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在东院,过来花了五分钟的时间。
季家有座假山,沈流苏现在就在这个位置,假山下是一个小鱼塘,水面平静无澜,能看见那满池的鲤鱼在吐泡泡。
季司衍到的时候,正看见她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草木树枝在逗鱼玩儿。
池塘里的水在日光照射下泛着淡淡金箔,沈流苏蹲在边上,水光反射在她脸上,画面恬静而唯美。
“欸——”水中的鱼儿被她逗得扑腾,她受惊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正准备拍拍屁股起来的时候,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弯,一秒腾空,她双手下意识搂紧男人的脖子,周身被他的雪松气息笼罩。
“玩得挺开心啊,季太太。”鱼塘周围都是泥巴,季司衍将把她抱到上来后便放下,手掌绕到她身后替她清理衣服上的泥巴。
可在沈流苏这里,她莫名其妙被拍了一下臀。
她睁大眼睛,扶着他的手臂制止他的动作,“你拍我屁股干什么!”
力道还不小,还光天化日的。
沈流苏环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才安心。
季司衍被逗得嗤声一笑,“衣服脏了。”
沈流苏一噎,摸了摸鼻子然后往后退了半步自己清理,转移话题道:“这鱼塘里的鱼是养来观赏的?”
季司衍没太注意,“应该吧。”
“里面的鱼好肥哦。”沈流苏禁不住感叹。
长那么大她还没见过那么大的鲤鱼。
季司衍失声一笑。
晚饭时,季司衍亲自到厨房交代做一道清蒸鱼。
除夕夜守岁,沈流苏因为睡过午觉的原因格外精神,晚上九点的季家安安静静,季志航跟余宛霖住在东院,想来这个点应该在下棋。季司衍的院子在南边,他这儿没佣人,显得更安静。
晚上的气温比较低,沈流苏穿了件斗篷披肩走出屋外,在那浅淡路灯下找到了一处荡秋千的地方。
她其实今天就发现了这一处地方,只是大白天的不好意思坐上去玩儿,生怕被哪个路过的佣人给瞧了去。
季司衍洗完澡出来找不见人,听到院子外的动静后一路寻过去。
京都的夜晚没有星星,沈流苏荡着秋千,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笑容敛起,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梧桐镇是个小镇,但那里有漫山遍野的萤火虫,有漫天数不清的星星,过年的时候,爆竹声声,烟花满天。
那时候左邻右舍都会匀出一碗鸡鸭鱼肉给她送过来,对她说新年快乐,给她一个红包。
再晚一点的时候,席玉会跟她视频,啰啰嗦嗦讲一大堆话讲到最后,又会发牢骚骂她为什么不愿意跟她走。
再后来啊,离开了梧桐镇,她便没过过一个像样的年。
沈流苏后悔了。
后悔当初没有跟席玉一起去宁城。
想得正失神,想得鼻子正泛酸,秋千的速度随之加快,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缓冲,一个跟头从秋千上栽了下去。
这一摔,眼泪也莫名其妙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再次目睹她出糗的季司衍凝噎几秒,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蹲下。
“沈流苏,你们梧桐镇,大年三十都要拜土地公的么?”季司衍语气很轻,将她扶起来,借着淡淡光线,剐蹭她湿润的眼睫。
第60章 一起睡个好觉
沈流苏那伤感情绪顿时因为他这一句话抛之脑后,水润的双眼愤懑地瞪他一眼。
摔下来的时候屁股着地,手心也有轻微的刺痛感,沈流苏被他抱着回了屋,接触到室内的光亮时又觉得有些丢人,便埋头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沈流苏,今儿个我已经第三次这样抱你。”季司衍抱着她上楼,每走几步就说一句话。
“喜欢让我这样抱你,可以直说的。”他轻叹。
沈流苏哼了声,眼泪都抹在了他衣服上。
她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讲话。
坐到沙发上时,沈流苏条件反射“嘶”了一声,“疼。”
“我看看。”季司衍蹙眉,自然接话。
沈流苏敏感地跟他拉开距离,“有什么好看,摔着了肯定有点疼的。”
“就是摔着了才要检查伤口是否严重。”季司衍说着就要上手扒衣服。
“不不不不……不用了。”沈流苏扒紧了裤腰,正巧看见他一副恶趣味的表情,顿时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逗她,顿时一巴掌甩在他手臂上,“你耍我!”
