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灯。”
声音孱弱得和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猫似的,嗫嚅的嗓音令人心疼。
江然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在沙发靠近阳台那侧的角落里看到了舒心,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抱膝坐在地上,头埋在两膝之间。
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被囿于自己痛苦的情绪之中,不能自拔。
舒心听到了屋内的脚步声,也知道来的人是谁,甚至能清晰感知到来人要做什么。
包括他在找她,他想要开灯……这一切一切。
舒心从来没有觉得大脑像这一刻这么清明过。
可是,她发现自己感知不到江然的情绪了,就好像一个情感缺失的人,那种麻木、空洞、倦怠,正在一点一点侵袭着她。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冷木香气,一浪接着一浪地将她包裹了起来。
舒心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在冬日里失温的人正亟待着这一阵温暖,他就来了。
还好他来了。
舒心没有动,只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住他的一点衣领,破碎的声音从唇边溢出:“江然……”
江然听得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他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手不断地在她背后轻拍安抚着,“没事了,我在呢。”
他什么都没问,一句他在,道尽所有。
舒心张开手一下子将他抱紧,心底的那阵痛苦尽数化成了委屈,继而委屈又被无限放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才来?”
“是是是,对不起,我来晚了。”江然轻叹一声,下巴贴着她的头顶,手始终在她身后捋着她的背。
他也想问自己一声,怎么才来。
舒心就这么静静地埋首在他胸前,拥抱了许久,可能是巨大的哀伤过后,人的体力耗尽,绵延不绝的疲惫感便涌了上来。
她有气无力地把头搭在他身上,声音微弱:“我好累,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我们回家。”
江然说着就要将她抱起,被舒心抬手压住,她说:“要背。”
舒心的意识逐渐回笼,她隐约能想象得到自己此刻的状态。
不仅头发是凌乱的,面上还有未来得及擦去的泪痕,恐怕连整张脸都是红的,根本没法入眼。
背着好,背着他就看不到了。
只是她低估了自己此刻的体力,也低估了江然宽厚的背给她带去的安心,还走在半路上,她就先睡着了。
第216章 不堪的身世
江然一路将她背回了卧室,替她换好衣服,盖好被子,又用毛巾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痕迹。
他没走开,就这么倚坐在她床头,一脸疼惜地望着她。
舒心好像一直睡得不太踏实,即便在睡梦中也是拧着眉,江然出手替她抚平过几次,过了一会儿她又皱了回去。
他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额头,就在他的手要松开时,舒心蓦地伸出手抓住了他。
她抓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大概是他手心的温凉触感太过于舒服,她的嘴角难得往上扬了扬。
江然见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牵了下嘴角。
他的手就这么一直放在她颊侧,没舍得离开,另一只空闲的手便握着她露在被面外的双手轻柔地捏着。
舒心的手握在他掌心里,特别小一只,她的指节又很柔软,怎么捏都捏不够。
只是在捏到手心时,舒心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江然顿住,连忙将她的手心翻转过来,只见平日里白嫩透粉的手心此刻一片模糊。
也不知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掐在自己手心上,修剪得那般整齐匀称的指甲,竟能让掌心遍布深深浅浅的月牙印,寻不到一块平整的面。
江然的眉峰狠狠地蹙了一下,他松开放在舒心脸颊边的手,在她拧眉前安抚地在她头顶的发间揉了揉。
他小声地出了卧室,在外间提了一个家用医药箱进来,然后蹲在床头,摊开她的手。
他先是为她的伤口做了清洁,为了避免惊醒她,他很小心地用棉签蘸取了消毒水涂抹过她手心里大大小小的伤口。
看到舒心的脸色稍微有些不舒服,他便停下手中动作,如此往复。
只是为两只手心进行消毒的功夫,他便出了一头的汗。
直到替她涂抹好防感染的药膏,他才忍着腿间麻意起身。
舒心睡得不太安稳,可能是因为消毒水浸进了伤口里,有些疼,她放在被面上的手,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挪开,手心的药膏摸得到处都是。
江然握住她的手腕,防止她再乱动。
最后为了避免她将手中药膏刮蹭掉,他又在她手掌上包了薄薄一层纱布,这才放心地退开身子。
他靠坐在窗边的摇椅上,静静地望着舒心的睡颜,就这么望了很久,望得他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只在窗边给自己留了一盏小灯,很微弱的光,甚至都没有屋外洒进来的月光明亮。
“我不是没有人要!”
