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掌控—— by知渐
知渐  发于:2023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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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苏垂睫,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从他身边经过,推开了二号雅间的门。
二号雅间一直是她的个人之所,除非二楼满客,不然这一间很少对外开放。
没一会儿,有人轻轻敲门,沈流苏围炉煮茶,眼皮未抬,应允了一声:“进来。”
她这段时间嗓子一直不舒服,来这里的目的除了手痒想摸一摸茶具之外,还想煮一壶槐花茶养一养嗓子。
“小仙女一个人喝茶?”席文莱一向厚脸皮,“可否介意与我共饮?”
沈流苏很意外他竟然敲门进来,张了张唇,想说什么最终没说,最后化为两个字:“坐吧。”
席文莱目的达成,轻笑一声:“感谢。”
“先生只是想在我这里讨一杯茶?”花茶步骤简单,茶香四溢,茶味正浓,沈流苏轻抿了一口,些许皱眉,最后给他倒了一杯,抬手示意他喝下。
沈流苏向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便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能让纨绔子弟敛着性子故作文雅进来与她讨一杯茶水的,不会是想搭讪那么简单。
这个人,是认定了她是他口中那个“好像在哪见过”之人。
杯口已然触到唇边,席文莱听见她这么问,喝了一口茶正往腹中吞咽的同时也正欲开口说话:“自然——咳——”
许是没想到这茶这么苦涩,席文莱拧着眉又咳了好几声,暴露本性:“这么苦你也喝得下?”
沈流苏被他吃惊的反应逗笑。
席文莱还在回味那苦涩的茶味,皱着的一张脸在看到沈流苏笑容时微微怔住:“咳,那个,我不是说你茶不好的意思。”
“清肝火。”沈流苏回答的是她前一个问题,而后当着他的面,将杯中剩余的茶喝完。
“你肝火旺盛?”席文莱摸了摸鼻子,笑着调侃,“小仙女也会动怒么?”
沈流苏有些愣。
这人还挺自来熟。
“咳,我不是调戏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格外与你合拍,想与你亲近,想着我们也许真的见过?”席文莱依旧在打探她。
他总觉得她模样像谁,可是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像,像什么。
沈流苏没再继续与他周旋,直问道:“先生的口音听着不像京都人,冒昧问您打哪来?”
席文莱扬声:“港城。”
就他回答的这一瞬,沈流苏惊诧抬眸,倏然问道:“你叫?”
“席文莱。”
沈流苏今日模样素雅,从一开始见他就便温温和和,哪怕没有一直笑着,眉目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唯独在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唇角下压,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兴致全无,气压低下。
港城来的人,席文莱,席远的儿子。
季司衍跟她说过,席家派人过来寻她,只是已经过去三两日,她还以为对方已经打道回府,却不想原来一直蛰伏在她流苏阁这儿。
“你呢?”席文莱真心想与她认识,便反问了一句。
沈流苏深吸了一口气,懒懒掀唇:“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么?”席文莱有些诧异他态度的转变。
“沈流苏。”她报了名字,垂眸关了炉火,将那已经煮得更加苦涩的花茶导倒入自己杯中,浅浅喝一口,颇有些难以下咽。
“流苏阁取自你名字?”席文莱惊讶出声,“原来你就是这流苏阁的老板娘。”
沈流苏持杯的手一顿,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人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
还是说,他装的?
既是来找她,手中应该掌握了她所有资料,也许认不得人,看不至于连名字都不认得。
沈流苏一直狐疑地盯着他脸上看,席文莱禁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慢悠悠吐出一句:“小仙女这是看上我了?”
沈流苏:“……”
得,这傻子是真不知道她是谁。
“我已婚。”沈流苏将那煮得过浓的茶水尽数倒了,撩起眼皮有些好笑地看着席文莱石化的表情。
“何等人有这福分。”他喃喃轻叹,脑子险些没转过弯来,看到沈流苏的动作,于是扯开了话题,“这茶怎么不要了?”