可结果是打在他手臂上,却痛在她手板心上。
季司衍这次没再含糊,抓着她手腕检查她发红的手板心,恢复正经神色,“先去洗手。”
“只是摔疼了,没有其他伤口。”沈流苏被拖着来到卫生间,手心被一股水流冲过,第一次享受到了有人帮洗手的待遇,莫名觉得有些奇妙。
指尖麻麻的。
过电似的。
“所以刚才是疼哭了?”季司衍蓦然开口,问得她猝不及防。
沈流苏嘴硬,“就随便掉了点眼泪水。”
他说拜土地公的时候,她就已经止住了眼泪。
“可把你能耐的,眼泪水也能随便掉。”季司衍擦干她的手,垂眸盯了她一会儿,不罢休道,“另外一个摔疼了的地方也给我看看。”
沈流苏反应迅速地捂住了臀,借机跑开,“你流氓啊,说了不给看。”
季司衍低眸,进到换衣间再换了一件深色睡袍,出来的时候,顺道带了一套酒红色的女款睡衣。
“衣服都脏了,换掉吧。”他说着就要走过去脱她的披肩,指尖只好触碰到衣领,被沈流苏灵活地躲开。
“我自己换。”沈流苏一脸警惕。
哪怕之前亲密多次,她也没开放到在他面前换衣服的程度,更何况他现在一副有所图谋的眼神,她更加要提防他。
季司衍妥协,往后退了一步,倚靠在墙边,双手抱臂盯着她。
沈流苏是沐浴完才心血来潮跑到外面荡秋千的,脱去外衣后,里头穿着的是真丝绒睡衣,上一扣子只随意扣了几个,那细长白皙的脖子暴露子在空气中,再往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格外诱人。
她的动作停在这里,浅浅抬起眼眸,跟饶有意味盯着他的季司衍对视了一眼。
“首先说明,这里没套,我不跟你做。”当夫妻也好几个月了,沈流苏对他现在的眼神再熟悉不过。
季司衍弯唇,溢出一声冷笑,“谁说没有?”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话,他特地走向床头柜拉开抽屉,向她展示了里面的两盒六只装。
“……”换型号了。
沈流苏无语闭眼。
沉默一会儿,她再次甩出借口,“我受伤了。”
“你刚才说了,不严重。”季司衍自己也检查过了,她手心的一点红肿不影响他的发挥。
沈流苏豁出去,“我屁股疼。”
“那你让我检查一下。”季司衍从善如流地应对。
沈流苏心里哔哔。
“零点要接财神的啊。”沈流苏语气软了下来,像是在请求他。
“没关系,季爸妈接就好了,他们不怪罪。”季司衍边说边将那其中一个盒子的外膜撕开。
沈流苏现在唯一的退路就是给他检查,不然这男人说什么也不会罢休。
这一折腾,明日不睡到日上三竿都难以起床。
关键是今晚做完明早肯定面色红润,那些老一辈的指定一瞧就瞧出来,介时她多没面子。
权衡利弊,沈流苏两眼一闭,背过利索地换了一套睡衣,再面无表情地趴到床上,恹恹道:“你检查吧。”
季司衍手中动作一顿。
从她换衣服那一秒开始,他就已经气血翻涌。
她是半点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
季司衍是个正常男人,在自己面前的还是自己媳妇儿,哪有放着不睡的道理。
想着,季司衍无声一叹,将盒子放下后,坐过去掀开她的衣裙。
这一抹白色比头顶的灯光还要耀眼。
沈流苏埋在枕头底下的脸皱巴巴一团,在他指尖抚摸上来的时候抖了抖,喊道:“疼!”
她没骗人,是真的疼。
季司衍面色不佳,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再接着,右手掌心覆上她那一处的淤青轻轻揉着。
掌心的温度烫得沈流苏一哆嗦,她忍着疼扭头看,干咽了一下嗓子,“你干嘛啊?”
“有淤青。”他沉着嗓音,情欲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心疼。
沈流苏愣了会儿,问道:“严重么?”
“一点。”季司衍边揉边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让人把消肿止痛的药送过来。
沈流苏皱着鼻子,疼得小小地哼了一声,“会不会越揉面积越大?”
