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寄恍悟,赚钱的思路忽然被点开了!她怎么早点没想到呢?怎么就会在集市上吭哧吭哧的自己干呢?赚有钱人的钱不比自己搬砖抓贼要轻松!
真是劳碌命啊!
孟如寄有些埋怨的瞪了眼牧随,也怪他,太能吃,憋得她都没时间去思考更好的法子。
牧随接住她的眼神,继续默不作声的吃饭。
“在人间教习大家子女也是一门赚钱的生意。”孟如寄甩开思绪,回到主题上,继续问林夫人,“不过要教得好却很不容易,林夫人能借此赚取千金,想来在教学一途上深有造诣,林夫人以前在人间,也是在教习他人?”
“我以前啊……”林夫人却似回忆起了过去,微阖的眼瞳带着几分怅然,“只教过一人。”
“弟子?”
“孩子。”
“林夫人在人间还有孩子?”孟如寄打量她,“林夫人是想拿了千金,回人间再见孩子一面?”
林夫人抬眸望向孟如寄,眸色略带寒凉。
孟如寄接住她的目光,却仍旧自如的夹了菜,送进自己嘴里,细嚼慢咽着。
牧随却暗自放了筷子,带了些许戒备。
片刻后,林夫人又眉眼舒展,微微笑起来:“孟姑娘,你饮了我的毒茶,却不怕我,还敢与我攀谈,探我过往,便不怕惹怒了我?”
“与夫人相处虽不多,但也感觉出夫人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岂会为这点言语就取我性命。”
“孟姑娘观人观心,有定夺也有胆识。”林夫人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牧随一眼:“难怪,千山君会娶妻。”
牧随又重新握住了筷子,冷淡道:“不管林夫人想的是什么,总之此间事与你的猜测大不同。”
林夫人笑出声:“许久未与人谈得这般快活,也不妨告诉你们,我不离开无留之地,是因为我被一股执念困在了这里。”
牧随闻言,垂眸思索。
孟如寄随水推舟的接话:“所以你需要一个听话的人,千金买命,去人间帮你找到孩子?”她等着林夫人回答。
林夫人却只道:“只有拿到千金的人,才能听到接下来的事。”
林夫人放下了筷子,她挥挥手,自己的空碗与筷子便飞进了灶房里。
“我用完了,多谢款待。你们稍后自行将碗筷放入灶房就行。”
林夫人离开后,孟如寄不由思索着嘀咕:
“一个离开孩子的母亲,深谙教习术法之道,这都过了千余年了,她孩子若是在人间还活着,在修仙者里怎么也该喊得出名号……她不愿说更多的过去,若知道她孩子是谁,便能推断一二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
孟如寄问牧随:“千山君,你有头绪吗?知道这林夫人更多的事否?”
牧随的回答是站起来将碗筷收了起来。
孟如寄一怔:“你就吃饱了?这不像你。”
“已经不用恢复身体的年岁了。”牧随答了这一句,端着碗筷就往灶房走去。
孟如寄不由感到有些失落:“孩子长大了。”
她扒拉了两口饭,也跟着端着碗筷追了过去,在灶房门口及时堵住了牧随。
“今日最后一个问题问你。”她望着他,“你是不是比昨天更喜欢我了一点?”
牧随照常硬邦邦的丢了两个字:“没有。”
他侧过身,避开孟如寄,往厢房里走去。
孟如寄望了一眼他背影,忽然间,孟如寄发出一声闷哼,像是心口剧痛,她猛地蹲下了身,碗碟重重的放在地上,当啷之声让牧随回过了头。
但见孟如寄捂着心口委顿在地,牧随双瞳缩紧,一时间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他两步便走回了孟如寄身侧,在她身前半跪下来,探手扶她。
“怎么……”
话没说完,他的衣襟便被孟如寄揪住了。
错愕间,眼前本就昏暗的光线被遮挡,孟如寄凑上前,直取牧随的唇瓣!
牧随可以避开,但他没动。
而孟如寄却在贴上前的那一刻……
停住了。
距离很近,几乎已经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肌肤上的绒毛似乎也已经相触,以至于孟如寄能感受到,牧随他,屏住了呼吸。
“小随。”孟如寄轻笑,“你好像在期待什么?”
