座位叫了茶水点心,然后再竖起耳朵听了半个时辰时,心里除了失望已没旁的了。
林远秋看着左边离自己不远的茶桌上,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各自腿边放着一只鸟笼,可见都是大早上出来遛鸟的。
这不,老半天过去了,几人的话题也一直没离开过鸟,什么我家鹩哥昨儿个会开嘴叫“吉祥”了,什么我家画眉最爱吃蚂蚱,待会回去就给它到院子里捉上几只。
而在周子旭的右手边,两个大男人正为昨日在街上看到的送嫁妆队伍辩论个没完。
瘦脸的那位:“肯定是你看错了眼,那最前头的嫁妆担子上摆着的就是一块瓦和两块土来着。”
肉脸男子:“我看是你自己眼力劲不行吧,告诉你,昨日我可是跟着嫁妆担子一起去的男方家,那抬嫁妆担子上,摆的明明就是两片青瓦和一块土疙瘩好不好。”
瘦脸男:“得得得,懒得跟你掰扯,比不过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跟着一起去的男方家,那新郎家可在通州呢,难道你跟着马车一路奔着去的?”
肉脸男明显有些心虚,可嘴上依旧不服气:“跟着跑咋滴,我乐意。”
听了近一个时辰,全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话题,林远秋和周子旭哪里还能待的住,还是换一间茶楼吧。
可一连去了三、四家,都是这样的情况,茶客们说的话题除了家长,就是里短,其他有关时政上的事,是一件都没有。
等两人灌了满肚子茶水,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国子监时,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皇城脚下,天子身边,有谁敢明着讨论时政上的事事非非啊,若一不小心被旁人报了上去,岂不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所以,往后去茶楼收集资料这条路,在京城怕是行不通了。
等吃了晚饭回到宿舍,林远秋就拿出了历年真题卷,接着往砚台里加水磨墨,而后认真做起题目来。
虽从京城茶楼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可在京城的好处也是有不少的。
就比如自己这些新买的真题卷,林远秋觉得,整个大景朝,恐怕也只有在京城才能买到这么齐全的了。
还有闱墨制义,这可是礼部从会试试卷中选定的录取程文,然后编刻成书,自己读了之后,肯定有不少的益处。
接下来的日子,林远秋依旧跟先前一样,先是晨起的早读课,然后是吃早饭时间,早饭过后便是助教们上课的时候,等三堂课结束,下午半日就由他自己安排了。
这半天的时间,如果不上街的话,林远秋都会用到课业中。他记课堂笔记的习惯一直都保持着,每次翻开它时,仿佛又把助教的讲课内容重新温习了一遍,所得益处是毋庸置疑的。
而周子旭,时常会过来问林远秋拿写好的策文,然后誊抄一遍后,就和自己写的文章一并送到了吕府。
这样等吕侍郎有了空,给看过策文,接着写上批语后,周子旭再去吕府拿回来两人一起探讨。
吕淮浸淫官场多年,加之又是二甲进士,不论在学识上还是时政上都懂得很多,是以给出的批语常常都是一针见血,这让林远秋和周子旭受益匪浅。
只是这样的好处没坚持多久,渐渐的,周子旭来取文章的次数少了,且上次拿去的策文也迟迟不见他拿回来。
林远秋有些纳闷,以他对周子旭的了解,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子旭自然没有隐瞒,听到林远秋问,也没觉得难堪,而是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原来上次周子旭再去吕府时,吕夫人特地见了他一面,接着便委婉说了吕侍郎最近公务繁忙的事。
听话听音,周子旭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吕夫人的言外之意。
这是想说,他时常送了文章过来请教,使得吕侍郎休息不好的意思吧。
想到这里,周子旭心里不是滋味,不说吕家太爷和他高祖有着故交之情,就是那日他爹上门拜访时,可是在点心盒子里放了一千两银票的。
虽他家日子过得还算富足,可一次性拿出一千两,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周子旭知道,祖父和父亲之所以这么大手笔,全是为了他的仕途能顺利的缘故。
可这会儿,对方只轻轻一开口,自己就再也不好意思拿着文章往人家家里去了。
也不知吕世伯知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不管他到底知不知晓,周子旭都不准备再去了。
看到周子旭满脸的失落,林远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俩到酒楼吃鱼去!”
