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挑了下眉，“什么？”
傅醒看着他的眼睛，具体详细清晰地说：“李光刚才的话，你信了吗？”
片刻沉默后，徐行笑了。
“什么信不信，难道他还能在我和你两个人面前撒谎？我当然是信了，不过罚还是要罚的，不杀鸡儆猴以后再有人顶着你……或者顶着我的名号去干些见不得人的事那还了得。”
他语气神色都很正常，宽严并济，看起来是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好领导。
傅醒一直看着他，把他的每一丝微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故意让他看到李光又不让李光开口就把人赶走，是为了试探他。
在被李光揽责打破计划后，把李光的处理权交过来，还是为了试探他。
强调处罚李光一事，依然是为了试探他。
他不知道徐行为什么总要这么迂回地搞这些小动作，或许是以己度人，认定了当面锣对面鼓不会有人说真话，旁敲侧击试出来的更真心。
“李光的处置暂且不论，有一件事需要先行确认。”
徐行神情轻松：“什么？”
“李光打了为我办事的旗号，听起来他办的事也没有折损到任何南区的利益，其中表现应当没有异常。”傅醒抬眸，“那么是谁连这种小事都要跟你汇报一遍？”
徐行放在膝上的十指分开，转握成拳。
他面容不变，用一种再寻常不过的语气道：“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随口说到而已，可不是什么汇报。”
傅醒不依不饶：“我让人办事，他随口说到，四处八卦？”
“傅醒，别较真儿啊，多大点儿事……”
“不大吗？他现在可以把我吩咐的事情随口说出去，以后也就可以把南区的其他决策往外倒，李光情节严重，他罪加一等！”
这人疯了！
徐行压着那口怒气，试图把话柄转回来，然而傅醒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阴森森开口。
“还是说，他就只是随口往外说我的安排？”
他步步紧逼，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徐行，你怀疑我什么？”
气氛凝滞，时钟的秒针啪嗒啪嗒一格格跳动。
秒针推着分针，分针又推动时针，背后的齿轮啮合，一切结果都有迹可循。
徐行吐出一口气，笑了。
“现在是你怀疑我，傅醒。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我也知道你着急，但现在的格局已经稳定到我们打破不了的程度了，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了。”
“尽力保下更多的新人不行吗？按我的理念走，给新人更多的机会，不要太苛刻，这样南区的队伍才会更快壮大，也只有这样等南区真的成为一个不可动摇的庞然大物，到时候还怕建立不起新的规则吗？”
傅醒没有动作，神情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徐行起身，双手压在桌面上，晓之以理：“傅醒你想想，你是不懂这些，才会答应和我共同建立南区的对不对？那你就得给我充分的信任，就像以前一样，你负责培养更多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我负责推进整个团队的建设，这样才能早日达成目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心急就来干涉我为团队未来发展做出的决定，不停地阻挠我，甚至还怀疑我用心不良……”
很有道理的话，若不是傅醒已经听了整整四年，说不定又要信了。
有道理不代表可执行，可执行还要看人对不对。
这是他从姜曜身上学到的。
傅醒没有被他唱念做打的戏码唬住，始终保持清醒，等他先发制人指责完自己，再从容地把话题带回到开始：“你怀疑我什么？李光借我的名义去找姜曜，你好奇，所以你怀疑什么？”
徐行痛心疾首的神情终于淡了。
傅醒依旧那么坐着，冷静地像个纯粹的看客，手上却毫不留情地撕开所有伪装。
