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字——
“欢迎我校优秀毕业生回校进行励志宣讲”
原来今天就是优秀毕业生回校演讲的日子,这么巧?
舒心的脚不自觉地缓缓踩上刹车,这一刹那,她忽然萌生了想要进去看看的念头。
毕竟,华国人的名句之一。
来都来了。
演讲她已经很不好意思地拒绝了,现在她人都到这了,还不进去看看,就太说不过去了。
舒心在前面给车打了个掉头,又把车停回了停车场里。
没想到,刚走到校门口就遇到了一个关卡。
舒心拎着手提包从校门旁边敞开的小门往里走,刚走到门边,保安拦住了她,语气很严肃。
“这位同学,这个时间你怎么不在学校里好好听讲座,却在外面游荡啊?还有,你来上学怎么可以不穿校服呢?”
舒心睁了下眼睛,指了指自己,“同学?”
保安点头,“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
舒心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这个时候是该高兴的吧?保安大叔竟然喊她同学,还是高中生,她长得有这么年轻吗?
相比梁书那张娃娃脸,她应该算不上甜美挂的吧。
舒心笑着解释:“您好,我不是学生,应该说我不是一中的在读学生,我之前是从这里毕业的。”
“不是学生?”保安眯着眼又打量了她几眼,最后定性,“那就是社会人士了。”
舒心“额”了一声,点头,“是的。”
“不好意思,那您不能进。”保安断然拒绝了她入内。
既然不是在校学生,他可不能随随便便放人进去,现在学校的出入管理政策是很严格的。
舒心为难,“我是从这里毕业的也不行吗?”
保安又一次严肃地拒绝了她,“不行,除非您今天是来演讲的。”
舒心干巴巴地笑了下,如果她说她本来是要来演讲的,但是被她拒绝了,保安大叔应该更不会让她进了吧……
“舒心?”一道轻柔婉转的女声叫了她。
舒心寻声望去,女子长了一张温婉的圆脸,一袭奶咖色的羊绒大衣,和她周身的气质极其相配。
梁书之前嘲笑过她,说她第一学期时连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都分不清,但这张脸她看了三年,要还认不出来,那她真的是有问题了。
舒心上前唤了一声:“张老师。”
“真的是你啊。”张秋惊喜地上前。
对当年这名长得漂亮,脾气又好,成绩还出色的小姑娘她的印象可是一直都是很深的。
再次见到,看着她与当年变化不大的脸庞,感觉一切的发生都好像还在昨天。
她走到舒心身旁,一脸和蔼地望着她,“我听说学校给你发了邀请函,但是被你给推了,我还挺惋惜的。”
“我……”被从前的老师当面提及此事,有种考试临阵脱逃缺考被抓包的感觉,挺尴尬的。
张秋却好似理解她的尴尬,当即便缓解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啊,还是和当年一样不爱出风头。”
看到她这副模样,张秋不免想起了她刚入学时的样子。
开学的第一堂课,学生之间不免要做自我介绍。
舒心的自我介绍是这样的——
“大家好,我叫舒心。”
说完她就想坐下,还是张秋拿眼睛多看了她两眼,她才勉为其难地憋出下面一句话:“舒心的舒,舒心的心。”
张秋眼里带着笑意,问她:“要进去看看吗?”
舒心正为这事犯愁呢,如果不是碰到张秋,她此刻恐怕已经败兴而归了。
她问:“我能进去吗?”
