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想了不想了,既然儿子还想等几年再说亲事,那就算了吧,明日他就跟周兴说去。
不过,想到刚刚自己心里的担忧,林三柱轻拍了儿子的肩膀,“远秋,你跟爹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口气,看着不是一般的严肃,让林远枫和林远松,还有林远槐他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三叔总不会就因为五弟没应下相亲的事,就准备揍人吧?
吴氏翻了一个白眼,就凭你们三叔这副宝贝儿子的劲儿,他会舍得下手。
林远秋也正有话想跟爹说呢,当下便站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当初盖这边的院子时,按着老林头的意思,特地留了采光最好的位置,单独给林远秋建了间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分为内外两间,里面一间算作卧室,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大炕盘着。炕边上是连着架子的两只木箱,用来存放衣裳和被褥。
林三柱找了凳子坐下,在他的身后,是一个摆放物什的木架子,这还是林三柱学着家具铺子里置物架的样子,自己瞎捣鼓出来的,看着虽有些粗糙,可摆放起东西来,却是稳稳当当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当时可把林三柱给威风的不行,直夸自己有着木匠师傅的好手艺。
不过这会儿林三柱的心思可不在木架子上,见儿子也走了进来后,他忙清了清嗓子,道,“远秋,爹跟你说哈,夫妻俩吵闹是常有的事,其实爹跟你娘可好着呢,你看,上回爹去府城时,不是还给你娘买了镯子,还有,以前咱家没银钱坐牛车,你娘走不动道时,可都是爹背着她的。对了,爹跟你娘刚成亲的那会儿,你奶把着吃食的钥匙,是爹顶着挨你奶揍的风险,偷拿钥匙去给你娘煮了两个鸡蛋吃,哎哟,那鸡蛋嫩嫩的,可好吃了……”
林三柱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一不小心,就把过去的老底抖给狗子听了,他忍不住咳咳咳,好掩饰自己的尴尬。
而林远秋,正听得津津有味呢,真没想到他爹还有这么浪漫的时候。
“爹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娶媳妇并不可怕,你看爹娶了你娘之后,不但有了懂事孝顺的儿子,还有了春燕跟春草两个乖巧的闺女呢,多好啊。”
林三柱搜肠刮肚,想着自己一定得把儿子给拉回来才行。
林远秋不是笨人,很快反应过来他爹怕是误会了什么,该不会以为他是故意拖着时间,目的是不想娶媳妇成亲吧。
再看对方,神情认真,眼里隐隐有着担忧。
这样的误会可要不得,没等他爹再开口,林远秋忙认真说道,“爹,您放心吧,儿子说的晚几年说亲事,只是不想分心太多的缘故,您也知道,儿子之后还有会试要考,这可是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有耽搁。”
林三柱表情轻松了许多,“你没糊弄爹吧?”
“没有。”林远秋摇头。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林三柱一抹额头的汗,这下自己可算放心了,话说,他还盼着抱孙子呢。
“爹,往后您想给儿子说亲事时,能不能事先跟儿子说一说啊。”林远秋可不想以后再出现这种惊喜了。
林三柱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你周叔这不是话赶话恰巧说到这事上头了嘛,再说那会儿你跟子旭正忙着秋闱的事,爹就没急着跟你说了。”