“你为人多疑，心思敏感，认为我可以跟你一起建立一个南区，也可以跟别人一起建立一个东区或者西区。”
“你一直防着我，以前做的很小心，近来却因为姜曜的出现明显了起来。”
“你怀疑我会让姜曜取代你，所以暗示他们盯着我，是吗？”
五米的长桌，将两个迥异的气场分隔开来。
徐行的手指在光亮的桌面上印下十个新鲜的指痕。
“我以前没有想过。”傅醒起身时脖子微低，偏长的发尾往上一翘，桌面上的人影一拂而过。
他一直走到门边，才回过头来。
“现在想想，也未尝不可。”
声音不重，却振聋发聩。
人走了。
门口的小弟只听到最后一句，除此之外就只在中途听到徐行发出的几个音节。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想问问看他们的队长，脚尖刚踏进会议室半步，就被里面黑气萦绕的人吓得直接缩了回来。
这……这怎么了啊。
两个队长怎么又吵了？！
日落，黄昏。
沾满血腥的手扣在琴弦上，纤细的背影微微摇晃，琴弦摩擦带出最温柔也最优雅的曲调。
拉完一首，流浪的小提琴家伸长右手扬起琴弓，身体随之扭转，脚步回旋轻盈地转了几圈，即兴跳了一支只有自己一个人，毫无章法的舞。
掌声热烈响起，姜曜躬身谢幕。
王函西摇摇头，把姜阳阳特点的无皮鸡腿放入包装纸袋，搁在台面上。
无人不知她是疯子，依然有的是人为她喝彩。
资源本一役，这家伙赢得漂亮！
姜曜捏着鸡腿要给他扫积分，被王函西摆摆手拒绝。
“算啦，请你的，就当祝贺你成为一方老大了。”
姜曜眨了眨眼睛，赞美之词张口就来：“老王哥哥好大方你人真好~”
“走开走开，要真觉得我好你就行行好，别来我这鸡腿摊边上吹拉弹唱了，现在人人都以为我跟你是一伙的，烦死了。”
王函西再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他的一世英明没毁在南区，却毁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身上。
实在可气。
姜曜踩了踩地面，真诚地给他建议：“你换个地方，到对面去怎么样？”
“……凭什么我走？！”
“因为我看中这儿了啊，我不会走的，那就只能你走了。”
姜曜说的理所当然，叼着鸡腿深深吸了口气。
与肉味一起吸进肺里的还有傍晚凉风的味道。
这个位置面朝落日，又被无影神像深深凝视，多好的风水宝地啊……
王函西面无表情。
“你做梦。”
“好吧，那你就继续烦着吧。”
姜曜对着神像狠狠咬了一口肉，想到了什么，捏着鸡腿蹬蹬跑过去。
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无影神像圣洁悲悯不复，在四合的暮色里慵懒起来。
姜曜跑到神像脚下，冲着夕阳张开五指。
阳光落在她的手掌上，长长的影子拉过去，在她背后变成五根长长的尖刺。
她把手掌往前送，覆在神像的脚背上，再稍稍抬起来。
没有想象中的黑暗遮挡人家的脚背。
阴影落不到神的身上。
她边吃鸡腿边在神像边上玩得不亦乐乎，王函西的鸡腿摊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当初被迫卖免费鸡腿的阴影历历在目，小老板特别低调地垂下脑袋。
“傅队，您也来个鸡腿不……”
鸡腿腿烧烤味很浓，只在旁边站一站，烟火尘埃就扑簌簌滚进衣服里，一路相随。
傅醒闻着香辛料的味道，面具里的呼吸越发憋闷。
他在广场角落站了很久了，听姜曜拉了三首完整的曲子，既看到她在众人指点中自我沉浸，也看到她在喝彩声中从容谢幕。
她身上带着怒放的张扬和蜷缩的无辜，哪怕来到这条并不符合预期的路上，她也做到了最好。
一个来错地方的天才。
一颗掉进血泊的明珠。
傅醒收回视线，问：“你和姜曜关系很好？”
夭寿了。
王函西真的恨不能长出一百张嘴，手脚并用澄清：“误会！绝对是误会！ 我们就是纯粹的买卖关系和她不要脸跟我抢地盘的关系，没有其他了！没有任何私交——”
他急得一批，问话的人却平静得很。
“她不讨厌你，甚至还有点喜欢你。”
王函西舞动的手一顿，有些懵逼：“啊？”
“你怎么做到的？”
“……她也没理由讨厌我吧，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的。”
