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义之后是律法和杂文,再是诗赋。
等林远秋仔细看了头名解元所写的策论后,才发现自己那篇自我感觉良好的策文,在这篇面前简直不够看。
不是说自己写得有多不好,而是与解元写的一对比,不足之处马上就凸显出来了。
首先,自己全文虽紧扣了“治国安邦”和“君臣之道”,但在必要的“工以纳言”上,表达的不如人家充分。
再则,和对方相比,自己的策论虽辞气矫健,结构谨严,可缺少了细节上的填充。
这就好比两个五官长得同样端正的姑娘,其中一个面色红润肌肤饱满,另一个则是瘦不拉几干瘪瘪的,旁人一看,自然觉得前者更养眼了。
而自己的文章就是后者,所以哪怕文笔写得再行云流水,再笔下生花,也入不了考官们的眼,因为少了基本的“血肉”。
不过,林远秋也知道,想要获知这些“血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比如这会儿,他也是在研读了解元的这篇文章后,方知这篇策文还可以换种角度谋篇布局。
可在此之前,自己则是完全处在井底之蛙的自满中而不自知。
心里还想着这次的策论自己做得不错呢。
唉,说来说去还是见识上缺少广度的缘故。
林远秋可以肯定,若不是自己有着前世的三十多年的见识广度,如今不要说参加乡试了,恐怕连中个童生都艰难吧。
然而前世的阅历虽有作用,但也需要如今这个社会见识的相辅相成。
可林远秋知道,这些见识一部分能从社会阅历中获得,而另一部分,有些考生怕是终其一生都摸索不出,
因为这部分见识来自名师的点拨,没有名师的指导,普通学子想靠自己悟出来,很难。
可怎么办呢,林远秋可以确定,他一个贫家子,能拜上名师的机会基本为零。不说名师,就是府学里的教谕,也从不轻易收门徒,除非实在合眼缘,最重要的是该学生得有天资,不会辱没了他的声誉,否则收了一个煮不烂的猪头在手,岂不见鬼。
林远秋自认为肯定不是猪头一个,但是过人的天资也是绝对没有的。
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用自己的笨法子吧。
不都说读书能让人开阔眼界吗,想必多研读好的文章,也有事半功倍之效吧。
何况这些文章里面,还有不少能让自己提高对这个社会见知的内容呢。
是以,接下来,林远秋准备把自己所能接触到的好文章都当成范文来用,参照着它们多读多练。就跟先前自己反复做历年真题卷一样,“熟能生巧”这个词绝对就是这么来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林远秋便上去与那些誊抄题卷的书肆掌柜攀谈。
等知晓这些题卷抄回去,很快就会让人整理出来出售后,林远秋便准备在郡城再停留上几天。
毕竟这些朱卷只贴今日一天,仅凭他一个人,想在一天之内,把所有策文都抄下来肯定不可能。
所以自己还是花银子买吧,刚刚那些掌柜和伙计已经说了,乡试中榜策文卖五十文一份,解元和亚元的要稍微贵一些,解元的一百文一份,而亚元的卖八十文,至于副榜上的,则三十文一份。
林远秋算了算,六十个正榜,二十个副榜,八十篇策文全都买下来的话,差不多要花四两银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贵,完全在自己的能力范围。
再说这可是知识财富,才卖四两银子,简直太划算了。
对林三柱来说,当然事事以儿子为先了。
只是,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林三柱实在没忍住,“狗子,你不会因为没中榜才拖着不回村的吧,要真是这样,爹可要跟你好好说说了,咱没考中怕啥,这不是三年之后还能接着考吗,再说,就算咱不去考了,也轮不到旁人来笑话,何况如今咱们还是秀才老爷身份,爹可是一直都以狗子为荣呢!”