“煮太浓了,喝不下口。”沈流苏道。
沈流苏放松了肩膀,但与他对话的语气明显没有刚开始的那般好,席文莱有所察觉,尴尬地解释:“小仙女可别误会了,我不是恶意搭讪,只是想交你这个朋友。”
“你一口一个小仙女,听起来这像是你的口头禅,席先生应当是情场老手呢吧。”沈流苏确实没听人这么喊过自己,知道了对方身份,于是开口整他。
席文莱被猝不及防呛了一声,愣神之后笑出声:“别,情场老手我认了,但小仙女一词,我只对你说过。”
沈流苏心里鄙夷。
“说认真的,你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像仙女的仙女。”席文莱纯靠一张脸皮撩遍天下无敌手。
“你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像无赖的无赖。”沈流苏面无表情。
席文莱:“……”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席文莱不耐烦地接过,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啧了声回复:“知道了。”
沈流苏有些难办,话题都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这人竟然还厚脸皮待着不走。
难不成真要她驱他不成。
席文莱挂了电话后点开席远发过来的一个文件,只一秒,眉目中的不耐烦尽散,他倏然抬眼,看向正在专心煮茶的沈流苏,又猛地揉眨了几下眼睛,将那文件中的名字与照片放大。
随之,席远连续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席远】:你个混球!
-你妹妹人就在京都,你哪来的假消息说她去了宁城?
-你真是要气死我!
-若你真无心相劝就给我滚回来公司上班!
席文莱咽了咽口水,颇有些傻眼。
难怪他第一眼就觉得沈流苏像谁,如今终于想起来,她的面容与他爷爷画室里那上千幅美人图上的人五官相似。
沈流苏,已婚,既如此,那她就是季司衍的妻子。
是他们席家,流落在外的唯一女血脉。
他的,亲表妹。
难怪会觉得投缘,难怪第一眼觉得惊艳却没生出男女之间的歹心。
原来都是血脉互相牵连。
沈流苏关了炉火,这次煮的是茉莉花茶,她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了半杯递过去给席文莱,却见他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不免皱眉:“怎么了?”
这人表情七十二变似的,可真丰富。
“小仙女,你男人,是不是叫季司衍啊。”
“真巧,他是我四哥。”
“那我喊你一声四嫂,不介意吧?”
沈流苏持杯的手指一松,滚烫的茶水洒下,白玉茶杯滚落地板,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第72章 不管她态度怎样,你态度要好点
态度强硬如沈流苏,席文莱被下了逐客令后,颇有些苦恼地回到车上跟远在港城的席远汇报情况。
“你不早说妹妹叫沈流苏,人我已经见过了,她在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态度挺好,知道我是港城席家的人之后直接喊我滚。”席文莱开着车,打断了蓝牙耳机里席远的唠叨。
“不管她态度怎样,你态度好点。”席远交代。
“看我的吧,就算得不到原谅,劝她回去看一眼爷爷还是绰绰有余的。”席文莱颇有自信,毕竟沈流苏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这就是一个突破口。
男人嘛,耍耍赖皮就好了。
再者,现在知道沈流苏跟季司衍的关系后,算是掌握了一个秘密。
去他妈的未婚妻回了宁城,搞半天原来一直把人藏着。
接下里的这几天,席文莱依旧日日光顾流苏阁,沈流苏避不开,干脆窝在绛纱公馆养花,正好试试席远给的火莲种子能不能在她手下培育成功。
元宵节那天,季司衍带着沈流苏回季家吃午饭,来得太早,俩人便坐在亭子里赏景,直到佣人传唤前去餐厅吃午饭,没走几步,大老远就听见一阵聒噪的声音。
沈流苏微微蹙眉。
接触席文莱已经好些日子,单听那笑声就能辨认出来是他。
今年元宵节天气不太好,狂风骤雨下了一夜,今早才放晴。大雨之后季家院子的花草折了腰,到哪都是湿漉漉的。
沈流苏莫名生出一点躁意。
季志航大概是在前厅接待了席文莱,现在看样子是要带着席文莱到餐厅用餐,席文莱一张破嘴走天下,站在季志航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人频频失笑,就连跟在后头的老管家都面带笑意。
季司衍远远看着,俯身在沈流苏耳边轻语:“你这几天就是躲着他才愿意回绛纱公馆陪我?”