牧随的喉结上下一动。
孟如寄继续将暧昧吹在他的唇畔:“我觉得你有。”
言罢,孟如寄微微退开,她笑眯眯的看着牧随。
看着牧随眼瞳越发浑浊晦暗,孟如寄觉得这个撩拨游戏变得好玩了起来。
自打突破底线后,她好像对牧随做这种事情,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不逗你了。”孟如寄松开了牧随的衣襟,还帮他贴心的捋了捋,她打算起身:“休息……”
话没说完,
嘴倒是被“叭”的一声堵住了……
被她刚刚靠近过,又远离的那张唇。
唇瓣温度灼人,炙热得让孟如寄忘记将双眼闭上。
她在短暂的错愕后,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后颈被一只手狠狠的摁住了。他的五指从她头发上碾过,抓住她的后颈,就像抓住了一只猎物,不准她挣扎逃脱。
而和孟如寄浅尝辄止的触碰不同,牧随显然带着浓烈的报复和压抑的愤怒,还有……他一直否认增长却又难以自禁的情愫……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来自炼狱的业火,将两人都点燃。
孟如寄整张脸、整个人都在发烫,像盛夏的太阳笼罩着她,让她从耳朵根红到了手指尖。
她忍不住颤抖,想要躲避,甚至情急咬了牧随一口。
于是灼热的吻里还添加了血腥的味道。
他们像两只野兽,是对手,在撕咬着彼此,又好似褪去了所有“体面”的伪装,回到了最本质的最单纯的两个人。
抵抗,侵略,拉扯又缠绵。
在最矛盾里,互相吸引。
终于,牧随放开了孟如寄。他擒着她的后颈,将她拉开。
灶房外的地上,牧随半跪着,孟如寄委坐在地,两人沉默的对视着,彼此的眼中,都藏着旋涡。
“孟如寄。”牧随盯着她道,“你该有些分寸,不是所有的局你都能全身而退。”
他想给她个教训。
但好像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个教训。
孟如寄头发微乱,眼中的情绪亦然。
不能再看……
牧随强迫自己转开眼,要离开,而一只柔软的手却抓住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
孟如寄耳边被震撼得不停嗡鸣,待嗡名声慢慢褪去,她才重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以及牧随的话。
孟如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抓住牧随,但她就是下意识的抓住了,不想让他走……
孟如寄眨了两下眼睛,定了定神,她目光难以从牧随嘴边的血迹上挪开。缓了许久,她才僵硬的低头擦掉了自己嘴边的血。
然后她抿了抿唇。
麻麻的……
烫烫的……
竟然他妈的还有点……
意犹未尽……
“你刚说……全身而退?”孟如寄平复了呼吸,缓和了情绪,再抬头,望向牧随,“从以情布局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牧随怔住。
她这话,若深想……若细思……她的言下之意……
“我并不仅是执棋手,而更是局中人。”孟如寄直言,“我心知肚明,并且,心甘情愿。”
牧随似被这话撼动,远比她之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更让他错愕。
她的言下之意,呼之欲出。
而孟如寄却在一阵深思熟虑后,道:
“莫离之前提了个办法,我之前拒绝了,觉得不行,离谱,荒谬……”
她声音冷静又平稳,而这冷静和平稳又好似一层包裹着糖葫芦的糖壳,一磕就碎了,在这透明的糖壳下,藏着的是悸动着的热血,暗含期许。
“但我现在觉得,可以,能行,该办。”
孟如寄望着他,那个一直盘旋在脑中的那个字此时终于化为指尖的力量,孟如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一侧,拉开。
指甲刮过皮肤,微弱的刺痛,让牧随瞬间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
于是那个“盛夏的太阳”就好像一瞬间转到了牧随身上,贴着他的脸照他,誓要将他每一丝血液都烤干。
他握住孟如寄的手,几乎有些颤抖:“你……”他又是深呼吸又是几次张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才离谱!”