说着,林三柱满心满脸都是一副我家狗子最能干的表情,林远秋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感动。
怎可能不感动呢。
从自己穿到这儿之后,林三柱给予他的永远都是满溢而出的父爱。
直到现在,林远秋还清楚记得,当初他爹为了给他买启蒙书册,而把新棉袄给卖了的事。还有,为了能让他有砚台可用,特地跑去码头扛麻袋,当时肩膀被磨破皮流血的样子,他都记忆犹新。
这份舐犊情深的父爱,林远秋觉得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忘记。
“爹,您放心吧,你的儿子可不是这般脆弱的人。”
“诶诶。”看到林远秋脸上自信的表情,林三柱心里舒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咱们才不脆弱呢。”
等林远秋把所有策文都凑齐时,已是五日之后了。
而后收拾好行李,父子俩再没耽搁,雇上回横溪镇的马车,回家去了。
说起来,从今年正月离家到现在,林远秋已有半年多没回去过了,所以心里还是有些迫切的。
半年未见,自己的两个妹妹怕是又长高一些了吧。
想起春燕春草先前写给自己的信,林远秋忙把装衣衫的木箱打了开来。
等看到那只装着绢花的木匣子依旧放在箱底后,他忍不住松了口气,没有落在宿舍里就好。
两个小丫头可是再三叮嘱要哥哥给买好看的头花呢,这几朵绢花自己买来放在箱子里已经好几个月了,等回到家就拿给她俩,想来又得欢喜的合不拢嘴了。
马车是直接驶进村的,等到了家门口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林远秋算了算今日用在路上的时间,早上卯时从郡城出发,这会儿已是申时末,差不多走了六个时辰。
这在现代,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由此可见,古代出行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林远秋很想摸摸被颠痛了的屁股,可想到这是门外,自己还得端着,只得收住了手。
说来,也怪如今的自己只长个子不长肉,没有肥肉做缓冲,马车颠簸起来自然就痛了。
听到有马蹄声响,先开门出来的是林远枫,见是林三柱和林远秋后,忙立马转头朝身后喊道,“爷,奶,五弟和三叔归家来了!”
话刚落音,林远秋就看到从大堂哥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瓜来,粉嘟嘟的小脸蛋,外加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只见小姑娘仰着头,正满眼好奇的望着他。
“清儿。”林远秋蹲下身子朝小侄女招手。
小丫头没有搭理,抱着他爹的大腿直往后躲。
林远枫俯身把女儿抱起,笑道,“清儿不识得小叔啦?你看,你手里的拨浪鼓还是小叔买与你玩的呢,快喊上一声!”
听到爹爹这样说,小清儿举起拨浪鼓瞧了瞧,又看了看林远秋,而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接着就很不好意思的钻回到她爹怀里去了。
林远枫的喊声,直接把老林头和吴氏,还有林大柱他们都给叫了出来,一时间,院门口站满了人。
老林头指着林远枫几个吩咐,“你们几个帮着把行李拿下车。”
随后拉着林远秋的手往院子里走,“坐了大半日的车,肯定累坏了吧,走,快跟爷爷进屋歇歇去!”
吴氏也跟着笑道,“对对对,咱们快些回屋去,颠簸了一天,想来远秋的肚子早就饿了,奶这就做你爱吃的红烧鱼去!”
周氏听了,忙上前说道,“娘,您陪远秋说说话,今晚这红烧鱼还是让儿媳来做吧。”
不是周氏自傲,这家里论起做菜的本事,她要是排第二的话,就没人敢排第一。今日小侄儿难得回来一趟,自己这个当大伯娘的,自然要给他做顿好吃的了。
显然,吴氏也想到了自己做菜不如大儿媳这事,便没反对,由着她去张罗了。
“那我现在就去捞鱼!”
刘氏边卷袖子边往后院跑,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要捉几条呢,忙收住脚步朝周氏问道,“大嫂,咱们今晚吃几条鱼啊?”
周氏比出三根手指,豪气道,“三条,二弟妹就逮那最肥的捞,待会儿一条红烧,一条炖豆腐,还有一条抹了盐用油煎,远秋肯定都爱吃!”
知道小孙子要回来,早在半个月前,老林头就买了鱼在后院的几口大水缸里养着了,这会儿直接过去捞就成。
秦荷花把怀里的闺女往林远松手里一塞,朝刘氏说道,“娘,我帮你去拿笊篱!”