其实住哪都不成问题,沈流苏在哪他便在哪,只不过绛纱公馆的床比云水居的要更大更软,睡着也更舒服些。
季司衍捡了便宜,心情好了几天。
“他太能讲了。”沈流苏领教过的,也终于明白先前季司衍从港城回来之后为何话变得有些多,感情是受到席文莱的影响。
那声音,太魔性了。
“苏苏今晚考虑一下穿那套流苏薄纱裙,我替你给他一个教训,如何?”经过石子路段时,那小路恰恰容纳两人并行,季司衍借此轻拢着沈流苏的细腰,话语间多了几分调侃之意,光天化日的十足不正经。
沈流苏不忍心踩了一旁的花草,躲避不开,颇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你想得美。”
他那几个单身狗兄弟也是闲着没事儿干,竟然“好心”送了他一份元宵节礼物,偏偏她好奇心过重主动帮忙开箱,见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不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只有薄薄一层纱的睡衣。
一只手掌就能握住的布料,穿在身上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偏偏那一堆的玩意儿里,季司衍独独钟爱这一样。
原因竟然是因为它是流苏样式的!
沈流苏心里觉得荒唐又离谱,昨夜誓死不从,没想到这狗男人贼心不死一直惦记在现在,还想着套路她穿。
季司衍也不急于一时,姿态闲散,一路走过去,正好跟席文莱一行人碰上。
“四哥,四嫂。”席文莱狡黠一笑,视线落在沈流苏身上。
余宛霖有些惊讶:“你早认识苏苏?”
席文莱挑眉,将不要脸表现得淋漓尽致:“我跟四哥关系好,四嫂的茶馆我也经常光顾,老熟人了。”
余宛霖看了他一眼,有些狐疑。
季司衍跟席家那边往来不多,更不要说将跟沈流苏结婚的事儿主动告知,只是见季司衍并未搭理,她便也没有多想。
“四嫂,多日未见,你又漂亮了。”席文莱绕到沈流苏这一边偷偷摸摸说了句,哪怕没被搭理,也半分未见恼怒,反而更加得寸进尺。
反倒是季司衍不满意他后面那一句,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几秒,轻哂:“你若再喊一声,就滚出去。”
“行,我闭嘴。”席文莱手动封嘴。
走到餐厅,落座时,席文莱看准了位置坐在沈流苏身边,有长辈在,沈流苏不想让他们看出来端倪,便默许了。她更不愿让人知道自己跟席文莱的关系,偏偏这人嘴巴子碎,沈流苏有些许担忧他轻而易举就把事儿捅出去。
席文莱坐得端正,忽略季司衍那要杀死人的目光,正儿八经地跟季志航在说话。。
大多都是说关于席越的,沈流苏仔细听着,直到听到医院二字时,眉头轻蹙。
“爷爷高血压受不得刺激,到现在都还住在医院,医生说暂时没大碍,但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食欲不振了。”席文莱描述得详细,像是故意说给旁边的沈流苏听的。
季志航听着,搁下碗筷:“改日我跟你伯母去一趟港城看看他老人家。”
“老人家老了,心里挂念的都是些小辈,伯父不去也无妨,倒是之前听说了四哥已有婚配,一直挂念着想让四哥领着四嫂过去一趟,不知道四哥百忙之中是否能抽出点时间?”席文莱有意将话题引出,语气夹带些许无可奈何。
季志航这次没接话,只是将视线落在季司衍身上。
季司衍神色如常夹了一块鱼肉,检查没有鱼刺之后才放到沈流苏碗中,对于刚才的话题恍若未闻,语气宠溺道:“这鱼是深海鱼,营养价值高,多吃些。”
沈流苏僵硬地动了动筷子,桌底下抬起脚踢了踢季司衍。
见此,余宛霖明白了自家儿子儿媳的想法,出面化解尴尬:“苏苏不喜见生,俩人又新婚不久,再过些日子吧,到时候我们一家子一起过去。”
长辈都这么说了,席文莱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有些怔然。
原来是新婚,他们的关系,竟然隐藏得如此好。
饭后,席文莱单独约谈季司衍:“你藏得挺深啊,众人皆知你与人订婚,却不知道与你有婚约之人是谁,就连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你们不是订婚,而是,结了婚。”
季司衍挑眉:“所以呢?”