像是逃走一样,牧随转身疾步行回厢房,将门紧紧关上。
孟如寄坐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思索了片刻,然后端着自己先前放在地上的碗筷,走进灶房了。
“这次他倒不说来日正长了。”孟如寄撇了撇嘴,“该我说了。”
这一夜,孟如寄当然还是回房睡了。
但她回去的时候,牧随那边的窗户开着,却是溜了。
第二日,孟如寄睡醒了走到院子里,牧随也不在,林夫人告诉她,今天的任务是去灌木林子里喂羊。
孟如寄:“……嗯?”
“千山君一大早便已经先带了一只羊走了。谁先让羊吃饱了回来,今日这分,算谁的。”
孟如寄听罢,无语的神色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但她也还是认命的从后院牵了一只羊,带去了灌木林里。
灌木林间,今日日光不错,映射下来,林间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他们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孟如寄带着羊去吃草,路上走走停停,将路过的人都打量了一遍,见了许多百态人生。
但这一路走来,孟如寄没遇见牧随,倒是看见了带着另一只羊的叶川。
叶川正蹲着给羊喂草,他与孟如寄不同,对周围的人影似毫无情绪,所有的关注力都在面前的羊身上,与羊相处得十分开心。
“你也领了任务?”孟如寄的蹲到他身边,好奇道,“你不是也悄悄喝毒茶了吧?”
叶川见孟如寄来了,也没多看她,注意力仍旧在自己的羊身上:“我想喂,自己领出来的。”
“行吧,昨日喂鸡,今日喂羊,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小动物。”
“动物很简单。”
“也对,不像牧随。”孟如寄叹气,“八百个心眼子,现在还跟我玩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叶川听了,轻轻笑了笑。
“你见着他了吗?”
“没有。”叶川好奇,“昨夜里前院碗碟乱想,是你们吵架了?”
“嗯……谈情说爱怎么能算是吵架呢。”孟如寄摸了摸正在吃草的羊。
叶川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现在到底是想要千金,回人间,还是想要牧随?”
问得很直白,但孟如寄没有避讳:
“两手抓,两手都不放。最好是牧随放弃那骇人的灭世之计,将内丹还我,而我直接拿了千金回人间,守着衡虚山。
“我若拿不到千金,能让他放弃灭世之计也很好。再者,他不放弃灭世之计,我拿到了千金也行,可以在无留之地与他制衡一番,不用给人间添乱。最次的是他拿了千金又想灭世,还回了人间与那人神联手……那就完了。”
叶川看她:“你有几成把握能拿到千金?”
“若天天就是这做饭放羊的要求,一月后定能拿到。只是……”孟如寄掂量了一番,轻笑,“我看林夫人在后面憋着大坏水呢。”
见她还在笑,叶川歪着头看她:“无留之地外的世界听着已经很混乱了,你却只能在这里喂羊……但你并不着急?”
“着急啊,但能有更快的解法吗?林夫人能给我千金?牧随能承诺不灭世?再急,不也只能走好当下吗。”
“孟姑娘好心性。”叶川点头,声音说得很缓,“那……让牧随放弃灭世,你有几成把握?”
“在努力,差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
孟如寄捏着下巴,神色凝肃,声音笃定:“最后一步。”
叶川顿了顿:“那我等你完成这最后一步。”
“嗯?”
他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孟如寄一时没太听懂,“什么叫等我完成?”
叶川揪了一把草,喂给羊:“我的意思是,我也很好奇,一个想要灭世的人,会不会真的被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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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一章!
又一日,孟如寄喂羊,吃饭,回屋睡觉,过得平淡无奇……因为没有见着牧随。
如此三日,孟如寄一直没见到牧随。他精准的躲避了每一个孟如寄出现的场景。
孟如寄早晨出门牵羊不见他,草地里放羊不见他,放完了羊晚上回来睡觉依旧不见他。孟如寄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这日牵着羊出门前,孟如寄忍不住问林夫人:“是不是世上没有牧随这个人,这濡尾草荫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林夫人笑了笑,拿出了自己的木板:“这三日牧随都早早的喂饱了羊,比你早回,他已经得了三分了,孟姑娘,你再不努力,与千金可就无缘了。”
孟如寄听罢,麻溜的牵羊走了。
然而草地里,又是孟如寄寻不到牧随的一天。
“他的羊到底在哪儿吃饱的!?”孟如寄很生气。
而在她没见着的雾气深处,快到奈何边上的位置,这里水草尤其丰盛,只是因为雾气太重,以至于在不远处看来,这里几乎已经成了奈河的一部分。
牧随手里套着绳索,绳索的一头套着他的羊。这里确实离奈河太近了,若他不将羊拽着,或许羊就会一头栽入奈河里,然后被冲到天上去。
牧随躺在一个斜坡上,另一只手垫着脑袋,望着向上的奈河,在他这角度看去,奈河似真的席卷了他,拉着他,要送他上九天。
他放空了大脑中所有的思绪,只单纯的关注着奈河的流向,星点的腾飞,还有呼啸的风声,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静谧而有序,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唇上一热!