说着,就快步往灶房跑去。
而林远槐和林远柏,一个捧着衣箱双手不离空,一个左手提着考篮右手拎着书箱,两人齐齐朝冯氏说道,“三婶,快些把五弟的房门打开,好让我俩把行李给五弟搬进去。”
冯氏正盯着自家儿子瞧个没够呢,一听这话,忙应着就准备去房里拿钥匙。
见状,春燕忙开口,“娘,您在这里陪着哥哥,我去拿钥匙开门。”
说着,就往爹娘屋里跑去。
而一旁的春草,也快步追了上去。
原本还在诧异为何没人问他乡试考得如何的林远秋,这会儿被浓浓的家庭气息包围,也顾不上心中的疑惑了。
不过,老林头很快告知了原因。原来大前日的时候,林有志就过来告知了此次乡试放榜的事,具体谁考中他并不知道,不过已确定横溪镇无一人考中。
“远秋,落榜了也别难过,咱们这回没考中,不是还有下回嘛。”老林头温声劝慰。
看到屋里几人都一副关切的眼神,林远秋心中一暖,点头对老林头和吴氏说道,“爷,奶,您俩尽管放心,这些道理孙儿都知晓的。”
这可不是林远秋随便宽人心的话,他一个前世自主创业的小能人,当然知道这世上有好多不能一蹴而就的事,特别是这艰难万分的科举考试。
是以,在此次乡试之前,林远秋心里早有了可能会落榜的思想准备。先前之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的缘故。
如今既然找到了失利的症结所在,想来解决的法子已在来的路上了。
他林远秋可不是那种容易气馁、轻易认输的人。
车上的行李很快都被卸了下来,其实也没多少东西,除了林远秋的衣箱和考篮,以及书箱外。其它就是几只包裹了,那包裹里全是林三柱从郡城买回来的绣线和绣布。
接下来的几日,林远秋除去过族长和族老们那儿一趟外,其他时候基本都待在家里没怎么出门。
期间春梅和她的夫婿倒是过来了一趟,还带着他俩刚满周岁的儿子。
公婆和善,夫君爱护,日子过得惬意的春梅,整个人看着丰盈了许多。
再说吕槐,说起来他也与这个最小的小舅子照过好几回面了,可每回见面,心里都有些发怵。
好几次吕槐都在心里大骂自己没出息,不说他是当姐夫的,就是在年纪上,都要大了小舅子不少。
所以有啥好怕的啊。
虽吕槐一直给自己鼓着气,可发怵依旧。只要一看到正容亢色的小舅子,他心里就会自然而然的紧着弦。
回去时,春梅把一只布包递给了林远秋,说是给他新做了两身秋衣。
等林远秋回房后把布包打开,才发现里头除了两身衣衫,还有一只荷包,他把里面的碎银倒出来数了数,一共有三两银子来着。
院试的开考时间比乡试要晚上十来天,如此,放榜时间自然也要迟上一些。
所以,等周子旭乐滋滋的过来告知林远秋他考上秀才时,已快九月中旬了。
“原本爹不让我来的,嘿嘿,林兄你不是小气之人吧?”
看到周子旭一副洋洋得意的拽模样,林远秋恨不得朝他屁股上踹上几脚。
显摆完了之后,周子旭便说起下个月就准备去府学念书的事,“林兄,等到了十月,你我就能同在府学念学了,届时咱俩一起练骑射,一起去吃先前吃过的红烧鱼,就是加了豆皮和香菇的那一家。”
周子旭没说的是,如果可以,他还想和林兄一样,快快长起身高来。
很快又到了做柿饼的时候。
今年自家山上的那些柿子树也开始结果子了,因着是头一年,是以产量并不高,有几颗树上甚至只稀稀拉拉的结了十来颗。最后依着老林头的意思,今年自家山上的柿子直接留着卖鲜果好了。
所以今年做柿饼的主要果子来源,依旧得靠山里的那些野柿子。
看到爹和大伯二伯,还有堂哥们,每次都是天蒙蒙亮就背着竹筐往山里去,林远秋也很想跟着一起去摘。
只是几人都没让,这上山的路可不好走。再则他们回来时,为了掩人耳目,还得在竹筐上头盖上一层柴禾,虽没多少,可背着分量也是不轻的,远秋可从未做过这种累活呢,哪里吃得消。
所以还是留在家里帮着削柿子皮吧。
这几日,冯氏她们暂歇了手里的绣活,都帮着做起了柿饼来。其实手脚利索的话,每日也就小半天的活儿。
春燕春草虽年纪不大,可两人削皮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此时,两个小姑娘头上戴着的,正是林远秋给买的粉色头花,粉莹莹的花色,把两人的小脸衬得愈发白皙红润了。