闻言,季司衍停下了动作,“等会儿给你上点药。”
沈流苏眨眨眼,问道:“那我今晚是不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被她找借口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的季司衍面色铁青:“什么是好觉?我跟苏苏以为的好觉,应该不一样吧?”
沈流苏一噎,不说话了。
上完药后,季司衍强行晾了她十分钟,说是要等药酒完全渗入皮肤里。
沈流苏就这么光着肌肤趴了十分钟,最后一分钟里,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季司衍收回视线,将她衣裙整理好,手动将她翻了个身,抱在自己怀里不让动。
“你……”没有被子的阻碍,两个人皮肤贴近,沈流苏眼睛蹬得老大,被他夹着的大腿一动不敢动。
那触感过于明显,沈流苏咽了咽口水,碰巧被他听到声音。
“苏苏也是想要的对吧。”季司衍哑着声求证。
“都咽口水了。”他不要脸地补充。
沈流苏:“……”
“帮个忙吧,一起睡个好觉。”他缠住她的手心。
今夜,他是个很好的指导者。
她是摸索了半天才上手的学徒。
弄不好,还被训斥一顿。
这也是沈流苏第一次正面看他,到最后自己也差点没把持住。
最后的结果是废了一双手,沈流苏觉得手板心更疼了。
初一早上,季司衍拉着沈流苏再次起了个大早。
起床是怎么起的,牙是怎么刷的,衣服是怎么换的,沈流苏全然不知。
脑子昏昏沉沉,只留下一点模糊记忆,直到在被季司衍一路抱着去了正厅,见到季志航和余宛霖那一刻才彻底清醒过来。
“我没化妆!”沈流苏被放下来,脚尖落地后的不久,跟余宛霖对视三秒后发窘地背过身,脑门抵在了季司衍的胸膛上,内心懊恼不已。
“不化妆也好看。”季司衍轻笑,当着长辈的面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
余宛霖嘴角上扬,掏出两个红包分别递到他们手中,很明显这俩红包的厚度不一样,沈流苏拿着的这个鼓得快要装不下。
季司衍没在意,将手中的红包交到了沈流苏手中,“都归你。”
沈流苏脑子一定是没清醒。
尤其是后面季志航把红包递给季司衍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
沈流苏听到了。
好像是早生贵子。
发到沈流苏手里的时候,季志航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了声,并未多言。
沈流苏忽然就感受到了这个红包沉甸甸的重量,这无疑是沉甸甸的寄望啊。
沈流苏回过神,干笑了两声缓解尴尬,说了两句吉祥话,“祝爸妈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富贵吉祥。”
季志航跟余宛霖愣了会儿,互相对望一眼,觉得喜庆,登时朗声笑了起来。
沈流苏不明此举,皱了皱眉。
这有什么好笑的,拜年不是这样拜?
季司衍牵着她,这次并未吝啬对她的夸奖,“倒是娶回来一个活宝。”
季家过年过得规规矩矩,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尤其是在面对其他季姓族人的时候,作为家主的季志航脸上只有严肃。
一想到等会儿七点一到,这群吃里扒外的人要进来给季家祖宗上香,季司衍便冷下脸。
沈流苏其实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氛围,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七点过后,季志航带领季家族人在祠堂上香祭拜,完事儿后季司衍有意让佣人带沈流苏离开,沈流苏凝神,最后摇头道:“我没那么娇气。”
季司衍解释:“这不是娇气的问题。”
沈流苏便换了个说法:“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你被其他人诟病。”
季司衍垂着双睫,奈何人多,只能顺她的意思,“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么?”
“什么?”
“嫁给我,你能在整个整个京都横着走。”季司衍贴近她耳边,落下的嗓音很轻,带着一蛊惑,“现在,你可以端起你少家主夫人的架子。”
这个身份,是给她最好的武器。
哪怕他不在她身边。
她也能用这个身份保护好自己。
沈流苏未施粉黛的素颜小脸依旧透着精致,她稍稍抬眸,眼睛里透着三分笑意,“你是觉得我受委屈了?”
