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如寄—— by九鹭非香
九鹭非香  发于:2023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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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凝出,径直向林夫人射来!
孟如寄错愕,她想拦,但身上仅有前些日子留下来的几银,这根本不够挨着莫矣那用千金凝出的术法。
“牧随!”孟如寄唤了一声。
牧随周身戾气要动,但另外一只光箭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孟如寄身后绕来,牧随察觉,率先用戾气挡住了后面的攻击。而这方林夫人就完全暴露在了光箭的攻击之中!
她是真的打算在这儿就送林夫人去往生,一点犹豫与留恋都没有!
“嘭”的一声,电光火石间,巨大的灰色的水幕从天而降,拦住了莫矣的攻击。
孟如寄仰头望去,但见空中立着一道人影,身着墨衣,正是莫离,他面色苍白,似用了身为无留主才能用的办法,将流向天际的奈河水倒引至此。
莫矣是以千金凝出术法来攻击林夫人,但千金凝出的术法,在接触到奈河水的那一刹那,就瞬间被消解掉。
莫离这才保住了林夫人,但即使隔了很远,孟如寄也看见了他的吃力。
他之前受了伤……
是在拿命博。
孟如寄有些心焦,她看着旁边的牧随,心知牧随如今也不可再多用戾气,他速来爱逞强,虽面上不显露,但天知道他身体里,盏烨的戾气与他的戾气相斥冲撞,正在发生什么反应。
而她现在身上仅有几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今这境况,莫矣若是要下杀手……
他们都没有胜算。
孟如寄焦虑不已而面前被打断的莫矣却显得过于平静。
她抬头望向天际。
在她过去的故事里,莫离几乎是将她引向命运终局的“楔子”,而此时她看着莫离却犹似看着一个陌生人。
千年岁月,沧海桑田,故人终究不再是故人。
说着要一起携手改变命运的两人,最后竟站在了天地两悬的立场之上。
“无留之地是你我同创,你阻拦不了我。”
莫矣身上辉光变幻,竟然出现了与牧随身上同样的戾气。
奈河水挡住得住无留之地的术法,却挡不住神明戾气。
“千山君,这神明戾气,你我同源。”莫矣道,“我将斩去与人的最后牵绊,你也应当如此。千金在此,你该与我一道同归人间,再造新世。”
言罢,莫矣周身戾气大涨,戾气如鞭,蹿上天际,直接将莫离从空中狠狠拽下。
失去操控的奈河水重新涌回天际。
莫离重重摔在孟如寄身边,他看了眼孟如寄,又望了眼旁边的牧随。
“小孟。”他忽然道,“难为你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孟如寄听得也是云里雾里,还没来得及反问,莫离抬手对着孟如寄一挥。
孟如寄整个人便似被一阵风卷到了空中,跟随着返还的奈河水,一同倒流向上,往空中的巨大奈河而去。
而在孟如寄身边的牧随此时正一心盯着面前的莫矣,以防她对孟如寄动手,哪里想到!危险竟然来自身边!
当紧握的双手猝不及防的被分开的那一刻,牧随好似感到什么东西从自己心尖被撕走。
心口处忽然空了一块。
“你这老东西!”
牧随听到孟如寄在空中叱骂,但很快,她的声音就消失了,因为她坠入了奈河,不可控制的向上而去。
她在巨大的河流面前,就好似一个小点,已然成了河中的一颗砂砾……
“你打错人了……”
孟如寄的话不知有没有传出,她只觉自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在空中天旋地转的飘。
空中的奈河水好似轻极了,不想水,更像云朵。
她被晃得想吐,但她不敢张嘴,因为她还记得,奈河水是有剧毒的。
那魇妖疯了吗!