想了想,林三柱又道,“其实爹之所以会觉得这门亲事还不错,主要还是想让你跟子旭相互有个照应,毕竟爹啥都不懂,咱家也没个有权势的亲戚,到时一个帮扶的人都没有。”
林三柱其实心里非常矛盾,既想儿子能考中进士当上官老爷,可又担心儿子一个人的官场路不容易走。
唉,真让人不放心啊。
一家人连着忙活了十多日,总算把柿饼全都做了出来。
平时山上不住人,柿饼放在这里肯定不放心。于是林大柱兄弟三人,再算上林远枫他们,以及林远秋,人多速度快,这不,没走上几趟,就把柿饼袋子全背了下来。
虽家里有了马车,可还未跑过远路呢,所以到时去县城卖柿饼时,老林头准备依旧去镇上雇辆马车来着。
至于自家的那辆马车,就直接跟在人家后头好了,总要跟着熟悉上一回,往后才有单独去县城的胆量。
忙好了做柿饼的事,林远秋就开始整理起自己手头上的事来。
举人有八十亩的免税田,除去先前的四十亩,还剩余四十亩的份额。
这次自己中举,镇上有好些富户送了贺礼过来,这其中光房契就有两张,还有好几张地契。
林远秋算了算每张房契跟田契的价值,大约都在一百两左右。
这么贵重的礼他家自然不能收。
只是就这样直接上门给人送回去,就显得自己太过矫情了。
林远秋已经想好了对策,自己还是等他们家有啥喜事时,再以礼尚往来的名义,把东西给人送回去好了。
至于信息从哪里来,到时就让爹去跟高伯说一说,让他帮忙多留意着些。
月底的时候,周子旭送了请吃酒席的帖子过来,上回因着孝期,考中秀才后并未请席,这次算是合在一起庆贺了。
周子旭摇着一把折扇,整个人看着似乎长肉了些,想来这几日的伙食很不错。
“等吃了我的酒席,马上就该轮到林兄你的了。”
林远秋点头,这几日家里已开始安排请席的事了,还跟先前一样,有四十多桌,依旧摆放在祠堂里。
周家老宅靠近城西,就在旺源巷这边。
这里的屋宅大多以二、三进院落为主,至于四进的,除了镇上的几家大户,剩下的,恐怕只有周家了。
与临近的几户相比,周家老宅的门头要略高出一些,算是其中比较起眼的一家了。大门的两侧,有对一尺见方的门枕石摆着。原本放在这里的,是一对刻着狮子的箱形石墩,而在屋宅门口摆放箱型门墩,是朝廷官员才有的待遇。
原来周家祖上当过京官,此人正是周子旭的高祖父,当时官居四品通政,虽在京官中品阶不算高,可也是掌了实权的,可以说那段时期是周家最为荣华的时候。
只可惜,之后的周家子弟,除周夫子考了个秀才外,其他人在举业上均未有建树。
所以,一直到了周子旭的高祖父致仕的那年,周家都未有再入仕之人。渐渐的,便也不复往日的风光。
也正因为如此,在周子旭中榜举人之后,周家众人真可谓兴奋万分,心中也对他们家重复兴盛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才过辰时,旺源巷便多了好些牛马车辆,今日正是周家摆中举喜宴的日子。来的自是上门道贺的周家亲朋,以及周氏族亲。
诸亲六眷难得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好些寒暄客套,一时间,整个周家热热闹闹了起来。
大人聚在一起吃茶聊天,小孩子们自然也有他们的节目。
这不,在西侧的小跨院里,四、五个小女娃儿,正围着一个比她们大上许多的女孩子,看她踢着毽球。
这毽球还是她们临时做成的,用的羽毛是鸡毛掸子上的,虽有些凑合,却半点不影响此时玩毽球之人的好心情。
只见她,穿着一件翠粉色的交领襦裙,那腰间挂着的如意花绦,随着衣裙的摆动而轻轻飞扬。
钟钰柔伸手接住毽球,而后用力往上一抛,那毽球穿过院中的石榴树,到了几乎与屋檐齐平的位置。待快落至地上时,钟钰柔抬起右脚就是一勾,只听“啪”的一声,毽球飞过了头顶。等再次落下时,她又踢出了左脚,这下“啪”的一声,毽球飞得更高了。
再看那包缝了铜钱的毽尾处,正有几根花公鸡的羽毛插着,那油亮红棕的毛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一朵盛开的君子兰。
一旁数着数的几个小女娃儿,早已被这新颖的毽球玩法给看呆了去,怎么办,她们也好想学来着,还有,钰柔姐姐踢得可真好啊!