林远秋发现,削皮的这些人当中,速度最快的就数二嫂了,基本上一只柿子到她手中,只需十来下,就可以把皮给削得干干净净。
一看平时就是个做事利落的。
秦荷花把木盆往自己面前挪了挪,而后把一个个已经削了皮的柿子全捡到笸箩里。这样等待会儿婆婆她们晾晒时,直接捧着过去就行了。
自从生了闺女被自家爹娘嫌弃后,秦荷花想了很多,她是真没想到,她的莹儿,亲爷亲奶都没说嫌弃呢。
可孩子的姥姥,却说了不少伤人心的话。当时她还在月子里呢,就说什么快快养好身子,争取早些生个大胖小子出来。还说没生出儿子是咱家理亏,日后女婿有啥不满的地方,你也只能忍着,谁让你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呢。不过,等往后生个带把的出来,那就可以翻身了。到时远松还不都由着你说了算啊,就是房里的银钱说不定都归你管了。
听了这么一番话,当时秦荷花心里要说不难受,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也明白,自己的日子还得靠自己好好经营,娘家人肯定是帮不上一点忙的。
也正因为如此,秦荷花并没告诉她娘,哪怕现下她还未生出儿子,房里的银钱都已经是她在管着了。
等第一批柿饼晒干之后,林远秋收拾了行囊,一个月的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他又得去府学念书了。
这次收拾行李时,林远秋特地把抽屉里的那些颜料全都带上了。这东西若是放得太久,会变成硬邦邦的,再用水就很难化开,所以还是快些用完才好,否则就浪费了。
吴氏又拿了十两银子给林远秋,出门在外,袋里没有银钱可不行。除去这个,还把新做的柿饼也给包了一些带去,就当甜口的零嘴好了。
每次吴氏给银票时,都是当着几个儿子儿媳的面的,这次也是如此。
林大柱和林二柱,还有周氏刘氏,几人自然没有二话。
他们可都是知道的,虽府学给免了束脩,且吃住都不要银钱,可平时那些笔墨书册才是真正的大头,加上同窗之间还需人情往来,所以这一年十两银子的花销是肯定不够的,想来相差的那部分,定又是小侄子靠抄书贴补了。
看到大房二房都这般通晓事理,老林头自然倍感欣慰,一个家最忌讳的就是人心不齐,这样哪怕再是富裕鼎实,也经不起折腾。
现下看来,自家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这次依旧提前一日去镇上雇了马车,是以第二日一早,车夫就驾车过来了。
林远秋叮嘱爷奶多顾着身子,干活时别太累着了。
老林头和吴氏一个劲的点头,让林远秋尽管放心就是,如今他俩可都知晓该如何照顾好自己呢。
老夫妻俩说得可是实话,不说现下的好日子他们俩还没过够,就是为了小孙子,他俩都得好好保重身体。不然他们若是过世了,远秋还得像先前周小子那般守孝,这不是耽搁了小孙子的举业嘛。
所以他俩可得好好活着。
林远秋自是不知爷奶心里的想法,在他看来,五十多岁的年纪在现代还谈不上老呢,只要保养得当,再活个二、三十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见堂哥们已把行李搬上了车,林远秋便没再耽搁,他们还得在关城门之前赶到府城呢。见客人已上车坐好,车夫一甩鞭子,马儿慢慢跑了起来。
林远秋正准备拉上车帘坐好,就听得马车外传来“哇”的一声啼哭,等他掀开帘子望去,就见小清儿正拉着她爹的裤腿要过来追马车。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小丫头对这个最小的叔叔又熟悉了起来。
特别是这两日,清儿与小叔叔可有话聊了,这不,光是弟弟这个话题,就能说上一大堆。什么宣儿不乖,又把尿片子尿湿了,什么宣儿还不会说话只知晓哭鼻子,那叭叭不停的小嘴简直能说上小半天。
所以,这会儿看到爱听自己说话的亲亲小叔坐马车走了,小丫头自然哭得稀里哗啦。
林远枫无法,只得抱起女儿哄,高翠也在边上安慰,她手里抱着的,正是清儿每日念叨的弟弟,一个叫林墨宣的小胖娃儿。