孟如寄在心中辱骂,但当她在混乱里,艰难的睁开眼想辨认自己的方向时,她却意外的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正坚定的、义无反顾的向她而来。
掉入奈河,被卷上天际,会直接去往生的……
孟如寄很想提醒这个面色难掩焦急的牧随。
但好像……也不用她提醒。
他在无留之地的时间比他长多了,他应该很清楚,但他还是来了。
当牧随一把拽住她,并将她抱入怀中的时候,孟如寄忽然明白莫离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莫矣要带牧随回人间,千金已经在莫矣手中。
在拿不准牧随到底会不会跟莫矣离开的情况下,比起从人神手中抢走千金,更稳妥的方式,显然就是将牧随引开……
攻击孟如寄,让她陷入险境,似乎是莫离认可的,引开牧随最好的方式……
想通这一点,孟如寄心绪一时之间,复杂至极。
这老东西……
破局的思路,还挺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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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今天好困好困,想浅更两千字睡觉,但还是忍不住写到这里了,三千字!我!又!站起来了!
抱抱自己,明天可以奖励自己一杯小奶茶了!

第83章
看着孟如寄和牧随的身影如风中沙粒,被卷入了奈河之中,莫矣当即便知晓了莫离的打算,她望着立在对面的莫离。
在莫离身后护住的是她要杀的林夫人。
莫矣面上情绪没有起伏,她不过微垂眼眸,思索了片刻,便开口说了两字:“也好。”
话音落,她一挥手,一道黑色的戾气追随两人身影而去。
莫离看见了,但却已经无力阻拦。
莫矣道:“你让他们去奈河,正好让千山君也重温一下过去额仇恨。仙与神的战争,也可尽可让孟姑娘看看。”
莫离望了眼空中:“你做了什么?”
“奈河水本就会带来过去的记忆。我不过是让他们更清晰的感受一下罢了。”莫矣想了想,直视莫离道,“以前你好似总喜欢与我打赌,赌今日是否下雨,前方有无湖泊,还与我赌命运是否会变。今日不如也赌一局吧。”
莫离闻言,身后的拳心紧握,并未放松半分警惕,但面上却笑了出来:“好啊,你要赌什么?”
“千山君有能力带孟姑娘从奈河中活着出来。不过……”莫矣握住千金的手轻轻转了转,“我笃定,看过过去的他们,再也回不到如今。孟姑娘会猜忌千山君,千山君也再无法逃避自己的过去。”
“赌人心。”莫离眼瞳中神色晦暗,笑容仍在,却也不由带了几分苦涩,“莫矣,你这是阳谋。”
“不敢赌吗?”莫矣道。
濡尾草荫湿润的雾气从脚下又慢慢弥漫上来,莫离在阵阵雾气中凝视莫矣:
“赌。”他道,“我仍旧坚信,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他的话里没有犹豫。
在莫离身后,林夫人有些意外的看着莫离的背影。
在莫离身前,莫矣也同样因他的坚信而沉默。
随后,莫矣嘴角微微动了动,轻微的弧度足以让她神色间的冷漠消解几分:“你也在我的意料之外。你没变。”
“莫矣。”她的缓和让莫离心生期许,“还来得及,我们再试试吧……或许,不必走到最后那步……”
莫矣嘴角的弧度仍在,但她却摇了摇头:“我说了,我很清醒。如今的道,就是我自己选的。无关命运。”
“或许还有别的道……”莫离似忍不住心中情绪,他上前一步,似哀求又似挽留,“我们第一次来无留之地,你还记得吗,在一片荒原,我替你立了一尊石像,我说以后我来供奉你,我做你的信徒,陪着你,你还记得当时……”
“当时我说……”莫矣接过莫离的话,语调清晰,对当时的记忆并无分毫忘怀,“我飞升神明,不是人族,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为神明便代表作为人的我,已经在这人世间,亡故了一半,而我的另一半还活着,是因为……”
莫矣望着莫离,见他眼中眸光波动,她平静的复述:“你拉住了我。”
“半亡人与悬命之物。无留之地的规矩,在那时便定下了。”莫离说着,又向前了一步,他微微对莫矣伸出手,“我还没放弃,所以,你愿意再被我拉一把吗?”
莫矣过于干净的黑色眼瞳像是一面镜子,里面清晰的映着莫离的身影,但在片刻后,莫离的身影后,却倏尔蹿起了一团火光!