此时,与旺源巷并齐的柴达巷里,停着一辆青油马车,赶车之人正是林远柏,而林远秋,这会儿已经下了马车,正准备绕着周家院墙转去前门。
林远柏忍不住的笑,这边几个巷口的样子都差不多,所以他跟五弟两个,一不小心就把马车错赶到周家屋后的巷子来了。
“五弟,要不你还是上马车来,咱们出了这条巷子,再往前头巷口进去就是。”
林远秋摇头,“不了,我从这边绕过去就成,四哥,你先去忙你的事吧,等差不多未时再过来接我。”
出门时,四哥往衣襟里小心塞信的动作,林远秋可都看到了,所以还是不要耽搁四哥去信局给未来的四嫂寄信了。
林远柏成亲的日子就在今年的十一月,离现在还不到两个月时间。
说实话,林远秋都有些怀疑,这封信四嫂到底能不能亲自收到,恐怕等信送到四嫂家时,四嫂她们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还有,四哥对四嫂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吧,不然,一个男孩子动不动就跑去山上摘些漂亮的野花,然后晒干再夹到信笺里给四嫂寄过去,所以,不是真心喜欢,谁会这么做啊。
至于林远秋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当然是从清儿和莹儿这两个小人精偷偷告诉他的话里,自己拼凑出来的。
其实,林远秋很想跟四哥说,四嫂家就住在山里,她那儿啥野花没有,谁还会稀罕你这些压扁的野花干啊。
两世没喜欢过女孩子的林远秋,哪里会知道,只要是喜欢之人送的物件,哪怕它是一片不起眼的树叶,对方也都会当成宝贝般珍惜的。
此时的林远秋,心思又转到了林远柏成亲的事上,想到自己穿过来的那会儿,四哥才六岁,如今却要娶媳妇成亲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林远秋正感叹时光荏苒,却听到自己脑袋上“啪”的一下,感觉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了,他摸了摸发髻,然后往地上寻去,发现竟是一只鸡毛毽子。
也不知是谁家小孩子不小心踢飞出来了。
林远秋倾身捡起,心想着自己要不要帮忙扔回到院子里去。可他看了看路的两侧,都是人家的院墙,也不知毽子从哪户人家飞出来的。
所以,他还是放回原地,让小娃儿们自己出来捡吧。
这样想着,林远秋就把毽子放到了地上,当心会被路人踩到,他还特地找了个紧挨围墙的位置。
只是等他站起身,准备往前走时,就看到左边周家的院墙上,探出一个脑袋来。
这是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因着离得近,林远秋能清楚看到对方的脸,眉间有颗小红痣,杏眼乌润,鼻头小巧,白皙的脸颊上还带了些婴儿肥,看着乖乖巧巧的。
想到自己一个男的盯着女孩子瞧可不太好,林远秋忙把头转向一边。
而踩在高几上踮着脚尖的钟钰柔,显然没想到院墙外头正巧有个人站着。当下就想蹲下身子,可想到,今日舅舅家人来人往的,柳叶又去了厨房帮忙,自己若是跑出门去捡毽球实在太不合适,再看这人忙撇过头的样子,倒不似个轻浮的,不如就央他把毽球给自己丢进围墙来好了。
拿定主意的钟钰柔,正想开口,却见人家已迈步往前走了,她忙急到,“诶,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毽球扔进来啊?”
举手之劳的事,林远秋自然不会拒绝,其实要不是看对方是个姑娘家,他早就把毽子给人家递过去了。
这会儿既然对方已经开口,他也没啥好顾虑的,再说只是丢回去,又不是直接递到她手上,怕啥。
这样想着,林远秋也没耽搁,捡起路边上的毽子,直接往围墙里一抛。
待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却撇到,墙上那位姑娘,此时正杏眼弯弯,翘起的嘴角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有朝气。
对,就是朝气,林远秋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穿来古代,在所有见到过的女孩子当中,看到最有活力的一张笑脸了,让人有种欣欣向荣之感。
此时迈步向前的林远秋,并不知道,墙上的那位姑娘,正好奇的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位好心帮她捡毽球的陌生人,会不会恰巧是舅舅家请的客人呢。
吃过周家的酒席,很快就轮到了林远秋这边。