“宣”寓意着明理、积极、快乐。正是林远秋给小侄儿起这个名字时的期许。
林三柱只在府城住了一晚就回家去了,家里柿饼才做了一小半,余下的还得快些做好,这样等到了时候,就可以拉到县城去卖了。
还有儿子新画的书签花样也要做起来,除去柿饼,家里最大的营生就是卖绣品了,不亲自张罗好,林三柱实在不太放心。
另外,前几日他爹提出想在自家山上盖两间小屋的事。说是冬日草棚子挡不住寒风,远秋又是个爱去山上看书的,不如咱们直接盖上两间小屋,到时再往屋里盘个炕,如此,哪怕大雪天,都不用再担心会冻着了人。
何况家里还有去年盖房子时多下的砖瓦呢,再盖两间小屋的话想来也费不了多少银钱。
这可是为儿子好的事,林三柱哪会有意见啊,再说山上有了房子后,家里人也多了一个歇脚的地方。何况山里凉快,到了大夏日时,还可以让爹娘去住上一住,这样咱娘就不怕苦夏了。
林大柱和林二柱一听,也是连连点头,心里想着,还是三弟孝顺,他俩咋就没想到呢。
而吴氏,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她就知道,自己没白疼三娃。
既然有长期住人的打算,那么两间小屋肯定是不够的。
老林头和三个儿子考虑了好几天,最后决定盖三间正房和东西两间厢房,外加一间厨房,另外还得把围墙打上。
原来父子四人同时想到了做柿饼的事,眼看明年山上的几十棵柿子树就到了盛果期,到时肯定要一趟趟的往山下运柿子。
与其让村里人瞧出不对劲的地方,还不如直接摘了柿子就在山上把柿饼做得了。
再说若山上有了房子,那么他们再去后山摘野柿子时,就可以直接抄后山的近道转去自家山上。如此,就不用再担心会时不时遇到村里的人了。
至于想多盖的几间厢房,还是吴氏开的口,因为她想起了清儿和莹儿大热天后背长满了痱子的事。
另外,还有大孙媳妇这回生宣儿正是八月最热的时候,坐月子时连吃顿饭都是满头满脸的汗,可若是山上有了可住的屋子,那往后不管是小娃儿怕热,还是孙媳妇生孩子坐月子,都可以让她们去山上住一段时间了。
当时林远秋也在场,对盖房子的主意,他也是相当认同的。
因为摘野柿子方便了,那么柿饼的产量肯定会有所增加。
说实话,若柿饼买卖做得好,不出一年,造房子的银钱就全挣回来了。
不过,对于那间草棚子去留,林远秋还是让爷爷别给拆了。
毕竟像这种茅室蓬户,庭草芜径,唯有书数卷的感觉,林远秋还是挺喜欢的。
这次府学共有两名秀才中了举,分别是第三十二名和四十七名,另外还有一人列副榜第二。
上了副榜就有去京城国子监念书的资格,是以,那名学子没过几日就离开府学前往京城去了。
而中举的两位学子,比以往更用功了些,再过几个月就是春闱,都说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接下来的会试他俩自然要去参试的。
对其他人来说,不管是那个去国子监的同窗,还是这两个马上就要参加春闱的同学,都是非常让人羡慕的。
毕竟国子监中不乏大儒,若有幸能被收入门下,受益自然匪浅。
而两位即将参加春闱的同窗,届时不管中榜与否,能迈至举人这步,已然超过他们太多了。
林远秋没啥想法,心里羡慕是绝对的。不过他也知道,如若自己不在学习上多花上心思,那么国子监还有春闱啥的,这辈子都将与他无缘。
说到花心思,这几日林远秋还真想了一个法子出来,那就是从自己所看到的闱墨和策文中,收集出有用的时政资料,然后分类记录下来,如经济与民事、军事与外邦、用人与职官。
而后林远秋又把它们分为许多小类,比如防洪、排涝、通航、灌溉,屯田等等等等。
最后林远秋准备把它们都一一背诵进脑海里,好让这些时政成为自己的知识储备。
虽不知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可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吃了中饭,林远秋去了一趟跑马场,给郑马夫送了一包柿饼的同时,顺便告诉他,从明早开始,自己又要开始练骑射了。