“所以,恭喜你,从我四哥,降级成了我表妹夫。”席文莱占尽了便宜。
“那只是你单方面认为。”季司衍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想寻得与苏苏交谈的机会,还不是得从我这里入手?”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喊的那一声四嫂意欲何为。
表妹他认不成,倒是懂得举一反三认个四嫂。
席文莱轻叹一声,而后轻笑:“四哥倒是聪明。”
“我不干涉你席家的事儿,但若让她不开心,这京都,你们休想再踏进一步。”季司衍抬眸,眼神凌厉,第一次向他发出警告。
“四哥,席家欠她和姑姑太多了,你不能残忍到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这几天,席远将当年的所有事儿都跟他说了,席文莱做事三分热度,可唯独在这件事上坚持了一个多星期。
“从来都不是我给不给机会,是在于苏苏愿意不愿意。”季司衍看见了正在前厅等他的沈流苏,撂下一句话后便走了过去。
席文莱无奈叹气:“追女人都没那么难。”

第73章 弥补
未来几天,席文莱依旧是老套路每天都待在流苏阁,时间久了,跟小满小戴都混得熟了。
唯独沈流苏对他爱搭不理。
最近客人比较多,沈流苏每天都过来,小满发觉这俩人之间的不对付,悄悄问:“流苏姐,你为什么讨厌席先生啊?”
沈流苏云淡风轻地回应:“很明显么?”
“你看他的眼神比看闹事儿的客人的眼神都要凶。”小满咬唇,毕竟少女怀春,无意识地偏向了席文莱那边,“其实席先生人很好的,前些天你没来的时候,有一喝醉的客人进来点名要喝醒酒茶,我们哪知道醒酒茶怎么泡,小戴就随便泡了杯玫瑰茶过去,那客人非说玫瑰茶是女人喝的东西,借着酒醉骂了小戴。”
小满见她眉头一皱,便知她想听下去,便继续道:“后来是席先生出手解决的,那客人见了他秒怂。”
沈流苏听完似乎意料之中,“嗯”了一声,平静地继续将晒干的花茶装进罐子里。
“流苏姐,你不想知道他怎么解决的吗?”小满察觉她没了兴致,声音也弱了下来,但又忍不住想把这事儿说出来好让沈流苏对席文莱改观。
“席先生有权有势,这类人还能怎么解决问题?”沈流苏满不在意,毕竟自己见过季司衍的行事手段。
“不是的。”小满极力辩解,“那天席先生可有魅力了,他听到闹事儿声直接从二楼下来,拦住那名醉酒的客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然后解释说店员一时疏忽拿错了茶,接着就让我去泡一杯洛神花茶过来,极有耐心地跟客人解释洛神花茶的解酒功效,那客人见席先生态度友好便就此罢休,这事儿就这么解决的。”
沈流苏指尖稍顿,侧目看过来:“洛神花茶?”
小满点头,漾着笑意道:“对,说来惭愧,我们在这工作那么久都不知道洛神花茶有解酒功效,倒是席先生对花的种类和功效了解得彻底,流苏姐,我觉得他跟你很像。”
沈流苏一蹙眉,下意识反驳:“谁说我跟他像,他脸那么长。”
小满:“……”
接着,小满“噗嗤”笑出声:“流苏姐,我说的像不是脸像,是你们一样都很爱花,并且对花深有研究。”
沈流苏没出声,小满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便道:“时间到了,流苏姐,我先上台弹奏。”
沈流苏怔然地点了点头,在她掀开流苏帘子即将迈出门槛时,追问了一句:“席文莱今天来没?”
小满嘴角扬起,语气兴奋道:“来的,席先生就在二楼一号雅间。”
沈流苏:“知道了。”
这人倒是有两把刷子,知道从她身边人入手,不过更让沈流苏好奇的,是他对花的研究和喜爱。
席玉爱花,是因为想念母亲,如今沈流苏爱花,也是因为想念母亲,那席家的人呢,又是因为因为什么才爱花。
沈流苏决定去问个究竟。
小满的琵琶声响起,席文莱为了听得更清楚便将雅间的门打开,这倒方便了沈流苏进去。
“四嫂!”席文莱大惊,站起来相迎,“四嫂愿意见我一面我很开心,但是劝我走的话就不必劝了,我来这正常消费,是你的顾客之一,没犯事儿你不能赶我走,而且……”
沈流苏打断他的话:“你的嘴一直这么碎,席远不嫌你烦么?”