王函西整不明白他想干啥了，小心拿眼角瞄了人一眼，心中暗艹。
即使离开南区那么老久，傅队给人的压迫感还是一样强烈呜呜呜。
“傅队，你到底想问什么呀？”
傅醒看了他一眼，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还系了个油腻腻的破围裙，下意识就把眉头皱了起来。
“你是怎么跟她和谐相处的？”
这是一个让人想流泪的问题。
王函西咬着牙道：“我她本无缘，全靠我能忍。我就是想做个小本生意我容易吗，她就阴魂不散。我说又说不过她，现在打也打不过她，一步退，步步退，她都跟我抢地盘了，我也只能忍着……”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傅醒不为所动，甚至皱了皱眉头。
“只是这样？那我也做到了，为什么她还是很讨厌我？”
自怨自艾中的王函西冷不防听到这句，“花”容失色。
“姜阳阳讨厌你？！”
“是。”
“卧槽！”王函西没控制住，“她脾气挺好的啊，你怎么做到的？！”
傅醒：“……”
他正要开口，广场副本选择栏二号位亮起刺眼的红光。
所有的情绪与困扰瞬间落地，每一个看到红光的人都停止当前在做的事情，死死盯着选择栏。
姜曜蹲在神像脚边，看着突生的异相困惑歪头。
她眯起眼睛在红光中找寻，生门图标紧闭，玩家人数……归零？

热烈， 也悲怆。
嘈杂的广场安静下来，有人倒抽了一口气，一簇星火点燃干枯的茅草， 微风吹过， 砰的一声瞬间燎原。
“怎、怎么可能！我老大可是有四个MVP的！他怎么会……”
前一秒还在和其他人打屁聊天的年轻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团队就这么倒霉， 正好遇到这个坑死人不偿命的灭绝本。
有人同情又畏惧地看着渐渐暗下的二号副本栏， 感叹道：“别说四个MVP，听说去年有个灭绝本，五个MVP的都折在里面了。”
众人议论纷纷，说起以往的灭绝事迹。
“就之前那个本，好像说开局就是牢房，一群死刑犯， 第一波进去的半天不到就团灭了。”
“我听说那个本其实也不算太难， 就是太让人措手不及。上上次那个才叫凶险呢， □□的人类祭品，傅队出来的时候也进了修复室， 我看到他出来的样子了， 可凶残了！”
“噫， 别说了，反正这种事跟咱们也没太大关系。不过，这次这个副本到底是什么情况， 崩坏的房间……从名字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大佬们进去把这个本通了就知道了，不知道这次又会是哪些人进去。”
姜曜嘬了下油汪汪的指尖， 纷乱的信息在耳边过滤， 留下的一些和之前听说的灭绝本结合起来。
进本玩家无一生还的副本， 叫灭绝本。
好难的样子。
她起身， 仰望头顶的神像。
无影神像数十米高，这样近的距离抬头仰望，只能瞥见它的一个角落。
姜曜往后退去，在能够完整看到神像的脸时停下脚步。
无论是神像还是佛像，或许是因为它们本身的庞大，从背面以外的各个角度看，似乎都能与其对上脸。
站在脚边的时候，它在俯视自己，走出来了，还在俯视自己。
拉小提琴的时候，它有看着自己，一个本灭绝了……
姜曜挪动脚步，来到神像与副本选择栏中间的位置，那张高高在上的脸似乎也跟了过来，施舍着毫无作用的同情与怜爱。
以前没想过，但这神像……
到底是谁放在这儿的？都已经放在这儿了，为什么不传播信仰？
一个副本的玩家都死光了还没人对着唯一的神像祈祷，那这神像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个平安小镇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姜曜回去拿小提琴的时候，傅醒已经走了。
视生意如命的王函西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神，竟然在吃自己的鸡腿，一大口一大口，啃得非常带劲儿，连姜曜到眼前了都没发现。
直到一只手在面前挥了好几次，视线才重新聚焦，落在蹙着小眉头的女孩脸上。
“啊。”他赶走脑海中傅醒做了什么惹姜曜生气的猜测，默念十遍“不关我事”，调整好状态道：“这是你第一次见灭绝本吧，是不是有点儿危机感？”