“当然啦。”张秋笑答,转身和保安大叔说:“黄叔,这是我当年的学生,当年可也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嘞,我带她回学校看看。”
看着两人熟稔的对话,保安眼中的顾虑顿时少了许多,他回说:“进去可以,但是要做个出入登记。”
等舒心应声,他从保安亭的桌面上拿出一本登记表递给舒心,指着上头的空白行让她填写个人信息。
舒心写完,便跟着张秋迈入了她高中的校门。
因为下午有毕业生演讲,学生们此时都聚在学校的大礼堂里,老师们下午没课,就都清闲了下来。
张秋陪着舒心在学校里转了好大一圈,走到校道尽头,张秋问她:“要不要去听一下演讲,搞不好里面还有你认识的人呢。”
舒心笑笑,就她这个脸盲,就算认识也不一定认得出人家来,但这么干逛也确实没多大意思,倒还不如去听听别人的激情演讲呢。
她笑着应答:“好啊。”
一中的大礼堂是一栋独立的建筑,类似于剧院的建面,内部中空,分上下三层,底层开了三个门做入口。
礼堂的音响听起来不错,舒心才刚靠近建筑,就听见了里边人发言的声音。
只是……
她在台阶上停了一下,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江然的声音啊。
分明是演讲,却不似他人那般慷慨激昂,他的演讲娓娓道来,叙述平静却富有力量。
张秋看她停下脚步,也跟着在原地顿住,好奇问:“怎么了?”
舒心失笑地摇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会是江然的声音呢?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不会只是相像而已,是她最近太过依赖江然,才会听谁的声音都像他啊?
但所有的自我解释都在她门边的惊鸿一瞥下宣告阵亡,她一个侧身避回了门边,倚着墙柱眼中惊疑未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避,明明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就好了。
即便彼此打了照面又有什么关系,有疑问等江然演讲结束问出来不就好了?
可是她就是躲了,还躲得非常快,非常隐蔽,一点都没有暴露出来。
张秋跟在她身后,看她只是在门前晃了一眼就迅速避了出来,玩笑问:“怎么了?看到以前关系不好的同学啦?”
她这话真的只是玩笑话。
若说其他学生或许还会有个什么小打小闹不愉快的,但舒心绝对没有。
她那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可能会有关系平淡的同学,但绝不会有关系不好的同学。
想起张秋还跟在她身后,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面色,微笑说:“没有。”
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张老师,这会儿在台上演讲的这个人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张秋可不会听声识人,她走到门边看了一眼,礼堂太大,大门的位置离主席台很有些距离。
她定睛看了好久才说:“哦——他呀,是啊,他以前也算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吧。”
江然还是一中的风云人物?
舒心也不知道此时该是何种心情,只能安静地听着张秋往下讲。
“不过你不认识也正常,他好像……”时间太过久远,张秋也要花些时间才能回忆起来。
“哦是,他是我刚来这所学校的那一年入的学,比你正好大上两届,指不定你读高一的时候还见过他呢。”
这个学生当年可是成天在外参加各种含金量极高的竞赛,要不是后来出国了,原本是有保送清北的资格的。
所以张秋才会对这么一个不是自己教过的学生还印象深刻,因为实在是太优秀了。
舒心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思考,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被自己的躯体操控着响起。
“张老师,我听说,我们学校还有一间荣誉室是吗,我方便去看看吗?”
舒心外表看起来太正常了,所以张秋都没有察觉出异样,只当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陪自己这个昔日的优秀学生好好逛逛吧。
她说:“当然方便,里面还有你过去获得的荣誉呢,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到荣誉室,张秋在一旁讲着她当年获得了哪些荣誉,又留下了哪些剪影时,舒心三心二意地回应着,实则目光一直在找寻着江然的踪影。
找寻那些留在照片墙上的珍贵瞬间。
张秋说得没错,江然果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她都不需要太努力地去找,因为他的身影就出现在那些最显眼的位置,一张照片接一张照片地往她眼里蹿。
他一如既往的那般耀眼,她当初怎么会没见过他呢?