她虽生长在小镇,但从小到大从未受过委屈,也从来受不得委屈,谁欺负了她,她必定欺负回去。
这帮人畏首畏尾的,她不理,也不端着架子,是因为他们没能入她的眼。
季司衍垂落的手勾着她手腕,笑道:“自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沈流苏挑眉,片刻后,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一炷香上前鞠躬拜了拜,正欲插进香炉时,季司衍上伸手接过她那一炷香,代替她插进香炉里。
在他身后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同样看到的季志航却并未说什么,如此,他们哪怕心里有话也不敢现在说出来。
“你刚才为什么帮我插香?”离开祠堂后,沈流苏跟上季司衍的步伐,小声问他。
这一环节似乎不该这样,从那群人疑惑和震惊的眼神你就看出来了。
季司衍轻描淡写地道:“怕你不小心被香灰烫着。”
沈流苏发懵地看了他一眼,走了两步,又忍不住看他一眼,再走了会儿,再次忍不住看他一眼。
从祠堂到前院的正厅,沈流苏断断续续地一共看了他不下十次。
季司衍目视前方,觉着今日季家的花开得比往日都要好看许多。
只是在别人看来,这对相爱的小夫妻着实让人眼红。
到正厅后,一群人在在说表面话,沈流苏跟他们不同频,便自己一个人到屋外的国槐树下的圆桌前坐着,看着周围的孩童嬉戏打闹。
“苏苏,可以派红包了。”季司衍闲庭信步地朝她走来,许是气场太强,一群孩子看到他后小心翼翼地盯着他。
沈流苏这才起身,接过他递过来的红包,问道:“只给小孩儿吗?”
“你就坐在这,喊他们,他们会上前领。”季司衍知道这群孩子怕自己,便不要求她跟着自己发,只是与他一辈的的兄弟生的孩子最大的都读大学了,她怕沈流苏认不出。
“行。”沈流苏会意。
季司衍再次进屋,没一会儿,不知道哪个人喊了一声四叔发红包了,一群孩子便放下手中动作整齐划一地进了内屋。
沈流苏好奇,也跟着走进去。
发红包的不仅是季司衍,还有季志航跟余宛霖。
很奇怪,似乎只有一家之主,才需要发红包。
且红包只发给最小一辈的孩子。
这一家人,比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不熟。
沈流苏在心里想。
过了会儿,季司衍注意到门边上的沈流苏,挥手示意他们道:“好了,去找你们四婶婶领红包。”
沈流苏听见了,指尖蜷了蜷,在一帮小孩子涌过来时,看着他们抿着笑意道:“跟我出来吧。”
里面乌烟瘴气,但不该污染了这一帮纯真孩童的心灵。他们不懂家族是非,却在家长的教导下刻意躲避这里身份最尊重的人,脑子里或许有十万个为什么,但却被灌输了错误的答案。
沈流苏坐在圆桌前手里拿着一沓红包,招手示意孩子们围过来,其中有一个高个子的女孩儿,应该是他们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许是有些尴尬,她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畏缩着站在最后面。
这个红包,大概是不得不拿吧。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爷爷是谁?”沈流苏有意跟他们套近乎,看着第一个小男孩打开了话腔。
小男孩双手接过红包,抬头时看见沈流苏眼睛里的笑意才缓缓放松警惕,“我叫季小北,我爷爷是季志明。”
季志明是季志航的三弟。
人太多,沈流苏认不过来,只能从他们的爷爷辈去分辨他们是哪一家的,听到他乖巧的回答,沈流苏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发,“季小北,新年快乐,学习进步。”
季小北睁着圆咕碌的黑眼珠,有些卡壳地回答了一句:“谢……谢谢。”
沈流苏逮着机会,“谢谢谁?”