那些倒流的河水、腾飞的星点似乎在他面前杂乱的排布起来,一下就变成了孟如寄的脸,然后风声也乱了,乱成了她那天晚上的声音——
“你是不是比昨天更喜欢我了一点?”
牧随猛地闭上了眼。
又来了……
这几天时不时就钻进他脑中的画面和声音。
不管他在干什么,如何放空,怎么静心,他的心神似乎不愿被他的意志控制。
他的心神……总是在重复那一幕,那些话,顺带帮他重温他并不想重温的炽热温度……
牧随用手背盖住自己的嘴唇,狠狠抹过,似乎这样就能抹去那灼热,但却因为太过用力,而让嘴唇的感受变得更加的具体。
“小随……我觉得你有……”
孟如寄又在他脑中说话了……
太烦人了……
牧随索性坐起身来,有些焦躁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我觉得你有……”而此时,一道男声竟然真实的出现在了耳边!
不是幻听。
牧随睁眼,抬手就将身侧的人擒住,身形一动,一个过肩,直接将他摁于身下。
“啊啊!有点不对劲啊你!”莫离被摁得脸贴在地上,哀哀叫痛。
见是他,牧随一怔,却也没在第一时间放手:
“你为何到此处来?”
“几日不见了,也没有音信,我这不是想绕个路,去找你们……”
听到这个回答,牧随才将莫离放开,重新坐到了一边,擦了下被莫离说过话的耳朵。
莫离揉着胳膊爬起来:“你怎么回事?你真不对劲啊,你怎么在这里放羊?孟如寄呢?”
“在另一边放羊。”牧随冷漠的答了,“这里用不上你,你回去,等着。”
莫离都听呆了:“无留之地来的修仙者是越来越多了,外面人间不知乱成什么模样,你们在这儿放羊?那老太让你们放羊?就这?”
听他越来越激烈的质疑,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是外面人间乱了更让他生气,还是林夫人只让他们放羊更让他生气。
面对莫离的不满,牧随只回以淡漠的目光。
“罢了。”莫离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是我老了,找错了人,我与你说这些作甚,我该去找小孟才是。”
“站住。”
莫离依言顿住,挑眉看他。
牧随扯了一下要踏入奈河边缘的羊,让它往回靠了一些,然后又冰冷的对莫离道:“不要给她出馊主意。”
莫离闻言,眉毛挑得更高了。
“你说的,是哪个馊主意?”莫离眼神开始变得意味不明,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牧随,“我这干女儿难道真听了我的建议,对你……”
牧随眸光寒凉,像箭一样直刺莫离:“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决策。你再与她说一些莫名的话,便休想只坐岸观火。”
“千山君在点我,想引火烧我?”莫离笑了笑,“可我从未怕过引火烧身,或者说,我一直都在火中。”
一直都在火中……
这话让牧随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孟如寄,她说她从没想过全身而退,还说她不是执棋手,更是局中人。
几乎将她也动心了,说到了嘴边。
牧随微微颌首,沉默下来。
见牧随神情思索,眼中情绪似有恍惚,莫离微微一笑,却是一拂衣摆,却是又坐下了:“我看小孟这几日有点成效。千山君,便不要再否认心中情愫了。”
“我本也没否认。”牧随拉了拉羊,如是说,“我只觉你们的把戏,稚嫩又无用。”
莫离撑着脑袋打量牧随,看了许久,他忽然道:“千山君,你见过人神吗?”