姜曜摇摇头，“还好，如果是我碰到这个本，或许它就不是灭绝本了。”
自信，狂妄，但不让人生厌。
王函西给她鼓掌，随即唆使：“那你进去呗，最好一不小心死里面，我们的关系也就撇清了。”
姜曜咧开雪白的牙齿对他笑，“才不要呢，都知道那是很危险的本了为什么还要进去？”
“……你这小孩儿，真他妈聪明一人儿！”
姜曜愉悦地给了他一个小眼神。
王函西不爽极了，想了想，试图用补充说明扳回一城。
“但你有没有想过，灭绝本隔几个月一直在出现，为什么这副本选择栏上一个遗留下来的灭绝本都没有？”
“还是玩家通的关，可明明都已经知道那是个很危险的本了，你说为什么还有人愿意进去？”
姜曜一愣。
有道理，人都有规避风险的本能，有团灭风险的本大家应该都会绕道而行才对……除非利大于弊。
“灭绝本打出结局属性加点更高？”
王函西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跟副本本身没有关系，副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变。”
“那是为什么？”姜曜想不到答案。
王函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用了一个问句：“你想过离开吗？”
多么美好的两个字。
姜曜轻轻笑了起来，眼底神色翻涌，情绪交叠越发深沉。
当然想过，以前天天想夜夜想，即使陈慧告诉她没有人能出去也还是忍不住要想。
直到和沙蒂卡做完交易，才不想了。
她收了情绪，问：“你们认为副本是有限的？”
“厉害啊！”王函西吃惊，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这就想到了。没错，虽然目前没有任何人离开过，但很多人都认为副本是有限的，还记得结算的那个编号吧？如果副本数量无限，编号的意义在哪儿？”
姜曜直言不讳：“牵强，数字本身从负无穷到正无穷，和整个宇宙一样庞大。就比如我们是华国人的十六亿分之一，每个人都有身份证号码，你觉得十六亿这个有限的数字对我们来说有什么作用吗？”
“你说到点子上了。”王函西耸耸肩，“确实，对第一批进来的人来说，十六亿是个天文数字，可对于最后一批进来的人来说呢？”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姜曜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这么想的？”
这人不像这么会奉献的愚公型人物啊。
“咳。”王函西咳了一声，“傅队是这么说的，不觉得这么说很……让人心潮澎湃，灵魂升华吗？”
姜曜听到这个名字就火大，冷笑道：“完全不觉得哦，甚至还觉得很脑残哦~”
还真有傅大傻的风格。
王函西偷瞄她冷好几个度的脸色，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是γιんυā真的关系恶劣啊。
王函西：“这个说辞确实让人绝望，但只有你这种抬杠人士才会张嘴就说十六亿，才会导致这种绝望。我们正常人一般都是怀抱正常的期待，把每一个整百都当一次终结的机会，这样就有动力了。”
姜曜想起陈慧，又抬了一次杠。
“难道普通人不应该是每个月参加一次必要的挑战本，其余时间都去资源本吗？”
说起来是真的有点奇怪，普通人冒着生命危险进挑战本一次也就一百积分，就算能够多个一二百的贡献积分，收获也很少，为什么不多走几趟安全很多的资源本呢？
王函西一看就知道她想什么，充当她的解答机，“就说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儿吧，你不知道，一开始的资源本和挑战本没有区别。挑战本很难很危险吧，玩家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祸水东引，忘恩负义，可九死一生出来也就拿个一百积分，能当什么？”
“就像你说的，所有人都想着不如去资源本里搞点吃喝，可问题又来了，僧多粥少啊，大家都进资源本，在里面为了更多的物资心狠手辣，自相残杀……什么人不人的，就是夺食的动物。”