火光照在莫离的侧面,火焰的热量让他脸上的期待神色直接凝固。
莫离怔愣的转过头,错愕的发现,被他护在身后的林夫人身下不知何时竟然起了一圈火焰的阵法,阵法中正升腾着橙色的烈焰。
林夫人坐在阵法中间,没有挣扎也没有挪动,她只定定的看向前方的莫矣。
神色里,万千情绪,无数言语都化作了唇边的些许颤抖和眼中淡淡的湿润。
这一次,仍旧是在这个院子里,隔着同样的距离,就那么几步远,而这几步中间,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千年百年,不管是距离还是时间,她们都再也无法跨越。
莫矣是真的一心要杀了林夫人。
这一次,泪光在林夫人眼中,却没在莫矣眼中。
她正在亲手斩去她最后的“执念”。
“莫矣!”莫离扑向莫矣,他想拦,但却被黑色的戾气绑住,他被狠狠的拽向一边,戾气将他摁在石凳上,让他好好坐着,让他看着林夫人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地上的火光之中。
林夫人没有发出一声呼喊,似在她身影化作的飞灰间,莫离听到了她一声喟叹。
“我有一个好孩子,却没做成一个好母亲。不过……”
火焰带着飞灰向上飘摇而去,林夫人与莫矣中间,终于隔上了一层世上最不可逾越的距离——生死。
“歉意被听到,我也算无憾。”
莫离张着嘴看着那飞灰向奈河而去,跟着倒流而上的河水融于天际。莫离眼眶微微泛红,他望向莫矣。
却见莫矣神色仍旧淡漠如初。
她目送飞灰飘散不见,这才让火焰隐去。
“接下来……”莫矣道,“我们就静待方才的赌局,出一个结果吧。”
她走向莫离,坐在了莫离的对面,她抬手,拿起了林夫人的茶壶,想给自己倒一杯茶,但当她握住茶壶柄的时候,茶壶柄却忽然断裂了。
茶壶落在桌上,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溢流,桌上到处都是。
莫矣本没有在意,她捡拾着桌上的茶壶碎片,在握住第三块碎片的时候,她指尖微微一顿,在碎片内部,刻着一行字——赠阿娘,小矣。
却是她幼时做的那把壶……
林夫人从不让她称她阿娘,所以她一直叫她林夫人,只有一次,林夫人的老友来寻她,莫矣知道了那日是林夫人的生辰。
莫矣那时虽小,但知道林夫人常饮茶,于是便捏了一个陶壶给林夫人,她没说是送林夫人的,怕她不要。于是便说自己开始学习制陶,打算以后自己做法器。
甚至,为了圆这一个谎,她之后真的学会了做法器……
那时候,送林夫人陶壶时,她有私心,便在陶壶里悄悄刻上了这五个字。
她以为自己将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林夫人没有看出来。
但原来,她是知道的。
她在人间被她杀了,她以魂魄之体来了无留之地,她在濡尾草荫,复刻了当年的小院,还复刻了这一个茶壶。
这个林夫人,什么都知道。
“滴答”一声,一滴水珠落在了被茶水晕湿的桌面上。
莫矣抬头,向天上寻找落雨的痕迹,但却只看到了与先前一样的迷雾。
她低头,看向对面的莫离,却见莫离正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莫矣若有所觉,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却原来,是她落泪了。
多年来,她已许久未感知人的情绪,此时的落泪,她有些不解,只机械的将面上的泪水抹去。
她并没有感到悲伤,但不知为何,对面的莫离却也跟着开始落泪。
“莫矣……莫矣……”他哭着,失去了平日无论如何都常挂嘴角的笑容,“你让我拉住你吧,作为人的那个你,明明在求救,你怎么……你怎么就听不见……”
莫矣抹掉了那滴泪便再无任何情绪:“我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或物拉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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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短点……
但明天!