自从有了吴氏的借桌子给人家回一包糕饼礼的前例,如今家里不管办啥喜事,都不用发愁借桌椅板凳的事,这不,这会儿辰时还没到呢,早就有族人抬着自家的桌椅板凳往祠堂去了,生怕迟了些,就用不上他们的桌子了。
吴氏也不是小气之人,一包芙蓉糕六文钱,每套桌凳回上一包,也只需三百来文银钱。并不是对三百文看不上眼,而是她家老头子说了,以现下远秋的身份,咱家最好不要随便欠人情在外头。
不然往后族人都拿这些人情说事,到时远秋可就难做了。
其实老林头完全是多虑了,他家小孙子可不是那种碍于情面的人。
就比如此时,他的表妹,那个舅舅舅母想亲上加亲准备说给他做媳妇的表妹,被林远秋正容亢色的脸,差点吓哭了去。
林三柱见了,也没吱声,反而觉得做的极对,就是得把人吓跑才好,不然,就凭自家狗子跟他爹如出一辙的好相貌,往后肯定有得烦。
而冯氏,面对侄女要哭的脸,还有爹娘哥嫂满是不悦的眼神,就跟没瞧见似的。今日家里请酒席,她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哪有功夫搭理这些。
说来,这会儿在酒席上不愿多搭理娘家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秦荷花。
齐氏看到闺女一身细棉布料子的鹅黄色襦裙,耳朵上还有一副银丁香戴着,再看手腕上,居然还套着一只实心的银镯子,老天,这最起码得一两五钱重了吧。
还有外孙女,才四岁的小年纪呢,两个小揪揪上竟然一边挂着一小串银珠子,至于小外孙,就更不用说了,那塞进衣衫里的小银锁,她早就瞧到了。
齐氏实在没忍住,再看到这桌坐的都是自家人,便没了顾忌,“荷花啊,前几日娘在镇上银楼里看到了一对镯子,喜鹊登梅的,可喜欢了,哪知一问价钱,居然要一两八钱,唉,娘哪有银子买啊。”
说着,齐氏眼巴巴的看着闺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齐氏心想,就凭闺女的孝顺,肯定会拿银子给她买镯子才对吧。毕竟这世上哪有当娘的啥啥都没有,做闺女的却穿戴的这么体面的道理。
岂知,秦荷花直接来了句,“女儿也没银钱,娘也是知道的,出娘家门时,女儿可是一文压箱银都没带到婆家来呢。”
齐氏没想到闺女会这样应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那你耳朵上的丁香,还有手上的镯子哪来的,还有莹儿头上的银珠子,才这么小的丫头,费这些银钱做啥。”
齐氏本想说,花到这么屁都不懂的娃儿身上,这不是吃饱撑得慌吗,还不如直接拿银子给她买镯子呢。
可转眼一看,小外孙女正不错眼的看着自己,齐氏忙把话都咽回到了喉咙里,别到时被小丫头片子学到她爹那里,届时就尴尬了。
此时的齐氏肯定想不到,她的外孙女有什么话,都是直接说给小叔叔听的。
而秦荷花,在听到齐氏的话,心里要说一点不难受肯定不可能,只是她早在成亲那日就已经想清楚了,如今她有女儿有儿子,还有一个疼自己的夫君,所以守住自己的家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理。
再看她娘,眼睛还直直的盯着自己,这是还等着她的回答呢,秦荷花也不客气,笑道,“莹儿头上的珠串,是她奶给买的生辰礼,至于女儿的丁香和镯子都是夫君买给我的,娘若是实在喜欢,不如待会儿我就与夫君说一说,让他也去给娘买了来?”
齐氏一听,立马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了不了,其实娘对这些也不是很喜欢,戴着做活儿也不方便,还是不买了吧。”
笑话,若让旁人知道她这个当岳母的,居然催着女婿给买镯子,她还要不要这张脸了。
同坐一桌的秦氏,看到侄儿媳妇的这副囧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氏心想,幸亏侄孙女是个拎得清的,这样她就放心多了,不然就凭吴氏跟她多年的知交,自己肯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原本林远秋以为族长和族老们会问免税田的事,结果却没有一人提起。
其实这四十亩的免税亩数,林远秋已经安排好了。
这不,收到的贺礼里就有三十二亩水田的地契,而这些地契,在送还给别人之前,肯定不能荒着。所以得先把它们过户到自己名下免税才行。
至于余下的八亩免税亩数,就先留着好了。
很快又到了回府学的时候。
出发前一晚,一直性子爽利的林远柏,难得磨磨蹭蹭了起来,看他赖在自己房里不肯走的样子,林远秋马上猜到对方在纠结些啥。
这是想让他回来吃喜酒,又担心会耽搁了他的学业吧。
