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负手而立,也不追踪,说道:“李家这一代,小叔是最看好你的。”
李非白惊诧道:“小叔?”
这来者竟是消失多年的小叔李无忧。
十一年前他还是少年,但最喜与生性乐观又好往外走动的小叔一起,他去哪里他便去哪里,与小叔一起总能相处得十分愉快,又自在有趣。
如今再见,那年轻气盛的小叔也是鬓角添白,眉眼微陷,见了褶皱。
眼里也没有了年轻时的朝气和明朗。
沉稳忧思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他爹。
明月庄园的主人真的是当年那个明月姑娘?小叔追随的人也果真是明月夫人?
他不解道:“为何小叔要助纣为虐,祸害朝廷命官,动摇国家根基?”
李无忧并不解释,说道:“闭上眼,顺着风离去吧。再入庄园,小叔也护不住你。”
李非白还要问清楚,可浓雾突然泼洒,将他的身影完全隐没其中。他飞过去追踪,前面唯有漫天大雾,不见人影。
第41章 协同办案
白雾朦朦,带着微微寒气,萦绕在短窄的廊道上。李无忧从廊上下来,很快就步出浓雾,转眼便是一处葡萄园林。
木架子以铺天盖地的气势绵延三里,粗壮的藤条顺着架子攀延而上,在头顶上密密麻麻地纠缠着,仿若一张铺天大网。硕大的叶子绿意盎然,一串串紫色葡萄垂落,果香沁人心脾,令人垂涎欲滴。
林中,有个白衣女子懒懒倚在凉亭的小榻上,闭目休憩。
她的眉毛细长,微往上扬,眼角也十分细长,显得她并不算太好亲近的模样。
鼻如玉挺,唇似红花,脸上的八字纹略深,已有些年纪了,但她着实很好看。
她懒声开口道:“杨尚书那边可让人去了?”
“黄天师已去过,人被大理寺保护起来了,无法靠近。”
明月夫人说道:“你不会没有办法的。”
李无忧说道:“嗯。”
明月夫人抬头看着他,原本那样鲜活的人,如今却越发沉默寡言了。
她收回视线,望向满园葡萄,说道:“你入了京城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她缓缓坐了起来,眼神慵懒又凉薄,“你可以走。”
“我与你一样,早已无根,还能走去哪里。”
“你至少有李家,我才是那什么都没有的人。”
李无忧顿了顿,偏身看她,明月夫人也正看来,两人相视片刻,明月夫人的目光已经灼灼,似有一团火,可李无忧偏转了身去,没有再看她。
明月夫人冷笑一声,也不说什么,眼神又复倦懒,说道:“滚开,我不想见到你。”
李无忧离开之际,又将她身上滑落的毯子给她提上盖好。抽手时被她一手抓住,随后双手环来,将他脖子搂到她的身体里,耳边传来呢喃女音——
“你就是我的根,李无忧。我也是你的根,你走我就去死。”
李无忧默了默,女子香气如这果香般,甜得让人无法抗拒。
面庞上岁月的痕迹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沉重,身下的女子又将他环紧了些,终于,他伸手抱住她,将她压回小榻上。
——“我不会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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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眼闻风,随风声而动。
李非白很快就从迷雾长廊里出来,又见到了假山泉水,还有那隐蔽的出口。
待他出来,天色已是黄昏。
他从洞口爬出来就看见了姜辛夷略微惨白的脸色,即便是那样橙红的夕阳也没能将她的脸上映出些许红晕。她直勾勾盯来,仿佛在发怔。片刻之后她才朝他伸手,将他拽了出来。
“去了很久。”姜辛夷给他拍着衣裳上的尘土,“我以为你被葡萄淹死了。”
李非白便笑笑:“那你为何不进来救我?”
姜辛夷翻他白眼:“我可不愿外界传闻我为你殉情了。”
李非白轻咳一声才说道:“入口就是个奇门遁甲的阵,我在里面一直鬼打墙出不来。”
“我曾随师父去给一个懂此术的老人家看过病,他演示过一些阵法,确实很玄乎。按理说你若不懂是出不来的,根本找不到阵眼。”姜辛夷拍着他衣襟上的尘土,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他,“你碰见谁了?”