一定是见过的吧……
只是她不记得了。
原来高中时期的他长得这般青涩啊。
“咦,这里怎么还有你当初参加校运会的照片啊,这校内荣誉也是荣誉哦。”张秋笑着递过来一个相框。
舒心心不在焉地接过,简单地瞟了一眼。
这张照片她也有,现在还放在奶奶家里,就在她那个房间的柜子上妥帖地摆着。
有一回,江然和她一起回奶奶家,她还很神气地和他介绍过这张照片的来历呢。
舒心神情柔软地摸了一下相框,抚摸的动作随着视线一顿。
诚然,这张照片的焦点是在她身上,可是跑道的边上也涌了不少人。
舒心细看,那加油的人群中,那个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的人,分明就是面庞仍显青涩的江然啊。
他高中的时候就见过她?
她告诉自己,见过也不稀奇吧,毕竟同处于一所高中。
只是见过一面,这么多年不记得了多正常。
正常吗?
那为什么上回一起玩真心话游戏时,他要回避高中就读学校的问题?
还有很多个这样令她当时有一瞬奇怪的瞬间,如今细细想来,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
舒心把相框放回原位,又定定地看了一眼荣誉墙上江然稚嫩的面容,适时和张秋提出了告辞。
张秋还在欣赏历届她带过的学生获得的各项荣誉,听闻,抬头问:“这就走啦?”
舒心勉强地弯了下唇,“正好学校离我奶奶家比较近,我打算顺路过去看看她。”
学校也转了一大圈了,张秋也就不多留她了,笑着说:“你是个孝顺孩子,好,去吧,记得有时间常回来看看。”
“会的。”
舒心去往宋清琅家途中,脑子里竟是一些杂乱无章的想法。
宋清琅家确实离她的高中校园很近,但她这次去宋清琅家并不是因为什么孝顺,是她想去拿那份相片。
想拿着这张相片问问江然,他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她?
一直都认识。
如果是,她会怎么样?
这句话一直徘徊在她脑海,直至抵达宋清琅家门口。
会怎么样呢?
她急于寻求这个答案,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甚至不敢深想。
照片或许只是拍摄角度的问题,或许只是江然正好的一个擦肩而过,如果一切只是她想太多的话,她是不是反而能松一口气?
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她希望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舒心愣坐在车里,双眼呆呆地目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原地坐了多久,还是宋清琅家的小阿姨出门扔垃圾看到了她的车,这才叫醒了她。
小阿姨在宋清琅家待了多年,和舒心他们十分相熟,等她下车,笑着问她:“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舒心收拾好复杂心情,不想将多余的情绪带进宋清琅家里,她编了个不那么容易挑出毛病的借口:“到家门口了才反应过来没给奶奶带东西。”
小阿姨领着她走进巷子,推开家里大门,笑说:“你奶奶才不会介意这些呢,快进来吧,正好我今天多买了一些菜,一会儿留下一起用晚餐吧。”
舒心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宋清琅已经听见门口动静,挽着厚厚的披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舒心,她顿时嘴角弯起,“妹妹来啦。”
“奶奶。”舒心赶紧迎上前,将她往屋子里带。
虽然已经二月中了,但空气里还是带着不少寒意,老人家不抗冻,可别被风吹感冒了。
进了屋子,宋清琅催着她喝下一口热水,才问:“这个点怎么突然过来了?”
舒心正愁没有恰当的借口应对,就顺着小阿姨的话说:“正好在附近办点事,就想着过来陪奶奶一起吃个晚餐啊。”
宋清琅软言软语地问:“那你怎么不叫阿然一起过来陪我?”
“奶奶,我是正好顺路,他还在忙呢。”
舒心无奈,明明是她娘家人,不仅宋清琅是如此,连舒韵也是如此,好像她现在一个人回来都显得奇怪了似的,每次都要问一遍江然的情况。
舒心最开始不带江然来她家前,也是用的这个理由搪塞,宋清琅有些不信,“真的?”