林远秋忍不住笑道,“放心吧,四哥成亲的大喜日子我可都记着呢,就在十一月二十八对吧,到时我肯定提早两天回来。”
“对对对!”林远柏一拍林远秋的肩膀,“就在十一月二十八,哈哈,咱俩可就说定了哈,四哥到时就在家等你,好了,五弟你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说着,林远柏提脚就往外走,那步伐轻快的利落样,与刚刚那副扭捏之态简直判若两人。
再看他满脸乐滋滋的模样,林远秋可以肯定,等出了房门后,四哥绝对蹦蹦跳跳回的房。
不得不说,从小玩到大确实要了如指掌一些。在出了林远秋的屋门后,林远柏果真兴奋的又蹦又跳,之所以会这般开心,当然是因为五弟会赶回来吃他和表妹的喜酒。
还有就是,再过一个多月,自己就要娶媳妇啦。
哈哈哈哈哈……
刘氏:唉,自家小儿子又开始发傻了。
林二柱:正常,他快成亲的那会儿也是这样的呢。
第103章 贡监
才卯初,天还蒙蒙亮呢,周氏就穿衣起床了。今日小侄子差不多辰时就要出发,所以她得快些把早饭做出来才成。
说来,自家中开始做绣活起,周氏妯娌三人做饭的时候就少了。而高翠、秦荷花她们几个孙辈媳妇,或做绣活或带娃的,帮着烧菜做饭的时候也不多。
所以家中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吴氏跟几个儿子孙子在做。
这样的做法,要是换做旁人家里,肯定会有一堆孝不孝顺的话要说。
可吴氏不一样,在她看来,家里挣银钱才是头等大事,她一个老婆子绣花啥的使不上劲,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是挺好。
何况她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自己虽六十多岁的年纪,可做起活来,手脚还利索着呢。
至于让儿子孙子也跟着一起焖饭烧菜,这不是应该的吗,家里的女人都在忙着做绣活挣银钱,难道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干等着吃现成?
而老林头,几乎全包了烧灶的事,每天看着家里红红火火的日子,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这几年,在吴氏的带领下,连一看到锅台就头痛的林三柱,如今做起饭来也头头是道了,只不过林三柱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在家中一众做饭人当中,算是一直垫底的存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像吴氏说的,有些人脑袋瓜子里就没装烧饭做菜的这根弦,她家三儿子虽在做生意上有脑筋,可在做吃食上就是一个煮不烂的猪头。
吃过早饭,林远枫就从马厩牵出马,接着跟林远松还有林远槐套起马车厢来。
而林远柏,则开始忙着切草料,今晚肯定要在府城过夜,所以红枣吃的豆子和草料肯定得带上,如此就不用担心因吃不惯客栈里的料草,而吃坏了肚子。
红枣是家里马儿的名字,老林头给起的,因它就是一匹枣红马,所以就取了这么一个贴切的名儿。
自家里有了马车,再出门时就要方便了不少。不像先前,每次收拾行李时,都尽量往简单里收拾。
这不,除了给小孙子装了好几斤柿饼外,吴氏还把一床新做的棉被抱到了车上。
过不了多少时候,天就得冷下来,旧被褥用得久了都会有些坨,肯定没新被子来得暖和。
吴氏拍了拍厚实的棉被,对林远秋笑道,“足有八斤重呢,用得可都是上好的绒棉,等到了大冬日时,你再往上头铺一层薄被压着,这样就算天再冻的时候,咱也不怕,对了,原先的那床就当作垫被好了。”
林远秋点点头,“孙儿知晓了,多谢奶。”
冯氏很快捧了一个大包裹出来,里头是她新做的袄子。这两年儿子长得快,每年的棉袍都得重新做,否则那衣摆处准得短上好几寸。
今日要去府城的,除了林远秋和林三柱,还有林远枫跟林远松两人,他俩准备一路轮流着赶车,这样几个时辰的路程,就不觉得那么累人了。
见小叔叔提着衣摆就准备上车,跟在车后的林婉清忍不住提醒道:“小叔叔归家时,可别忘记买千千转哈,清儿要画着小兔子的。”
千千转是时下小女孩儿最喜欢的玩具,一块由木头削成的圆盘中央立了根一寸长的铁针,然后拧转铁针,圆盘就会旋转起来。
要林远秋说,这东西就跟前世的木陀螺差不多,只不过陀螺用抽绳让它不停旋转,而千千转用的则是衣袖。
林婉莹一听,忙也跟着提醒,“还有莹儿的呢。”
看到两双满是期待的眼睛,林远秋笑着点头,“知道了,清儿是画了小兔子的,莹儿要画着花儿的,对吧?”