但闻这两个字,牧随瞥了莫离一眼。
“自冰湖出封印,我再未见过任何神明,包括你口中的人神。”
“你要是见过她,你就知道,你现在的模样,与她有多相似。”
“是该相似。”牧随淡漠回应,“待我离开无留之地,来这儿的人,应该也会越来越多。”
莫离摇摇头:“我是说,你与两千年前的人神很相似,同样的迷茫。”
牧随瞥了莫离一眼。
莫离望向倒流而上的奈河,神色间,带着些许怀念:“你知道的,仙神之战打了许久,人神横空出世,带领仙人,赢得了战争,而后神族殒落,人族兴盛……”莫离看了眼牧随,“算算时间,你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在人间冰湖沉睡吧?从那时到你清醒,得有好几千年吧……”
“嗯。”
“那你是应该挺恨人的。”莫离点点头,又道,“但我不同……
“我本是半妖之身,我父亲是魇妖,母亲是修仙之人。从小我就听了许多人的故事,人的坚韧、拼搏。在我阿娘的口中,打了数千年的仙神之战,是一场对神明的反抗,人神是人族的英雄,是修仙者的精神图腾。只是在我出生的时候,世上便只有人神的传说,不见人神的踪迹了。所以……你知道,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我有多震撼。”
“我看着她杀了一只吃人的大妖,然后莽莽撞撞的就冲过去了,我竟然跟她说,想去做她的侍奉童子……”说到这里,莫离自己都笑了,“可那时我的容貌与现在也相差无几了,早就过了做童子的年纪。可她没有直接拒绝我,她想了想说,让我试试。”
牧随听着觉得荒谬,但也没有打断他。
配着羊吃草的声音,莫离继续道:
“我跟着她走了好些年,我开始逐渐认识这个人神,我知道了上天给她的命数——‘人成神,万物灭’,我看看到她在宿命指引下,变得冷漠。
“她时常告诉我,人间大的仙门又如何吞并了小的仙门,有大能出世,又如何抢夺他人法宝灵器。山林间的灵兽灵草越来越少,因为修仙的人将天地灵气毫无节制的滥用。”
“她想阻止,却杀了一个,又见两三个,然后她开始想,之前神明要毁掉所有人,难道是对的吗?”莫离声音不由沉凝下来,“而当她第一次出现这个想法时,这世上的第一只冥怪就出现了。因她而生的由戾气凝聚的怪物。”
牧随想到了雪镜崖上,他去寻冰封的孟如寄时,那山崖上的怪物。那些是人神操控的怪物。
“她控制了冥怪将它丢去了广袤的神域。莫矣觉得,她好像要不可抑制的走向宿命的终曲了。而那时的她,还并不想杀掉所有人。所以为了鼓励她,我跟她打赌,我说,我一定会对抗自己的命运,只要我做到了,那她也一定能做到。或许从那时起,我们才成为了真正的朋友。”莫离微笑道,“我给她造了一个梦……”
“成了无留之地。她还给了你内丹,让你以后,杀了她。”牧随看了眼莫离,“这个你上次说了。”
“是当她走到‘灭万物’那一步时,再杀她。”莫离撇嘴:“人老了,总喜欢念叨一些讲过的话,多担待。”
牧随转了目光。
莫离想了想又道:“不过算算时间,你在仙神之战末尾时陷入沉睡,那你到现在,年纪少说也有五千岁了,你才是真正的老人家啊。我家小孟吃亏了。”
牧随便又将无语的目光转到了莫离身上:“你这张嘴,不想要,我帮你缝。”
“可别呀。”莫离便笑眯眯的掩着唇,身体仰了仰:“我重点还没说完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很可惜也很后悔,在人神回神域之前,我没能让她有更多好的回忆。若有……她或许会晚一天,甚至哪怕只晚一刻走上这既定的命运……”
“有什么用呢?”
“她会多快乐一天或者一刻。”
牧随沉默不语。
“我家小孟,现在或许就是在做这件事。”莫离盯着牧随道,“千山君,不要对我们小孟一直那么推拒嘛。如果你像人神一样坚定,一定会灭世,那在你亲手创造的末世来临前,欢愉几刻,何尝不可?”