李非白说道:“我小叔。”
“你小叔真的在里面?所以明月夫人真的就是当年的明月姑娘?”
“我只见到了小叔,没有见到明月夫人,但我想应该是的。”
“那我就更想不明白了。”姜辛夷说道,“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为了钱的话,大可以去别处祸害富贾,而不必非要跑到有锦衣卫大理寺刑部的京师来,增添许多阻碍和追捕。”
李非白说道:“操控朝廷官员,这无疑是为了权力。”
“他们要做什么?”姜辛夷笑意狡黠,“造反么?”
“小叔不会做那种事的。”李非白一口便反驳道,“即便小叔当年是为了女子离开,但他绝不会背弃国家,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李家的祖训是烙在每个李家子弟心里的,我可以设想小叔有一百种理由,但绝对不会有一个理由是颠覆国家,扰乱黎民百姓。”
除了对案情的分析,姜辛夷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别的话。
明显充满了维护。
既是维护李家的名誉,也是维护他小叔的名誉。
若非有足够赤诚的爱国之心,也不会有三代将门的李家。
她说道:“接下来怎么做?”
李非白说道:“与锦衣卫合作,将食用了血葡萄的人找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他们太过依赖血葡萄,恐怕不会配合我们。”
“这件事交给锦衣卫和杨寺丞吧。”
姜辛夷问道:“杨寺丞?”
“他审问犯人的手段与锦衣卫相比也不逊色。”
“倒是看不出来。”想到杨厚忠那憨憨笑脸,这确实让姜辛夷意外。
回到大理寺,李非白将今日的事与成守义说了,也提及了李无忧的事。
成守义说道:“虽然朝野上下都知你小叔早已离开李家,但他终究是李家人,若他真有谋逆之心,难保皇上不会降罪李家,牵连你们。所以此事你知我知便好,不可告诉第三人。”
他说完又问道:“你还告诉了辛夷?”
李非白点头:“是。”
成守义改口道:“你知我知她知,不可告诉第四人。”
李非白微微拧眉说道:“回来的路上我已想过,这件事还应当再告知一人。”
“谁?”
“我父亲。”
成守义停了片刻,也说道:“你思虑得周全,确实应当告诉李将军。这是朝廷的事,他理应知道;这也是李家的私事,他更应该知道。”
“我一会就修书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
“去吧。”成守义又说道,“你说要捉与血葡萄一案有关的人来审问,因涉及的人太过庞大,已无法妥善安稳地调查了,我会让杨寺丞进宫当面禀报此事。与锦衣卫合作并无关系,但他们的手段远比我们激进残忍,恐怕又要有大批官员受累,即便要捉人,也等我拿到旨意先吧。”
“是。”
李非白出去后便知会了杨厚忠进去,杨厚忠进门就说道:“血葡萄案有进展了?”
“麻烦越发大了。”成守义说道,“牵涉官员太多,你进宫向圣上禀报此事吧。若要抓捕官员问话,以我们的权限仍是不够的,若能说服圣上让锦衣卫协助我们,那会方便许多。”
杨厚忠立刻说道:“我这就进宫。”
说完杨厚忠就进宫去了。
成守义等了一个时辰,杨厚忠回来,却是面色不佳,说道:“我到了宫里,那魏不忘已经在御书房,待他出来,随行的公公便直接宣了旨意,说此次案件重大复杂,命锦衣卫为首,命大理寺协同办案。”
“他们的速度怎会如此之快。”成守义默然片刻,“难道大理寺也有锦衣卫的眼睛……”
杨厚忠微顿:“大理寺上下都早已肃清过一遍,理应没有他们的人。”
东厂的人数量庞大,几乎每个官员都在他们的监察之中,每个衙门都渗透了他们的人。
成守义对魏不忘的做法深恶痛绝,因此早就排查了一遍大理寺,但凡有嫌疑的都被他以各种名目驱逐出去,才换来大理寺独立办案的自由。
如今杨厚忠前脚刚出大理寺,后脚魏不忘就面圣去了,时机掐的太准,他不得不怀疑是有人盯着他们去通风报信了。
成守义说道:“既旨意如此,那就协同锦衣卫办案吧。”
“是。”
第42章 东厂入驻
曹千户一早出现在大理寺时,神情跟上回相见全然不同了。
浩浩荡荡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灌入大理寺,大理寺还要开了大门迎他们,看得老衙役们心中好不郁闷。
杨厚忠闻讯锦衣卫要来,早等在前堂,与曹千户客气问了好,便问道:“不知曹千户来大理寺所为何事?”