在贡院的九天,林远秋看到有好多个考生因为体力不支,或是中暑晕厥,而放弃考试的事。
所以科举考试,有个好的身体与有丰富的学识同样重要。
等周子旭过来府学时,差不多十月中旬了。
让林远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这次除了周兴陪着过来,一起跟来的还有一个小书童,名叫书砚。
周子旭悄声告诉他,这书童是家里特地买来侍候他的,否则爹娘可不放心让他一人出门在外。
说是小书童,其实今年已有十二,只是外表看着格外瘦小而已。且像这种瘦小,一看就是饥饿所致,想来正是因为家中艰难,吃不饱饭,才会被卖的吧。
说实话,穿到这里后,林远秋才明白前世有多美好。
不像现在,虽太平盛世没有战火侵扰,可这里的百姓们基本靠天吃饭,最怕的就是洪涝和干旱,若不幸遇上几回,等待他们的很可能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
想到这里,林远秋不得不庆幸自己的好运,林家虽清苦,却还不至于卖儿卖女。
若自己先前不小心穿到了一个被卖人的身上,那么这辈子哪怕他有再大的本事,恐怕都翻不了身了。
周子旭果真如先前说的那样报了六艺中的“射”和“御”,且每天早晨也跟着林远秋学起了骑射。
虽两人的骑马射箭很难有中靶的时候,可张弓搭箭的热情却未减少半分。
这次新进府学的秀才有十来个,不过报射箭的人依旧没有多少。
不过等林远秋……看到与自己一起练射箭的几名学子,都在二十上下的年纪时,才立马恍然,府学里的秀才大半数都是三十往上的年纪呢,人家哪里还会喜欢这种过于活跃的运动。
教谕们每日依旧给学生们上半天的课,剩下的半日,还和先前一样,让大家自行安排。
而林远秋,则一改先前只一个人待在房里画画或者看书的做法。
如今的他,时常会往同窗们聚集聊天的凉亭里去,虽插不上话,可林远秋的目的就是为了听他们谈天说地去的。也的确从中听到了不少自己从未知晓的事,从而也证实了自己先前的认知,那就是有个好老师的重要性。
就比如这次的解元何志成,正是大儒方之瑾的得意门生,还有亚元,也是师出名门。
林远秋能看出同窗们说起此事时的眼里的羡慕和向往,他何尝不是如此,可拜名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拿如今府学里的所有学子来说,除去七八个被府学教谕收到名下的外,其他人跟他一样,都是学无常师之人。
这日,吃过中饭后,林远秋和周子旭又和前几日一样,与同窗们聚到了凉亭里。
才坐下来没多久,两人就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十日之后,乌静先生可能会来府学讲课。
按照大家的猜测,此次乌静先生来讲学,若碰到合他心意的学子,说不定会当场收下做徒弟也不一定呢。
第89章 乌静先生
林远秋也是听过乌静先生大名的,就在三年前考院试的那会儿,当时客栈里就有不少学子提起过他。
最让林远秋印象深刻的事,恐怕就是乌静先生那三个同时赴考春闱的学生了。
听说最后这三名学生,一人考中榜眼,一人为传胪,而另一个则名列二甲第六名,这样的成绩,足可见这三位举子的渊博学识了。
而能教出如此优秀学生的老师,更可见是个学识不凡的。
都说千里马易得,好伯乐难求,对读书人来说,最期盼的莫过于能遇到一位好的老师了。
所以在得知乌静先生要过来讲学后,众学子自然积极准备,大家都想着能在乌静先生面前有个好的表现,更盼着能入他的眼。
周子旭也是心情激动,心中万分庆幸自己此趟来府学正是时候。
“林兄,我听叔爷说过,乌静先生在收学生时,最是喜欢以时事策论为题,且还喜切合实用的见解,咱俩若想成功拜入乌静先生门下,这几日须在时政上多下些功夫才行。”
对于周子旭的不藏私,林远秋心中很是感动。像这种非常有用的信息,旁人哪会告知与人,没见那些同窗只说了乌静先生要来讲学,其他的事都三緘其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