我也不能保证有很长……
(跪着说的)

她好像就陷入了一片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只感觉自己在不停的坠落,风声像咒语从她耳边穿梭而过,光芒似阵法线条穿插于她眼前,直到“嘭”的一声,孟如寄感觉自己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刺眼光华停滞变得柔和,声音也在耳边变得具体,孟如寄看见四周是一片洁白无瑕的云雾,云雾里,两名身着白衣的人走了过来,一男一女,身上带着只有天神才有的辉光。
孟如寄怔愣的望着他们,却见他们面色清冷,又似眉眼含笑,神色里带着悲悯,伸出来牵住她的那只手又温柔得能触到她灵魂。
孟如寄便呆呆的被他们牵住了手,任由他们带领,一步一步走出了白色的迷雾。
在层层迷雾外,是一处高台,台下是一阶阶的云梯,散去千里万里,每一阶云梯上都立着几位天神,他们无不身着白衣,周身散着辉光。
“蕴神台诞新神。”
在孟如寄左侧的女神开口,声音温柔,却能传遍神域,她接住天上落下的一缕金丝,金丝显于她掌中,“新神为……”
她声音顿了顿,随即看向孟如寄:“劫灭之神。赐名,星燧。”
随着声音荡远,云阶上的天神们辉光各自闪烁,但不片刻,便又安静了下来。
孟如寄看见身边的女神蹲下身来,将金丝一送,丝线缠绕在孟如寄的手腕上,然后飞快的钻入了她皮下的骨髓之中。
一时间,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身体之中升腾而起,她眼中仿佛看见了云雾外的更远处,细致到能见仙鹤张开的羽翼,耳朵也听到了天地间的韵律,风吹浪涌,规律的每一次运动都发出属于它们独特的声音。
万物的色彩与呼吸都在她心间流转而过。
她似乎……与这世界建立了奇妙的联系……
“星燧。”另一侧的神君也俯下身来,他望着她,神色温和,“我名长宁,秩序之神,欢迎你来到这世间。”
孟如寄望着他漆黑的眼瞳,看着他周身的辉光,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她看着自己手掌似三岁孩童一样,她这才恍悟。
这不是她的身体,这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或者说……
是某个神明的记忆。
而孟如寄再一次回忆起,她掉入了奈河,牧随向她奔来,抱住了她。
这是哪位神明的记忆,自然不言而喻。
星燧,劫灭之神。
原来,他并不叫牧随。
他天赐的名字意为星火,天赐的使命便带着肃杀之气。
只是……之前她落入奈河,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在触碰莫离的时候,看见了莫离过去的记忆。
那些记忆也不过只有片段,一闪而过。
为什么她现在看到牧随的过去,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展现?
就好像她完全落到了牧随的过去里,如此真切的感受他着他所有的感受,似要替他再活一遍……
那牧随呢?
他现在也在这段回忆里吗?
没等孟如寄想明白,她感觉四周光芒变幻,她看着自己的手迅速的变大,周围的场景也在飞快的改变。
光怪陆离的奇异光芒停滞之后,孟如寄看到自己的手变成了十岁左右的男孩的手。
此时,一道神明的辉光从她身边飞快的掠过,光芒穿过了她的掌心,她抬头望向奔过身边的那人,正是牧随诞生之初,站在他身边的那位长宁神君。
他清冷的神色此时带着怒意,身边的辉光也微微泛红,似乎被他情绪所影响。他正对着一级云阶上的另外一位天神说话。
“地上那群凡人,不过是偷习灵气,方可成仙,如今却胆敢仗着人多势众,出此谬言,扰乱天地秩序,我等天神,自该降下神罚,警示人族!天凌神君何必对人族一忍再忍?”
孟如寄便顺着长宁神君的目光向上看去。
被称为天凌的神君立在上处,眸光微垂,一言不发。
在他身侧,另一名女神也微带不满,开口道:“人族此次,胆敢要求我们处死星燧,他日,不免有更荒谬之言。”
孟如寄闻言,一怔,她打量自己的手掌,随后握紧,放置与身侧。
她这才发现,她现在是在一处空旷的大殿,四周云阶包围,上面站着各路天神,而她正站在这大殿中央,似乎……像是在接受什么审判,她是最中心的那个议题。
“对。”侧面也有神明开口,“星燧虽为劫灭之神,掌劫灭之事,但人族修仙,突破功法之时遇劫,这分明是他们咎由自取,星燧处诞,尚且年幼,并未完全掌握神力,如何降罚?修仙者以此为由,妄图逼迫我等弑神!实在荒谬!”
此言似乎激起了更多天神的不满。
大殿上,此起彼伏的响起了他们的声音:
“世间乃神明所造,人族不过是女娲戏耍下留下的玩偶,如今却妄图与我等天神争辉?”