曹千户说道:“圣上命大理寺协助东厂调查血葡萄一案,大理寺可知晓?”
“知晓。”
“为方便办案,厂公命我们入驻大理寺,领你们彻查案件。”
杨厚忠微顿,便有人说道:“大人这个‘领’字可有些伤人了啊。我们大理寺素来断案神速,即便没有东厂,也能将案子办了。你们要办案回东厂就好,还非要来大理寺做什么?”
曹千户神情微凛,偏头看向那人,目光如炬。
那老衙役并不惧怕——在大理寺待过几年的人可从来不怕东厂的人。
可一旁的人是宋安德,他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锦衣卫,心中早已惊惧。
要知道在他们临县,锦衣卫比老妖怪都更能止小儿夜啼,在衙门闲暇时听来的东厂手段,让人饭都咽不下去。
虽然那眼睛不是在盯着他,可余光往他脸上刮着,令人心悸。
曹千户缓缓收回视线,说道:“你们大理寺真没规矩,大人说话,下属却可随意插话。”
杨厚忠笑笑:“哪里比得过你们东厂等级严苛,魏厂公说话,下属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动都不敢动。”
——跟听话的狗似的。
曹千户蓦地冷盯他,杨厚忠始终微微笑着,神情定然。
李非白从后衙过来时,见两边人马剑拔弩张,快步过来说道:“曹千户。”
曹千户说道:“李大人来的好慢。”
“查案去了,想必曹千户也想尽快破案,给皇上和魏厂公一个交代,时间紧迫,还请曹千户带上相关卷宗去藏卷阁,一齐查案商议。否则去晚了恐怕明月庄园的人早已逃走,此事责任重大,东厂为首查案,也将担起相应的重担和责任,还是少些争执,两衙一心为佳。”
曹千户思量片刻,这下马威也给到了,再争执耽误了事那责任在他,便说道:“李少卿说的有理,那就先去忙吧。”
“请。”
“请。”
他们人走了,一群老衙役便说道:“什么东西,来大理寺作威作福。”
宋安德吓得脚都迈不动了,他还没缓过来,一旁的人就使劲拍拍他肩膀说道:“东厂而已,一群死太监,你怕什么。”
他缓缓回神问道:“啊?东厂的都是太监吗?”
“哈哈,那自然不是,有阉人也有男人。”老衙役说道,“你刚进大理寺不知道成大人多有本事,把胆子放大就好,做事别畏手畏脚。对了,别让锦衣卫将你收买了,他们最爱干这事。”
宋安德猛地梦醒,大声道:“不会的!”
“最好是,方才见你胆子都要吓破了……头上的冷汗擦擦!”
“……”宋安德擦着汗,心还在扑通扑通跳。
晌午时分,连锦衣卫也一起来用饭,这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浩浩荡荡的锦衣卫入驻大理寺,在同一条街道的姜辛夷已看见了。午时回去,见他们一副要住在这里的架势,吃饭时问道:“东厂的人什么时候走?”
李非白说道:“先住三日。”
姜辛夷意外道:“住?”
“嗯,说是方便彻夜查案。”
宝渡说道:“我不明白,他们东厂又不是没地方折磨人,那大大小小上百间刑罚室不用,非得来大理寺做什么?”
杨厚忠说道:“都是借口,东厂早就想渗透大理寺,只愁无处下手。皇上素来不插手我们两个衙门的事,如今却默许他们肆意妄为,当真是我无法理解的。”
成守义说道:“威慑罢了,这五六年大理寺处处压他们一头,魏不忘心气早就不顺了。上回官银案我们又摆了他们一道,更是记恨。今次难得可以凌驾大理寺之上,若换做我,也要趾高气扬一回。”
“小人之心。”杨厚忠顿觉心气不顺,他抚着胸口说道,“再这么下去我非得气死不可,上来就要看所有卷宗,不给看就拿圣旨压人。”
“要看什么就让他们看吧,大理寺坦坦荡荡。”
“不是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觉得他们翻箱倒柜的样子可恶。”
成守义示意他坐下:“镇定、镇定,吃饭。”
曹千户这时端着食盒过来,见到空位就一屁股坐下,说道:“我怎么听见有蚊子在叫。”
宝渡抬头:“哪有蚊子?”等等,他揶揄的不是他们吧???