静谧的室内陡然一声惊呼。
江然连忙起身跑到床前,舒心睁着一双虚焦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显然是还在噩梦中没有回神。
他摸摸她的头,柔声说:“没事了,只是个梦,梦都是反的。”
“梦都是反的?”舒心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
上回她做噩梦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梦明明越来越真了。
如果她是舒律,在得知疼爱了十年的女儿竟然是别人的孩子,那一脚,别说是踢在雪人身上了,便是踢在她身上,她都觉得情有可原。
她真是,不仅不配得到他的爱护,也不配拥有这个姓氏。
李芸晴有一句话说得对,她真的好想要一个家。
但有一点她说错了,不是随便什么人组合在一起就配叫一个家。
江然见她又陷入了自我情绪中,他摸着她的脸,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是的,梦都是反的。”
舒心看向他,呢喃着问:“江然,是不是因为我太不好了,所以才没人要啊?”
此刻的她太需要一个人来替她回答这个问题,刚才的梦魇里,李芸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反复出现折磨着她。
让她真的陷入了自我怀疑。
听她问出这个问题,江然心疼地俯下身,认真的眼睛对上了她,他温和说:“谁说没人要的,我宝贝都还来不及。”
这一点,舒心从来没有质疑过。
撑在她身后的手,或许谁都有可能缩回,但她知道,江然不会,他会永远托着她,做她的依靠。
舒心垂下眼,脸蹭在枕头上微微摇了摇,“不是说你,我是说……”她有点不敢念出他们的称谓。
江然的手捧住她的脸,将她的脑袋摆正,很认真地告诉她:“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但是我很确定,有很多人爱着你。”
“奶奶,嬢嬢,姑父,哥哥,姐姐,还有你父亲,当然,我爸我妈,我阿哥阿嫂,就是君哲那个小不点,他们都喜欢着你。”
舒心避开他的眼睛,惨然一笑,幽幽地说:“不会了,他们不会喜欢我了。”
她迟疑着要不要说下去。
她真的很不想提,她多么希望她下午就没有听到过那些话,就让真相尘封在岁月之中不好吗?
李芸晴是真的狠心啊,自己明明可以被这样蒙在鼓里一辈子的,她却偏偏要将这些肮脏的过往说给她听。
现在,让她还如何坦然地去面对这些家人?
“心心,要相信自己的感受,别人说得再多,都只是为了影响你的判断。”江然低下头,唇贴在她耳畔,声音温柔而有力量。
相信自己的感受……
“是吗?”舒心拉开距离看他,屋内光线昏暗,可是他那张清俊的脸即便隐在模糊的光影之下,依旧能牵动她的心。
可是她的心啊,却在一抽一抽地疼。
在知道了她有那样一对荒唐的父母,有着那样不堪的身世之后,他还会喜欢她吗?
他也会嫌弃她的吧?
明明害怕,她还是在他温柔地抚慰下剖开了心上的伤口,她甘愿让他看到完整的她。
“那如果我不是爸爸的女儿了,他们还会喜欢我吗?”
以前她不懂,得知了真相后,她终于明白舒韵曾经隐晦的目光是因为什么,因为她本就不是舒律的女儿啊。
能不像厌恶她的母亲一样厌恶她吗?