舒心叹了口气,“我骗您干嘛呀,他要打理那么大一家公司,哪里能像我这么清闲啊。”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接手了江洲,江然明显要比之前忙碌了,不仅时不时地要留在公司加班,连应酬也比往日多了。
不过今天……
兴许他从学校演讲完,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呢,这也说不准的。
“也是。”宋清琅点点头。
她已经从舒韵口中得知了江然的身份,一想到他是那个江家的子嗣,要打理江氏旗下那么大的产业,也确实会比较忙。
舒心不乐意地嘟了嘟嘴,“奶奶,怎么我一个人来陪您还不够是吧?”
宋清琅笑呵呵地说道:“那肯定是不够的,最好啊,把阿宴和阿宁都叫上,那才够呢。”
“奶奶……”
“哎哟哎哟,翘嘴巴了。”
等小阿姨进厨房做饭,舒心也回了楼上属于她的那个房间,顺便给江然发了一条晚上会在宋清琅家吃饭的信息。
事实也如舒心所料,江然公司里晚上果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正好不能陪她一起吃晚餐,听她有其他安排,他反而还放心一些。
只是,舒心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那个本应该摆在柜子上的相框。
她连抽屉里都翻了,也没有。
奇怪,照片还能不翼而飞了不成?
她还考虑一下会不会是小阿姨打扫卫生的时候帮她收起来了。
所以上了饭桌,她便问了那张照片的去向。
小阿姨一脸迷茫,明显不知情,反倒是宋清琅很奇怪地说:“真奇怪,你们小夫妻两个怎么都问我要那张照片啊?”
舒心夹菜的手顿住,“什么意思?江然来问您要过?”
宋清琅吃了两口菜,语气平常地说:“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他说想给你做个影集,就把你那张照片拿走了。”
“怎么?影集你还没看过?”她感觉自己好像说漏话了,有点困扰,“这……会不会是他给你准备的惊喜啊?我都给你暴露了。”
给她做影集?
那为什么放在柜子上那张她手握小提琴的更年幼时的照片不一起带走?
舒心直觉,江然一定是撒谎了。
他要走那张照片的原因根本不是像他说得那样,真正的原因是他担心有一天她会认出照片里的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倒他不只是认识她这么简单吗?
他还试图隐瞒什么?
第304章 悄悄认识了她多少年
宋清琅家晚餐用得早,所以一直到吃完饭,舒心都还没想好等会儿面对江然时该问些什么。
她便没急着回家,登上了小洋房的阁楼,仰躺在阁楼的地毯上,从屋顶的透明玻璃望向天边流金溢彩的晚霞。
阁楼的木制楼梯吱呀作响,舒心回头,是宋清琅上来了。
她连忙上前搀扶,“奶奶,您怎么上来了?”
从舒心不提前打一声招呼便突然过来,宋清琅就感觉到了不对,眼下舒心又出现在了这里,就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这孩子,从小有一点不开心就喜欢钻阁楼,有时候在这里待着,望着天一望就是一整天。
长大了,这个习惯仍未改变。
不过眼前这个孩子心性通透,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给她时间想一想,她自己也就想通了。
宋清琅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边上的躺椅上坐着陪她,很安静。
只有在天边大片红云飘过时,才软着声音问了一句:“好看吧?”
“嗯。”
应完声,舒心惊了一下。
明明是很寻常的对话,为什么她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在什么时候,她也曾和人有过这样的对话?
楼顶……
晚霞……
相似的场景,加上相似的对话。
是了,是在初中入学的第一年,她曾和一个陌生人在学校的天台共享过一场晚霞盛宴。
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来着?
奇怪,她怎么越想,那张脸就越和江然高中时期的样子重合了起来?
难道说……
舒心不再质疑自己的直觉,她从地板上一个鲤鱼打挺,撑着手站起身就打算往楼下跑。
后来反应过来宋清琅还在阁楼里,她又匆匆回身扶着宋清琅从躺椅上站起来,“奶奶,我看好了,我们下去吧,我搀着您下去。”
“这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这副模样的舒心可不多见,宋清琅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她很小时候的样子。
也是这么的有精神,身上跟有用不完的劲似的。
舒心偏头问:“奶奶,我读初中时保留的一些物件是不是放在您这里?”