曹千户要吃块炸酥肉,姜辛夷说道:“你肝火重,吃了更睡不安稳。”
“哦。”
他又夹了咸鸭蛋吃,姜辛夷又说道:“重盐,吃多了心血不通,容易偏瘫。”
“……吃白豆腐总行了吧?”
“不行,你腰有旧疾,吃了易复发。”
“那这青菜呢!”
他死死盯着她,都快绝望了。然后见她点点头说道:“就吃它吧。”
曹千户松了一口气,末了又反应过来青菜有什么好吃的。他顿时没了胃口,对成守义说道:“大理寺的饭是给猪吃的么,极其差劲,不吃了!”
他一走,成守义看着不下筷的众人,说道:“吃吧,猪们。”
众人一笑,纷纷提筷。
李非白就坐在姜辛夷一旁,见众人在吃饭,低声问道:“昨夜听你房里没动静,你可是解毒了?”
姜辛夷说道:“嗯,心口稍微有些闷,没有大碍。”
“那就好。这酥肉好吃,豆腐也好吃。”他看看众人,总觉得他们余光在看自己,“我再给你拿一些。”
宝渡说道:“诶,我以为少爷你要夹菜给姜姑娘。”
杨厚忠说道:“你可真不懂事,说出来就不敢夹了。”
姜辛夷看着两人,就要开口,两人急忙说道:“知道知道,豆腐少吃,酥肉少吃!”
谁敢得罪个大夫呀,能当场把你饭变得不香了。
宋安德想着还有事做,急急忙忙吃完就走了。
他边擦嘴巴边走,忽然后面有人叫他名字。他回头看去,竟是曹千户。
“曹大人好。”
曹千户走得很慢,缓声说道:“宋安德,父亲早亡,家中田产被叔伯所抢,只留下三分瘦田。母亲未再嫁,平日守着三分田和替人洗衣纳鞋底赚取微薄收入养活你。读过两年私塾,后做过小贩、替人赶过马车,因你母亲为县令一家洗衣做饭,因此在她的求情下,两年前县令允你入县衙门做了一名衙役。两个月前无人敢将姜辛夷这烫手芋头押入京,县令便将这差事交给你,后来便被成守义亲笔书信将你借调到大理寺。”
曹千户说道:“我查的可有哪里不对?”
宋安德本来慌乱的心听了他这番话后便冷静了下来,他的呼吸微重,不愿听人提及他过往的苦难。
那都过去了,如今的他在很努力地生活,着实不必拿以前的事来说。
“你读的书少,认字也不多,在京师这种人皆龙凤的地方你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在大理寺更不可能。可若你能为我办事,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良田百亩,让你娘和你都过上好日子。”
宋安德觉得东厂的人好像也不坏,他问道:“大人说的办事,是指什么?”
曹千户说道:“大理寺发生什么事你都告诉我,成守义做了什么,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宋安德愣了愣。
曹千户继续说道:“你若愿意,就连你叔伯夺去的田产祖屋我都可以为你拿回来,教他们再也不能欺负你,让他们的子孙永远不能踏入仕途。”
“也就是说……”宋安德问道,“要我出卖大理寺,出卖成大人吗?”
“是。”
“我不会出卖大理寺的。”宋安德鼓起勇气看着眼前那可止小儿夜啼的东厂千户,胸口起伏得厉害,他的声音甚至都有些在发抖,“娘亲说过,做人要脚踏实地,知道感恩。我很知足在县衙的差事,但也会想往大地方去,可依旧在勤恳做好自己的事,人不能总想着往天上飞,那样翅膀会断的!得成大人提携,我入了大理寺,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曹千户也不打断他的话,他看着这年轻人,憨厚得没有一点心眼。
他就知道自己是说不动他的。
宋安德说道:“我走的时候我娘让我好好听成大人的话,好好做事,就连二十年没走动的亲戚也都来了,他们还将田地房契交给了我娘,那天我娘可开心了。”
他说着越发有了勇气:“如果不是我坚守本心,做好衙役的活,是没有今日这种好事的。如今我在大理寺很好,每日吃饱穿暖,官服也是新的,裁缝特地给我做的呢!每月也有二两银子,等下个月到了我就全给我娘稍去,她一定会很高兴。大人可能觉得二两银很少,可足够我娘吃好几个月了。”
他挠挠头,不知道自己在啰嗦什么。
“总之我不会背叛大理寺的,要是出卖他们,那不如让我去死。”
曹千户冷笑:“那你就去死吧,变成一具尸体,什么都没有了。”
宋安德的脸色又唰地白了,他喉咙微僵,说道:“我不会背叛大理寺的!”