季小北脸一红,“谢谢四婶婶。”
沈流苏满意了,继续用同样的套路俘获这帮小屁孩的芳心。
她摸清楚了十几个孩子的家底,也听了十几声的四婶婶,逐渐上头。最后一个过来领红包的是年纪最大的女孩儿,季家的基因都不差,她模样长得秀气,只是性格有些腼腆,站在沈流苏面前时稍微有些含蓄。
“四婶婶新年好。”她事先喊道。
“你是季二叔的孙女?”沈流苏猜的。
她理解过来这个季二叔是自己爷爷的意思,缓慢地点点头,“是的。”
“你叫什么?几岁了?”沈流苏语气恢复,没像刚才逗小孩那样刻意柔声。
“季燕燕,还有一个月就十六了。”她捏着红包的边缘小声道。
沈流苏惊讶了一声,心里想着不要太离谱。
第62章 也是个很帅的男人
季燕燕的父亲是季司衍最大的堂哥,膝下育有三个孩子,季燕燕是最大的一个,下面还有两个双胞胎弟弟。
问起另外一个弟弟的时候,季燕燕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最小的弟弟走不了路。”
瘫痪儿。
沈流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样。
果然通过这些孩子能深入打探到更多的消息,沈流苏今日对季家又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他们的隔阂与分歧,出在季志航那一辈。
可是目前令人费解的是,季司衍虽还不是家主,却让季家一群人都心生畏惧。
尤其是季家二叔与三叔。
那种感觉,就像是季司衍手上抓着他们的小辫儿而让他们不敢造次似的。
初一过后,季家清静不少,沈流苏在初二那天问季司衍,“他们下次再过来是什么时候?”
“清明。”季司衍毫不犹豫回答,“一年三次,分别是过年,清明和重阳。”
沈流苏盘腿在沙发上坐着,怀里抱着一个抱枕,听见回答后有些惊讶道:“意思是一年就见三次?”
“一年三次让他们踏入季家的大门,已经是对他们的仁慈了。”季司衍脱去大衣,里头只穿了一件打底的黑色毛衣,因为要去清洗茶具而将衣袖挽高,露出半截劲瘦的手臂。
回来时,他抬眸看了一眼沈流苏迷茫的眼神,轻叹一声,“我爷爷去世后,奶奶不愿留在这伤心地,便去了苏城,后来季家就彻底分家,将二叔跟三叔从季家划分出去,撇清了关系。”
“因为你爷爷?”沈流苏大胆猜测,放下一条腿,倾身过去帮他泡茶,“我来吧,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季司衍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卷下,往后仰了仰头,看着她一副好奇的好奇的模样,失笑出声:“那段事情,只有季家人知道,沈流苏,你这样打探,莫非是默认了自己是季太太的身份?”
“我难道一直是假的季太太?”沈流苏回头,秀眉一拧,“还是说这是季家的高级机密,半点不能说?”
“嗯,只有季太太能问。”季司衍情绪并不高,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让她发现,于是语句里有几分调侃她的意思。
“我有证的,是你名义上的妻子。”沈流苏坐回沙发,往他身边挪了挪,主动拉起他手臂往他怀里钻。
她这么回答,季司衍很容易当真。
人都喜欢漂亮的事物,沈流苏最喜欢的,是季司衍的一双手,许是话题太敏感,季司衍还没想好怎么说,她也不急,拉着他的手开始数那指纹上的螺,安静等他开口说话。
在季家不过待了短短三天,她就已经深刻感受到了大家族的压抑氛围。
谁也不知道季司衍身上承担着什么样的责任。
或者,谁也不知道他心底里正在承受的是什么。
“我爷爷离开那年,我才上大学,时间过得太久,已经忘记了。”季司衍调整了个更方便抱着她的姿势,难得她主动一回,他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不过你猜对了,我爷爷离世确实跟二叔三叔脱不了干系,这事儿说来话长,后面有机会慢慢跟你说。”
他没必要让她帮他消化这些繁琐的事情。
席家的事情还没解决,没必要让她徒增烦恼。
再有一点是,来日方长。
初四那天,季志航跟余宛霖一大早便启程去了苏城,同一天,季司衍也去了一趟港城。
沈流苏回了自己的云水居,长叹一声抱着自己的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两圈。
自由的味道。
放松的感觉。
仿若挣脱牢笼的金丝雀,挣脱了一切规矩的束缚。
这么些天下来,受到季家人的影响,她情绪明显不佳,尤其是知道季爷爷是被两个觊觎财产的不孝儿子气死后,更加觉得这群人没有人性。
自作孽不可活,没被逐出族谱都轻的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阴沉沉的,伴着滴答小雨,但沈流苏却精神抖擞,跟岑柠约好在流苏阁见面后,撑着一把伞出门。
从这里步行到流苏阁需要十五分钟,这是跟了季司衍后她第一次不使用交通工具出门。
气温比前几天要低很多,她怕生病,所以乖乖在里面穿了秋衣秋裤。握着伞的葱白指尖被冻得又红又僵,有那么一瞬间,她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天气步行出门。
细雨倾斜,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到流苏阁的时候,沈流苏的大衣外套下摆湿了一半。
小满大老远看见了,急忙跑过来接过伞,惊讶道:“流苏姐你走路过来的啊?”