虽心思基本都用在了学业上,可作画的事,林远秋可没忘记。
毕竟银子是立身之本,没有是万万不成的。
是以,每天晚上林远秋都会画上一、二幅,为此他又去买了两盏油灯,这样有三盏油灯点着,倒不会因视线不好而伤了眼睛。
至于画的画,还跟以前一样,有写意山水,有四联幅花鸟,以及菩萨画像。
除了这些,林远秋还特地去买了几块云纱,然后画了两套炕屏,和在府城一样,也是五联屏的样式。
而炕屏的卖价,林远秋早已经想好了,他准备每套卖五十两银子,这样的价格,比在府城时,正好多出了一倍。
到了十五这日,林远秋就背着书箱去了四宝斋。
见人过来,朱掌柜大大松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马上就是一个月了,要说心里不着急怎么可能,这段时间他可是收了好几个客人的定银呢,若是完不成订单,到时是要赔银子给人家的。
等到了内堂,林远秋就从书箱里把十几幅画作,以及两套炕屏图拿了出来。
朱掌柜还是头一次看到画的如此精美的五联屏。
众人都知,画菩萨开脸最重要,好多人都画不出这种神韵呢。
看到画上一张张惟妙惟俏满是慈悲的脸,朱掌柜已能想象出炕屏做好后的精美了。
把云纱小心卷好后,朱掌柜便和林远秋结算起银钱来,两套五联炕屏一百两,十三张写意山水二十六两,至于四联幅花鸟图算八两银子,而四幅菩萨图是三十二两。
朱掌柜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珠子,而后满脸是笑道,“今日小友这些画,共为一百六十六两。”
虽在出门前,自己已经算好了能到口袋的银钱数,可等把银票拿在手上时,林远秋还是难掩心下的激动。
果然还是在大城市挣银子更容易些啊。
朱掌柜从柜台里把五、六只包袱拿了出来,随后与林远秋仔细说道,“这四包客人定的是送子观音,这两个包袱一个是杨柳观音,一个是持莲观音,每个包袱我都有纸条写在里头,届时让你舅公照着画就成。”
林远秋点头,而后打开其中一个包袱看了看,除写了字的纸条外,里面包着的东西跟先前一样。
清香三支,一根毛笔,墨条一块,装颜料的小瓷盒,还有就是砚台了。
林远秋发现,这次的砚台,比先前在府城时要大上许多,刻工也更精细一些,想来价钱也贵上不少。
林远秋把布包重新系上,然后把几个包袱全都放进了书箱里。
这次林远秋并没提卖二手砚台的事,他家里可有不少的小孩子,这些砚台看着就不错,所以,还是留给清儿他们用吧。
与朱掌柜告辞后,林远秋并没直接回国子监,而是从庆毓街转到了上亭街,这边有好几家牙行开着,林远秋想打听一下京城的房价。
若是照着今日的卖画收入,要攒出买房子的银子并不是难事,林远秋已经想好了,等存够了银子,他可以先在京城买一套房子下来。
按照自己在前世的经验,在大城市里买房,肯定不会有亏本的时候。
以林远秋的年纪,牙侩们肯定热情不到哪里去。毕竟才十六、七岁的岁数,哪里做得了家里买田产、铺子,以及屋宅的主啊。
林远秋也不在意,直接跟牙侩问起了住宅的价格来。
听到一进小院卖价为三百多两,林远秋忍不住吸气,果真和自己先前猜想的那样,京城的房子要比府城贵上二到三倍多。
一进院子面积太小,所以并不在他的计划中。
林远秋又问了大院子的价格,得到的报价是,三进宅院带倒座的,须得一千八百两。而四进院落,若带有后罩房和倒座的,那可就得四千多两银子了。
心下有数后,林远秋就出了牙行,然后往国子监的方向走。
同时也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买大房子的目标。
林远秋早就已经想好了,这辈子自己没有亲兄弟,若真能走上仕途,日后肯定少不了帮手,与其像族长族老他们提出的,从族里挑几个信得过的培养,他还不如直接让几个堂哥留在身边帮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