“是有,还有一些高中的。”
舒心的情况和其他两个孩子不一样,她以前除了住在舒韵家,还会时不时的来这里住上几天,家里几个孩子中,就属她留在这里的东西最多,所以宋清琅记得很清楚。
舒心搀着她往楼下走,“您收在哪里了?”
“那……不是在你自己的房间,就是在一楼的储藏室里了。”宋清琅年纪虽然大了,但记忆力还是不错。
舒心看她说着加快了脚下步伐,赶紧稳住她,“您慢点,我搀着您走,不着急。”
宋清琅点点她,“不着急吗?我看你那脸色分明急得很。”
舒心笑了,“不急不急。”
反正东西就在那里,她很快就能确认了,心下定了,反而不骄不躁起来。
舒心要找的东西,也是一张照片。
她读初中的第一年,学校做了一件特别奇葩的事,就是在那届初三学生拍毕业照时,安排全校师生来了一个大合照。
只在那一年拍过一次,所以舒心印象特别深刻。
毕竟,这是她人生中仅有一次的经历,她便是想忘都很难。
她从储藏室的大纸箱里,翻出了那张堪比横幅长度的照片,因为长度过于长了,只能跟保存画卷似的卷起来放。
舒心记得,当时班上还有几个同学调侃过这件事,说是在这张照片上,恐怕连自己的脸在哪里都不一定找得到。
舒心还真没找过,她就记得自己大概站的方位,至于具体在哪里,她也不是很清楚。
她开了储藏室最亮的那盏大灯,把照片摊开放在桌面上。
她整个人趴在那张照片上,嘴里念念有词:“初三……初三学生的位置大概在这一片……”
宋清琅和小阿姨两人好奇地从门口往里看,看到她的动作,小阿姨忍不住笑了,“这是在做什么呀?”
宋清琅摇摇头,对她往外招招手,意思是别去打扰了舒心。
等两人走远,舒心还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
她一直自诩做事认真,但如眼下这般耐心的情况,也就在当初她接第一篇笔译稿件的时候,才校对得这么认真过。
一个人头都不放过。
“找到了。”舒心低语。
照片上人太多了,每个人的脸都只能占据很小的一个位置,加上照片又被尘封了这么多年,其实人脸都有些模糊了。
但舒心就是认出了江然,这张脸与她下午刚在荣誉墙上见过的那张高度重合。
是更稚嫩,更干净的一张脸。
她跌坐在椅子上,所以,她记忆里面,那个和她一起赏过晚霞的人,真的是江然。
舒心拼命地想,想那一张脸是否还曾和她有过其他交集。
记忆纷至沓来,有很多曾经不明朗的画面,此时好像突然被人重新清洗安置,一下子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原来,他们不仅读了同一所高中,还读了同一所初中,那么是不是,还一起读过同一所小学呢?
2006.05.05
这串数字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蹦了出来。
这不是巧合。
江然所说的对他而言比较特别的日子,或许也与她有关。
舒心再也没法淡定地留在这里,她要回家,回家向江然当面问个清楚。
他究竟,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悄悄认识了她多少年?
在那些无人知晓的岁月里,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认识着她?
暗恋吗?
甜甜的……涩涩的……
舒心不敢想。
她现在能想的就是赶紧回家,她想立刻看到江然,她想抱抱他,想亲吻他,想和他做尽一切亲密的事。
舒心把照片卷起放进她搁在小厅沙发上的包里,然后对宋清琅说:“奶奶,我先回去了,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宋清琅定睛往她脸上看了一眼,顿时露出欣悦的笑来,“好,让小阿姨送送你吧。”
舒心笑着走出小厅,朝后摆了摆手,“不用啦,就这几步路的事。”
宋清琅在她身后温笑着和小阿姨说话:“你看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整个人精神头都回来了。”
小阿姨也笑着应和。
舒心走出大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小洋楼这一带安静,一到晚上,巷弄里就没什么行人行走。
加上这一片路灯昏黄,很有一种步行在异国街头的感觉。
舒心欢快地向前迈着步子,直到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姐姐。”
舒心直接僵在了原地。
她一寸一寸地扭过头,如同电影里的慢放镜头一样,转得很慢,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直到对上身后十步开外的那个身影。
“魏云驰,你怎么在这里?”