沈流苏鼻尖被冻红,跺着脚往手心哈了一口气,无暇顾及自己,先问道:“岑柠到了么?”
小满指了指楼上的雅间,“柠檬姐在楼上二号房呢,还带了一个很帅的男人过来,我猜应该是男朋友。”
今天客源不多,加上下了雨,小满一天都没碰琵琶,坐在长廊的茶桌上跟小戴唠嗑。
小戴起身,笑着喊了她一声。
沈流苏匆匆回应,轻笑着回复小满的话:“嗯,那应该是。”
说到这个,小满禁不住好奇:“流苏姐,柠檬姐都带男朋友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带姐夫过来啊?”
这里的楼梯是露天的,沈流苏上楼还得打伞,小满急于求得一个答案,主动给沈流苏撑伞。
沈流苏提了提步子,故作沉思,而后莞尔一笑:“他来过。”
小满大脑宕机了几秒,“来过?谁啊?”
完全没有印象。
“你猜。”沈流苏留下悬念,“也是个很帅的男人。”
小满大脑光速运转,“聂先生?”
“不是。”沈流苏已经走完了楼梯。
小满急了,“我见过吗?”
“见过。”沈流苏把答案放宽。
沈流苏一双水眸含着笑意,此时已经走到二号雅间,她抿唇笑出一声,“慢慢猜。”
一道门将小满隔绝在外,沈流苏走过去选了张椅子就坐,看着已经吃上茶点的俩人,轻啧了一声,“好歹我也是个人,你们在人前矜持点好不?”
互相投喂,跟没手似的。
岑柠过年这几天一直跟谢朝腻歪在一起,要再这么下去,下一步就该定亲了。
岑柠将手上还剩大半的桂花糕直接往谢朝嘴巴你塞,完事儿后抽出纸巾擦了擦,看到她湿了的衣摆,一副要骂人的眼神:“你有什么毛病,真走路来的?”
沈流苏不以为然,“想体会一下京都的诗情画意。”
谢朝被那块桂花糕噎得发不了声,瞅见岑柠注意力都在沈流苏身上,只好自己上手倒茶。
“季司衍呢?”岑柠问。
“去港城了。”沈流苏答。
“上班?”
“走亲戚。”
“哦。”
“……”
谢朝如同被忽视般,被迫听着俩姑娘没营养的话题,又完全插不进去话。
第63章 生死相随
雨势渐大,隔着一道门能听见雨落的滴答声,岑柠歪着头,手肘支在桌上,眼底弥漫着不可思议。
半晌,她眯着眼,上手掐了掐沈流苏脸上的一层皮,带着埋怨似的骂了一声:“季家不给你饭吃?”
“何以见得?”
“这才几天啊,你瘦成这样?”
沈流苏:“……”
“被我说中了?该不是过年都吃素吧?这么变态?”岑柠混迹网络多年,在网上没少看见关于京都季家的言论,豪门大腕无非就是那几家,其中当属他们季家规矩最多。
“吃素倒是不至于,我猜四嫂是精神内耗太大,毕竟季家随便一个人都藏了八百个心眼,除了我小姨一家三口,其他没一个好东西。”谢朝的中指戴了一枚对戒,他漫不经摩挲着,手腕搭在桌沿,吊儿郎当地翘起个二郎腿。
沈流苏眼眸轻抬,语气微沉:“你知道季家的事情?”
季司衍明明说这些事儿只有季家人才知道的。
可谢朝是外姓的。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多少会听到一些风声。”谢朝解释,而后有些疑惑道,“怎么?四哥没跟你说过?”
沈流苏摇头:“他说我知道了会平白增添烦恼。”
谢朝笑了声,表示赞同,“确实。”
“那你可以说呀,反正我听了不会徒增烦恼。”岑柠一脸好奇宝宝模样,终于舍得将目光重新落回谢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