原来现在的环境已经比之前好上不少了。
姜曜有点想笑，忍住了继续往下问：“那后来呢，为什么资源本里有潜规则了？”
“因为傅……”王函西回想姜曜刚才的神情，把后面那个字咽回去，改口道：“因为某个在大环境杀杀杀的时候还在救人的脑残站起来了，靠实力也靠口碑，从中调停资源本中不起纷争，敲定物资拿出来后再分配，资源本才和平了。”
“那我知道了。”姜曜点点头，“因为每个人出力又不一样，后期分配肯定会不均匀，所以索性按MVP数量分了吗？”
她一般情况还是愿意就事论事的，忘掉脑残背后的身份，理智分析，“这样又一举两得，因为MVP数量决定了能够分到的物资数量，想要过上更好生活的人不得不去冲一冲挑战本，那挑战本的推进速度也加快了。”
王函西：“正解。”
姜曜：“但我还是不明白他怎么靠实力，又是怎么靠口碑说动大家的，他不可能杀人震慑，那怎么管理一群红了眼的动物？”
“害，你不知道，那会儿是异次元开放一年半的时候，大家杀得太疯只有一百多号人，就这些人里据说其中一百个都被他救过。动物也知道感恩，完全没有秩序的时候，他这样的人没有话语权不假，却是在局面完全坏死之前，唯一有希望打破僵局的人。”
说着说着王函西又有点上头了，他拍拍姜曜的肩膀，为傅醒说了点好话。
“咱们这个小镇什么都少就白眼狼多，他是被咬得最严重的一个，虽然挺活该的，但……谁都会有阴影，我经常听到南区的人说他越来越冷漠谁都看不上，可我相信他是尽力了。”
天色很暗了，余晖收进云层里，路灯光顶替照明。
姜曜不着痕迹地把手上的油擦在他的衣服上，平静反问：“又不是我咬得他，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把话题扯远了，马上回到灭绝本上来。常规副本归常规副本，灭绝本难度系数大又没有额外奖励，为什么还有玩家去打？”
王函西心想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便也抛开不管，专心回答起她的问题。
“灭绝本本身没有，但某人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在灭绝本出现过几次后，就在资源本潜规则里加上给灭绝本玩家的奖励。”
姜曜耳朵竖起来了，“什么奖励？”
“参与灭绝本通关的玩家可以获得整一个月的资源本优先选择权，包场的那种。”
“好多！”
这着实是高风险高收益了！
“嗯哼。”王函西带笑，“怎么样，心动了？”
确实心动了的姜曜不理会他眼底的戏谑，没擦干净的手又在他衣服上蹭了蹭，眼珠子一转，有了个相当不错的想法。
“老王哥哥~”
什么鬼！
王函西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干什么？”
“如果我进这个灭绝本拿下MVP，那一个月资源本你来帮我的忙好不好，我给你总数的百分之十，不需要你帮我做别的，带队压阵就好。”
姜曜弯着笑眼，甩出一笔大生意，和小家子气的鸡腿摊老板一比，高下立见。
妈呀，这还真的有点多。
还没注意到局势翻转的小摊主动心了。
“你确定是总数的……百分之十？不是个人所得折合抽成的百分之十？”
大气的姜老板挥一挥手，“总数，干不干？反正你跟我的关系也撇不清了。”
王函西：“……”
他低头想了想，提出一个要求。
“可以，但不能影响我晚上摆摊儿。”
姜曜伸出手，和他击了个掌，笑容可爱。
“成交！那你就是我的头号小弟了！”
王函西：“……”
王函西：“？？？”
王函西：“！！！”
艹，他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扳回一城的吗？！
怎么把自己变成小弟了？！
还有……
他看着左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两大块油印子，依稀回想起姜曜在自己身上蹭到那两下子，头毛都竖起来了，抄起火钳就朝蹦蹦跳跳离开的某人追了过去。
“你这该死的小鬼你给我回来——”
梅开二度。

六点整， 天光初露。
姜曜对着镜子抓了两把头发，用杂货店店员自掏腰包送她的两个发圈扎成双马尾，然后猛地晃一晃脑袋， 两根辫子啪啪打在脸上， 清醒了。