江然的眼眸里漫上一层惊讶。
上回调查她的父母被她知道后,他就叫停了调查一事,所以调查到的事都只是一些浅浮在表面的事。
这些隐在深处的内情他还没来得及调查。
但见舒律对她的情感,他也从来没有怀疑到她竟然不是舒律的女儿上头去过。
他都不敢想象,下午她在独自面对李芸晴的疯狂时,是怎样的痛苦。
因为,她是那么爱着她的家人啊。
江然低下头,抵上她的额头,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打住她的话:“心心,不说了,我们不说了。”
第217章 他就是她的月亮
刚才还犹豫不决的舒心此刻却变得坚定起来,连她一直不想提起的那个名字此刻也提出口了。
她正视着江然,说:“我是魏临辉的女儿,可笑吧。”
“我现在觉得自己身上流的血都挺脏的。”
说完,她就撇过头去,再没有勇气多看江然一眼。
听到她这么说自己,江然的一颗心细细密密地疼起来,是为她疼的,“心心,看着我。”
舒心很难拒绝他的温柔,他开口,她便回过了头来。
不期然撞上一双黑亮的瞳眸,那双瞳眸里没有嫌弃,亦没有怜悯,拥有的只有对她满满的爱意,一如往昔。
江然说:“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能决定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看到的舒心,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她干净、温暖、善良,她像一颗星星一样高挂在天际发着熠熠的光。”
“她从读书的时候开始就是众人仰视的学霸,年年奖学金拿到手软,如今她一手创办的工作室还跻身申城英语翻译公司排名Top 10。”
“这还不止,听闻你们现在已经准备拓展多种语言翻译服务,将要打造一支专业的翻译团队,未来可期。”
“而这些,都不是父母带给你的,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
舒心听着他用一种自豪的语气夸着她,讲得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一样,听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眨着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地看他,“舒心……她真有这么厉害?”
江然拇指摸过她的眉骨,话语里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当然,我所能形容出来的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放柔了语气,“从来都不是舒心需要谁,而是江然需要舒心,很需要,非常需要。”
隐忍了那么久的泪水终是从眼角滑了下来,只是这一回的泪水不是咸苦的,是清洌的,微甜的,带着幸福的味道。
舒心起身扑进江然的怀抱,抽抽噎噎地说:“你这样……我可是要骄傲的。”
江然搂紧她,“我就喜欢看你骄傲。”
舒心的手环过他的腰,两手在他腰后相触,异样的触感又让她快速分开,她退出他的怀抱,将手递到眼前。
然后泪眼婆娑地抬起头说:“我的手怎么了?”
江然摸了摸她的脸,替她擦掉泪水,“有很多小伤口,我替你擦了药膏,怕你刮蹭到。”
舒心又看了一眼裹了纱布的手,懵懵地说:“我还以为我受了什么很严重的伤,以后都不能打字了呢。”
“想得美。”江然刮了下她的鼻尖,严肃地说:“从明天开始正式进入教学时间。”
“啊?”舒心想起她在去米兰前,他曾说过这周要跟着他学企业管理方面知识的话,但是她没想到这事会来得这么快。
她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的手,她都这么惨了,他都不怜香惜玉一下的吗?
江然一开始是打着忙碌起来就能让她少思少想,少一些时间陷入糟糕情绪里的主意,但一对上她委屈的脸,终是不忍心。
他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抱住,“最多再延迟一天。”
也没见得有多不忍心,舒心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表示着抗议,不过这次江然铁了心了没动摇。
最后,舒心放弃了。
她把脑袋往上拱了拱,想要冒出头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鼻尖不小心擦过了他的喉结和动脉。
江然被她如羽毛般轻柔蹭过的无意识动作勾得心痒痒的。
结果舒心重重吐出一口气后就说:“我饿了。”
江然特别想附和一声他也饿了,但他格外克制自己,只问了声:“煮面吃好不好?”
舒心笑着点头,“好。”
舒心是真饿坏了,站在厨房看着江然煮面,光是闻着那一阵面香她就觉得自己至少能吃下两碗。
只不过在她准备吃第二碗的时候被江然收了碗,没能得逞。
江然说:“很晚了,吃多了不好。”
一句话就将她闷了回去。
舒心还有些闷闷不乐的,但在江然带着她到琴房坐上琴凳,表示要弹钢琴给她听时,那阵不快很快就消失了。
她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凝神看着他翻开琴盖,指尖落在几个起止的琴键上,试弹出几个音。
江然侧过脸问她:“想听什么?”