“人族贪婪,习得修仙之法后,多争夺,好斗,独占天地灵气,令万物凋敝,山间湖海,万物生灵无不被害。”
“星燧无罪,人族贪婪,该当降罚。”
众神纷纷应和,似对人族修仙一事积怨已久。
孟如寄站在中间,垂头看着地面。
“星燧神君。”上方,一直一言未发的天凌神君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好似远古传来的钟声,令大殿中清气一荡,纷乱之声隐没了下去。
“天凌神君。”孟如寄听到自己开口礼貌的回应,声音青涩稚嫩,却也已如泉水叮咚般悦耳。
“人族修仙者说你乃劫灭之神,将修行遇劫之事怪罪于你,修仙者请我等,将劫灭不祥之神诛杀,还天地清明。”
天凌神君说着这话,孟如寄的目光不受自己控制的向下微垂。
她知晓,这是那时的牧随,尚在幼时的他的情绪反应。
他有些难过,有些自责,好似在责怪自己,为何带着劫灭之神的使命诞生,为何生而不祥,引来纷争。
而孟如寄也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她胸中郁结,却困于这身体与记忆中,无法纾解,更无法开导此时的牧随。
这是他的过去,是他已经发生过的事,她无法改变。
“我等已回绝了人族修仙者。”天凌神君开口。
此事似乎在之前没有说过,众神也有些惊讶,牧随更是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天凌神君。
“我召你来此,仅是为了在众天神的见证下,言此事——生为道,死亦为道,天地轮回,该有缘有生,有劫有灭,星燧,你只是万物轮回中的一环,无过错,无不祥。你不可自责。”
孟如寄透过牧随的眼睛望着云阶之上的天神,但见他神色无悲亦无喜,他也正注视着牧随,而这道目光,却又好似跨过了千年万年,平等的注视着孟如寄的灵魂。
在孟如寄出生的时候,天神就已经消失很多年了,人间是修仙者的人间,连天神的传说也少有。纵使她后面在机缘巧合下,得了内丹开始修仙,她也少在书籍和故事里听到天神的事迹,有,也是天神毫无缘由的降下神罚,与修仙者为敌。
但孟如寄从来都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一定是因为有利益的冲突,有观念的冲突,才会引来一场旷日持久不死不休的战争。
只是她不在意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只是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养着衡虚山的孩子,守着一方的安宁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所以她也从没有想过去探索以前的故事,寻找字里行间中的真相。
她不知道世间上还有过这样的天神。
天凌神君……
孟如寄只隐约记得,传说里,好像是有这个名字的,这个名字代表着天神里最难对付的那个神明。
他是最奸恶的神,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最多的修仙者,以至于在他被数万名修仙者围攻至死后,天神的败局,便已定下大半了。
而此时,这个“穷凶极恶”的神明,却用明镜一般的眼瞳望着她,声色轻柔道:
“星燧,你与我同诞蕴神台。你与我一样,是世间的一部分。只因自己的无知与畏惧便想将你从这世间剔除,那样的人,才应当被惩罚。”
四周,众神便也附和。
前方的长宁神君更是欣喜,他转头看向牧随,然后快步走回到了牧随身边。
他拍了拍牧随的头,神色间很是温和:
“星燧,我替你去降罚那些无知的修仙者。你莫自责,也不用担忧,我和众神,都会护着你。”
秩序之神,降下神罚。
孟如寄知道,这是所有关于天神的传说里,仙神之战开端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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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周一,杂事忙到吐,就没来得及写更新。
今天的更新在此!
明天一定更!不更是狗!