牧随站起了身,将已经吃得懒洋洋的羊拽了一下,羊温顺的跟着他的力道走来,牧随瞥了莫离一眼:“我是迷途者,但你们也不要以为男女之情、世俗之谊变能够改我目的。我不需要欢愉。”
看牧随要往回走,莫离也不急,就趴在地上,翘着脚对他喊:“但我家小孟怎么办啊,若她是真想用我的‘馊主意’,那她一定是喜欢上你了!你岂不是要辜负她的心意了?”
牧随没回头,带着温顺的羊一直向前走,走入了迷雾深处。
“我注定会辜负。”
孟如寄抱着手,站在羊圈门口。
今天她的羊吃草的时候,她比羊还忙,急吼吼的将周围的草都割了,全部喂到了羊的嘴边,就差给它插根管子往胃里送了。
把羊塞饱了,她又急吼吼的回到羊圈,羊圈里,只有叶川在给羊梳毛。
牧随的羊还没回来,这很好,孟如寄很满意,然后她就开始抱着手等,打算使一招守株待兔。
正适时林夫人来了,看着孟如寄已经回来,便在自己的木板上给孟如寄记下了一分。
而此时孟如寄根本没有看林夫人,林夫人觉得她这气呼呼的表情有些好笑,便问她:“孟姑娘与千山君这夫妻做得奇怪。”
孟如寄摇头:“驭夫之术没学好,林夫人见笑了。”言罢,孟如寄忽然看向林夫人,眼睛亮了亮,“林夫人您见多识广,也是过来人,要不给我传授几招?”
“我?”林夫人觉得好笑,“情爱一事我也并不通透,当初,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于是便寻了当时世上最厉害的一名修仙者与他双修,孩子诞下后,我便一心放在孩子身上,对情爱并无怀念。”
“那……那名修仙者呢?”
“修行者本清心,他也只是需我助他突破修为而已,事成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倒是……各取所需。”孟如寄想了想,又问,“那孩子呢?”
“是个女孩,修行的天赋过人。”林夫人谈及此,眸光也不由变得柔和下来,“我教她,她便学,学得也很快,修为很高……只是……现在想想,有些后悔”
孟如寄想让林夫人再多说些,但还没等她开口呢,旁边一直在安安静静帮羊梳毛的叶川却忽然插了句嘴:“时间不会倒流,林夫人后悔有何用?”
孟如寄心觉奇怪,打量了叶川一眼,叶川却只是梳着羊毛,就好似真是闲聊时搭了一句闲话。
林夫人也看了叶川一眼,倒是没有追究,只点点头:“你说得对,都是过去的事了。”言罢,她又望向孟如寄,“孟姑娘,近来你与这羊相处如何?”
“很好啊,它很温顺。”孟如寄摸了摸羊脑袋,“我跟它处得不错。”
“嗯。”林夫人应了声,便又道,“那今日就杀了它吧。我想吃羊肉了。”
孟如寄霎时愣住。
却见林夫人神色淡漠,好似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杀了这羊,是任务。”
肠胃里,泛出了异样的痒,好似回到了饮下咒毒的那日。
孟如寄知道这不是玩笑,是她的命令。
她看着林夫人,林夫人也望着她,四目相接,孟如寄笑了一声:“好。”
肠胃中的异样感暂消,林夫人走了出去。
羊圈里,孟如寄看着面前的羊,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抱歉了。”
“你可以剜肉下来。”叶川道,“剜肉下来,再给它包扎伤口,可以让林夫人今日吃上羊肉,也可以救它一命。”
“那以后呢?”
“以后,她再想吃肉,你便再剜一块下来就是。”
孟如寄看着叶川,无言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你是活阎王吗?”
“它能留一命。”
“留一命,然后被你天天左一刀右一刀?”
叶川却很严肃的望着孟如寄:“如果这不是羊,是人,你该如何?杀它,还是剜肉?”
孟如寄对上叶川的目光:“如果它是人,我会把刀,对准提出这个要求的人。”
孟如寄说罢,在羊颈项处一击,羊晕厥过去,倒在孟如寄和叶川之间。
叶川看着地上的羊,眼睑微微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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