受伤的心虽然被他抚慰得很好,但舒心的心终究还是乱的,她摇摇头,“你想弹什么,我就听什么。”
江然沉吟片刻,指尖轻柔地落了下去,与他动作同样轻柔的是缓缓流泄出的音乐旋律。
是可以润泽心灵的旋律。
舒心听过这首钢琴曲,是她也很喜欢的一首钢琴曲。
坂本龙一的《koko》。
她望着江然精致的侧颜,不由感叹。
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就像这首曲子一样,可以在她不安的时候为她带去安宁与温暖。
这首曲子虽然是作曲者写给他喜欢的女生的,但舒心却从中听出了治愈的力量。
曲声渐息。
江然转头对她说:“人生看似很长,其实也很短,为自己而活,为那些自己在意的人而活,就已经够忙碌的了,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多分出一丝情绪都是在浪费时间。”
江然很少跟她说这样的大道理,但她深切认同着他的话。
人要向前看,至于过去的事早就该湮灭在岁月长河里了,她不该为过去自苦,她应该拥抱未来更灿烂的人生。
舒心对上江然的眼,她的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重重地点头说:“你说得对,我应该向前看,向钱看。”
“嗯?”
江然发出一个疑惑的音,她这话光听话音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他感觉她加重语气的后一声听起来总有哪里不太对味。
舒心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她弯着腰钻进他的怀里一把搂上他的窄腰,望着他说:“我们去睡觉吧。”
江然哼笑着看她,“哪种睡?”
舒心当即把自己的伤手伸到他面前,卖惨说:“你觉得呢?”
江然一只手就毫不费劲地握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将她的手推了回去,一本正经说:“不费手。”
“臭流氓!”舒心瞪着眼睛,张牙舞爪地扑上他的背,耍无赖说:“我累了,你背我回去。”
下楼时,她扭头望着江然的侧脸,忆起坂本龙一曾说过的一句话。
——真实的生活下去,还有,不要忘记每天都看月亮。
她不会忘记的,因为,他就是她的月亮。
舒心第二天没去工作室。
一是因为早晨起来洗漱时,被镜子里自己肿得跟个核桃一样大的眼睛吓了一跳,完全没法见人。
二是因为手心还要涂抹药膏,不包纱布很容易搞得到处都是,可是包纱布,梁书必然会担心的各种询问。
她不是不愿意告知原因,只是还不想现在说。
所以她给梁书说了一个身体略微有些不舒服的借口,留在了家里。
只敢说略微,是因为手上的伤确实只是略微小伤,没有撒谎。
另外,她怕梁书担心她,到时候直接跑到她家里来看她,那她这一双红肿的眼睛直接就暴露了。
江然去上班前,不放心地叮嘱她,让她记得不要将纱布包太久,要保持伤口干燥才有利于恢复。
然后又指了指她的眼睛,让她记得冰敷。
这次之后,舒心在他面前真是什么形象都没有了,最丑的一面都被他看去了,这都不嫌弃,可见真是真爱了。
江然听到她在他身后嘀嘀咕咕,在出门前转身吻上了她的眼睛。
他扣着她的脖子,矮下身对她说:“宝宝的一切我都爱。”
然后就出门了。
独留舒心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她站在玄关口,羞涩得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
她上前“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并附赠一声:“不要脸!”