刷完牙洗完脸，时间刚好过去十分钟。
姜曜按时出门， 梅佩佩已经等在外面了。
“阳阳姐， 田昌进那边没有异动。”
梅佩佩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打量年纪轻轻的“大姐头”。
双马尾，连帽卫衣，露脚踝的七分裤，小白鞋……差一个书包就能去上学了。
这个世界就他爹的玄幻。
“那继续盯着吧。”姜曜不介意她看，非但不介意， 还伸手抓耳朵似的抓了抓两边的马尾， 往前走的同时叮嘱， “思是姐姐那边的人过来取货时你多盯一会儿，钥匙也交给你保管了。”
“是。”
姜曜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子弹和枪械， 也没有武装临时小弟的打算， 因而只留了上次收获的三分之一， 剩下的统一打包给了邢思是，换了一万积分。
由于基建和副本内对积分消耗都很大，平安小镇的流动积分并不多， 一次性拿出一万积分也是财大气粗的一种表现了。双方合作意向明确，不出意外她和邢思是能够保持相当长时间的友谊不动摇。
这倒是让人狠狠松了口气。
不说邢思是能给她带来什么帮助， 只要这种强人不背地里使坏， 就算帮了大忙了。
姜曜到广场已经六点二十， 该来的人差不多都来了。
广场上人不少， 站到二号门边上的却寥寥无几。
姜曜走过去，在不到十根手指头的临时小队中认出好几个眼熟的。
杜琳仪剪了短发，姣好的面庞露出笑意，冲她小幅度挥了挥手。
跟在她身边的男人也是相熟的，丧世本里见过，鼻孔略微朝天的邓卓远。
南北区分界线的另一边，李正涛拧着眉头很不爽的看着她，“喂，你能不能去做点新人该做的事情，进来都不到两个月，灭绝本就别参加了好吗？”
姜曜回以微笑，校园本结束后她就去翻了排行榜，这人三个MVP，真实年龄十八九岁，算是这排行榜上为数不多的同龄人。
“我的排名在你之上呢，谁是新人呀正涛同学？”
满脸青春痘的李正涛：“……我等着你死在里头！”
这边寒暄过了，一个长了把大胡子，双眼皮很宽接近欧式大双，眉骨很高眼窝深邃的男人又插上话，叫了姜曜一声。
姜曜侧目，觉得他有点儿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记得我了吗？你刚进异次元没多久的时候，被老金带进副本前我们在广场有过一面之缘。”络腮胡扬起浓密的眉毛，“我还诅咒他团灭，一语成谶。”
姜曜想起来了，对着他甜甜笑起来。
“上次说的很好，但这次不要再说了，我代表所有人谢谢你哦。”
“……”
我的嘴巴倒也没有这么灵，能团灭还是您老人家的功劳。
络腮胡很想这么说，碍于她那团灭金老大又灭许胖子刘运昊几人的疯劲儿，和自己那可怜的两个MVP，还是得体地闭了嘴，不说话了。
其余三人都是生面孔，两男一女，耷拉着眉眼身体都在发抖，看起来不像是自愿进灭绝本的。
姜曜看了络腮胡和李正涛一眼，猜测这些人是谁带来的替死鬼。
不过这种事不好问出来，她数一遍人数，道：“就我们八个，还会有人来吗？”
络腮胡是第一次参加灭绝本，但不是第一次遇到灭绝本，他像四周的围观群众一样看过很多次灭绝本前临时组队，对每次灭绝本的人员参与情况大致是有了解的。
“都这个点了，一般该来的都来了。”他也数了一遍人头，“南区两个榜上玩家到了，北区该送来蹚雷的杂鱼也到了，北区排行榜上的玩家有我们三个……差不多了。”
灭绝本通常不会有很多玩家参与，因为赌注太大，团队很成规模的各个老大基本不会进去，一般都是想往上进一步的小团队首脑会去搏一搏，还有就是七个MVP都只能坐第三把交椅的南区会派两个排名靠前的玩家来争取资源。
姜曜若有所思点头。
快到点时，人数也没有增加。
不打算再等的八人正要开门，围观群众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余光中一道瘦高的身影大步走来，脑后的小辫子扎眼得很。
姜曜侧过脸，冲着来人那张白皙水灵的脸皱起眉头。
杜琳仪作为队伍中唯一情绪正常的女性，单手掩唇小小地惊叹了一句。
“好高，比队长高，得有……傅队那么高了。”
邓卓远瞥了一眼，从头看到脚，从脸看到腰，神情越看越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