经过面具事件后,舒心对他的厌恶直接达到了顶点,是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程度。
魏云驰步伐迈得极缓,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冷笑,“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啊,姐姐?”
他歪着头,语气恶劣:“是在监狱里吗?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啊,居然想亲手把弟弟送进大狱。”
舒心往后退了一步,视线向一边偏移,“那是你应得的。”
魏云驰双手击了两掌,笑出声说:“好一个应得的,你把我们魏家害得这么惨,自己还想过逍遥日子?”
舒心闭了闭眼,说:“你们家的事从来都与我无关,是你们自己能力不足,还贪念太重。”
魏云驰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反正妈说了,我们家会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我跟你说不通。”
舒心用力甩开他的手,她以为会甩不开的,没想到魏云驰轻易地就松开了她,她愣了一下,不再多言,快步离开原地。
只是下一秒,“我说不通,那这个人应该能和你说通了吧?”
接着,舒心听到一道来自手机里的视频女声:“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说,绑架是犯法的!”
舒心猛然回头,她上前几步,看向魏云驰高举的手机。
视频里,陈佳念被反剪了双手,绑在一根粗壮的钢管上,看周围环境,是一个类似废弃工厂一样的地方。
“你绑架了陈佳念?”舒心惊呼:“你疯了!”
魏云驰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他收回手机,插手扔进兜里,“怎么?姐姐紧张了?”
他哼笑一声,继续说:“她也叫你一声姐姐呢,你认得那么快,可是我呢,我叫一声,你就跟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嫌弃!”
舒心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魏云驰,绑架是犯法的。”
从一开始的拦人,到去她家门前装神弄鬼吓她,到现在的绑架,他做事越来越无所顾忌,也越来越不像一个正常的人。
舒心已经意识到不对,他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刚好挑中这么一个无人的深巷堵她,他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来通知她他绑架了陈佳念这么简单。
而他眼下行事这么肆无忌惮,是笃定她跑不掉吗?
她不敢暴露自己的慌张,只能一边与他周旋,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了大衣的口袋。
那里面放着她的手机,只要同时按下侧边的两个按钮,就可以呼叫紧急服务。
魏云驰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知道吗?我未满十六周岁,即便是绑架这种事,也判不了我的罪。”
舒心看着他,语声很慢地说:“不,你已经满十六周岁了。”
魏云驰面上掠过一瞬间的紧张,“你怎么知道?”
紧急呼叫拨通,手机在她的口袋里细微地传出一声:“您好,这里是119。”
巷弄安静,只要他们两个人同时不说话,再细微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魏云驰抬眸,厉色望向她,“你在给谁打电话?”
舒心连忙掏出手机朝对面说:“救命,舟桥街……”
可惜,话未尽,她便被人捂了嘴,魏云驰一把打飞她的手机,嘴里还笑嘻嘻地说:“没用的,姐姐。”
然后,几个人一起拖着她把她拉进了一辆车里。
原来,现场根本就不止魏云驰一个人,难怪他这么无所顾忌。
江然这边近期正在忙新区地块转让的事情,下午出席了一中的毕业生演讲活动后,就回公司召集集团的高层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原本他预想的,会议至多在两个小时内就能结束了,这样舒心正好在宋清琅家吃过晚饭,可以和他在差不多时间到家。
但是他低估了这一群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体面人一到关键时刻的难看嘴脸。
江然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光是坐在那儿为了互相推诿指摘这种无聊把戏,就足足将会议时间拉长了整整一个小时。
真真是面红耳赤,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