江然听到大门在身后关上,这才放心地走向车旁,只是脸上的笑一直维持到进公司都没下来过。
上午的时间,舒心基本上是在书房度过的。
她居家处理了一些工作,但也没有太勉强自己,适当工作,适当地休息,做到劳逸结合。
手只有在办公的时候才会包着纱布,休息时她又会将纱布拆下来,可以说是真的很听话了。
闲下来,她就放些古典音乐听,然后将两只手的手心朝上摊着,美其名曰,通风干燥,那姿势跟在做什么法事似的,怪异得很。
下午,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屋外的树叶上,很有节奏。
舒心伴着雨声睡了个充足的午觉。
午歇起来,她突发奇想,扛着江然的三脚架上了三楼,将相机架在钢琴前,她准备将昨晚的《koko》再弹一遍,录给江然听。
不过她连拉小提琴都拉得手生,更别提没碰过几次的钢琴了。
而且江然留在琴架上的原版谱连指法都没有,舒心坐在琴凳上懵了好久才想起可以借用网上别人发的钢琴谱。
刚上手的时候,她的指法相当生涩,她试弹了两遍,都不怎么满意。
这首曲子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真到了弹的时候才发觉它的难。
它的整体旋律舒缓悠长,对手指控制力的要求很高,真是越高级的音乐越难弹。
舒心在琴房试了一下午,终于录到一遍自己勉强满意的版本,她取下相机,将相机里的视频导入手机,然后发送给江然。
江然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仔细翻阅着赵非送上来的关于小分子化学药其中一个细分领域的最新项目书。
澜沧的管线共计有六个创新项目,近几年打算继续扩展研发管线,输送更多的项目产品推上临床。
所以江然最近对新项目的策划抓管得很紧,已经打回去过很多份策划书了。
新项目的分管组长天天战战兢兢地等着他审批签字,生怕他又要打回重做。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江然针对策划书所提出的几个问题点几乎是刀刀切中要害,十分精准,令他都找不出理由反驳。
这大概就是有一个在专业领域有极深研究的老板的好处以及难处了。
“可以,准备启动最新管线吧。”
江然拿起签字笔利落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合上文件夹,往桌面前一推。
项目组长悄悄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拿起文件夹往外面走。
信息提示音在他看策划书时就响起了,一直等人出了办公室,江然才拿起手机查看。
点开微信,在与舒心的聊天框里,躺着一条最新的视频信息,看首图显示,她应该是在琴房练琴,江然笑着打开。
视频里先是流淌出一阵熟悉的曲声,但江然的关注点却是在舒心露在视频里的那一双手。
舒心的手很漂亮,手指纤长白瘦,指尖跳跃在黑白琴键之间就像一只在白水黑山之间翩翩起舞的精灵,灵动而迷人。
她手掌间的那截纱布不仅没有破坏掉整体的美感,反而带给人一种病弱美人的冲击感。
纱布应该是被她拆开又包起了多次,她一只手不方便系结,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挂在手上。
江然都有种冲动想回去替她系紧了。
“江总,这里有一份实验室的文件待您审批。”赵非正巧在这时敲门进来。
江然收起手机,示意他把文件放在桌上,等他准备走时,他突然开口问:“赵非,平时你老婆若是不听话的时候,你都怎么办?”
赵非愣住,他呆呆抬头回:“江总,我没有老婆。”
江然右手食指屈起抵在桌面上,“那若是你女朋友不听话,你该怎么办?”
虽然没有证据,但赵非就是觉得他是来侮辱人的,因为,“我也没有女朋友。”
江然眼角上挑,冷肃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仿佛在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有眼力见的助理。
对上他的眼神,赵非一激灵,自以为很有眼力见地接了一句:“江总,是江太太……不听话?”
江然皱了皱眉,“怎么可能,我太太这么温柔懂事,乖巧听话。”
赵非心里呵呵,那你问我干什么?不然你还有哪个不温柔懂事,乖巧听话的老婆?
江然冷冷睨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
赵非吓得一哆嗦,嘴里就跟装了发条似的,一句话一句话往外蹦:“不知道是怎么个不听话法?虽然我没对象,但作为您的助理,为您出谋划策还是没有问题的。”
江然假装无事地取过他刚送进来的文件,嘴里话语却未停:“也没什么,就是她手受伤了,我让她好好休息,她偏不听,非要弹钢琴给我听,真是闹心。”
赵非怔在原地,嘴边缓缓扬起一个不太友善的微笑。
他现在只想抽自己嘴巴子几下,明明话题到没有女朋友那里就可以结束了,他非要多嘴,非要多嘴!