对方目光如火灼,烧得宋安德又冒了冷汗。
他真的要吓破胆了!
“你当真不愿?”
“我不……”
“会死哦。”
“……我不……”
曹千户冷冷起身,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尿裤子了。”
“……”
好在对方走了,宋安德瘫坐地上,越想越害怕,他第一个月俸禄还没拿到手,差点就死了。他娘以后可怎么过,又得受欺负了。
他竟得罪了东厂。
你完蛋了啊宋安德。
他想着,站不起来了,越缓过劲来越害怕,抱着膝头哭了起来。
还好没死,他都没娶媳妇呢!
曹千户从廊道拐弯,竟见成守义在这里。
他暗暗吃惊,他怎么不知道这蹲了个大活人?
过往他听闻成守义武功极高,但从未交过手,他又十年不出大门,便以为是谣传。如今看来他的武功确实深不可测,否则他不会毫无察觉。
成守义看着他微微笑道:“多谢锦衣卫大人隔三差五便为我做试金石。”
曹千户一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该死的大理寺,怎么就这般铜墙铁壁,他们是狗不成,如此听成守义的话。
第43章 失踪月亮
锦衣卫的手段一如之前传闻的那般,雷厉风行又多少有点不分轻重抓人。
在他们的眼里除了皇帝,百官官职同等,即便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亦或三朝元老,只要有嫌疑,都能抓过来。
转眼大理寺的大牢就关了不少人,惹得翌日朝廷言官愤然上奏,斥责锦衣卫胡乱抓人。
但都被皇帝驳回,不予理睬。
李非白只觉他们这是在打草惊蛇,寻了个奇人带人前去庄园入口,破了阵法,却只见到处都是葡萄园林,还有空荡荡的房间,却不见一人。
果然如他所料,这里已是人去楼空了。
锦衣卫并不觉得人会凭空消失,自信只要捉住买葡萄的官员,就能揪出明月夫人的踪迹。
李非白过往只听过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可如今他确定了一件事——他们的脑子也不太好。
成守义倒是看得开,说道:“明月夫人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织了这张网,那就一定会有收网的那天,我们只管等就是了。”
李非白问道:“锦衣卫要做什么我们也不必理会?”
“不必,大权迟早会回到我们手上,就让他们先蹦一会吧,跳的太高脑袋可是会撞到屋顶的。”
大理寺的老大都不着急,他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可李非白想不出来,要如何才能让锦衣卫交出大权,由他们负责此案。
关押的官员实在太多,宋安德这两日明显吃力了许多,不单单是要往牢里一遍一遍地送饭,还得伺候这些老爷们,稍有怠慢便在那里破口大骂,别看那些官老爷一个个都是十年寒窗榜单高中入的仕途,可骂起人来他都快保不住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了!
吃午饭时他姗姗来迟,打了些汤汁拌饭吃。
宝渡见他两眼昏黑的模样,肃色说道:“宋大哥,你这样无精打采想必是元气受损,是要开药吃的。”
宋安德困顿地“嗷”了一声,就埋头扒拉饭了。
不吃快点一会要赶不上给大老爷们送饭啦!
李非白问道:“辛夷堂的生意难道又不好了?要从这里拉人。”
宝渡说道:“别说了少爷,忙死了。那裴公子是真的能找人啊,我怀疑他抓完自己府里的人又把别人府里的下人都喊来了。街坊看见我们这热闹,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来。这一吃效果不错,姜姑娘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每天人都排到大理寺门口来了。”
一听这话杨厚忠说道:“诶,我说怎么最近门口老堵车呢,车都进不去马厩了,原来源头是你辛夷堂啊。”
姜辛夷说道:“不是我,是那裴时环。”
宋安德说道:“就是那日我见到的那位俊俏公子?”