席文莱无所谓地笑出声,前面要说什么已经忘了,回答道:“当然嫌,一天到晚都在骂我。”
沈流苏没接话。
大概猜到她有正事儿要说,席文莱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轻笑:“手艺不如四嫂,但给个面子尝尝呗。”
“季司衍说他压根跟你不熟,也就今年开始你才一口一个四哥喊得起劲儿,所以你也没必要喊我四嫂,我小小年纪,担不起你这一声四嫂。”沈流苏垂眸,看了一眼呈红茶色的茉莉花茶,这才发觉他将花跟茶相拼混在了一起。
持杯碰唇,又闻到一股蜂蜜的清香,果然一入口,甜腻的清香味弥漫喉间。
倒是个会喝茶的。
席文莱瞧见她眉宇间的放松之色,浅笑一声:“你不愿喊我一声哥哥,我便喊你一声四嫂,至少沾亲带故了,再说,季司衍身边那几个兄弟都快三十了不照样喊你一声四嫂。”
沈流苏:“……”
“我来是想问你,为何知那洛神花茶能解酒,又为何,懂得煮这茉莉红茶?”在问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假设,但当他开口回答之际,还是会心颤。
他说:“因为席家后院里栽种了上千种花草,因为爷爷跟爸爸视花如命,我们作为后辈多少耳濡目染,至于你说的茉莉红茶,单纯是我感兴趣,在你这随便倒腾的。”
沈流苏好一段时间的沉默,席文莱也不催她,安静地坐在她对面,攥着茶杯等待。
“知道了。”沈流苏平复不了现在的心情,指尖有些泛白,她垂睫呆愣地看着杯中的茶水,记忆回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席玉经常会对着花草发呆,每当沈流苏问起,她总说自己想妈妈了,可是沈流苏知道,她不仅仅想妈妈,她是在想每一个亲人。
席家对她和常樱兰很不好,但常樱兰却不恨,席玉嘴上也说不恨。
她总说,命运就是如此,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她们只是注定与席家无缘罢了。
“小仙女,你别哭啊。”席文莱怔住,颇有些手足无措,抽出纸巾递过去时,指尖隐隐发抖。
沈流苏回神,诧异自己竟然红了眼眶。
“既然如此愧疚,数十年来为什么不去寻人,你们席家不是很厉害么,找个人都找不到?”沈流苏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若席家真心想找,怎么会找不到人。
“一方苦苦寻找,一方极力躲避,又怎能找到。”席文莱叹气,将事实全盘托出。
是了,席玉那性子,天生的犟。
自己不想跟席家沾上关系,又总跟沈流苏讲席家的事情,潜意识地希望沈流苏能有跟席家相认的一天。
沈流苏算是明白了,席玉表现得不恨席家,却一直都在报复席家,让席家找不到她,用这样的方式让席家的人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最后又让她,去填平这一个缺口。
因为,席家会因为愧疚,将一切都弥补在她身上。
席玉啊,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楼下的琵琶声停了一小会儿,有风从外面灌入,吹散沈流苏的愁绪,好像什么都捋明白了,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二楼走廊有新的客人经过,沈流苏红着眼眶在发呆,席文莱坐在她对面,眸中泛起心疼之意:“对不起。”
门外经过的的客人顿足三秒,在进入一间雅间之后,顿时开聊。
傅怀:“那应该是老板娘的的丈夫,长得比四哥差了点,但是好像也不赖。”
顾景城:“老板娘哭成这样,该不是俩人在谈离婚?”
傅怀:“为什么?难道跟四哥有关?”