打了五千年的仙神之战,由此开始。
一开始,自然是天神占据绝对的上风,修仙者受到了重创,他们很快便表示了臣服,天神停止了惩罚。
但随着人族繁衍不息,修仙之人越发多了起来,恐惧天神的人也越来越多,而在恐惧中生存,自然会滋生出反抗。
由此,这一场“神罚”便成为了绵长的对抗,最后成为了仙与神的全面战争。
天下灵气在征战之中变得越发稀少,草木凋敝,万物萧条。
天神也需要灵气维系自身的生存。于是,关于灵气的抢夺让这场战争更加无法停止。
天神看似占据了优势,但在天下灵气渐少的情况下,胜败的天平却在悄悄倾斜。
原因无他,蕴神台每隔数年,在天地灵气的滋养下,便会诞新神,从古至今所有神明皆来源于此,然而,现在天地灵气已经不足以滋养神明了,蕴神台上也再无新神诞生。
人族却仍旧繁衍兴盛。
甚至在巨大的危机压力下,人族的数量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数字。
人多了,奇人异士自然便多了。
战争打到第四个千年,天神损失越来越多,直至数万名修仙者以计谋困住天凌神君,将其缠斗至死,耗光了他所有灵力。
清冷的神君死在了阴谋之中,步入了他口中的“万物轮回”。
在他神陨之后,天地灵气似乎复苏了些许。
修仙者们抢夺了因他身亡而溢出的灵气,助力自己的修为,不少人突破了自己的瓶颈,也因此,修仙者们更加坚定,该当弑神。
而天凌神君神陨的消息传回神域,众神悲恸。
牧随在蕴神台上的空碑前跪了七天七夜。
孟如寄在他的身体里,她清晰的感知到了牧随的悲痛、不甘、憎恨。这具神明的身体却带着与人一样的情绪。
孟如寄自我的意识在被这具身体本身的痛苦拉扯着,她几乎与他同样的同仇敌忾。
祭奠仪式结束后的那一刻,牧随站起来便去了下界。
他降下了平生的第一次神罚,而后又亲手夺了数十条修仙者的性命——他们都是从那场围剿天凌神君之战中活下来的“胜利者”,他们都分走了天凌神君身亡后的灵气。
当牧随站在人间的山川里,看着尸骨上飘出同族的灵气,孟如寄感受到他眼眶微热。
灵气飘飘摇摇,围绕在他身侧。
在灵气匮乏的世间,不管是人或神,都在渴求灵气,他本该将灵气都纳入自己体内,但他却挥了挥手,将这珍贵的气息引入了土地、湖泊、山林。
而这灵气也好似多年前的那双神明的眼睛,无情却也温柔,无声的抚慰着万物。
……如同那时,安慰自责的牧随一样。
孟如寄看见枯萎的树在她面前复苏,浑浊的湖水变得清澈,大地生出青草嫩芽,重燃生机。
但与此同时,她也看见牧随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背脊,他缓缓俯下身,跪在破土而出的新芽前,泣不成声。
孟如寄找不到任何描述悲痛的词语和诗句来形容此刻的感受,她只想,若那时她在场,她应该会想抱抱这个悲伤的神明。
但若她那时真的在场。
她与这个悲伤的神明,恐怕只会在两族对立的仇恨间,厮杀至不死不休。
牧随下界与修仙者一战,劫灭之□□号又在修仙者之间传递。
而牧随被长宁神君强行带回了神域,他被关入了神域的禁闭之中。
长宁神君是秩序之神,在天神的秩序中,未完全成长的天神,是不可降下神罚的。
天神成长需要的时间很长。
牧随诞生四千年,不过也是神明中的幼年。
他不被允许降罚,也不可下界作战,更不能离开神域。
即便如今谁都意识到——这场仙神之战,已将仙与神间撕裂出了巨大的沟壑,千年的深仇如血海,填满了这沟壑,他们只能站在对立面上,至死方休。
但也没有任何天神要将牧随推出去与下界的修仙者死斗。
他们仍旧信奉着过去的规矩。
牧随私自下界,降罚凡人,未完全成长的身体被力量反噬,于是众神未免他再冲动行事,便将他关了起来。
长宁神君亲自锁住了他。
牧随被关起来的那天,他隔着牢笼对长宁神君冷静道:“我是劫灭之神,由我来为人族降罚,最合适不过。”
长宁神君只漠然的否决:“你尚未完全成长,一次降罚已让你神格受损,万蚁蚀骨之痛,看来是没让你长教训。”
“我不在意。”
他说着,是真的不在意。
长宁神君在牢笼外微微一怔,抬眼看向星燧时,眸光波动,似有愧疚:“天凌神陨,我知你心痛,我也心痛。事到如今,每一位神明都很珍贵,星燧神君,别为了报复他们,不顾自身。这些事,是我们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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