“嗯。”
成守义突然说道:“李少卿你耳朵怎么竖起来了?”
众人立刻向李非白投去眼神。
李非白:“……没有。”
众人低声偷笑,只有宋安德像蔫了的茄子继续扒拉饭,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得赶紧吃完饭去伺候那些大爷们,再不去他宋家的祖宗又要挨骂了!
吃完饭众人就回各自的位置忙去了,姜辛夷临走前给李非白拿了两瓶药丸,说道:“宋安德走得快,你拿一瓶给他。”
“另外一瓶给成大人?”
姜辛夷看他一眼:“他老当益壮,是给你的。”
她就在隔壁,知道他天天昼伏夜出的,枕头都要发霉了吧。
李非白拿着药好一会才皱眉,冲着她早就离开的大门要反驳——他不虚!
姜辛夷刚出大门,那仍在排队的人就朝她问好。
“姜大夫好。”
“姜神医好。”
“姜姑娘。”
她抬眼,又是裴时环那张脸。她不走了,这几日已将她的耐性耗尽了。她驻足看他,淡漠说道:“你观察了我那么久,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么?我可没有那个耐性陪你玩。”
裴时环笑道:“你就当我在仰慕你吧。”
“这个借口可不好玩。”
“不是借口,我确实心仪姜姑娘。可以孤身入贼山,身处一百三十命案旋涡又沾上六万官银丢失案却依旧能全身而退,又有本事让成守义让出辛夷堂,坐稳这位置的姑娘,在下十分动心。”
但凡一个俊朗男子言辞恳切对一个姑娘说这话,姑娘也该心跳加快了。偏姜辛夷脸不红心不跳,眼神像在看个死人,她说道:“那就比比谁的耐性更足够吧。”
裴时环见她根本不上套,说道:“你知不知道十年前林无旧的失踪绝非偶然?”
姜辛夷蓦地停下脚步,裴时环走过来说道:“你认识林无旧对吧?你来京城做什么,姜姑娘?我可以帮你查出你想要的任何答案。”
“怎么查?”姜辛夷眉眼微合,勾得眼角修长,透出一股明亮的狡黠之意,“以你不受宠的九皇子身份么?”
裴时环顿住。
冷漠的姑娘已经走了,连背影都满是嘲讽。
裴时环缓了好一会才拿扇子轻轻敲打手心,沉吟道:“林无旧……辛夷堂……姜辛夷……是巧合还是你确实叫这个名字?你当真是什么都不怕么……”
他轻轻一笑,收起扇子要走,转身却对上个粗糙壮汉。
“兄台有何贵干?”
曹千户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便是出现在辛夷堂的可疑之人?”
裴时环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曹千户手一挥,数个锦衣卫从天而降,一个大麻袋套在他的头上,说道:“当街抓人啊,眼瞎了么?”
裴时环:“!!!”他大声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小小锦衣卫,竟敢捉我!”
“你若是太子我便放了你。”
麻袋里的人不吭声了。
曹千户呵声:“那还废什么话,押进大牢去!”
“……”裴时环不想当街失了皇家威仪,若让父皇知道,只会骂他行事不稳重,丢了皇族的脸,绝不会关心他一二。
在被父皇辱骂和被东厂侮辱之间,他选择后者。
站在远处的李非白看着被扛走的裴时环,知道他暂时是回不来了。
如果他有能力让人将他捞出来,那就能知道他的身份,或许还能从锦衣卫嘴里知道他的目的。
假设不能,他再去把人救出来。
暂时将他关着,对姜辛夷而言不是什么坏事。
他回到大理寺,看着那在院子里练武的衙役,忽然想起了小叔,也不知如今他们在哪里潜伏。
到了晚上,??????大牢里受了一日刑的官员才稍微停歇了。
李非白还没进屋,就被姜辛夷喊住,交给了他一粒丹药:“安神的。”
“我估摸我倒头便能睡着。”
姜辛夷唇角一弯:“不,你不能。”她将手心一收,“望今晚过后,你能记住,下次我给你东西,你直接接就是了。”
李非白说道:“我现在后悔……”