嗯嗯嗯,两个小丫头边点头边捂着嘴偷乐。
一旁的宣儿见了,便有些着急,小叔叔好像把自己的哨子给忘了,他忍不住嚷道:“小叔叔,还有宣儿的陶哨哩!”
“对对对,还有宣儿的陶哨,要小老虎的对吧?”
“嗯嗯,就是小老虎的!”
原来小叔叔没有忘记呢,林墨宣的眼睛顿时乐成了一条线。
而满周岁没多久的林墨昊,此时正窝在秦荷花怀里,看到哥哥姐姐们笑的开心,他也跟着乐呵呵的。
周子旭、陈玉堂,还有刘青安,三人在几日前就回到了府学。
因着郡城的相处,让陈、刘二人与周子旭和林远秋走近了许多。见林远秋回来,两人也不管这会儿已差不多天黑,叫上周子旭后,三人很快找林远秋来了。
还未跨进宿舍,周子旭就迫不及待道:“林兄,告诉你一件大喜事,咱们几人有望去国子监进学了。”
“去国子监进学?”
林远秋诧异,不是说除了副榜和举监,剩下能去国子监的,就只有贡监生了吗。
很快林远秋就反应了过来,自己现下念的学堂可不就是能往国子监送贡监生的官学嘛。
时下国子监的生源大致分为三种,除上了乡试副榜的,还有就是举监和贡监了。而举监生,是指没能通过会试的落榜举子,至于贡监生,则由地方官学选拔。
他们应该就属于后者。
只是,府学已有好多年没往国子监选送贡监生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有这样的好事。
林远秋不知道的是,今年府学之所以会做这样的安排,还是因为这次乡试考得实在不错的缘故。
往年乡试,他们府学至多一、两人中榜。可今年,中榜之人竟然有四个,另还有一人上了副榜,可谓近十年之最了,并且其中两人的名次还处在中等偏上的位置,这让教谕们难得生出了成就感。再想着若是把这几人送去国子监的话,那么几年之后,江州府能多几个进士出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教谕们的提议自然得到了崔知府的支持,要知道,若在自己管辖地考出了进士,那也是他的官绩不是,崔知府自然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想来到了明日,韩教谕就会与你细说此事了。”
陈玉堂边说边摇着手里的折扇,脸上满是喜悦。若是换做之前,听到要去京城国子监进学,他肯定会有所顾虑。毕竟虽国子监的住宿和吃食都不用花银钱,可京城路途遥远,以后来回用在路上的花销必不是小数。
再则陈玉堂还想参加来年的春闱,这些可都是开销,不过如今倒不必再担心这些了。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此话属实有理,此次中举后,家中果真无须再为生计所愁了。
想到这里,陈玉堂便问起了春闱之事,“明年会试,我们四人已准备赴试,不知林兄和周兄是如何打算的?”
在陈玉堂看来,自己也就多此一问,毕竟林兄和周兄还未及弱冠,若此年纪考中了进士,实属不多见,谁愿意错过这扬名的机会。
被年纪大上自己一轮多的同窗称为兄,林远秋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过这是古代读书人相互之间的尊称,他也没啥好奇怪的。
听到除了自己和周子旭之外,还有四人,林远秋一时没想起来另外两人是谁。
刘青安笑道,“还有张兄和贾兄啊,对了,此次贡监名额共有六个,张兄他们也在其中。”
对哦,府学里还有两个早他们三年考中举人的同窗呢,林远秋拍拍脑门,觉得最近太过放松,脑袋瓜都快不在线了。
接下去的春闱要不要参加,林远秋还真没想好。
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顾虑的,首先就是觉得自己还没到考会试的火候。其次就是担心侥幸上了榜,却落到了三甲之列,这可不是林远秋多想,因为以自己乡试的排名,这种可能性最起码百分之十以上。
都说“同进士如夫人”,比起进士,后者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他得好好想想。
待陈、刘二人离开后,周子旭与林远秋说了自己准备接着考会试的打算,这也是过来府学前,家里人就已经商量好了的。
至于周子旭,也觉得自己可以去试一试,毕竟会试三年才一次,他不想错过。
还有,就像自己祖父说的,若有幸能得中进士,那么他们周家也算重扬云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