叫你嘴贱吧!就这么想不开吗?上赶着吃狗粮!
第219章 爱恋的小心思被看穿
江然到家时,舒心在厨房里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看到他回来,笑着放下汤勺,“你回来啦。”
江然发现她手受伤之后比她受伤之前还爱折腾,他将领带往下扯了扯,走进厨房问她:“在做什么?”
舒心指了指灶上的砂锅,“我今天新学的一道菜,叫冬瓜白贝汤,超级简单,马上就能喝了。”
江然看了看汤的色泽,好像确实还不错,没有要进化成黑暗料理的前兆。
舒心又指了指灶台下的蒸箱和烤箱说:“我还在蒸箱里蒸了一道清蒸鲈鱼,烤箱里烤了一道蒜香柠檬鸡翅,你快去换衣服吧,换好下来就能吃饭了。”
她说着眼睛弯成一道弯,看起来特别乖巧的样子。
江然看了看加上电饭锅四箱家电同时运作的厨房,好笑问:“今天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舒心看了眼咕咚冒泡的砂锅,又看了一眼正在倒计时的电饭煲,摇摇头,“没有啊。”
“那怎么……”他指了指厨房。
舒心明白他的意思了,打断他的话,“我之前就说过想要给你下厨啦,是你一直嫌弃我。”
江然立刻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怎么会,我怎么会嫌弃宝宝呢?”
舒心拿没受伤的指节部分在他手上一拍,“别假惺惺了,我自己做的菜什么味道我自己能不知道吗?快去换衣服吧。”
江然笑着上楼。
等他一走,舒心赶紧从橱柜里取出刚才被她随手塞进去的礼品袋,她拿手掸了掸,可别沾上污渍了。
她下午录完钢琴曲去书房的时候,突然想起昨天忘记把小礼物送给江然了,而她的小礼物之前是放在行李箱的。
她跑进衣帽间去找,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了已经腾空里面东西的行李箱。
她一开始以为江然自己认出了礼盒,收走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不会随便动她的东西。
找了一圈在她平时囤放没拆封小礼物的小房间里找到了。
刚刚她正在思考什么时候送出礼物合适呢,江然就开门进来了,还好当时正在煮汤,蒙混了过去。
江然换好居家服下来,舒心已经把菜端上了桌,手里正拿着两碗米饭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他下来,招呼他说:“可以吃饭啦。”
这一刻,江然好像忽然明白了她之前说的关于一回家就能吃上饭的幸福感。
确实,很不错。
至于菜,江然从桌上的两菜一汤上打眼而过,从外观上看,让人挺有食欲的,就是不知道味道……
他很给面子的每道菜都尝了个遍,之后神情讶然。
竟然,都还不错。
舒心手边正盛了一碗汤,她拿起汤匙吹凉时,对上他惊讶的表情,她突然不自信起来,“你这表情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
她手捏着汤匙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见他没说话,迟疑地将汤匙送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接着又抿了一口。
她也神色惊异起来,开口先给自己夸了一通:“这是我做的吗?也太好吃了吧,我这是突然开发了什么新技能吗?”
江然正被她的自夸逗得忍俊不禁,就听她又道:“网友们说的果然没错,不要相信自己的技术,而是应该相信蒸箱、烤箱、电饭锅,它们做东西确实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江然失笑,这又是什么歪理……
不过看她做个两菜一汤,厨房里的小家电们就齐齐出动,好像也能理解了。
她开心就行,想怎么倒腾都行。
江然这餐饭用得心情适宜,反观舒心就用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她一直在犹豫礼物是在吃饭的时候送出去比较好呢,还是等吃完饭以后再送出去比较合适呢?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纠结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就是送个礼物而已,而且还是提前报备过的一份礼物,有这么复杂吗?
最终,一直到用餐完毕,她都没有把事先藏到柜子里的礼物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