顾景城:“说不定就是,老板娘好像移情别恋四哥了。”
傅怀:“我觉得四哥也是喜欢老板娘的。”
顾景城:“我猜是那男人不行,咱四哥太行,要不然就是那男人先有外遇。”
聂川:“……”
他们畅聊之时,聂川拿出手机给季司衍发了条信息。
【聂川】:流苏阁,你老婆在见别的男人,哭了。

第74章 该喊我一声四嫂
季司衍猜得到聂川所说的男人是谁,然而让他此刻放下手头工作来到流苏阁的,是后面那两个字。
这姑娘在他这没受一点委屈,一个席文莱就能让她掉了眼泪,看来是之前的警告没起作用。
方秘书此刻正送一份加急文件进来,见季司衍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外套就要出去,动作看起来火急火燎,正欲开口,季司衍便出声制止:“等我回来再说。”
方秘书:“……好的。”
平时出去都会让他当司机开车,但这次没捎上他,看样子是要去处理私事,
方秘书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沈流苏。
沈流苏跟席文莱的谈话已经结束,聂川按照季司衍的意思等在门口,在沈流苏出来时将她请进了自己的雅间里。
顾景城跟傅怀前一秒毕竟还在议论她的私事儿,现在看见沈流苏颇有些心虚,频频灌了几口茶。
“你们有话要说?”沈流苏掩去眸中情绪,挤出一抹笑意看向这俩人。
“没,就是这茶挺好喝的。”顾景城面不改色,在沈流苏面前装得一本正经。
倒是傅怀藏不住事儿,嘴皮子痒总想问点什么。
刚才一号雅间大门敞开,聂川又亲自等在门口邀她进来,想来是误会了什么。
只是她无法解释自己跟席文莱之间的关系,也无需向他们解释。
半晌,见沈流苏没有要走的意思,傅怀开了口:“好一段时间没见老板娘了,近来可好?”
沈流苏点头:“还行。”
“说来也好些天没见着四哥了,就去年,从苏城回来之后就更加难约了,也不知都在忙活些什么。”傅怀有意往季司衍身上引开话题,目的是为了试探沈流苏的反应。
才说完,傅怀的小腿被人轻踹了一脚,他皱眉,不满地看向了罪魁祸首顾景城。
沈流苏情绪并不高,几乎是下意识接话:“大概是家里有人管着。”
傅怀扬眉:“老板娘知道四哥的未婚妻是谁?”
聂川站在门外的走廊,背靠着那木质栏杆,许是等的人到了之后,才重新回了雅间,将门关起。
沈流苏知道傅怀是在套话,但还是顺着话题回答:“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傅怀哑然。
顾景城也险些被茶水呛着。
他俩对视一眼,又从沈流苏眼中看到一丝惆怅,于是更加坐实了他们各自的猜测。
“一把年纪还这么八卦,有这心思,想想回去后该怎么应付你们老爷子的催婚。”聂川坐下后,提起茶壶替往沈流苏的杯中续了茶水。
“说到催婚,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傅怀往后一仰,抱着手臂戏谑一声,“听说小蝶妹妹订婚宴的日子确定了?妹妹的终身大事解决,接下来该到你了吧,有风声传出,聂叔父最近跟周家走得挺近,看样子是有意拉你跟周家那位妹妹牵线。”
提到这事儿,聂川微微蹙眉,落杯的力道稍重,“傅怀。”
单是喊了声名字,傅怀听了便住口不再讲下去。
顾景城轻叹:“咱们这类人的婚姻注定是金钱交易,最后娶谁都一个样,有什么关系。”
沈流苏微微怔然。
身在豪门,最无法摆脱的就是那联姻的命运。
那季司衍呢,如果没有那一晚她的算计,最后也会妥协于联姻吧。
沈流苏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自己,他们只是刚刚好而已。
刚刚好他不愿联姻,刚刚好她需要他的帮助。
“还好么?”聂川见她失神,轻喊了她一声。
“没什么不好。”沈流苏喝了一口茶,见傅怀跟顾景城欲言又止,失笑一声,“你们想问什么就问,不用拿我当外人。”
聂川微顿,抬眸看向她。
这是不打算瞒着的意思了?
傅怀一听,仿佛得到了通关文牒,把埋在心底那些话全都在今天抖出来:“说实话,打从第一次见面我们就想跟你交朋友,既有交友之心,便不愿看你误入歧途,就想着你能听我们一句劝。”
沈流苏挑眉:“劝?”
顾景城顺着傅怀的开头把话接下去:“他意思是你既然知道四哥已有婚配,就不该去招惹他。”
傅怀一惊,在底下揣了他一脚:“你他妈才这个意思,我意思是提醒老板娘别被美色所惑,别让自己深陷其中,到头来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一场空”包含了两层意思。
聂川听了直皱眉:“你们打什么哑谜?”
沈流苏无奈轻叹:“你们就没有想过,季司衍为什么不常来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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